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三卷:抑郁不是病]
第6节壮士穷途(上)
痴迷到一定的程度,就成了病。开始,孙国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出问题了,只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整把整把地掉头发。母亲的死让他想到了父亲,那个一头栽倒在讲台上的民办教师。想到了妹妹,那个瘦死的大学生。这时,他觉得妹妹和母亲的症状差不多,是不是也被艾滋病感染。更让他愧疚的是,母亲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见一下自己的孙儿都没有实现。孙国士回到城里后,开始找儿子孙路。岳母家,单位,亲戚朋友家,都找了个遍,见人就问:“知道我儿了在哪不?知道我儿了在哪不?”把别人问得说不清楚是可怜,或是可悲。
李尚朋一直在委内瑞拉没有回来,刘海琼是跟着李尚朋出国了,还有孙国士的儿子孙路。一直找不到儿子的孙国士,经常到单位找领导:“我儿子呢?,我儿子呢。”开始,领导好言相劝:“摊上这种事,只能想开点了。”“你们一定知道李尚朋和刘海琼在哪儿?”一直见不到儿子的孙国士心急了,开始变得有点愠怒了。“我知道他们俩在哪儿?也没有义务告诉你呀!再说,这是你们的家庭的私事,怎么天天到单位来闹。”已经被孙国士纠缠得不厌其烦的领导,渐渐也失去了耐心与同情心。
刘海琼从委内瑞拉给孙国士发来信,很诚恳地说对不起。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她来到外贸厅不久就爱上了李尚朋,由于各种原因,他们不能生活在一起。但是儿子是李尚朋的。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准备定居在国外。在信中向孙国士道歉,她不是一个好女人,希望孙国士忘掉她,找一个更好,更适合自己的妻子,并祝孙国士能够幸福。读完信后,孙国士感觉世界在眼前一点一点的坍塌,感觉刘海琼的脸正一片片的在眼前剥落,李尚朋的脸却是一点点的变形得狰狞,儿子孙路的脸却一点点的变得模糊,模糊得一会儿变成了刘海琼的脸,一会儿变成了李尚朋的脸,一会儿变成了他自己的脸……
孙国士被送进精神病院是在上访的路上。那天,孙国士到单位找领导,被保安轰了出来,孙国士生气,先到省信访办,和接待的人说了半天。人家也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要反映什么问题,把他请了出去。一脸茫然的孙国士非常失落,就直接去了省政府大院,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儿,进不去。随后又去了省委大院,值勤的武警拦着不让进。“我怎么就说不清楚了呢?”孙国士也发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告外贸公司的领导,没有理由,告李尚朋,不在国内,告刘海琼,家庭私事。但自己就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想来想去,孙国士想到了母亲的死,想到了妹妹的死。可她们都是自然死亡,想告都找不到对象。翻来覆去,孙国士终于找到了理由,导致母亲与妹妹死亡的是什么,是病,什么病,很可能是艾滋病。
为了找到有关艾滋病的证据。孙国士回了一道拐子镇的高埂沿,找到了那些卖过血的人,让他们用血写成“非法采血,祸国殃民——艾滋病受害者”。孙国士揣着这个条幅到了省政府门口,横幅拉出来没有两分钟,便被内勤扯了下来,人也被揪住进了内保科。外贸公司办公室主任吴知福来领孙国士时,一脸的沮丧与怨恨。“大爷,你在单位闹还不嫌丢人,跑到省政府门口了,再这样下去,我估计非出乱子不行。”“我们老家那儿真的有很多艾滋病患者,一个一个瘦得没有了人形。不信,你和我一块去看一看。”“你认为艾滋病谁想得谁就能得吗?那可是富贵病。再说我又不是医生,我那会知道那些人得的是不是艾滋病。况且,有当地政府、卫生部门,轮不到你操心呀!”“你没有亲眼见,所以不痛不痒的。”孙国士有些生气地说。“我就是见了,也没有办法。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吴主任说完,长叹一声。“国士,你也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容易嘛!别瞎折腾了。来,在保证书上签个字。”孙国士本想拒绝,吴知福拉住孙国士的手,在信访保证书上刷刷签了“孙国士”三个字。
回家后,孙国士不死心,特别是领导的一顿训斥,让他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冷静地想一想,孙国士决定继续告状,从艾滋病入手。其实,孙国士到北京上访的第二天,南江省驻京办的人就得了消息。当时,孙国士正在国家信访局门口,有一个戴鸭舌帽的人过来问:“你是孙国士吧!”“噢!”“你不是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同学,高中同学呀!”“噢!”孙国士嘴里应着,却想不起来高中同学中的那一个?“在北京遇上一个同学真的不容易,恰好我遇到一点小麻烦,你过来帮一下”孙国士想也没有想,就跟着他过去了。走有三百多米,在一辆丰田商务车前停了下来。这时,车门被人打开,戴鸭舌帽的人推着孙国土上了车。孙国士正一脸困惑时,头被人用布袋装了起来。孙国士想喊:“脸上,身上遭人一阵子的乱打,孙国士顿时眼冒金星,像死猪不吭了。”
孙国士从北京回来之后,家都没有让进,直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当时,孙国士还想,我,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把我送到这里面来,不停地叫,不停地喊。但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你们要是不把我放出去,我就杀了你们。我没有精神病,你们才是精神病。”孙国士越是这样喊,医生越认为他有精神病。这好比是人喝酒。凡是说我没醉,我没醉的人,几乎都是真的喝醉了。凡是说,我喝多了,不能再喝的人都没有醉。新病号都是单间,被关了五六天的孙国士受不了:“你们这一帮子王八蛋,真的认为老子是精神病呀。快放我出去呀!”憋得受不了的孙国士变得狂躁不安,拎起板凳拼命地砸门,窗,忽忽喇喇玻璃碎了,门也被砸得坑凹不平。本以为发泄一通的孙国士心情稍有一些平复,正要坐下来歇一歇,门被打开了,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一个小平头的家伙抡起棒子对孙国士就是一下子,孙国士感到肩膀一麻,是电捧。孙国士一个趑趄,抡起右手向那个家伙还击,另外几个人上来三下五除二将孙国士撂翻了。“给他打针,给他打针。”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粗针管。已经被打得筋疲力尽的孙国士本能的反抗,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隔着衣服,针被扎在了臀部。孙国士先是感到一阵的刺痛,而后是全身酸沉,头脑发胀,渐渐地,知觉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意识全无,像睡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