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情绪像瘟疫]

　　第5节学者上访（下）

　　卫小青坐车赶到文化厅门口时，熊白水正和一个人说着什么，一只手比划着，一只手摇着牌子。卫小青觉得这个时候过去不合适，熊白水是“人来疯”，人越多他嚷得越历害，就让司机杜亮把车停在路边，等着那个人走了后，再过去。卫小青坐在车上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突然觉得没有意思，一种说不出的悲悯感油然而生。她觉得熊白水真的不容易，七八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写了好多个剧本与戏曲评论，最初也是雄心壮志的要当著名的剧作家与评论家，可在戏剧没落的时代，剧团工资都发不下来，哪有钱排戏。吴清江来了，熊白水和吴清江是同学，恬着脸自费出书后让单位给报销了。但是吴清江又是那种特别硬气的人，尤其是吴清江在熊白水出版的书中找出几十个错别字后，曾经私下里给她说过多少次，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弄得熊白水一找吴清江讨论正高职称的事，吴清江一说公家花钱出的书也不能错字连篇呀。熊白水自知理亏，又知道吴清江的性格，就一直别别扭扭的。

　　自费出书的人多了，吴清江在书中见的错别字也多了，渐渐地习以为常了，再加上熊白水随着年纪的增长，真的沉下心来写一些文章，又碰上齐正觉、佟文祥这两个获过“全国六一工程奖”的剧作家。让道几年后，这次又碰上了尹文明。在精神生态研究院工作快三十年了，连个正高职称解决着就这么难……吴清江！则更不容易！卫小青正想着，看见和熊白水说话的那个人掏出什么东西照了几下。“是拍照”卫小青一惊，急忙下来，走到跟前时，那个人已经走了。

　　“熊老师，熊老师。累了吧！你看快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吧！”卫小青强装笑颜地说。“卫主任，你请我吃饭，还是想让我撤走吧！”熊白水没有好气地说。“不想，这次他们做的确定有点不像话。都是一个单位的，我能不了解你，像你的成就早就该是正高了。欺辱人不是这样一个欺辱法。”卫小青半真半假的说，一下子把熊白水说得激动脸涨得通红。“小卫，你真是太了解我了。知识分子混一辈子不就是混个脸吗！可是，这些王八蛋金钱，女人，职位……该得的都得了，最后连职称都不放过，真是贪婪得比狼都可怕。”“是，是。好多人的材料都是我盖的章，我能不了解。这个世道！”卫小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熊白水了解卫小青，高干子弟。父亲卫范尚解放战争时候担东北军师长，南下走到南江省落户了，先后担任南江省政府秘书长，省委秘书长。卫小青最初也在部队，父亲逝世不久就和丈夫离异，三十多岁就到精神生态研究任办公室主任。如果一个女人能冷静到感觉不出自己的性别，也挺可怕的。卫小青在熊白水的印象中就是机械，符合条件的，一定办。不符合条件的，领导交待的办。因此，熊白水在精神生态研究院这么多年，几乎和所有的人都发生过矛盾，卫小青例外。

　　“走吧！熊老师，今中午我请你吃饭。”看着文化厅的人一个个陆陆续续的出来了。卫小青有点尴尬地说。“小卫，这事不是针对你的，是吴清江让你来的吧！”熊白水已经被卫小青刚才的话软化得差不多了，仍有点强弩之末的不依不饶。“不是，吴院长住院了，是厅办公室打电话通知我的。”“吴清江住院了。”熊白水诧异地说。“是，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被这事一激就住院了，并且，不让我给任何人说。”其实，卫小青知道吴清江去郭亮村了，临走时还交待，谁问起他就说住院了。为了达到感化熊白水的效果，卫小青睁着眼睛编瞎话。“唉！”熊白水叹了一口气，把卫小青的话当真了。熊白水尽管有些愣，但他从内心里觉得吴清江还是一个正直的人，觉得有点对不起吴清江，可嘴上仍不想示弱。“这家伙，是不是愧疚得住院了。”话出口，又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了，又补上一句：“我知道，这次他肯定是真心想让我评上的，很可能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你和吴院长是同学，还不了解他。不一定是一个英明的领导，绝对是一个正直的领导。”这时，卫小青拿住熊白水的软肋，趁机补上一句。“唉！”熊白水又叹了一口气。“熊老师，咱们吃饭去吧！我请你去澳门豆捞。”“我请你，大老远让你为这事跑来一趟。”熊白水应声。“干脆，咱们吃了开个发票，报销了，反正都是公家的钱，谁让他们先对不起咱的。”卫小青装着说笑说。“我请你，君子不吃嗟来之食！”熊白水抢白说。

　　看到时机已到，卫小青帮助熊白水收拾绳上挂的杂志与报纸。熊白水对这样的收场有点不满意，这与想像中的场面出入很大。但是，话赶到这儿了，自己有点抹不开弯，傻站在哪儿，迟迟疑疑的。卫小青看出熊白水的内心矛盾，讨巧地说：“熊老师，这东西放在这儿不安全。咱们先去吃饭，吃过饭再来。”熊白水也知道自己就这样收场了，但嘴上仍不甘示弱：“下午不来了，但是如果厅里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下次就到省政府门口，看他们知道赖不？”“对，下次咱们就去省政府门口。”卫小青帮助熊白水收拾了东西，真的领着熊白水到澳门豆捞吃鲍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