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三卷：抑郁不是病]
第9节卿本佳人（下）
仇英的话不无道理，但方小艾仍是放心不下孙国士，趁倒班的时间，一个人偷偷地去了收容站。看到收容站那些要么穷困潦倒，要么是精神失常的人，方小艾更揪心了。孙国士在这个地方不但无助于病情的康复，只会恶化。方小艾下定决心找到孙国士，那怕自己花钱把他送到农村老家。花了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方小艾偷偷地将商都市二十多个收容站一家一家地都找了个遍，也没有见到孙国士的影子。“这个人去哪儿了？”常常失眠的方小艾经常忍不住问疲惫不堪的仇英。“死了，要不你到医院太平间看一看。那儿天天都有死人进进出出。”已经被方小艾的这个问题折磨得受不了的仇英失去了耐性，变得有些暴燥了。
“这个人去哪儿了呢？”方小艾在院长的办公室门口徘徊好几次，没勇气进去。庞科长发现方小艾有点不对头，关心的问方小艾：“小艾，那儿不舒服。”“没有，我只是想不透孙国士出院去哪儿了？他的病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怎么说找不着就找不着了呢。”说得庞科长一脸的不自然。“小艾，你父亲是老领导，我才给你说一句真心话。今后别提孙国士的事了。一个病人出院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这样一问，反倒是不正常了。”方小艾没有接腔，表现出一脸的忧郁。“小艾，我这是为你好，才这样劝你。你在这儿的时间短，长了就会明白，护士就是一项职业。那能把每一个病人都当作亲人那样，挂在心上。”庞科长的话不无道理。方小艾点了点头，离开了。
最揪心的话题，就是人的命运。仇英被方小艾这个问题折磨得暴燥后，方小艾的抑郁开始了。方小艾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这么冷漠，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了，连一点影子都找不到。尽管方小艾偷偷地找了几十家收容站，尽了最大的力，但仍没有心安，尤其在家或是单位不能与人交流的忧虑，压在心中像一块石头一样。仇英的暴躁也不可理解，一个人怎么会说变就变了呢！方小艾越想给仇英说孙国士的事，仇英越是不耐烦。方小艾越是想和别人交流孙国士的情况，别人越是像避瘟神一样。方小艾非常的压抑，也非常无奈，开始只是失眠，怕打扰仇英，就装着睡，拼命的睡。越想睡，越是睡不觉。满脑子都是孙国士去哪儿的疑问方小艾，一天天的变得焦虑，是那种不显山不露山的焦虑。
方小艾是在一次道听途说中，揣测到孙国士被收容站当苦力卖到了黄河砖窑厂。这个消息的最初起源是山西的一个新闻。一些私人小煤窑由于安全原因，没人愿意去。这些小煤窑主就花钱把找干活的人这事，包给小工头。这些小工头以招工的名义——管吃管住，活不累，工资又高到处骗人。人到小煤窑厂就被控制起来了。后来，许多小煤窑主纷纷仿效，黑心的煤窑主和当地的派出所联手控制了上千个干黑活的人。事情的败露是因为一个包工头到学校骗初中生，虽然不喜欢读书，这个初中生被骗到煤窑第一次下煤井，就吓得尿裤子了，被打得屁滚尿流，这个学生死活就是不下井了。趁着煤窑主与包工头不注意，在玉米地钻了三天二夜才跑到县城，向家里打了电话，报了警。这些事经过媒体的报道，引起了中央领导的关注，批示严查。仅一次整顿，就发现上千人在山西的小煤窑下苦力，像过去的包身工一样。
方小艾的道听途说来源于一个网站编辑，他们打听到收容站为了创收，把在社会上收容的无家可归的有劳动能力的人，送到黄河滩的砖瓦厂干活。一方面减少了收容站的开支，另一方面可以从砖瓦厂创收。同时，也让这些人为社会做贡献了。这个网站本来已经把这个新闻发在网上了，第二天又被新闻主管部门勒令删掉了。方小艾又开始整夜整夜的揣测孙国士的去处了。孙国士会不会被收容站的人弄到黄河砖瓦厂下苦力去了？方小艾脑子顿时浮现了电影中的画面，一群群衣衫褴褛的人，在监工鞭子的威逼下拼命的干着活。想到了上学时读的课文《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这些人佝着腰，挨着打，麻木地向前拉着纤。孙国士会不会真的被收容站当作苦力卖到黄河砖窑厂了。他可是北京外贸大学毕业的科班生。方小艾整夜整夜地睡不觉，既使有时睡了一会儿，就是孙国士在砖窑厂干活，被人打的梦。
“孙国士会不会真的被收容站卖到黄河砖瓦厂了。”尽管受到仇英的多次奚落，方小艾还是忍不住问这个在仇英眼里看起来愚蠢的问题。“要不，你也去砖窑厂看一看。”已经发觉妻子有些不对劲的仇英，这一次没有显得焦躁不安。“我听说黄河滩上的砖窑厂好多家，找也找不到呀。”方小艾担心地说。“那你就辞去工作，一家一家的找呗！什么时间找到，什么时候再回来。”仇英说这话时语气平静，方小艾一时无语。
上帝最喜欢开黑色的玩笑。对仇英也是一样，已经成为省人民医院妇产科专家、学术带头人的仇英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接生了无数小生命，处理过各种各样疑难杂症的他，没有保住自己的孩子。方小艾怀孕四个多月时，流产了。尽管怀孕后的方小艾受到最关心的呵护，受到最专业的指导，还是流产了。此时的方小艾已经变得特别的不爱说话，说话走路特别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什么一样。除了整夜整夜的失眠外，方小艾给人一种失魂落魄的疲惫感。仇英认真地研究了一下方小艾，又找到医院的同行共同探讨，断定方小艾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一言成谶。仇英真担心方小艾初进精神病院和她说的话：“别精神病人出院了，你进去了。”于是，仇英想到了茅立文，说能不能让方小艾调到精神生态研究院。茅立文想了想说，问题不大。精神病院是治疗精神病的，我们是研究的精神生态的，专业对口。同时，我们院也应该进一个有实际医疗经验的人。茅立文说话时虽然很谨慎，但茅立文的父亲毕竟干过省政府秘书长，庞大的人际网在茅立文答应仇英三个星期后，人事档案已经从医院调到了文化厅。半年后，方小艾才到精神生态研究院正式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