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简直要疯了，她实在没法与这狐狸精沟通。

　　“也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你便心生欢喜，狐族的长辈与我说过，若有朝一日遇上这么一个人，便带回去给他们瞧瞧！”田子歌笑得一脸无害，“小离，你就那个人。”

　　莫离咆哮了，“他们那是让你带只母狐狸回去生崽，不是人！”

　　田子歌笑着摆了摆手，“无所谓了，反正眼下我们都是鬼。”

　　莫离突然就沉下了肩，是啊，如今他都已经死了，她那半数灵蕴也回不来了，再计较下去又有何意义。

　　莫离轻叹了一声，疑惑道，“你怎地还在地府？你不是说你做过许多善事，为何没入轮回？”

　　“我不想去投胎！”田子歌当即便回，“原本他们说在我投胎之前可以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我想也没想就说要见你。后来那块大石头告诉我你是这地府的灵使，只有集齐三千灵蕴才能轮回。我合计着不如也做灵使，还能陪着你。”

　　“啥？”莫离惊了，“你也成了灵使？”

　　地府妖道虽也有灵使，专为妖道善鬼完成灵愿，可这田子歌本该去入轮回的啊！

　　“是的！”田子歌重重点头，笑得灿烂极了，“我求那块石头让我也做灵使，它倒是很好说话，就同意了。”

　　莫离眉头一蹙，有些急了，“你知不知道轮回意味着什么？你这小狐狸怎地如此愚蠢！三千灵蕴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集满的，对于我们人道而言，最少也要三十年。”

　　“不过三十年而已，与妖的寿命相比，算不得什么。”田子歌丝毫不以为意，“况且，我只需集齐三百便可。”

　　妖的寿数要比人长久得多，真的愿意帮助人类的妖更是寥寥无几，田子歌只需集齐三百灵蕴便能功德圆满，倒也算是地泽灵君开恩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放弃大好的轮回机会，在这暗无天日的鬼界当差，兴许哪天不小心犯了错，可能百年千年都要留在这里。我听说你们妖道受罚是在诛邪境，虽然没有去过，但想必不比忘川和无间地狱好过。”

　　莫离苦口婆心，虽说灵蕴折半她是有些怨恨这狐狸，可他死都死了，做鬼可不比做妖快活，她终归不希望他为了自己而赔上那些美好。

　　“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一入诛邪境，生死都不知晓。你做妖的时候死了还能入轮回，可你做了鬼若再死了，那便是真的永远消亡。你这便去找地泽灵君，兴许还能去投胎！”

　　她说着，便推了推他的双臂，要他这就走。

　　田子歌却稳稳地站在原地，亦是一脸的认真，“小离，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地府陪你一程的。或许来日我会如你说的那般被打入诛邪境，或许我会无法再入轮回，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眼下这一刻，轮回与否对我而言无甚重要，我也永远都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莫离心头一颤，她迎上田子歌坚定的目光，竟忍不住有些害怕。

　　“再说了，我们灵使不是可以去人间，比起地府大多数的鬼，我们岂不是幸运很多？”

　　莫离知道，她是无法劝动这只执拗的狐狸了。

　　她忍不住问，“我们不过见了一面，究竟是什么，令你如此不管不顾？”

　　田子歌答，“我没有不管不顾，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我一见到你就心生欢喜，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

　　“一见到她便心生欢喜”，这是往后的十余年里，每每有人提及此问，田子歌一成不变的答复。

　　莫离也不再劝，她复又坐在崖边，对田子歌道，“我正在受罚，还要在这无尽崖思过两日，你先走吧。”

　　田子歌立即摇头，“我陪你！”

　　莫离看着他，“你不是要在这地府当差，如今你刚来不久，若是连这地府究竟都有些什么地方，有些什么角色都不晓得，将来要如何自处？”

　　田子歌闻言，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他思索了片刻，便重重点头，“小离你说得对，那我先去地府逛逛，等我搞清楚这一切，再来找你！”

　　他说罢，又变回原身，沿着来路滚了回去。

　　它滚过，带起一地尘土，呛得莫离咳了许久。

　　田子歌离开后，莫离又颓然了几分。

　　此时此刻，她逐渐能领会付白话中的意味。

　　倘若这田子歌有朝一日招来祸事，那么无论是否因为她，她都有逃不脱的责任。

　　这只狐狸精，也是老天派来惩罚她的吧！

　　两日后，七日罚期已满，莫离拖着有气无力的身子，回到了奈何桥头。

　　她站在地泽灵君面前，虚弱地道，“灵君，卑职思过完了，深刻认识到自己错的是何等离谱。灵君您放心，我一定会督促着那只狐狸好生当差，早入轮回的！”

　　地泽灵君瞥了她一眼，竟道，“你不如劝它放弃做灵使，本王念在它生前行了诸多善事，可以考虑让它直接入轮回。”

　　莫离心头一惊，同时也是一喜，“灵君此言，可是何时都算数？”

　　“无论三年五年，亦或十年百年，本王今日此言，永远作数！”稚嫩的嗓音却述说着承诺。

　　莫离感激不已，躬身向地泽灵君行了个礼，“多谢灵君！”

　　回家修养了一日后，莫离养足了精神，浑身上下又充满了气力。

　　她没急着去接灵愿，而是走了趟悬济堂。

　　宣风罗还是那套说辞，“老夫确是诊不出罗刹王的病症，他的脉象正常，丝毫不像有病。可他如今那神智，实在令老夫捉摸不透。”

　　对于此言，莫离是信的。

　　倘若宣风罗有把握治好罗刹王，他是决计不会放过这大好的邀功机会。而不是似现下这般，将她拉下水，也无计可施。

　　自悬济堂离开后，莫离便赶去了罗刹殿。

　　守在殿外的阴侍告知她罗刹王正在寝殿歇息，她道了声谢便入内了。

　　她入得罗刹王的寝殿，刚走至屏风处，便见琂正坐在床边，双手抱胸，板着脸，撇着嘴，颇为怨念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