——
夜,静得出奇。蝉鸣声也无故消失了。
漫天的星星在流云的映衬下,显得黯淡沉静。
萧采睡得昏沉沉的。
睡梦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纯真无邪的笑脸,女孩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咯咯地笑着,像一个天生快乐而不知忧伤为何物的天使。
华丽的古典壁灯静静散发着橘黄色的梦幻光芒。
走廊上,佐野棠忧伤地倚墙而立,他仰起头,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睛里空洞洞的,仿佛被抽去了灵魂,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地狱般的冰郁气息。
从没有开始过,结束了也不会太心痛吧?
可是。
为什么。
此时此刻。
他觉得心如死灰,绝望得想要抓狂。
——
夜风无拘无束地穿梭在冷清的午夜大街上。
天织鸟工作室的霓虹招牌在夜空下熠熠夺目。
夏悠然忙忙碌碌了两个钟头,终于为自己收拾出来了一个容身的小窝。
这是一间储藏室,里面堆满了东西。
可是经她这么一整理,突然变得如此干净整洁。
纪柔美刚走了进来,顿时吃惊地启开了朱唇。
她居然能把这个杂乱无章的储藏室收拾得这么井然有序。
看着双手叉腰,累得满头热汗的夏悠然,纪柔美的心莫名地震动了一下。
看得出,这个女孩在很努力的做每一件她随口交待的事情。
“柔美姐,您看还行吧?”抬起白皙的手背轻拭着脸上莹莹的汗珠,夏悠然的笑容如夏花一般绚烂地绽放着,清美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干净整齐的四周,她轻柔得低声问。
纪柔美没有回答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只是淡淡地点头。
“我不怕吃苦的,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告诉我好了!?”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衣襟前,夏悠然的面容柔静如水,嘴角的笑容里透出了清甜的暖意。
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所以她决定了要呆在这里。
纪柔美闲雅地挑挑眉,不置可否。
“你早点休息,明天有你忙的?”在转身离开的一刻,她的步子停顿了一下,冷静的话语吐口而出,留给了身后的女孩。
夏悠然兀自伫立在原地,她久久地凝望着那一抹气质高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口中的呼吸轻轻的,心底涌出了一丝丝喜悦。
——
东方亮起了鱼肚白,冷艳的朝霞慢慢地消散在熹微的晨光中。
树叶上悬挂着透亮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美丽的光圈。
空气中弥漫着百花的清透香甜。
今天是礼拜日。
千寻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决定了要去天织鸟工作室。
可是脚踏车还在大胡子叔叔那里。
不得已的。
千寻坐着公交车,急急地赶到了学校。
校门口,留校住宿的学生们神清气爽,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星期天,可以好好地出去玩玩咯。
千寻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路边。
“大叔,我是来取车子的?”脚下刚站稳,她便上气不接下去地喊出了来意。
“车子啊?”修理车子的叔叔眯了眯眼睛,乐呵呵地笑了,“刚才有个男孩取走了,他说是你的朋友……?”
“什么?”千寻瞪大了眼睛。
大叔没有再解释什么,抬起手指,指向公路的另一边。
千寻呆了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里。
茂密的树荫下。
的确停着一辆脚踏车,车上跨着一个穿灰格子衬衫的男孩。
是萧采。
他远远地望着她,酷酷的嘴角挂着招牌式的迷人微笑,似乎已等了很久。
——
“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千寻摇头晃脑地往前走着,淡漠的口吻显出了发自肺腑的无奈和失落,她不明白,他怎么老是阴魂不散似的。况且每次遇到他准没好事。
萧采似乎刻意忽略了她话语中的不快和反感,嘴角的笑容静得出奇,他不急不慌地驱车跟着她,似乎就喜欢看到她发牢骚发脾气的样子。
千寻跺了跺脚,心底暗暗想着,多宝贵的星期天啊!本来特好的心情都被这个家伙给搅乱了。
长满法国梧桐的大道上。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辉煌地倾泻了下来。
干净宽阔的柏油马路。
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她加速,他也加速。
她走得慢慢的,他索性推着车子,跟她并肩走。
“喂,你干嘛老是跟着我啊?”千寻终于特不耐烦地顿住了脚步,然后侧过身来,双手往腰际一撑,凶巴巴地瞪着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
“谁说我在跟着你……”看到她发怒,他剑眉一轩,咧开嘴,笑得很隐晦,“公路又不是你们家的,谁规定只准你一个人走啊?”
“你……”看着他无赖又欠揍的表情,千寻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哑口无言,她紧紧咬住了贝齿,俏丽的脸蛋憋得红扑扑的,在流转的光丝下,越发显得娇艳如花。
喜悦的华光自萧采的眼底流淌了出来。
“好了,你要去哪儿?我载着你去?”他跨上车子,斜睨着她,低柔地发出了邀请。
千寻先是一怔。
随即挺起胸脯,笑得很轻蔑,“我才不要你载呢?脚踏车是我的,去哪儿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她昂首而立,自认为自己拒绝得很彻底。
萧采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暗烈地闪了闪,嘴唇紧抿着,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
冰俊的神色恢复了以往目中无人的冷傲,他沉下目光,下了车,默默地将车子还给了她。
千寻有些惊愕,她木木地接过了他手上的车子,根本没想到他的脸色会突然晴转阴。
萧采的眼底点缀着冰雪般的冷意,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识趣地转身走了。
喂,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千寻张大了嘴巴,轻轻喝了一口气。
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她的心口忽然传来一阵闷痛,眼底也卷起了愧疚的气息。
她干嘛好端端地老是这么排斥他?其实他只是霸道一点,但总体上来说也不坏吗?
千寻站在原地,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把那个家伙的优缺点数落了一番,理清了一些头绪,心下一明,还是决定妥协了。
该死,怎么还不追过来。
时间被无止无休地拉长了。
树枝摇曳下,驳下散乱的日光。
耳畔的喧嚣声也变得沉静。
萧采寂寞地向前走着。
越走越慢。
越走越慢。
终于。
“喂——!”一个甜甜的声音从身后惊入了他的耳朵。
萧采心头暗喜,他握紧了手指,面容紧绷着,不给对方任何窥探他心灵的信息。
千寻顿了顿,然后涎着脸凑近他,“脸干嘛那么臭啊!笑起来多帅啊!”她逗他。
萧采猛吸了一口气,别过脸,表情冷酷的望住身侧笑颜如花的女孩。
脸色那么苍白忧伤,看来,他是真的动怒了。
“拜托啦,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不理我?”千寻嘟着嘴,小脸皱得像苦瓜一样,声音也低低的,似乎在哀求。
萧采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不理她,独自向前走去。
“哎——!”千寻骑着脚踏车,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
“我们和解好不好?”她柔声哀求,“我向你很郑重很郑重地道歉,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千寻难得低声下气一回。
萧采心底乐翻了天,可是表情还是冷漠如霜。
他回过身来,双臂一伸,突兀地握住了她的车头。
千寻冷不丁地被他吓了一跳,单脚点地稳住车身,她望着他,心乱如麻地眨着眼睛。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嘴角斜斜翘起,神色阴郁,他得寸进尺地问。
“我……?”千寻锁了锁眉,绞尽脑汁地思索了一番,然后低低地笑了,“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只是偶尔看着不顺眼,但绝对没有讨厌过你……”她回答得很诚恳。
“真的……?”萧采眯起眼帘,露出怀疑的眼光。
“我说的是真的。”她笑眯眯地弯了弯眉毛,然后一本正经地举手起誓。
她奇异的认真样子惹他发笑。
看到他笑了,她才释然地从胸臆里吐出了一口气。
眼底,心底刻入了这一抹单纯善良的身影。
萧采的手无意识地覆上了她攥着车把的手背。
温度在掌心与手背间温柔地传递。
他握住了她的手。
两只手,一只火热,一只冰凉。
“你……”千寻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惊恐的声音卡在咽喉,白嫩的脸颊上一阵烧烫,身上仿佛有几十万只小蚂蚁在游走,不自在的要命。
萧采对着她温柔地微笑,目光像星辰一样耀眼,“我握住了你的手,代表我心里有你!”
看着他又恢复了往昔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形象。
千寻翻了翻白眼,心中大叫,中招了,中招了。
萧采笑得正得意。
一只猛冲过来的粉拳刺破了阳光和空气。
狠狠的跟他的面颊亲密接触。
“哦——!”一声惨烈的闷吼。
萧采顿时起了一只熊猫眼。
“哼——!”千寻轻轻吹了吹自己的拳头,笑得牙痒痒的,“这一拳是要告诉你,我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我才不要做萧少玩弄的猎物呢?”
说完,踩着车子,潇洒地扬长而去。
她在说什么,萧采震在原地,痛得嘶嘶吸气,他在她的心底已经被定格成一个桃花男了吗?
这怎么行!
蓝天白云,阳光稠密如织。
茂密的树荫。
一个男孩从一个女孩的手中蛮横地夺过了车子,然后跨上去,飞快地向前踩去。
女孩大叫一声,挥舞着双臂,咬牙切齿地追了上去。
林间飘起的暖风吹拂着他们打闹的身姿。
渐渐的,两个人的背影融为一体。
男孩子载着女孩子欢快地向前飞去。
“喂,你应该搂住我的腰,这样比较安全?”在她面前,他明目张胆地使坏。
“不要——!”她绕开视线,发出了抗议。
“要的,要的。”他坚持着。
“不要——!”女孩鼓着嘴,晶莹的脸上带着朦胧的羞涩笑意。
由不得你。
萧采的眼睛里射出了几道暗芒,阴阴地笑了笑,他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脚踏车的车头忽然开始七扭八扭,行驶得摇摇欲坠。
“啊——!”千寻大惊失色,双手求救般的探出,一把抱住了面前的男子。
在她的双手触到他腰际的一刹那,萧采的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全身的血液都因为这种美妙的感觉而沸腾了起来。
千寻的眼睛清泠地闪烁着,似乎在发呆,她的脸颊轻轻贴着萧采的背脊,险些晕过去。
萧采似乎觉察到了她心头的起伏波动,他无声地笑着,神色小心翼翼,连呼吸都用力屏住,似乎生怕惊醒了背后睡*****。
好奇怪的感觉!
自己应该排斥这种亲密举动的,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的心底如海草一般柔柔地波动着,无比强烈地眷恋着这份温存。
难道,是。
千寻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字眼。
爱。
千寻浑身哆嗦了一下,嘴唇抿得很紧很紧,没有了一丝血色。
不行。
下一刻。
她忽然想到了夏悠然。
清醒,清醒。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千寻坐直了身子,一边责备自己,一边苦恼着抓扯着头发。
都怪这个家伙,害得她好端端的这么烦躁,这么不知所措。
因为他背对着她,所以她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发泄自己的郁闷情绪。
千寻挥舞着懊恼的拳头,恶狠狠地捶打着视线里的英挺背脊。
——
天织鸟工作室。
一号演播大厅。
T台旁。
人头攒动。
眉宇间清雅高贵,纪柔美单手叉腰,单手抵着下巴,心底暗暗加了一把劲。
大厅里的灯光暗下来,一束璨亮的灯光打了过来。
T台上。
夏悠然头戴芳香四射的花环。
各色花枝编制成的花环,在明亮的光线下焕发出了夺目的清辉。
身上洁白如雪的纱裙随风轻扬,唇角的笑容甜美而温柔,仿佛是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
随着音乐,各色灯光交汇来的瞬息。
她的纤纤葱指轻轻拢上柔软的腰肢,轻柔如梦,带出万种风情。
华丽的转身,娉婷的步法,妩媚的浅笑。
所有的灯光、摄像机都对准了T台上的女孩。
场上的工作人员全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钦慕而艳羡,太完美了。
“咔咔咔——!”镁光灯疯狂闪烁。
T台上的女孩娇俏地旋转着身子。
云霞般的裙摆随着轻风起舞飞扬。
清丽的灯光。
花冠上滢露闪闪,花枝柔脆,清甜的香气幽幽地氤氲在透亮的空气中。
她的身姿婀娜娇美,恍若惊鸿仙子下凡。
如玉般柔静的脸庞上也绽放着朝阳般慑人的笑容。
美得让人的视线久久难以移开。
台下的工作人员齐刷刷地亮着眼眸,嘴巴惊喜地张大,仿佛被带到了一个梦幻的国度里。
除了拍照声和吸气声,四周安静得可以听见心灵的呐喊声。
纪柔美轻轻吁了一口气,释然的微笑慢慢的,慢慢的浮上了她的唇角。
她的眼睛安心地闭了一下,然后举起手臂,轻轻挥下。
“OK!OK!”她满意地喊停。
全场响起了地动山摇的掌声和尖叫声,所有人都疯狂了。
T台上的女孩温婉如夏花,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我成功了吗?
夏悠然的眼珠子轻轻波动着,玉指无意识地按住了心口,口中被一阵闷热堵塞着。
她想笑,却一时笑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站着。
直到。
直到助理小荷喜盈盈地冲上了台,拉住了她的手臂,夸张的对她比出“真棒”的手势。
她才猛地惊醒,心底荡漾着,她捂住嘴,开心地跳了起来。
演播大厅内,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衰,热情地送给了这个明媚动人的女孩。
——
大厅外的走廊上,光线清丽而落寞。
萧采睁着熊猫眼,嘴角的笑容轻飘飘的,乖乖地坐在后排的椅子上,等待着。
那个死丫头说,他这个样子很恐怖,非得出去给他买一些冰块消消肿。
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真是急死人了。
干渴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吧嗒了两下,俊美无双的脸旁上显出拘谨而无奈的神色。
萧采等得快要失去耐心了,四下张望着,暗想着要不要出去买些饮料解解渴。
这时。
“咣——!”身侧的玻璃大门开了。
纪柔美和助理小荷娉婷地走了出来。
夏悠然在一片称赞声中也跟着走了出来。
萧采惊了一下,赶忙侧过身去,藏着脸,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窘样。
然而。
他诡秘的身姿还是硬生生地将白衣女孩的女孩拽了回来。
夏悠然顿住了步子,屏息着上前,弯下腰去,注视着他闪避的神色。
“采,你怎么了?”她的手扯下了他的手臂,想要看清楚他在搞什么鬼。
“不要看,不要看!”萧采心虚地低喊,生怕自己的光辉形象在光天化日之下曝光。
“你的眼睛怎么了?”心疼的声音颤抖着从唇齿间挤了出来,夏悠然心底一痛,倏地拧住了眉宇,然后低柔地问,语气有些惊讶。
萧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眼看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大,他懊恼至极,却也不好发作,只得赔笑着说:“没事,没事,猫挠的?不要紧的!”
“猫能挠成这样?”夏悠然又不是三岁小孩。
“啊——!”萧采皱了皱眉,费力地想了想,然后茅塞顿开,“猫一挠我,我就跑开了,结果撞门上了。”他吸着气解释。
是这样吗?!
“……”夏悠然轻轻瞅着他浮肿的眼眶,怔了半响,才急急会晤过来,“帮我拿一块毛巾,再拿一些冰块过来?”她低切地对身侧靠过来的人说了一句。
“好的,悠然姐!”新招来的小助理盈翘听到了偶像的吩咐,顿时喜上眉梢,欢快地跑开了。
玻璃窗外天空蔚蓝,云朵洁白,飞鸟破鸣而上。
大厅外走廊上的人群嗤嗤地笑了笑,然后哗啦啦地散开,不想要当电灯泡。
双手抱肘,身姿高挑而优美,纪柔美却原地杵着没动。
她的目光静静地流淌在萧采和夏悠然的身上,似乎在无声分辨着什么。
单看夏悠然男朋友的穿着品味,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落魄子弟,而是大有来头。
——
头顶的烈日刺得人一阵阵头晕。
耳畔的风轻轻地吹。
肺部似乎焚烧了起来,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在喧闹的大街上狂奔,她的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一个里面装满了清凉的冰块,另一个里面装着可乐和毛巾,她跑得很快,影子像一道幻象一闪而过。
路人皆用压抑的目光直勾勾地瞪着这个疯狂的女孩。
快点,快点,否则就要融化掉了。
千寻的嗓子眼一阵阵干哑,呼吸紧滞而低涩,视线里是一片模糊。
她跑了好几家超市,才买到了想买的东西。
再不赶回去,那家伙肯定要发火了。
额头浸出了透亮的汗珠,脸颊也晒得红彤彤的,她驶出了全身的力气飞速地往前跑去,心中是寂静的空白。奔跑中的她闪过了前面一个一个的行人,呼呼凌厉的风声也使得行人们纷纷避让。
盛夏的太阳依然酷热,汗水将她的后背湿透,她跑得那么快!
十字路口。
女孩子似乎没有意识到混乱的车潮。
“笛——!”
刹车声鸣笛声尖叫着响起。
女孩子惊得脸色惨白,猛地撤步。
一辆黑色的跑车呼啸着擦身飞过。
卷起了冷风狂乱地吹在她的脸上,汗水将她的发丝狼狈地粘在脸上,千寻的心跳狂乱,太阳照得她大脑白花花的一片。
热辣辣的阳光下,她只是略微地喘息了一口,然后拔腿继续向前跑去。
——
走廊上响起了清晰散乱的脚步声。
千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她抬起手擦了擦脸颊上簌簌滚落的汗水。
急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喊些什么,却蓦地僵在了原地。
正前方,不远处的排椅上。
有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气氛宁静得仿佛流淌着浪漫温馨的花香。
神色专注而温柔,夏悠然拿着包裹冰块的毛巾轻轻敷着萧采的眼眶。
萧采按住毛巾,也按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相视而笑,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是多余的。
脑中静成了一片死寂。
空荡荡的走廊上,有时尚华丽的音乐从大厅里传了出来。
千寻呆呆地站着,万千光线里,她的身子一阵一阵地发冷。
额头上的泪珠冰冰凉凉地滑下她的面颊,她的样子看起来滑稽又可笑,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耳膜里由于剧烈运动而发出的轰隆声,渐渐隐去。
手中的塑料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她空茫地站在那里,面对着深情款款的两个人,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她觉得有些荒谬,觉得荒诞,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像个电杆一样无生无死地杵着。
这时。
“给——!”
一方洁白的手帕。
一个淡漠而修长的手臂。
汗水浸湿了她的面颊,此刻的她像一个被暴雨淋湿的鸽子。
而靠近身来的修长身影就像树荫般为她遮住了玻璃窗外射进来的烈烈阳光。
窒息着……
千寻缓缓。
缓缓地侧过身。
望去。
佐野棠抬起眼睫,他看着面色苍白失血的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将手帕放在了她的掌心。
千寻的鼻子酸酸的,眼眶里也酸酸的。
她僵了半响,一缕柔和的声音才勉强地挤出了唇角,“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呆呆地问,神色恍惚而凌乱,就仿佛被外人窥见了自己隐藏的秘密一般。
面容俊秀斯文,佐野棠怔住,瘦削的下巴无谓地勾了勾,轻轻笑了。
“你能来,萧采能来,我当然也能来了——?”他回答得轻描淡写。
千寻这才发觉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她尴尬地笑了笑,用他递过来的手帕胡乱地抹了两把脸,笑得花枝乱颤,“对哦!我怎么会问那么奇怪的问题?”她耸耸肩,表情轻松愉快。
佐野棠轻轻瞅着她不自然的神色,嘴角的笑纹带着些许惊痛。
下一刻。
他的视线平静地绕过了她,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的两个人。
走廊上一时间静得出奇。
眼角余光扫视到了那边似乎有个什么人。
萧采鼓动着身子,想要站起身来,可是身旁的女孩却按着他不准他动。
“别动,再敷一会儿?”夏悠然低柔地笑着,按住了他不听话的手臂。
这两个人……
佐野棠的目光沉了沉,似乎想要上前,一瓶可乐却突兀地伸到了他的视线中。
“请你喝……!”千寻爽朗地笑着,眼睛里满是星星亮亮的水雾。
他看得出她很不开心,却在极力用笑容掩饰着。
佐野棠的心脏抽痛了一下,苦涩地低了低眼睛,顺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瓶子。
“今天天气真热——!”千寻怔怔地寒暄了一句,用力拧开了另一瓶可乐,准备压一压胸中的闷热气体。
谁知。
她的手指刚刚扭开了塑料瓶盖,还未移开。
“砰——!”瓶盖自己飞了出去,飞溅出来的可乐汁喷了她一脸。
气氛古怪沉寂。
这次糗大了!
千寻咧开了嘴,轻咳了两下,深褐色的液体布满了她的脸颊,顺着她的衣领滑滚了进去。
“呀——!”轻轻吸着气,苦恼地扁了扁嘴。
她随手摘下了眼镜,明澈水灵的大眼睛里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佐野棠吓了一跳,呆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可乐瓶,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打开。
看着眼前发牢骚的女孩,他摸摸鼻子,微笑,试图打破令人尴尬的僵局,“你好像一直状况不断哦!”他的语气有些揶揄。
千寻心乱如麻地喘息着,傲然地仰起头,刚要不客气地顶撞他一句。
佐野棠却在这一刻,温柔地俯下身来,他掏出了几片干净的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污秽,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无意识地轻触着她滚烫的面颊。
千寻刻意放松的身子凝固住,呼吸嘎然而止,面容紧绷着不敢动。
佐野棠的神态看起来那么温柔和体贴,唇边的笑意也混合着宠溺的味道。
“我自己来好了?”千寻猛地回过神来,身子颤了颤,她腼腆地笑了笑,沧乱地抬手,想要接过他手上的纸巾。
她的手指按在了佐野棠的手指上,还未拿开。
就被对方反握住了。
“啊——!”千寻愕然地吸气,手指受惊般地抽走,有点不安地望向不远处排椅上的萧采。
那边,黯淡冷清的光线中。
萧采的目光冰冷而暴躁,像一道剑光,直直刺向这边。
那个丫头什么时候行情那么高了,还敢当着他的面,跟其他男生打情骂俏,真是岂有此理。
萧采的心底很愤怒,面容越发冰冷无情,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如果眼光可以化作一道闪电,那么他早已在那两个那么靠近的两人中央劈开了一汪海洋。
千寻的手指僵硬,嘴唇略微苍白,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呼吸萧瑟而沙哑。
她望向萧采的目光那么的专注,那么的紧张。
佐野棠的身子渐渐僵住。
他微微皱眉,低下头,咳嗽一声,将纸巾在掌心里捏成团,然后重新抬起头,淡笑说:“千寻,你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我和萧采组建的地平线乐队?”
“啊——?”千寻讷讷地回过神来。
“走吧——!”佐野棠凝视着她,淡淡一笑,目光如流水一般清澈地波动着,“我带你去!”
千寻眨了眨眼睛,张大了嘴巴,然后使劲地点点头。
与其在这个冒傻气,还不如离开的好。
乐队啊!她心中大惊,好奇心占了上风,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远远的。
望着那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
萧采神情恼怒,嘴唇紧紧地抿着。
棠是怎么了?明知道我和千寻有婚约的……还……
手指嵌入了掌心,他皱紧额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刻的萧采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旁还有一个道灼烫的目光。而且是他先“不忠”的。
夏悠然如空气一般透明恬静地坐着,她可以感受到身侧男子此刻的怒火和痛苦,脑子里一片惨白,她的嘴唇哆嗦了两下紧紧抿住,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采,棠和小寻的关系看起来真的很不错?你说他们是不是在交往啊?”她笑了笑,漠然地问。
萧采的心底油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他一头雾水地望着她,苦笑无语。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岔开了话题,“霍”地站起身,孤傲的背脊挺得笔直,大步凛然地向外走去。
夏悠然黯然地抚了抚心口,压抑着心脏传来的剧痛,然后勉力地笑着,起身追了上去。
看着哗啦啦离去的几个人。
刚刚走出演播大厅的纪柔美皱了皱眉宇。
小寻这丫头,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这么急着走了,发生什么事了。
纪柔美本来还想,将千寻设计出来的服装草图仔细修改一下,列入时装秀的名单。
可惜那丫头不知道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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