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六卷:曲终人不散]
第18节天要下雨(下)
棉棉转弯抹角地要我给她找余和弄一张卡时,我踌蹰再三。先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棉棉,再说自己为余和的书写过好几篇评论,这个人情不用,过期作废。那天,我知道余和还要在单位讲课,就早早地来了,想趁她讲课前把这个事给她说了。九点我到单位,除了茅书记和卫主任办公室的门开着,其他的门科室都还关着。我刚要进屋,碰见熊白水。“熊老,来得早呀!”我半年多没有见过熊白水了,连忙给他打招呼。“噢!”熊白水应了一声,回办公室了。我知道他外孙的事,知道他是因为这事心情不好呢,也没有多想。打开电脑,在网上浏览一遍,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
牛刚一个多星期就没有消息了,我本想给他打个电话,又觉得没什么话可说的。我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坐在那儿好大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境遇,想到了人的三六九等。想写点东西,有关“身份”与“成份”漫谈。我想到自己上小学第一天的情景,想到了一个词“成份”。我上学的第一天去报名,母亲就告诉我,如果老师问你什么成份,你就说是“中农”。“小五,你可不能那样说。如果老师问你什么‘成份’,你就说牛屎篮子盛粪。”四婶在一旁哈哈大笑着说。关于我是“中农”成份的概念,我只在上小学的第一天被老师问起过,后来上初中,高中,大学甚至参加其他的活动,再也没有提起过,印象非常的浅。我错误的认为,中国的“成份”不存在了,但当我大学办身份证时,对“身份”开始有了解,尤其是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我觉得“成份”与“身份”有着同工异曲之妙。“成份”只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最历史“原罪”的一次清楚,“身份”则是近二十年来对一个的职业、岗位与掌控多大的社会资源密不可分的标识。
“你来几天,什么都想得到。”正写得兴趣浓时,我听见熊白水在走廊吵。
“我这一切,都是按规定办的。我这一切,都是按规定办的。”高红仁急切地争辨。
“按规定你评上正高了,我评不上。”熊白水有些怒不可遏。我放开手中的活,急忙出去。熊白水怒目圆睁,正在高红仁的门口掐着腰嚷哩!
“同志们评评理,你高红仁才来几天,今年的正高职称你又占了。你们这些领导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我在这儿熬这么长时间了,一年一年地被你们挤掉。”熊白水说着,气愤地挥舞着手。
“熊主任,不能这样说。这次评正高,你在北京。我将你的材料和我的一起报上去了。谁知道结果就一个指标,你没有评上,怪得了我吗?”高红仁说着,努力去劝熊白水。
“高红仁,你认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的。我上大学时,你还在戏台上跑龙套呢!你是怎么当上副团长,你是怎么写的书,你是怎么调到我们单位的。你认为我不知道呀!你会干什么?什么狗屁戏剧理论专家,你写成了句句写不成。”熊白水如发炮珠,把高红仁吵得脸一阵子煞白。这时,卫小青过来了,赶紧去拉高红仁。高红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哗”一下子出来了。茅立文听见熊白水在吵,也挤过来劝他。“老熊,老熊。人都这在儿,这样吵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明年我都退了。今年正高资称又被咱们的高院长挤了下来。你说,这不是不让人活了吗!”熊白水见茅立文劝他,也有些激动的说。
“我怎么挤兑你了。咱俩的材料一起报上去的。公平竞争,你没有评上,怪我把你挤下来了吗?”高红仁有些哭腔争辩。“好了,你认为我不知道。你会写什么,你凭什么当副院长。你报上去时把名字写在我前面,又是副院长。你一个评委一个评委的找。你认为我不知道。”熊白水说着,拍着大腿。茅立文见熊白水这神情,连忙拉住他劝说:“老熊,老熊。到我屋内说。到我屋内说。”“说什么,有什么说的。这些王八蛋,都是要人格没人格,要能力没有能力的家伙。”熊白水说完,激动得把自己给说哭了。禁不住老泪纵横起来。茅立文一看熊白水动情到这种程度,自己也鼻子发酸。
“老熊,老熊。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好多人一辈子没有评上正高,也不活得很快活吗。文联的田中禾,当过作家主席,文联副主席。退休还是二级作家。别人问他,为什么不评一级。他说,如果我评上一级作家,巴金,老舍算几级呀!”令狐明去拉坐在地上的熊白水。“唉!”熊白水长叹一声。“我也不是非要评这个一级剧作家。咱们比着曹禺,杨兰春等,写的那点东西也是不值提的。问题是,这些王八蛋做事让人咽不下去。什么阿猫阿狗都是正高了,你还在副高的位置上,你说难受不难受。”熊白水说着,拍着大腿哭着。“老熊,算了。咱们这些老家伙都该退休,还给他们争个屁呀!”隋学卜也过去拉熊白水,茅立文、令狐明三个人一起把熊白水弄回了办公室。
杜亮看着,乐呵呵地笑了笑。“没事吧!文达。”“没事。”我也朝杜亮打个招呼,四处找余和。“你见余和了没?”我瞅了一圈,也没找到余和。“没,她现在好见吗?不过,她肯定来。今天她还得给厅长夫人们讲如何灌肠,如何煮童子尿鸡蛋呢!”杜亮一脸坏笑地说,让听的人一阵子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