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狂奔的动作一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立即转换方向，向着奈何桥头疾奔而去，竟比方才的速度还要快了！

　　抵达桥头时，远远地便见地泽灵君面前站着一豹身人面的家伙，若是没有猜错，那应当是罗刹殿四大鬼将之一的豹尾。

　　豹尾很快便离开了，莫离也冲到了地泽灵君面前，她来不及喘气，“灵君，方才是我听错了吧？灵蕴折半？这不是真的吧！”

　　地泽灵君头顶的曼珠沙华摇了摇，一字一顿道，“你没有听错，如今你的灵使簿上还有六百三十二点灵蕴。”

　　“为……为何？”莫离心底的惊骇无法言表，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地泽灵君。

　　灵蕴对于灵使来说意味着轮回，意味着能够投胎转世，再回人间。

　　可如今她却被判灵蕴折半，这令她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

　　“本王已说过了，莫离，你害了凡间的生灵。”地泽灵君的紫瞳微微眨着，其内瞧不出任何情绪。

　　“这怎么可能？我从不记得我何时害过人命！”莫离连连摇头。

　　“你是没害人，可你害了妖。”

　　“妖？什么妖？”

　　莫离并不记得何时与妖有过来往。

　　曼珠沙华又摆了摆，地泽灵君回道，“一只三尾狐狸，今早死于自尽，鬼将豹尾已查明他的死因，最终得知它是因你而死。”

　　狐狸？

　　莫离一愣，当即便问，“可是一只红狐狸？他叫……叫田子歌！”

　　曼珠沙华垂了垂，地泽灵君回以肯定的答复。

　　莫离的嘴角却是抽了又抽，半晌都回不了神。

　　这叫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啊，先前遇上的小狐狸，竟真的因为她的一番话，就自杀了？

　　天呐！她多希望这不是真的！

　　“事已至此，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莫离，去受罚吧！本王总要给罗刹殿一个交代。”灵君说罢，便缓缓闭上了双眼。

　　莫离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无尽崖的，她站在崖边，望着那一方漆黑，垂头丧气，哀叹连连。

　　她这一年也不知犯了什么霉运，先是素柳一事被罚半年免差，后又不知死活入了悬济堂，被宣风罗那老头坑得都快掉一层皮了，接着被推下忘川，如今又仅剩下半成灵蕴。

　　天知道她前十年是如何的废寝忘食，然而一夕之间沦落至此，真是呜呼悲哉！

　　莫离长叹了一声，于崖边缓缓落座。

　　这无尽崖位于地府东边的尽头，传闻崖下深不见底、没有尽头，但凡有鬼不慎跌落，便将永坠其下，无休无止。

　　是以，这无尽崖被视为鬼界一道禁区，通常做小惩大诫之用，以此来惩罚犯了错的鬼差。

　　莫离此前从未来过无尽崖，此时坐在崖边，听着崖底阴风肆虐的喧嚣，不由打了个哆嗦，轻轻环抱住双臂。

　　莫离在无尽崖思过的第三日，付白来看望她。

　　此番付白不再似以往那般无条件地护着她，只是对她道，“小小灵使，你要明白，鬼界有鬼界的法则，你身为灵使虽能往来人间，却万万不可心生恶念，残害生灵。”

　　莫离鼻尖一酸，委屈极了，“酒鬼，我真的没有害那只狐狸，你也知道，他是自杀的啊！”

　　“可他自杀，是因为你。”付白一语道中，神情亦是十分认真。

　　莫离沉默了半晌，方才轻声道，“我明白了，酒鬼，谢谢你来看我。”

　　付白瞥了眼无尽深渊，转而抬手揉了揉莫离的秀发，“小小灵使，别怨本尊这回不帮你，我虽一直将你看做是小孙女，却也不能毫无原则。”

　　孙女？

　　莫离惊了，她瞪大了眼，“啥意思？你想做我爷爷？”

　　付白思忖了片刻，点头道，“或是做爹爹也成！”

　　莫离黑了脸，不语。

　　“要不，你喊我一声祖宗，我怎地也比你大了几千岁！”付白一脸的认真。

　　莫离双眸一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于是，付白真的滚了。

　　又过了两日，莫离已是饥肠辘辘，她趴在崖边，伸手拔着山壁上的嫩草，口中念念有词，“好你个死狐狸精，你死得倒是痛快，凭甚要牵连我？如今我被你害成这样，你却连个影子也没见着！你给我小心点，别让我在轮回路上认出你，否则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莫离正说着，后方突然传来一道缥缈的呼唤，“大姐……大姐……”

　　听见这声音，莫离心头一凛，连忙站起身，遥遥望去。

　　只见在一片昏暗里，一只火红的狐狸正朝着她飞速滚来。没错，它就是滚来的！

　　它一路滚过来，带起了一地的尘土，只见它身后白烟滚滚，难以消散。

　　莫离瞪大了眼，眼看那狐狸越滚越近，越滚越近……

　　然而，就在即将到达莫离身前时，它却未能及时刹住脚，“嗵”的一声撞在了莫离腿上。

　　莫离被它这么一撞，整个身子便向后仰去，跌下无尽崖。

　　“大姐！”

　　小狐狸惊叫了一声，正要跟着跳崖时，一根通体发黑的鞭子便直直甩了上来。

　　小狐狸想也没想，张口便咬住了鞭子，它随之化身为人，拉着鞭子向后拽。

　　莫离最终被他拉了上来，她再也不敢站在崖边，朝里走了好几步方才停住脚步。

　　她整张脸黑的发青，怒视着小狐狸，气得说不出话。

　　方才若不是她机灵，她怕是已坠下无尽崖，生还无望。

　　察觉到莫离的愤怒，田子歌搓了搓手，笑道，“大姐，我终于……”

　　“谁是你大姐，你给我闭嘴！”莫离当即便打断了他的话。

　　“奥，”田子歌应了一声，“那块石头说你叫莫离，大离！”

　　“大你个头！”莫离怒叱。

　　“好吧，小离。”

　　莫离气得浑身发抖，也懒得与他计较称呼，冷冷地问，“狐狸精，你为何要自杀？”

　　田子歌挠了挠头，“我在那片林子里等了你半个月，可你始终没来，我左思右想，说不定你真是个死人，所以我就毁了内丹，自行了断了。”

　　莫离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怒意，又问，“你等我作甚？”

　　“我等着带你回艮竺山见狐族长辈啊！”

　　“谁要跟你回狐狸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