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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繁华(平装版) 无处可逃 4522 2021-04-24 12:23

  无影的身影尚还在望,宋安快马赶来,气喘吁吁道:“宁王,北方流民还在不断涌进,城池工事还有哪些要加强吗?您随我去城头看看?”

  江载初攥住了缰绳,唇角抿出一丝淡笑来:“宋将军,打完了匈奴,你又如何自处呢?”

  宋安一怔,匈奴骑兵即将兵临城下,国难当前,他一咬牙便去见了江载初,可是打完了匈奴呢?周相与太皇太后得知了自己所为,必然不肯罢休。

  “周将军便盖上印,快马送回京师,就算是给朝廷一个交代吧。”江载初悠然递了一张信纸过去,笑道,“如此,你我都可安心。”

  宋安接了过来,借着火把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信是以永宁守将的名义发出的,弹劾周氏一族挟天子而引外敌,言辞极为不敬,可想而知,一旦送回京城,自己便被划入逆党,再无回旋余地。

  “宋将军?”江载初许是见他踌躇,淡淡一笑,“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强逼。只是抗击匈奴一事我却是不敢托大,与立场不明之人并肩抗敌太过危险了。”

  宋安低头沉思片刻,苦笑,如今自己也没了选择余地——江载初的人马开始进城,迟早是要传到朝廷中去的。

  他翻身下马,跪下道:“便依殿下所言!”言罢从怀中掏出印章,又拿马刀划破指尖,直接便拿血涂抹上印章,印下官印,递还给江载初。

  江载初接过来,随手递给了侍卫,只是淡淡看着他,并不开口让他起来。

  宋安忽然觉得适才这个男人给自己留下的印象皆是假象,什么民族大义,天下苍生,只怕自己在出城那一刻,他就筹划好这往后的每一步了。

  “这世上早没有宁王了。”马上那人冷冷道。

  此刻分明没有触到他的目光,却被凌然而起的气势震慑住,宋安自认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忙道:“是,上将军。”

  “起来吧。”江载初脸色温和了许多,“城内工事你与连将军商量,流民若是城中容纳不下,则打开南门,让他们去后方避难。”

  宋安表情略有些惊疑不定:“如何击退敌寇,守住永宁,还请将军决断。”

  “若要击溃匈奴,唯有一个方法。”江载初目光遥遥望向北方,神容肃整,一字一句道,“正面迎击。”

  此时的陈留郡,战旗猎猎,两军隔河相望。

  景云望着河对岸的那面帅旗,一模一样的“景”字,微微有些晃神。

  对阵的是他的伯父,抚养他长大、亲授他兵法武艺的伯父。

  年幼时,是伯父每日将他送入宫中,作为皇子的伴读,陪着宁王练习武艺、操练兵阵;成年后,作为宁王副将同他在沙场历练,当真亲如兄弟。新帝登基,明知宁王地位尴尬微妙,他执意陪着主上去了川洮。

  洛朝文看元家,武看景家,彼时元家已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妃,立场已明。那时伯父官至兵部尚书。虽知侄子这样紧随宁王于家族不利,只道:“武士之心,在忠一字。”竟允许了他固执的请求。

  尔后便是含元殿上惊变,景云偷了城门鱼钥,随着江载初反出洛朝。那一晚伯父追赶他们至城外,其实已到弓箭射程之内,伯父又是出了名的神箭手,能拉开百石的强弓——可最终,箭支却射偏在他的身侧,他知道伯父终于还是放自己一马。

  回头望一眼,兵马嘶动间,那条来路,终于已经彻底断绝。

  一路血战至南方,景云收到消息,伯父已在祠堂将自己从族中除名,老人家辞去了朝中一切官职,上书“景家子孙有愧,不再入朝为将”。

  那一日在南方已是深秋,冷得却仿佛寒冬。他收到那纸书信,默然不语,只是去了库房擦拭那套已有破损的盔甲。

  江载初深夜找到他,淡淡道:“后悔吗?”

  他摇头,并不后悔,却也难抵此刻心中对家族的愧疚。

  江载初神容平静:“阿云,你伯父说景家子孙无脸入朝为将。日后改朝换代,你便是景家家主,旧朝之事,还有谁记得?”

  他至今能回忆起江载初平淡的话语下隐匿的锋芒与霸气,如同帝王一般,给他许下了承诺。而对此,景云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是能做到的。

  一路披荆斩棘到了今日,他不惧任何硬仗,却没有想到,元皓行将伯父重新请了出来,与自己在战场上敌对。

  于忠,他绝不能背叛上将军;

  于孝,他又怎能对长辈执起长锋?

  “景将军,咱们对峙了半日了,为何不见对岸有动静?”孟良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拖住我们,无须胜,就赢了。”景云低头看着舆图,揉了揉眉心。

  “这老贼……”孟良脱口而出,转瞬想起了景云与他的关系,讷讷道,“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事。”景云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伯父用兵最为正道,若要赢他,须得想个妥当的方法才好……”

  “可现在是他们不同我们打。”孟良心中愤懑不已,“但凡咱们往前挪上一挪,他们却又跟上来了,妈的甩都甩不掉。”

  景云心中忧虑的正是这一点,洛军虽不攻击,却拖慢了自己的行军速度,只怕上将军抵达皇城之下,独木难支。

  “的确不能拖下去了。”他心中主意已定,“请诸位将军来我营帐,我军即刻拔营。”

  此时在南岸望向北岸,却见楚军营帐灯火通明,兵马调动声喧哗,主帅营帐中,斥候不断来报:“将军,对岸兵马调动,正在拔营,方向是往西边行进。”

  景贯捻着花白的胡须,目光落在陈留郡西北部,那时丘陵山地,极难行军,他居然领兵往那里走?

  “将军,依我看景云是为了绕开陈留郡城,防止我们前后夹攻,才特意绕走山路。”谋士缓缓道,“他们急着与江载初会合,只怕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只是这样而已?

  景贯不语,这三年屡屡听闻侄子战场上捷报,也知他长进不小。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信,自己一手调教出的景云会这般简单粗暴地解决眼下的问题。

  “将军,咱们跟不跟?”副将着急道,“半日时间足够他们进入丘陵腹地,我军却还要安排渡江,若是不跟上,只怕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转瞬,老将军心中有了决断:“搭建浮桥,征调民船,全军渡河。”

  “景将军,为何不在敌军渡河时拦截攻击?”

  “你以为他会想不到吗?”景云站在暗处的高地,淡淡道,“我这个伯父打仗,出了名的后发制人,那些楼船里边必然装了他最为得意的火炮。数量虽少,杀伤力却十分惊人。他便是瞧准了咱们没有这个,才敢这般大模大样渡江。”

  孟良懊恼道:“就让他们这么过来吗?”

  景云不动声色:“走吧,也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一行人轻车简骑离开了陈留郡城,身形淹没在黑暗之中。

  江上船只往来不绝,到了天亮之时,终于将士兵运送完毕,景贯老将军唤来亲卫,前去二十里外的陈留郡城送急信,命郡守开城门,部队随即拔营。

  一个时辰后,先锋军已经抵达陈留郡城下,仰望高高的城池。

  晨光之中,郡守却并未将城门打开。一名军官骑着快马从洛军队伍中掠出,手中高高举着军令,前往交涉。

  那名军官驻马在吊桥下,仰头望向城池上方,忽见明晃晃的箭镞如野兽利齿般出现了,不禁愕然:“景将军的命令你们没有收到吗?”

  “哪位景将军?”城头有人大声嗤笑,“我们只认这位景将军。”

  话音未落,城墙易帜,篆刻的“景”字烈烈扬起,却见一个黑甲执剑的身影出现,年轻的眉眼坚毅沉着,淡淡低望:“回去告诉你们主帅,陈留郡守早已臣服我军。你们要战,便来战!”

  仿佛是为了此话留下注脚,城墙两翼两支骑兵正逼近而来,赫然便是之前所说“绕丘陵而走”的队伍。

  景贯看着城头变幻的大旗,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中了侄子的圈套。

  也难怪这几日他走得不徐不疾,原来是早已与陈留郡守暗中有了勾结,在他以为能和陈留守军前后夹击时,被反将了一军。

  “这小子,这几年倒是长心眼了。”景贯遥遥看着侄子城墙上的身影,心中浮起的情感极为复杂,不知是欣慰,还是愤怒。他手中握着缰绳,沉思了片刻,唤来副将,轻描淡写道:“那便攻城吧。”

  “将军,不会中了圈套吧?”

  “中军攻城,左右两翼与敌军骑兵列阵对峙。”景贯老辣道,“他既然要与我们一战,我便陪着他耗时间。”

  即便三面重围,他却不担心。

  因为洛军不用大败敌军,只要拖住他们,切断了他们的供给,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后军之中忽然有人快马赶来,老远就在喊:“景将军,元大人的密信!”

  景贯甫一接到那密令,心中便是一凛。那纸由指甲盖大小的金泥封印,应是元皓行不离身的那枚戒指印下的,可见事情紧急,元皓行根本没时间以军令行文。

  封印被撕开,素色纸张上只有简短一行字。

  匈奴入关,停战。

  景贯以为自己看错,又读了两遍,方才确认了信中内容。

  “元大人说,请景大人务必以大局为重。”

  “匈奴入关……如何入关?又怎么会入关?”一时之间,饶是想破了脑袋,这位耿直清白的大将军却也没有想到个中原因,只是元皓行的命令,他已读懂了。

  景贯当年曾经随同先帝亲征,与洮侯世子并肩死战,方才护得皇帝安全入关,自然知晓敌人的凶恶。莫说关内诸军战力本就不如骁勇好斗的匈奴人,加上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能否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皆是未知。

  安内必先攘外。

  为了将外虏驱逐出中原,恐怕他们还必须和此刻的“敌人”联手。因为当世唯一可与匈奴抗衡的,也只有当年的黑修罗江载初了。

  老将军长叹了口气,下了最后一道军令。

  半盏茶后,陈留城墙上,孟良疑惑道:“他们不是要攻城吗?怎么这般磨叽?”

  黑压压的敌军中,却忽然起了一面素白大旗,上无一字。

  大旗立起之时,敌军齐齐下马,盔甲摘在手中,就地休整。

  “怎么,怎么回事?”孟良大喜,“停战不打了?那咱们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景云慢慢锁住了眉头,身后侍卫疾奔而来,将上将军的密令传至他手中。

  他打开一看,眉宇间尽是愕然,旋即制止了同僚:“全军传我的命令,停战!”

  长风城下,维桑在洛军中被囚的数日,日子过得很是悠闲,只是风寒一日比一日严重,元皓行也遣了大夫来看,最后也不过开了些清肺祛痰的药物。

  “郡主,大人请您即刻过去一趟。”婢女掀帘而入,“这边的东西,奴婢会收拾好,随后便送来。”

  维桑有些愕然,却见婢女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只能满腹疑虑地去主营。

  她与元皓行相处已经有半月了,见惯了他如沐春风、举重若轻的样子,主营内,这个脸色铁青、深瞳中怒火满盛的年轻男人,令她觉得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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