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六卷：曲终人不散]
第16节天要下雨（上）
浅渡将自己的经历写成文章，贴到网络上。第二天十点，网吧开门第一个进去了。网上有关此事的评论、留言已经有几十个了。十点多一点，浅渡的手机响了。“你是浅渡不？”
“是”
“你写的都是真的吗？”
“如果是假的，我能公布自己的照片吗？”
“如果我们去采访，你接受吗？”
“欢迎你来采访。”浅渡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相信自己胸膛一定不会白开的，他相信网络的力量，相信草根的力量，就像网上的许多造成巨大影响力的事件一样，被关注，被调查，被公布于众。浅渡，一个写诗的落魄打工仔，会像没有暂住证被打死在拘留所的孙志刚一样。当某些政策堕落成一些部门利益，扭曲得和政策初衷背道而弛时，有人以巨大的个人牺牲触动社会底层民众的情绪，从而推动中国法制的建设与社会的公正。这时，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英雄，易水河畔刺秦王的荆轲。更像一个殉道者，火刑前的布鲁诺，即悲壮，又崇高。
棉棉与风轻最先知道浅渡开胸验肺了，之后乔居正与孙国士都知道了。孙国士开着悍马找到浅渡时，他还在网上看着自己贴子上飞涨的点击率呢。孙国士见到浅渡的第一句话就是“解开衣服。”浅渡知道孙国士什么意思，有些踌蹰。棉棉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浅渡解开衣扣，一层一层的脱掉上身的衣服，露出了胸口上那白得惨人的绷带。“呀！”孙国士突然像狼嗥一样仰天一声长啸，把棉棉与风轻吓得惊谎失措，刚进门的乔居正惊得“突”一下子蹲在了地上。“谢谢你们的帮助。你们帮我的太多了。对于你们多日来的帮助，我心里已经有愧了。事情既然到了这个程度，我要靠自己的力量与无数的草根网民，与他们斗。”浅渡打定主意，拒绝了孙国士与乔居正的一切建议。孙国士临离开时，用泪眼狠狠地剜了一下浅渡……
浅渡有了“悲剧明星”的欲望之后，一直在等，等给他打过电话的记者。南江省内采访过浅渡的记者回去之后，没有发只言片语，外地来采访的记者还没有见到浅渡时，重要网站上的贴子突然奇迹地被删了。如果不用百度搜，很难再找到“开胸验肺”这条消息了。浅渡不感到意外，上访前他多次在网上发过贴子，都无济于事。但他仍不停的往网上贴自己的经历，不断的用大标题涮新《南江小伙开胸验肺》这则贴子，渐渐地，评论越聚越多，达到一定的量后，开始相互影响了，尤其是被一些小网站抬起来后，文章开始被有些人转贴到博客里面。浅渡用巨大的忍耐，在等一个重要的结果。
“你是浅渡吗？”在浅渡有些急躁，有人问。“你是？”浅渡应声说。“我是华夏新闻社的新闻部主任姚加炎。”“噢！”浅渡没太在意。他知道华夏新闻社在新闻圈里的名声。“你写的都是真的吧？”姚加炎在电话中说。“真的。”浅渡以前曾经去过华夏新闻社，并没有什么结果，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耐心的说。“这样吧！我明天叫上新闻圈的几个哥们，一块去商都职业病防治所！再落实一下情况。”姚加炎冷静地说。“那就谢谢了。”浅渡没抱什么希望，就挂了电话。姚加炎听着电话中的忙音，心里一阵子的恼火。一年前，他确实去过商都职业病防治所，一无所获。
尽管一直对浅渡的折腾不以为然，但外地的记者蜂涌而至地赶到商都市时，商都职业病防治所的所长曲靖安感觉到了危机。“所有外地记者的采访，都要经历商都市宣传部门的批准。”曲靖安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局面，非常老练的对光胡曰面授机宜。“我不是外地的记者，我是华夏新闻社南江分社的。”没有考上博士的姚加炎在华夏新闻社的大熔炉中已经煅炼得非常刁钻与老练了。“噢！知道了，以前你好像来过，还要求我们做宣传呢。”光胡曰想起来自己接待过华夏新闻社的记者，为此还发生过不快。姚加炎对这样的局面也习经为常了。“是这样的，浅渡在南江大学医附院开胸验肺后，证明是尘肺。为什么你们职业病防治所却一再声称不是。是因为利益原因或是专业水平问题。”姚加炎像没有听见光胡曰的反讽一样，单刀直入地问自己的事。“你既然这样说了，趁新闻界的朋友都在，我觉得浅渡这个事，是一个向老百姓宣传普及相关知识的好机会。”光胡曰拿出一堆材料，勾勾画画地说。“南江大学医附院是南江省医学水平最高的医院，为什么他们活体检验是尘肺后，你们仍坚持的说是肺结核呢！”有一个女记者问。“不用急，听我一一解释。咱们先不说南江大学医附院没有检验尘肺的资历，这就像你是一个文笔很好的记者，不能为病人治感冒一样的道理。我们之所以不承认南江大学医附院做的尘肺活体检验，是有原因的。根据《尘肺病理诊断标准》规定，只有外科肺叶切除标本和人死后的尸体解剖才能作为参考依据。尽管南江大学是一个专业水准很高的医院，但也得遵守法律，是不是？另一则，浅渡所谓的‘开胸验肺’仅是在肋间开一个小口，这么大一个小口，”光胡曰说着，还用手指捏出一个二厘米的空间。“你的意思是，只要你们说浅渡不是尘肺。浅渡活着做开胸验肺也不行，只有把肺切下来你们才认可。”下面的记者一阵子的嘘嘘。“不是，不是。我们是依据《尘肺病理诊断标准》，法制社会，一切有依据法规呀！”光胡曰谈笑风声。“据浅渡的材料中说，浅渡在北京二家具有尘肺资质的北京三院与煤炭总医院做的检验也是尘肺呀！你们怎么还不承认。是不是你们和时代耐磨厂的勾结好了。”一个扛摄像机的记者说。“你先把摄像机关了，否则我走了。”光胡曰被问得有些想发怒。“其一，记者说话也得有证明。你们说我们和用工单位有勾结，拿出证据。否则，你们敢胡写，我就告你们诬蔑呀！其二，我们没有看到浅渡在北京权威医院做的有关尘肺的检测报告。”光胡曰知道自己面对十一个记者，一定会被问得狼狈不堪，说完，甩手进屋了。记者们一看，没辙了，一轰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