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要离京了
出宫之后,宁芳篱没有回宁王府,却先去了许府——京中除了宁王府之外她唯二的归宿。
许府门房见了她的车驾,仍是亲亲热热的,如从前一般。
“王爷可是来寻老爷的?老爷正在松鹤堂里呢。”
“嗯。”宁芳篱点了点头,便径直往松鹤堂去了。
刚下朝没多久,许家父子三人都坐在一起。
见管家将她迎来,面上俱露出笑容。
“乖儿,什么风竟把你吹来了?”许世钧远远迎上去,心中也是有些好奇的。
自夏瑾时登基后,宁芳篱虽不受限制,却不爱出门了。
由外祖父拍了两下自己的肩膀,宁芳篱露出温和的笑,“外祖这话怎么说的,我虽不常来,东西可未曾少送来过,莫要把话说的这么生疏。”
许子文、许子武听了便笑。
许子武原来在边疆戍守,萧鄂作乱时,西南几个蛮疆小国也趁乱生了不少事,所幸他都将那些小国都挡住了。后来夏瑾时登基,特意将他召了回来,大加封赏一番,现下还未说要将他再外派出去。
许子文比兄弟心细,隐约察觉宁芳篱行为中的怪异,故而开玩笑一般问:“从前你也送东西,却不像最近一样,我都觉得你好像要把半个王府都要搬来了?”
这么一说,许世钧也皱了下眉,“是了,什么珍藏书画也就罢了,金银珠玉也不少?这些东西,我们又不爱,却正合你们年轻人。”
宁芳篱喝尽了一杯茶,方才淡然自若道:“我欲离京了,去江南陪母亲。这些东西,搬也搬不走,也麻烦,与其放在府中闲置还不如送来。”
这话一出,父子三个俱是楞了一下。
“你要离京了?”许子武没反应过来。
许世钧脸色微肃,“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听你的口气,不打算回来了?”
只有许子文,略一思索,眼中便露出看尽所有的通透。
宁芳篱语气轻松,“是,约莫是不会再回来了。江南风景如画,也便于母亲修养,我自己也想去很久了。”
“可你在朝中……”
“我在朝中如何?”宁芳篱无所谓一笑,直言不讳,“我若是不在朝中会更好吧。”
许子武这时也反应过来,有些为外甥女的处境尴尬,“话倒也不能这么说。”
许世钧沉默了,没说话。
这时候,许子文抬头,笑问了一句话,“原来是逃到江南去了?”
话中有些揶揄,不过却让宁芳篱感到自在。
宁芳篱失笑,“大舅说的也不算错。只是说逃,未免狼狈,不符合我的身份。”
“如今朝中,唯我一个女子,众人难以接受是正常。而新帝……”说到夏瑾时,宁芳篱的眸光闪了闪,“他力保下我,已是为难。便是看重我的才干,却也不方便再用我做事了。故而我留在朝中也确实多余,不如潇潇洒洒离开,成全朝臣,也成全我自己。”
许世钧一时感慨万千,只有叹了口气,“女儿身、女儿身……”
做第一人,太难了。
许子文撤了笑,也有些不是滋味。提起精神,他问起宁芳篱的打算。“是辞官还是留职?怎么去江南?去了江南之后又准备做些什么?”
宁芳篱早考虑好了,一一说来,也好叫他们放心。
“自是留职了,好不容易争来的爵位,自是不能轻易舍去的。从京城出发,至通州而过青州,从西面绕一圈再去江南,也看看战后百姓的情况如何。至于去了江南,我想也是闲不住的,我从前野惯了,或许要带着母亲一起四处看看,开开眼界。”
听她话中提及百姓,许世钧很是欣慰。
临近午时,宁芳篱被留下用了饭。
用过饭,宁芳篱又见了许府其他人,说了许多话。这么一消磨,大半日的时光便过去了。等她要走,许子文执意送她到门口时,已未时三刻了。
“大舅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许子文“啊”了一下,说:“果真你是极聪慧的。”
“这话其实我不该问,但是,若我不问,我只怕你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想不开。你与陛下——”
宁芳篱也不惊讶他会看破,但被这么一问,心口蓦地抽搐了一下。嘴角硬抿出个笑,“我与陛下,有缘无分。”
明明她没什么表情,许子文无端却嗅到了一丝苦涩。
既如此,许子文也不敢多说这个叫她不快,很快转了话题。
“乖儿,舅舅最后问你一句话,你若是离了京,从前的风光荣华、波澜壮阔可便都与你无关了。你,可想好了?”
听了这话,宁芳篱脑子里飞快地闪现了从前十多年的光景,那些或隐忍克制、或恣意张扬、甚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光。
到最后,所有的回忆都定格在宁王府的匾额上。
宁芳篱粲然一笑,“想好了。”
“我这十多年,历常人未有的经历、享常人不能的权柄、做常人不做的事,想来也是轰轰烈烈。够了!”
许子文只听她口吻,便能觉出一种泰然的畅快。
他扭过头,却见宁芳篱抬头望着东南方向出了神。
“没什么后悔的,很好。”
只有……
很快收回思绪,宁芳篱向许子文行拜别礼:“大舅回吧,芳篱告辞了。”
许子文点头,目送她上马车。
等车马动起来,宁芳篱忽听外面响起悠长的一声:“恭送宁王殿下——”
在许家人眼里,她是当之无愧的宁王。
回了宁王府,才下车,宁芳篱便瞥见候在二门的人。
她眉头一皱,那人恰好也闻声转过头来。
宁芳篱神情一滞。
还是青茗先开的口:“墨离大人怎地在此?”
墨离于是走到宁芳篱跟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卑职叩见宁王殿下。”
宁芳篱垂了垂眼,情绪都敛在眸底。
“总兵大人客气,大人为何在王府门前?”
墨离一听她这疏离的口气,心道不好。硬着头皮道:“卑职奉陛下之命,请王爷与卑职去一趟吏部办事处。”
“何事?”
“罪臣萧鄂之子萧其瑄欲自尽与监牢之中,被狱卒发现,被禁于吏部办事处。陛下请王爷去一趟,处理一下这件事。”
宁芳篱没说话,青茗问:“此事与我家王爷无关,为何……”
其实这样说话对墨离、新帝都算不上尊敬。
墨离并不计较,只是解释:“陛下道,此事与宁王殿下有关,陛下自己又不好亲自插手这件事,故而才叫卑职来请殿下。”
宁芳篱一时没说话,墨离以为她不同意,于是要劝。
但他还没说话,宁芳篱突然问他:“大人好似不是才到王府?”
“是,卑职到府时,贵府门房告知王爷不在府中。来时,陛下特意叮嘱,叫卑职不要叨扰,故而卑职才一直在门外等候。”
“等了多久?”
“王爷宽心,并不久。”
那就怪了。
足足两个多时辰。
宁芳篱又默了。
若墨离不是如此客气,她也好一口回绝了,偏生墨离客气恭谨得过分。
这必然是夏瑾时的主意,他太了解她了,当然知道怎么拿住自己。
于是,墨离等了颇久,都在怀疑陛下说的“你这么做,她会答应你的”话是假的之时,宁芳篱开口了。
“本王领命,请总兵大人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