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鬼影迷踪
车窗外,景色很美。谭在春在心里策划着如何夜盗东陵。车窗的玻璃上,有一抹桔黄色的光线在不停地跳动,很晃眼。窗外的树木,匆匆向后掠去。远处,一片浓绿,把天地间装扮得朝气蓬勃,给人以无限信心。
夜色降临,车厢里的乘客都有些倦意,纷纷低下头,打起盹来。
谭在春对冷月娥和江雪华说:“你们也眯一会儿吧,等火车到了徐州,我们就下去好好休息一下。”灵秀紧挨着冷月娥:“是啊小姐,就听谭少爷的吧,先睡一会儿,别等着到了天亮,你再困得让我背你。”冷月娥吵着说:“少瞎说,我才不会让你背呢,到了天亮,我还在车上睡,哪会让你背。”
几个人说说笑笑。火车继续向前。
车窗外,夜色越来越浓,有些伸手不见五指;车厢内,光线十分微弱。
谭在春把头伸出车窗,想看看茫茫夜色。
突然,一个蒙面鬼影从车厢顶部倒挂金钟下来,还没等谭在春把头缩回来,这个鬼影已伸出一双“利爪”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三个女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惊呼:“鬼!鬼!”
慌乱中,谭在春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鬼掐得喘不上气来,他奋力往后挣扎。
在这千钧一发,还是江雪华反应灵敏,她冲冷月娥和灵秀大喊:“抱住在春的腿,往后拖!”
三个女人齐心协力,终于把谭在春从“死神”的手里拖了回来。
有惊无险。
镇定下来,谭在春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好险啊,差点没了命。这到底是谁要害我啊?”
灵秀推测说:“难道是江洋大盗?这世道,哪儿都有干这个的。”
冷月娥瞪了灵秀一眼:“死丫头,少胡说,也许就是个小蝥贼想抢几个钱。”
灵秀一撇嘴:“这扒火车抢钱,可不像是个小蝥贼,肯定有大的来路。”
冷月娥怒了,斥责灵秀:“住口!没凭没据的,你瞎猜什么!”
灵秀一吐舌头,吓得不敢再说话。
谭在春思考了下:“谁也别吵,谁也别嚷,究竟这个鬼影是谁,一时半会儿我们恐怕也很难搞清,大家还是小心点为好。”
火车缓缓驶进徐州,几个人下了火车,住进了一家小旅馆。为了安全,谭在春让冷月娥和灵秀先睡,他和江雪华则在一旁注意着房间内外的动静。等冷月娥和灵秀都睡着了,江雪华开始问谭在春的一些过去。谭在春苦笑一下,把自己的过去和此去北方的一些真实目的,简要地向江雪华说了一遍。
次日,几个人坐上火车,继续北上。这次,直到济南,他们也没再遇上那个鬼。考虑到还是安全第一,他们在离大明湖不远的一条深巷里租了个小院住了下来。
随后,他们立即去山东省督办府拜见山东督办张宗昌。路上,谭在春跟冷月娥和江雪华说,此去北方安抚孙殿英,必须要从张宗昌这里求一封信,筹一笔款,否则,此去北方很难安抚孙殿英。具体细节,他简要地跟她们两个说了下。
几个人来到督办府。门口管事的一听是南京国府的特派员,急忙请他们进去。
进入客厅,谭在春环视左右,只见偌大一个客厅,除了一张八仙桌,几把太师椅,四周墙上还挂满了各种格言联对。厅角的一个书架上,杂乱地摆放着几套古书和一叠新旧报纸。
管事的伸手示礼:“特派员请坐,我们家老爷一会儿就过来。”
谭在春客气地笑了下,坐到了旁边的一把太师椅上,冷月娥和江雪华也各自在就近的位置坐了下来,灵秀则站在了冷月娥的身后。
一会儿,管事的出去,对一个丫环说:“去请督办大人,就说客厅里来了一位谭特派员。”
丫环答应一声,匆匆去了后宅。
客厅很静,从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小翠,老爷在六太太那儿。”
从这话判断,张宗昌的婚姻也是公鸡式的,他至少有六位太太,小妾还不算。
不多时,客厅外有人喊了声“大帅到”,张宗昌快步走了进来。谭在春起身相迎。张宗昌客气地一笑:“谭特派员请坐,让你久等了,山东人讲话,对不住,对不住。”
两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像是已熟识多年的朋友。这也看出山东人的豪爽。
谭在春说:“张大帅乃一省督办,齐鲁首脑,自然是公务繁忙。”
“哪里,忙个屁!”张宗昌一拍脑门,“整天瞎忙,不是忙着应付你算计我,就是忙着我算计你。”
谭在春心里一怔:“督办说笑了,你哪会有工夫算计别人。”
一番寒暄。两人坐下。张宗昌打量着气宇不凡的谭在春:“不知谭特派员此赴齐鲁,有何公干?是要刺探我的军情,还是准备配合你们那位总司令灭了我?”
谭在春不想在济南多耽搁时间,开门见山:“不瞒张大帅,在春此次奉命北上,确有两件事恳请大帅帮忙。”
江雪华和冷月娥瞅着这位山东的土皇帝,内心忐忑,谁也不敢说话。
“哦?”张宗昌感觉好奇,望着谭在春,“我可早就听人说,说你谭在春是个富家少爷,江南才子。今天,你这一说,让我顿生愚钝,不知谭老弟有何相求?”张宗昌来了兴趣,很想听听,“你我老家不远,也算是半个同乡,只要我张宗昌办得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说着,他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冷月娥和江雪华对视一眼,为谭在春着急。
灵秀站在冷月娥的身后,也为谭在春着急,她看看小姐,又看看江雪华,恨不得跑过去跪到地上求张宗昌帮助谭在春。
客厅里,短暂的沉默。
不由自主,张宗昌开始注意谭在春带来的这几个女人。他一双色眼扫了一圈,然后口气温和地说:“谭特派员,这几位都是你的夫人?”他的目光投向灵秀。
谭在春站起身,很有策略地挨个介绍:“大帅见笑,这位是我的大夫人冷月娥,上海滩的野蛮小姐。这位是我的二夫人江雪华,南京金陵女子大学的才女。这位是我大夫人的丫环灵秀,一个很会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说到这儿,灵秀一撅嘴,心里说:“干吗要说我是丫环,我早晚也会是你的夫人。”
张宗昌哈哈大笑:“好,妙,妙!”随即,他一改方才的傲慢,“那么,请问谭老弟,你到底想求我办点什么事呢?”
谭在春收住说笑:“事情是这样的,愚弟深知张大帅和孙殿英素有交情,所以我这次前来,就是想请大帅修书一封,力劝孙殿英既已效忠党国,就不要再东摇西晃。还有,由于孙部已数月缺发军饷,现已有几个师正在闹哗变,所以,我想恳请张大帅借我部分军饷,以解愚弟此赴北方之难。”
张宗昌城府很深,听到这儿,他看了一眼俊美可人的灵秀,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哎呀!实在是不大好办,我也是风雨飘摇,自身难保。现在名义上虽然是个民国,可最终谁说了算还不一定。也许明天或后天,你们那个总司令就打过来了。你说,你这忙,我能帮吗?”
张宗昌真是老奸巨猾。明摆着,他这是婉言拒绝。
谭在春很失望,犹豫了下,很想起身告辞。
就在这时,张宗昌突然说:“当然了,谭老弟,给孙老殿写几个字,我还是可以的,至于借钱,我真的无能为力。你久居江南,对咱山东不了解,你出去四处听听,山东父老都在骂我呢,说我‘张宗昌坐济南,一两银子要八元,拿不起,麻绳拴,老婆孩子哭连天。’你听听,我整天背着个骂名,也挺苦啊!”
灵秀忍不住要笑,但最终还是没敢笑。
张宗昌注视着灵秀,眼神里透出一丝迷恋。他绕了一圈,继续往外推,“所以说,谭特派员,关于借钱的事,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老弟多多谅解。”
面对张宗昌的虚情假意,谭在春从容地一笑:“大帅,关于社会上的一些传言,你也不必太在意,我认为,这几句顺口溜恰好说明大帅治省有方。”谭在春巧妙的恰到好处的夸赞,令张宗昌很高兴,他又不是傻瓜蛋,自然也爱听顺耳之言,奉承之语。他哈哈一笑,一双色眼又不由自主地投向灵秀。
灵秀发现张宗昌老是看她,吓得有些拘束,往后退了下,不敢抬头。
江雪华从张宗昌的眼神中,看出了张宗昌的心思。她灵机一动,对谭在春说:“既然大帅有难处,那我们就先回去吧。大不了,把灵秀这丫头卖给一大户人家,换取一些银两。”江雪华的表情半是严肃半是玩笑。谭在春快速地思考了下,顺着这个台阶,起身告辞:“是啊大帅,既然你有难处,那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走时,再来辞别。”说着,几个人快步走出客厅。
张宗昌亲自送出督办府,两眼,仍旧舍不得灵秀。
几个人回到住处,天色已黄昏。大明湖畔,晚霞艳丽,清风徐徐。忽然,耳边传来阵阵琴韵之声。仔细听去,原来这儿竟是一条烟花柳巷。谭在春自嘲地一笑,摇摇头,回房去了。
灵秀按小姐的吩咐去街上买吃的,回来时,与江雪华在大门口撞了个满怀。江雪华见灵秀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还老回头望,就半开玩笑说:“灵秀,你是不是怕那个张宗昌派人来抢你呀?放心,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他们才会来人提亲。”
灵秀一脸震惊,推开江雪华,走进院子。
然而,江雪华的话,却被冷月娥全都听到了,她口里骂道:“狐狸精!真不要脸!”心里,她恍然大悟,是啊,张宗昌看上灵秀了,这可咋办?好你个江雪华,竟然说卖了灵秀换些银两,可恶!真可恶!冷月娥内心里涌起一股气愤,真想过去抽江雪华两巴掌。痛恨中,她凝望着院子正中的一棵古树,心湖里泛起阵阵的不安的酸楚的涟漪。
吃过晚饭,谭在春带着几个女人来到大明湖畔,几个人说说笑笑,暂时忘了筹款的事。
湖畔四周,杨柳依依,皎洁的月光,诗意地洒在水面上。远处,泉城之夜,很静美。
一阵微风吹过,江雪华很惬意,她感觉,这儿不是人间,是天堂。她想,身边若没有冷月娥和灵秀,她好想和在春在这儿无拘无束地缠绵。
事实上,冷月娥也有感触,她想,身边若没有江雪华,那她和在春在这儿深情相拥,深情相吻,深情缠绵……那该多浪漫!
月色下,几个人在柳林里走着。
忽然,几声怪鸟的鸣啼,打破了这甜美的静谧。谭在春立刻警觉,拔出枪,四处察看。但目光所至,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想,看来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走到哪儿都开始疑神疑鬼了。可当他刚镇定下来,突然从背后吹来一阵凉风,他猛然意识到,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柳林背后,也许真的暗藏杀机。
江雪华也听到了怪鸟的鸣啼,她问在春:“先生,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谭在春额头上冒出了一阵冷汗,他安抚说:“不会,不就是一阵鸟叫嘛。”可就在他话音刚落,从林子里猛然蹿出几个蒙面鬼影,其迅捷的速度,不亚于日本忍者。谭在春大惊!一把推开江雪华,让她带着月娥和灵秀赶快走。江雪华很担忧:“那你呢?”谭在春说:“别管我,我有枪。”
情况危机,一切都不容再多想。江雪华拉起冷月娥和灵秀,立刻往回跑。可刚跑出没多远,冷月娥由于担心谭在春,又挣脱开江雪华,跑回去。而就在这时,几个鬼影已接近谭在春。枪声响起。谭在春开枪还击。但几个鬼影的火力显然不弱,一颗颗子弹擦着谭在春的耳边穿过。
看谭在春有危险,冷月娥躲在一棵柳树后大声喊:“你们这几个鬼!有本事冲我来!姑奶奶是上海滩蛇帮老大的妹妹!”
冷月娥这一吆喝,分散了几个鬼影的注意力。趁这个空隙,谭在春一面冲几个鬼影开枪,一面催促江雪华:“快走!你们快走!”枪声中,一个鬼影可能受了伤,眨眼,几个鬼影消失无踪。
林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冷月娥跑过来抱住谭在春,急切地问伤着没有,随即,她猜测说:“这难道是我大哥派的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谭在春顾不上多想,快速地说:“先别说这些了,赶紧回去商量筹款的事,等一筹到款,我们马上就走。济南不宜久留。”
回到小院,四个人围坐在古树下,开始商量去哪儿筹款。
谭在春分析说:“从张宗昌的眼神看,他大概是看上灵秀了,女人嘛,有时候漂亮是福也是祸。”他有些沮丧,“这年头,人若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你们看看,到处是这种军阀老爷在作恶!”
冷月娥说:“你先别说这些大道理了,我们该去哪儿筹款啊?既然你看出灵秀有危险,你是一家之主,你就赶快拿主意吧!”
灵秀也说:“是啊,少爷,你救救我啊!难道你愿意我被张宗昌抢去不管吗?”灵秀哭了起来,“少爷,我可不想被那个流氓糟蹋……”
谭在春一时心烦,想了想:“你们谁也别吵,我这不正想主意吗?你们也看到了,被这鬼影一吓,我的脑子也有些乱了。”
冷月娥赌气说:“要是张宗昌来抢的是林玉凤,你大概早就有主意了。”
“别瞎说!”谭在春立时不高兴,制止冷月娥。随后,他说:“我看,咱还是这样吧,反正从张宗昌这儿也是很难再弄到钱,干脆,咱明天就去潍县,去那儿找我叔叔多少弄些。”
江雪华说:“也行,那就去试试吧。”
谭在春说:“我叔叔在潍县大小也算是个财主,到了那儿,求他帮着筹一些,我看问题不大。”为了给几个女人信心,他一拍胸脯,“就凭我这国府特派员的身份,到了潍县,哪个有头有脸的不争着抢着给咱送银子?”
江雪华笑了:“你想的可真美,只怕那些守财奴不会那么傻,就像你们山东人讲话,买张中看不中用的委任状有么用?”她闪着聪慧的眸子,胸有成竹地说,“我看,咱应该让灵秀嫁给张宗昌。”
“什么?”冷月娥瞪大眼睛,“姓江的,你疯了?”她怒不可遏,“你真是个狠毒的女人!你是不是怕灵秀抢你的位子呀?就算这样,你也用不着这样害她呀!”冷月娥把目光看向谭在春,“这就是你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这就是你多次偶然相逢的好情人,今天,她既然敢卖灵秀,明天,她就敢卖我,后天,她就敢杀你!”
江雪华不急不怒,解释说:“大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呀?”
“是啊,听雪华说完,看她有什么高招。”谭在春安慰冷月娥。
一旁,灵秀听江雪华说要把她嫁给张宗昌,她抹着眼泪,赌气说:“好,我用我的身子给谭少爷换军饷去,不过,在嫁给张宗昌之前,我要先做谭少爷的人,我要和谭少爷圆房。”灵秀摇晃着冷月娥的胳膊,“小姐,你可要给我作主。”冷月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把压力给了谭在春:“你看怎么办?”
谭在春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安慰灵秀:“雪华会有办法的,你听她说完。”
冷月娥心里涌起一股愤怒,她恨恨地说:“你不用这么护着这个狐狸精,她就是想把灵秀卖了!”
江雪华仍旧不急不怒:“大姐,你真的误会了,我这里面是有计谋的,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了。”
一听有计谋,冷月娥的语气立刻缓和下来:“那你快说。”
江雪华说:“我们要利用张宗昌的好色,给他设个局。”小院很静,没有人在偷听。江雪华继续说,“我是这样想的,假如张宗昌真的派人来提亲,我们就痛痛快快地答应,然后,再跟他们讨价还价,等他们付了银子,我们就赶快逃。”
冷月娥有些泄气:“我当是什么好计谋,原来是个馊主意,你也不想一想,张宗昌不把灵秀娶进门,他能掏银子?”
江雪华说:“这个不用怕,我保证灵秀不会被张宗昌糟蹋。”她看了一眼左侧的烟柳居,“等张宗昌的人来了,我们只管答应就是,然后,我们就要求,等人一抬进督办府,拜过花堂,就赶紧给我们银票,我们要马上去北方。”
这一瞬,谭在春恍然明白了什么。果然,江雪华低声说出了一个绝妙的计谋……
次日,张宗昌的副官侯长顺带着一份厚礼来提亲,并说,只要灵秀一过门,大帅就立刻奉上一份30万大洋的全国通用的银票给谭特派员。怕谭在春不信,侯长顺还递上了一份张宗昌亲笔写的保证书,上面,盖有张宗昌的私印和山东督办府的大印。
谭在春仔细看了几眼保证书,心里一阵高兴,鱼儿果真上钩了。他爽快地答应,并让侯长顺回去告诉大帅,虽然灵秀只是个丫头,但娶过门后大帅也不能亏待她,要多加爱护。
侯长顺说:“那是自然。”回到督办府,他跟张宗昌一说,张宗昌立刻乐了,直夸侯长顺能干,随后,他命侯长顺趁热打铁,赶紧去准备婚礼,他要夜“爱”美人,快哉乐哉。
侯长顺领命要去,但担心地问:“那要是几位夫人问起怎么办?”
张宗昌大骂:“你管那么多干吗?她们都是一群母猪!别以为我不知道,哪个没给我戴绿帽子!哪个没背着我搞小白脸!你只管去办,谁敢阻拦,我立刻崩了她!”
侯长顺暗自一笑,下去准备婚礼去了。
第二天,侯长顺来到谭在春租住的小院,说他们那边已安排妥当,不知这边是否已准备好。
谭在春说:“既然这样,那就明天你们来迎娶吧,等送灵秀过了门,我们也就马上走了。”
消息返回,张宗昌从头至尾乐开了花,张嘴闭嘴,直夸谭在春痛快。
为了早点让谭在春离开济南,免得节外生枝,他命副官侯长顺赶紧准备好30万大洋的银票,等美人一进府,拜过花堂,就立刻打发谭在春和他的两个老婆滚蛋!
侯长顺笑道:“大帅,人家也希望早点滚蛋呢。”
张宗昌哈哈大笑:“是的,谭在春是个识趣的人,这种人将来不是大盗就是英豪!”
侯长顺闪着一对奴才眼,拍马屁道:“我信老爷的,他将来一定是咱山东的一个人物。”
两人对视一笑。张宗昌点点头:“嗯,希望如此吧,但愿他别是个大盗。”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谭在春躺在床上,枕着湖畔的清风,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同样,冷月娥也因为担心灵秀,总是陷入半梦半醒之中。天快亮时,她推了一把睡在身边的谭在春:“掌柜的,我心里老是在害怕,很担忧江雪华的计谋。”
谭在春心里乱七八糟,安慰说:“没事,放心吧,她很聪明的。我相信这个计谋绝对会成功。”
冷月娥怪道:“你心里只有她,我让她给你做二夫人,可不是让她给我卖丫头。”
谭在春说:“看你说了些啥,根本不对题,雪华不是那种人,她是为我们大家好。再说,这是一个计谋,灵秀根本没事。”
冷月娥撅着嘴:“我不管,若是事情办砸了,我就把她送给张宗昌。”
谭在春无语,用被子一蒙头,呼呼睡去。
次日上午,督办府很早就派来三辆从国外进口的小汽车迎娶灵秀。谭在春递给侯长顺一支烟,两人礼节性地谈着。
不一会儿,新娘蒙着红盖头走了出来。
谭在春对侯长顺说:“侯副官,你不验一下新娘是真是假?若是拜了天地揭去红盖头发现是假,你可别回来找我。”
侯长顺一笑:“特派员真会说笑,你怎么敢弄个假的骗大帅,那样你可是逃不出济南府的。”这时,走过来两个伴娘,她们一边一个,搀扶新娘上了小汽车。
侯长顺看一切都已办妥,对谭在春说:“特派员请放心,只要我们新夫人一进府,和大帅拜过了花堂,你就可以马上拿到30万大洋的银票,立刻去北方。”谭在春内心很高兴:“好,大帅想的真是周到,谢谢了。”
一会儿,谭在春和冷月娥、江雪华坐上另一辆小汽车,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一起来到了大帅府。紧跟着,几个人看着张宗昌和新娘拜过花堂,侯长顺很快就送来了一张30万大洋的银票。
钱一到手,谭在春立刻拉起江雪华和冷月娥,直奔济南火车站。
坐上济南开往青岛的火车,三个人高兴得抱在一起。高兴之余,冷月娥担心地问:“不知道灵秀现在怎么样了?”
江雪华说:“放心,她绝对没事。”
此刻,在大帅府,张宗昌走进洞房,恨不得一口把美人吃了。但当他揭下新娘的红盖头,他呆住了,这不是那个灵秀,是一个陌生女人。坏了!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问这个假新娘:“这是怎么回事?说!不说老子毙了你!”
新娘很漂亮,一脸风情,她没有惧怕,一把抱住张宗昌:“哟,大帅,发什么火啊,娶谁不是娶,反正都是女人,反正都会做那种事,来,让我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说!”张宗昌晃动着这个女人,“快给老子说!不然老子毙了你!”
女人镇定道:“大帅,此刻你就是气破肚子,也已经晚了,你那美人早就逃出济南了。”
“什么?”张宗昌震惊,“早就逃出济南了?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女人说:“大帅,咱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叫肖艳红,是特派员花钱雇来顶替那个灵秀的,我知道,大帅是个好人,一定会接受我的。”
张宗昌头一晕,一屁股坐到床上:“他奶奶的!我被谭在春给耍了,可恶!”
肖艳红不失时机,搂住张宗昌的脖子:“大帅,何必动气呢,来吧,我保证让你销魂。”
至此,张宗昌也没了主意,他一把将肖艳红摁倒在床上,解开裤带,把满肚子的怨气使劲在肖艳红的身上发……肖艳红一声声久经男人的浪叫,让张宗昌入迷……
一会儿,张宗昌吩咐府上的所有的人,说肖艳红就是他的新夫人灵秀,往后,谁若敢拿新夫人胡说八道,立即枪毙!他明白,身为山东省督办,花30万大洋娶了个假新娘,这事传出去,肯定让山东父老笑掉大牙。
而肖艳红,就此当上了张大帅的若干新夫人,过上了吃喝不愁的快乐日子。
其实,肖艳红是个烟花柳巷的妓女,家在济南郊外,今年刚满24岁。早年,她家很富裕,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她13岁的那一年,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将她们家化为灰烬,父母和妹妹也在大火中被烧死,而她,由于当时正好在村口玩,所以幸免于难。
从此,她被邻居张二狗收养,张二狗是个铁匠,老婆已被人拐走多年,身旁,只有一个18岁的儿子铁柱。
可是,就在她长到16岁的那一年,一天晚上,她正在睡觉,突然,她感觉身子有些重,睁眼一看,原来是义父张二狗正光着身子压住她……她又惊又羞,刚要喊,却被张二狗一把捂住嘴,威胁说:“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喊,以后就没人要你了!”她很害怕,终究没敢喊。然而,一天,就在张二狗又在糟蹋她的时候,正巧被他的儿子铁柱看到,这个铁柱比他爹还坏,次日,他在柴棚里找到她,说如果以后她不和他也好,他就出去说她是破鞋,他才不管他爹丢不丢人呢,反正他爹的名声就不好。没办法,她只好答应。一天,就在她刚去给自己的父母上过坟回来,就听张二狗父子正在吵架……从断断续续的吵骂中,她猛然听到——原来当年她们家的那场大火竟是张二狗一手策划点燃的,为的,就是想把她这个小美人搞到手。她震惊,浑身一阵颤抖!晚上,她趁张二狗父子睡熟,悄悄从外面锁上房门,然后抱上一堆柴草,一把火将张氏父子烧死在家中。三天后,她逃到了济南。可还没等她在大街上讨到一口饭吃,她就被妓院的一个下人用黑布蒙头扛进了烟柳居。从此,她被迫成了一个靠卖身为生的妓女。
那晚,江雪华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挣大钱,她说,挣大钱谁不干。江雪华跟她说,让她顶替一个女孩嫁给张宗昌,到时候,即便她被发现不是那个真正的新娘,凭她的美貌,也足以迷倒张宗昌,何况,张宗昌也会考虑到自己的地位和名声,不会把此事张扬出去,只能将错就错。接下来,江雪华把整个计划告诉了她。她答应了江雪华的计谋,表示愿意配合,就算是为此吃了枪子,她也要冒险一试,看自己有无这份做大帅夫人的命。
就这样,她被张宗昌的迎亲小汽车拉进了大帅府,和张宗昌拜了花堂,而灵秀,则被冷月娥和江雪华化妆成一个急着要出城回娘家的少妇,于当晚,由谭在春雇了辆马车,悄悄送出了济南。
现在,谭在春钱也拿到了,人也逃出来了,他很是得意!
不多时,三人在位于济南城东的历城小站下了火车。根据计划,他们要在这儿等灵秀。谭在春站在铁轨上,往东一指,对冷月娥和江雪华说:“从这儿一直往东,明天我们就到潍县了。”
冷月娥说:“我知道,这是胶济铁路,德国人修的。”
江雪华站在田梗上,四下寻觅:“灵秀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在这儿汇合吗?”
“不会是被那个车夫拐走了吧?”冷月娥担心起来。
江雪华说:“灵秀又不是傻子,不会有这种事。”
冷月娥一跺脚:“哎呀!我的天哪,灵秀大概是被人卖到妓院里去了。”
谭在春气恼:“你少胡说八道!你还是她的小姐呢,你怎么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江雪华说:“可能灵秀还没找到这儿,再等等。”
冷月娥更加担心:“这可怎么办?”
江雪华建议说:“要不,我们分头去找一下?”
谭在春摇摇头:“不行,万一灵秀找到这儿见不到我们,那不更麻烦!”
三人开始犹豫,暂时先坐在铁轨上等灵秀自己找过来。但一直等到傍晚,也没见到灵秀的影子。渐渐地,天地一片黑暗的苍茫,眼前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历城站不大,人不多,站长是个大胡子。听口音,谭在春断定站长是个胶东人。站长看谭在春身穿军服,很有派头,就主动给他们送来了热水和热饭。为了避免引来麻烦,谭在春没敢跟这个大胡子站长多说什么,只说他们是从南京来的,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站长又不糊涂,一看一个军官带着俩女人神神叨叨的,自然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秘密。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谭在春大惊!急忙向前奔去。可当他刚跑出没几百米,迎面,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他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灵秀!他几步过去:“灵秀,是我!你没事吧?”灵秀喘着粗气:“少爷,后面……后面……”夜色中,谭在春看到——灵秀的身后正有几个黑影向这边赶来。他意识到“不好!”,一拉灵秀,两人快速向车站跑。冷月娥和江雪华迎了过来。她们一看灵秀安然无恙,都很高兴!可是,就在冷月娥刚要询问灵秀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晚才来,耳边,一颗子弹贴着一缕发丝穿过。谭在春催促说:“先别问这问那了,快进站!鬼影又来了!”
站长一看有人朝这边开枪,他好像早有防范,立刻从车站里搬出一挺机枪,冲着几个黑影一通扫射!几个鬼影终究不是机枪的对手,没放几枪,便借着茫茫夜色,匆匆隐没于田野。
鬼影走了,谭在春大惑不解!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呢?为什么对他们如此如影随形,一路追杀?难道是冷云风的人?
有惊无险。谭在春问灵秀怎么这时候才来。
灵秀哭着说:“我逃出城后,就发现身后有几个鬼影一直跟着我,联想到那晚在大明湖的一切,我很害怕,跳下马车后,我就躲进了一个老农家,直到今天傍晚,我看几个鬼影不在了,我这才拼命向这边跑,可当我刚跑过一片田野,几个鬼影又跟在了我的后面,我惊慌,就一面大声喊救命,一面向这边跑……”
听完灵秀的讲述,冷月娥安慰说:“没伤着就好,其它的不说了。”
谭在春轻拥住灵秀:“没事了,有我们在,你不用再害怕。”
看谭在春如此关心灵秀,冷月娥很欣慰,毕竟,灵秀早晚也是在春的人。她自豪地对江雪华说:“看到没?在春不光对我好,对我的丫头也是很好。这是我们三人的深情!”
江雪华没言语。正好,一列火车进站,几个人匆匆踏上列车,心里盼着早点赶到潍县。车厢内,旅客不是很多。但奇怪的是,里面竟还有几个神神秘秘的外国人,他们是三男三女,看他们的装扮和行李,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要去哪里。谭在春不理他们,低头沉思。冷月娥问:“你是不是在想那些杀手是我大哥派的?”
谭在春抬起头:“你认为还会有别人吗?”
冷月娥不服:“可我大哥答应过我们,只要我们不再回上海,他就不再找我们麻烦。”
谭在春轻蔑地一笑:“笑话,鬼的话你也信!你可别忘了,我父亲就是被你大哥逼死的。”
冷月娥感觉委屈,心里掠过一阵剧痛:“可我觉得,自从你带上了江雪华,我们的麻烦就没断。”
“月娥!”江雪华骤然不高兴,她怒视着冷月娥,“照你这样说,你是在怀疑我喽?那我要问你,你的证据呢?你凭什么这样认为那些杀手与我有关?”
冷月娥红颜冷峻:“你别得意,我不是说那些杀手是来抢你的,也不是说你有多大的魅力引得那些杀手追杀你,我是说,那些杀手可能是你派的!”
“荒唐!”江雪华讥讽一笑,“在春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的丈夫,我干吗要派人杀他?你是不是嫉妒的太深,糊涂了?神经了?”
冷月娥继续分析:“我没糊涂,也没神经,直觉告诉我,你这个狐狸精不简单!”
江雪华苦笑道:“笑话!我再怎么不简单,我也只是一个副军长的女儿。”
冷月娥脑海里掠过一片很深的思索,她显得蛮有把握地说:“我怀疑你是袁镇辉的杀手,因为在春和玉凤是一对恋人,只要袁镇辉杀了在春,他就没有再令他担忧的情敌了。”
江雪华苦笑一下:“大姐,你真会遐想,你真是越说越离谱,我一个柔弱女子,我怎么会干这些。再说,我倒觉得你才可疑,在春的父亲是被你大哥逼死的,你怕在春将来得了势会找你们冷家报仇,你就和你大哥串通一气、合谋买了杀手,一路追杀在春。别看你表面上对在春爱呀好呀,其实,你是为了掩盖罪恶。”
“你!”冷月娥一阵冷汗,一脸怒气。她意识到,自己不是江雪华的对手。她气愤道:“可你别忘了,要是没有我,在春早就被我大哥杀了,难道,这不足以证明我对在春是一片真心?”
江雪华异常冷静:“同样一个道理,在春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我就会害他?”
车厢内,两个女人争来争去,互不相让。谭在春无奈。几个神秘的外国人注视着他们,不时交换眼色。最后,谭在春烦了,制止说:“都别管那些杀手是谁派的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现出原形!”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服谁,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或许,女人之间,除了嫉妒,更多的是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