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桃色玲珑
就在谭在春下决心要救出两个道姑的同时,梅香的主子李芮也没闲着,她也在开动大脑,准备随时去救出梅香,毕竟,梅香是她的第一杀手,没了梅香,她感觉救丈夫的大计恐怕不那么顺利。
此刻,李芮正和她的另外三个侍女杀手躲藏在闸北的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废旧库房里,面对着一份长江地图,开始研究下一步的对策。
梅香的刺袁失败,让李芮很受打击,她万没想到救夫的第一步竟是如此不顺。内心里,她有些气恼,猛一拍桌子,两眼盯住那份《申报》,咬牙切齿地说:“袁镇辉,我一定要把你送到阎王爷那里去拉磨!”
李芮如此痛恨袁镇辉,自然是有原因的——
崔力文与袁镇辉本是好友,昔日一同闯江湖打天下,但为了争名夺利,两人反目成仇,尤其崔力文,声言为了江南父老不再受害,誓将袁贼诛杀而后快。
先下手为强。
袁镇辉得知了崔力文的阴谋,立即部署自己的亲信,将崔力文抓拿,并把他禁锢于长江绝岛——孤芳岛。
袁镇辉之所以要选择把崔力文禁锢于孤芳岛,是因为这个小岛四面环水,易守难攻。岛上,有三个连的士兵日夜轮流巡逻。
李芮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除了策划着如何尽快救出她的先生崔力文,她还咬牙切齿地要为民除害。她很清楚,如今,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只要袁镇辉一死,她的先生崔力文就能在江南呼风唤雨,成就大事。
怀着如此仇恨,她岂可不报!
在昏暗的仓库一角,兰香、竹香、菊香分别坐在几条破旧的麻袋上。从报上知道了梅香在冷公馆的水牢里受尽了酷刑和凌辱,她们三姐妹的心里非常悲痛,暗暗发誓,不管付出何种代价,一定要将梅香救出魔窟。
可是,冷公馆深宅大院,守卫森严,若想进去救人,其难度不亚于长江绝岛——孤芳岛。
李芮眉头紧皱,愤恨地说:“不管这个谭在春是什么人,什么背景,什么派系,他既然救了袁镇辉,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绝不能放过他!”
“是,夫人,有机会我们一定将他毫不客气地干掉!”兰香表态说。
李芮说:“嗯,不能让他风风光光的当英雄。”
竹香说:“可我们怎样才能混进冷公馆呢?现在,那个冷云风肯定是加强了戒备。”
李芮说:“古人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三朵金花,难道就想不出一个法子?”
三姐妹对视一笑,赶快低头想法子。
突然,李芮恍有所悟:“古人云,贪财者必毁于财,好色者必毁于色,所以,你们要利用冷云风好色的这个弱点,想办法混进冷公馆,然后救出梅香。”
受了李芮的启发,兰香眼前一亮。她恍然想起了什么:“对啊,夫人,我有法子了。”
李芮急切地问:“什么法子?”
竹香、菊香也凑了过来。
兰香说:“上午我去给夫人买烟,走到华美剧院门口那儿时听人说,来自俄罗斯的环球魔术团,在华美剧院演出数场后,将应袁督办之邀,于次日到冷公馆表演大变美女,以谢冷老板资助巨额军饷。”兰香看了下窗外,“他们还说,为了表演的逼真和显示环球魔术团的超凡魔技,魔术团正急聘几名姿色较好的美女参加,待遇丰厚,希有意者火速报名。”
李芮眼珠一转,微微一笑,她明白了兰香的计谋,她果断地表态:“好,你这个法子很好,你们三个这就去报名,等进了冷公馆,找机会制造个混乱,然后救出梅香。”
“是,夫人,我也是这样想的。”兰香肯定了李芮的推断。
李芮很高兴:“好,这说明我平时没白教你们。”但随即,她又嘱咐,“但也别太自信了,凡事多加小心!”
“是,夫人。”兰香恭恭敬敬,谨记。
李芮分析说:“就孤芳岛的地形和布局,我们都已大体掌握,下一步,只要再好好研究一下细节,就可以登岛救先生了。你们四姐妹都是北方人,不善水性,等救出梅香后,你们要抓紧时间去苏州河训练一下,然后,马上行动。”
“是!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兰香三姐妹异口同声,郑重表态。
接下来,兰香三姐妹去环球魔术团报了名,并很快被录用。环球魔术团团长本来就是冲中国美人来的,他瞅着这仨美人,心里乐开了花,这回,只要在台上把她们变得一丝不挂,又要大饱眼福,大饱艳福。
第二天,环球魔术团来到冷公馆演出,冷公馆的前院,扎了个半米高的台子,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红地毯,下面,几百把太师椅上坐满了上海滩黑白两道的主要人物,但袁镇辉却没有来。兰香仔细观察,准备随时制造混乱,趁机和竹香、菊香跑进花园,打开水牢,救出梅香。
演出开始,下面有人叫喊:“洋魔头,赶快大变美女,老子等的不耐烦了!”
冷云风站起身向大家应付:“各位各位,请耐心等待,好戏马上上场。”
这时,台上走出来一个报幕的小丑,他先用一根明晃晃的缠有彩绸的木棍在半空中划了几圈,然后,冲台下的人说:“各位先生,各位小姐,下面,有请来自俄罗斯环球魔术团的首席魔术大师胡萝卜爱吃醋先生,为大家表演大变美女。”胡萝卜爱吃醋在众人的注目中从幕后走上台。他向大家礼貌地微笑了下,然后开始表演。一会儿,台上摆上了一个四面透明、足有一人多长的长方形大玻璃箱。
胡萝卜爱吃醋围着玻璃箱转了三圈,让大家看清楚,玻璃箱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随后,他的手在半空中一抖,立刻变出一只鸽子,紧跟着,他的手又在半空中一抖,变出一束鲜花。
台下一阵喝彩,齐声吆喝赶快大变美女。
胡萝卜爱吃醋对台下的叫喊报以微笑,继续表演,突然,他围着那个大玻璃箱转了一圈,把手里的那束鲜花向空中一抛,片片花瓣从空中散落的同时,众人惊怪地看到——刚才还是空空如也的大玻璃箱,居然在这一瞬,里面躺了一个赤身裸体的桃色玲珑的美女。台下一阵欢呼,一片骚动,有的喊:“叫这个美女出来走走!”
胡萝卜爱吃醋付之一笑,伸手打开玻璃箱,从里面走出了那个全身一丝不挂的美女……她在台上走了两圈,台下沸腾了,个个色狼直流口水。这个美女,正是兰香。
紧接着,胡萝卜爱吃醋又用同样的方法变出了竹香和菊香。
台下,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看迷了,纷纷要求胡萝卜爱吃醋继续变出更多更刺激的裸体美女。冷云风很得意,感觉袁督办给他请的这魔术团给他赢得了很多面子。
然而,就在这时,谭在春利用这个机会,快速跑进花园,准备救出梅香。很快,他从窗下找到了水牢密藏的备用钥匙。可是,还没等他打开水牢,从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叫喊:“老爷!老爷!不好了!厨房失火了!火越着越大!”
立时,整个冷公馆像炸了锅,丫环厨子乱跑乱喊。冷月娥闻听厨房失火了,立刻联想到了不在身边看魔术表演的谭在春。她急忙喊上灵秀,两人四处寻找。
这把大火,正是兰香趁人不注意,快速跑进厨房点燃的。借着这股冲天大火,她们三姐妹快速跑进花园,准备用石头砸开水牢的门救出梅香,可当她们快要接近水牢时,猛一抬头,她们看到了站在水牢外手拿钥匙正发愣的谭在春。
谭在春突然看见跑进来几个身手迅捷的姑娘,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这可能是来救梅香的杀手。
兰香看谭在春手里没有枪,立刻奔过去把枪对准了谭在春的胸口。谭在春毕竟是个文人,稍一胆怯,制止说:“姑娘,别开枪,我是来救梅香的。”
“放屁!”兰香不信,一脸杀气,“冷公馆会有一个好人吗?”竹香在一旁催促:“姐,别跟他啰嗦,赶快一枪打死,省得碍事。”谭在春面色沉毅:“你们不能打死我,我真的是来救梅香的,我叫谭在春,是申报记者。”
“什么?”兰香上下审量着谭在春,“你就是那个谭在春?好啊,要不是你,袁粗脖早就去见阎王了。今天既然遇上了,我就送你回老家!”
谭在春解释说:“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虽然我救了袁镇辉,但我一直在想办法救梅香。”
兰香把枪顶在谭在春的胸口:“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们会信?你也不想一想,跟袁镇辉和冷云风混在一起的人,会有这好心?呸,鬼都不信!”
“姐,别跟他废话,一枪打死他,那边有人要来了。”竹香在一旁催促兰香。
“好!”兰香一把夺过谭在春手里的钥匙扔给竹香,“你去开牢门,我把他押到那边一枪崩了!”
竹香接过钥匙去开牢门,菊香则在一旁观察四周动静。兰香把谭在春押到一棵树下,举起枪,准备一枪把谭在春打个脑浆崩裂。可就在这时,从前院传来一阵冷云风的叫骂:“朝三暮四,你们他妈的只顾看魔术,这把火可能就是崔力文的人干的!”
朝三暮四吓破了胆,立刻拔腿就往花园跑。当他们跑进花园,快要接近水牢时,看到那儿有人影晃动,立刻举枪射击。
时间紧迫,竹香快速打开水牢的门,把梅香从里面搀了出来,由于梅香在水牢里被折磨了多日,所以她的脚已经肿得不能走路。情况危机,竹香喊兰香怎么办。兰香扔下谭在春,跑过来准备背上梅香往外逃。
但一切都晚了,朝三一边朝这边开枪,一边嘴里喊:“劫牢的,你们一个也跑不了,都给我把枪放下!”两边的枪声密集。兰香还没背上梅香,一颗子弹射来,正好击中了梅香的头,梅香头一歪,如一片梅花飘落,一头栽了下去。
看梅香已死,为了保存日后复仇的实力,兰香招呼竹香:“撤!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给梅香报仇!”
三姐妹流着泪,迅速从墙角跳了出去。
而谭在春,从树下爬起来,惊魂未定。看梅香死了,杀手跑了,他急忙故意冲朝三暮四喊:“快来救我!我在这里!”
朝三看到了谭在春,他一面招呼人去追杀手,一面过来问:“谭少爷,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在春说:“我不喜欢那些魔术,所以就想一个人到这儿来走走,可谁曾想,刚到这儿,就遇上了这几个杀手。”
朝三没有怀疑谭在春。“幸亏你没事,要是你出了事,我们可没法向督办和老爷交代,更没法向我们小姐交代。”
谭在春掩饰着,笑笑:“没那么严重吧?”
正在这时,冷云风赶了过来,随后,冷月娥和灵秀也匆匆赶了过来。冷云风问了朝三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看了看谭在春,没有说什么。冷月娥一脸担心,责怪谭在春不该一个人到这儿来,说他们冷公馆可是到处都有机关和陷阱,一不小心就会没命。其实,她心里明白,谭在春这是来救那个小道姑。
然而,兰香三姐妹没能按原计划救出梅香,回去后,三人跪在李芮面前请求处罚。
考虑到日后还要继续利用这三姐妹,李芮没有怪罪她们。她说:“这也许就是梅香的命吧,希望你们逢年过节,别忘了给她烧几炷香,几刀纸。”不过,她当即命令,“从此刻起,为了先生大业,也为了给死去的梅香报仇,日后,若有机会,你们三姐妹必须全力追杀谭在春,绝不能让他痛痛快快地活在世上!”
“是!”三姐妹齐声答应。李芮很满意。
而在冷公馆,冷云风见刺杀袁督办的小道姑已死,他除了惋惜自己没能玩玩这朵花,其它的,他倒也没再多想。此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几天后,谭在春胳膊上的伤已基本痊愈,经过那个军医的最后一次检查,冷月娥和灵秀送谭在春回家。等他们刚到林家与谭家的马路中间,冷月娥突然学着戏台上的越剧唱腔高声唱了起来:
“我说梁兄啊,这十八相送你可懂?……”
冷月娥唱的很好,灵秀直鼓掌。谭在春吓出了一身冷汗,怕林玉凤听到,会误会他和冷月娥有什么情感上的深刻关系。
果然,林玉凤与冷月娥是姐妹交,所以冷月娥的唱腔从窗口一飘过,她就真切地听出是冷月娥。她想,月娥一定是来告诉她在春已痊愈,让她去接他。可是,当她喜冲冲跑下楼,来到马路上,她愣住了,眼前的格局很清楚,月娥是来送在春的。
林玉凤醋海汹涌,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走过去,轻声责怪在春:“伤好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怕我不去接你呀?”
谭在春笑笑,满脸歉意:“玉凤,你多心了,不是怕你不去接,是我来不及通知你,你不知道,早上那军医一说我伤口没事了,我就急着往回赶。”
冷月娥说:“是啊,我怕在春在半路上会突然伤口痛,就和灵秀来送了。”
林玉凤知道冷月娥心底里的鬼主意。她婉转地说:“可惜,你这十八相送,梁山伯不爱你这祝英台。”
“那他爱谁?你少瞎说。”冷月娥斜瞅着林玉凤,较上了劲,“你真残忍,干吗老打碎我的梦。”她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林玉凤,“别得意,我早晚会让你的这个梁山伯和你这个祝英台,楼台一别恨如海!”
林玉凤毫不示弱:“那我要告诉你,即使梁祝化成了蝶,他们也情深似海!”
马路上,两个女人又在斗嘴,较劲。最后,冷月娥显然说不过具有文学硕士学位的林玉凤,她冲灵秀大喊一声:“走!咱别在这儿跟这个女人说话了,咱去找在香去。”说着,冷月娥气呼呼地走进了谭家,灵秀随后也跟了进去。
林玉凤和谭在春对视一笑,都觉得冷月娥太无理取闹。林玉凤轻摸着谭在春那只受伤的胳膊,心疼地问:“还痛吗?”谭在春摇摇头:“不痛了,心里有你的爱,怎么还会痛呢?”“那好,那咱去庆贺一下。”林玉凤欣慰地一笑。“好啊,去哪儿呢?”谭在春很赞成林玉凤的提议。林玉凤想了想,一指前面的一座大楼:“国际饭店。”谭在春说:“好,那咱这就去。”谭在春回望了一眼自家的二楼,“咱要不要也叫上月娥和灵秀?不管怎么说,她们对我伤口的痊愈也是出了很大的力的。”林玉凤说:“要叫你去叫,反正我不去,我是为你庆贺伤口痊愈,又不是庆贺她们的伤口痊愈,再说,那个冷月娥的伤口永远也不会痊愈。”
谭在春没有坚持,两人来到国际饭店。开了一个包间,林玉凤点了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还要了两瓶刚从法国运来的红葡萄酒。林玉凤劝谭在春多喝几杯,别留着肚子回去吃冷月娥的气。谭在春笑了,林玉凤也笑了,两个人的心海里爱潮涌动。
林玉凤的脸颊上泛起阵阵红晕。她动情地说:“春,但愿我们的爱能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傻话,我们怎么会分开呢?即使化成了蝶,我们也双栖双飞。”谭在春郑重地说。
“嗯,是,谁也甭想把我们分开,就像日月。”突然,她轻叫一声,想起了什么,“哦,我忘了,我哥哥建业跟我说,要我有机会带你过去跟他下棋。”
“那咱现在就去。”谭在春没有犹豫,“反正我也想找你哥大战三百回合。你不知道,这些天住在冷公馆,简直要把我憋坏了。”
“你不是有个红颜知己冷月娥陪着吗?”林玉凤开玩笑说,“怎么,有那么一个俏佳人投怀送抱,你还寂寞?郁闷?”
谭在春淡淡一笑:“你呀,小心眼又来了。”说着,他拉起林玉凤的手,“走,找你哥下棋去,免得在这儿跟你聊久了又勾起你的醋意。”
林玉凤幸福地笑了。她去付了账,和谭在春说笑着往回走。
一进家门,从花园里飘来阵阵的花的芳香。林玉凤停下来嗅了嗅:“哇,好香啊,在春,在花的王国里,我最喜欢黑玫瑰,它深沉,庄重。”谭在春也很喜欢花,随后跟上:“在花的王国里,我最喜欢兰花,它纯洁、高雅。”林玉凤一笑:“你品位不低,希望你遇上一个叫兰花的姑娘。”谭在春一笑:“借你吉言,也许会遇上一个叫兰香的姑娘。”
两人说笑着上楼。刚到楼上,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冷月娥的笑声。
原来,冷月娥先让灵秀回去后,她就一个人来到了林家,她要找机会继续和林玉凤斗。此刻,她正在林家的厨房里给林家的佣人翠姑讲她大哥如何杀人的事。几个血头血脸的故事讲完,直把胆小的翠姑吓得浑身直哆嗦,她哭着恳求冷月娥:“冷小姐,你别再说了,我可不想让你大哥把我抓去喂王八。”冷月娥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跑到了院子里。
一会儿,谭在春开始和林建业下棋,林玉凤则换了件衣服,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匆匆走下楼去。她来到花园中央,坐在一条石凳上,认真翻着手里的书。忽然,从书里掉出来两封信,她随手拿起来看了两眼,搁在了身边。
空气很清新。冷月娥跑了过来。林玉凤说:“你又要和我吵?我可不想和你再谈我的在春。他是我的,我没必要一直跟你谈他。”冷月娥说:“你这是胆怯,怕我真的抢走你的在春,这也说明,你们的爱是有裂痕的。”“你少胡说!”林玉凤白了冷月娥一眼,两个人又开始唇枪舌剑。
而此刻,在楼上,谭在春和林建业的棋局正厮杀得难解难分。说来也奇,两人大战了几十盘,竟屡战屡平。对此,林建业沉思着说:“在春,是不是我妹妹把我的棋路,全告诉你了?”
谭在春笑笑:“没有,是你本事高,我偶然走对而已。”
林建业非常高兴:“行,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输给你了,等将来我有了权势,我一定重用你!”
谭在春不想当什么官,笑着说:“你就饶了我吧,我可不参与什么政治,我只想当好我的记者。”
林建业说:“你是袁镇辉的救命恩人,你为什么不去他那里发展呢?你我眼看着就是一家人了,你先去,然后再把我引过去,这样,对我们两家都好。”
谭在春陷入一阵沉默。林建业尴尬地笑笑,走了出去。
客厅里,显得有些冷清,为了摆脱这种气氛,谭在走下楼,来到林玉凤身边,并随口问她正在看什么书。林玉凤回头一笑,说:“我正在看法国作家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如果有一天你也像主人公那样被关进了恶魔岛,受尽折磨,你也要勇敢地活下去,为了正义去复仇。”
冷月娥走了过来:“如果谭在春被关进了恶魔岛,那我就天天给他去送饭。”
林玉凤很不高兴,表情一沉:“月娥,即使在春真的被关进了恶魔岛,也轮不到你去送饭。”
冷月娥说:“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呀!是啊,如果谭在春真的被关进了恶魔岛,那也许我早就跑了,我不落井下石就很好了。”冷月娥扭开头,心里在流血。
林玉凤不想跟冷月娥吵,低声道:“你就是这种人。”
一旁,谭在春深知冷月娥的野蛮、霸道和厉害,他怕两个女人再说下去会真的打架,就赶紧制止说:“我算服了你们俩了,只要一见面就斗个没完。”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天,两个女人居然异口同声。
谭在春愣了下,换个话题:“月娥,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要是回去晚了,你大哥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呢。”
冷月娥眉梢一扬:“少咒我!你才被人绑架了呢,你无权赶我,我是来看玉凤的。”
三个人都笑了。林玉凤说:“你们聊吧,我累了,我上楼去了。”说着,她匆匆上楼。谭在春跟了过去,低声解释:“你别听月娥瞎说,我和她没什么的。”
林玉凤用疑问的口气:“是吗?我看没那么简单。”这一瞬,她从骨子里感觉对那个冷月娥越来越讨厌,她感觉冷月娥正在一步一步按计划瓦解她与谭在春的情感。
她走到钢琴前,快速地烦躁地弹奏了一首忧伤的曲子。谭在春站在一边,感受着曲子里的如泣如诉,愤怒和不悦,很伤感。
楼下,冷月娥久久地伫立在那儿,表情忧郁。突然,她发现,由于林玉凤急着上楼,竟把书中原本夹着的两封信遗忘在了石凳上。她快速拿起信,抽出信笺,大体看了两眼,然后,她得意的一笑,冲楼上说:“玉凤,我走了。”她拿着林玉凤的这两封信,匆匆离开了林家。
一会儿,林玉凤对谭在春建议说:“亲爱的,我们去看场电影吧?看场电影,放松一下你那被冷公馆憋坏的心情。”
“好啊!”谭在春很高兴,快速答应,“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
两人走下楼,来到大街上。夜色正浓,霓虹闪烁,乱象中洋溢着奢华。
谭在春边走边问:“玉凤,你这样爱看电影,是不是因为它是个新生事物?”
林玉凤笑道:“NO!你忘了,我可是电影审查委员会的委员。”
“哦,对,我忘了这个了。”谭在春抱歉地一笑。
两人对视,深情不渝。
前面,眼看就要到影院,可就在这时,从身边突然蹿过来几个黑影,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拖进了一辆早就停靠在路边的黑色小车里。
林玉凤和谭在春顿感惊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谭在春意识到,这可能是上海滩近来屡见不鲜的绑架,眼下时局混乱,借绑架勒索钱财之人越来越多。但他突然也想到,这会不会是那个冷云风在背后搞鬼?身旁,玉凤的手被一个大汉绑了起来,她拼命挣扎,但她一个弱女子,无力挣脱手上的绳子。
不一会儿,小车开进了一处废旧仓库,两个人被押了下来。
借着仓库里昏暗的灯光,谭在春左右扫视,看冷云风这个王八蛋在不在这里。但他始终没看见冷云风的影。不多时,从一堆破麻袋后面走出一个他从来就不认识的黑脸老头。凭以往的所见所闻,他断定,这人肯定是上海某个帮派的掌门人。
果然,他猜的没错,此人正是上海滩第二大黑帮龙虎帮的老大生铁佛。
“林小姐,对不住了,让你受惊了。”生铁佛冲林玉凤走了过来,“鄙人江湖送绰号生铁佛,今晚用这种方式把你请来,实在是因你担任的差事给你惹了麻烦。”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林玉凤愤怒地瞪着生铁佛。
“不干什么,”生铁佛不慌不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林玉凤想起了冷云风,警告生铁佛:“我可告诉你,我和冷云风的妹妹冷月娥是好姐妹,你们要是敢对我们胡来,冷云风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三小姐,”生铁佛把玩着手里的枪,“我必须告诉你,我生铁佛是玩刀玩枪长大的,可不是被人吓大的。实话跟你说吧,你身为电影审查委员会的委员,你为什么这么倔呢,大华电影公司不就是和外国人合作拍了部少妇偷情的电影嘛,这又有什么,那么多委员都审查通过了,可唯独你跳出来坚决反对,说什么影片低级,有伤风化。可你知道吗?就因为你的这个反对,害得大华老板损失巨大,要跳黄浦江了。没办法,既然人家出了钱,今晚,你必须在这份文件上签字,不然,我们不好回去交代。”
事情原来是这样。林玉凤和谭在春一脸怒气。
谭在春策略地说:“这件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用不着动刀动枪。”
生铁佛斜眼瞅着谭在春:“早就听说林三小姐有个非常爱她的谭少爷,今晚一见,果真如此。佩服,佩服。”生铁佛把枪瞄准谭在春的眉心,“可惜,你不是电影审查委员会的委员,跟你谈了也是白谈。”
“你们不要伤害她,先把她手上的绳子松开。”谭在春急切地说。
生铁佛冲背后一招手,一个大汉走过来松开了林玉凤手上的绳子。
林玉凤眉梢坚毅,愤愤地说:“像大华拍的这种垃圾,我是不会通过的!”
生铁佛急了,一脸气恼:“哈哈,林小姐,你这不是非要逼我动粗吗?”
林玉凤很坚决:“你回去告诉大华老板,想用这种方式逼我同意,办不到!”
“好!算你狠!”生铁佛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杀机。
谭在春怕林玉凤这样坚持会吃亏,示意她先答应,然后再想办法。
生铁佛冷笑两声,命令手下对林玉凤动粗。
谭在春快步过去用身子遮挡住林玉凤,恳求生铁佛:“大哥,有话好商量,千万不要动粗。”
“好啊,”生铁佛逼视着谭在春,“那你就让你的心肝宝贝在这文件上签字。”
“可是,即使玉凤在这文件上签了字,日后她照样可以在报上发声明废止,所以说,咱还是坐下来一起商量个合适的解决的办法。”谭在春故意用话语稳住生铁佛,环视四周,准备拉上林玉凤快速向外跑。
仓库里,短暂的沉默。生铁佛看向林玉凤:“好,既然你这么坚决,那就别怪我生铁佛心狠手辣,不留客气了。”生铁佛伸出手,要对林玉凤动粗。一旁,他的一个手下担忧地说:“老大,林玉凤毕竟是冷月娥的好姐妹,你要再考虑考虑,万一我们对林玉凤动了粗,冷云风会不会派人追杀我们?”
生铁佛把眼一瞪:“狗屁!我才不怕他什么冷云风冷月娥,他们两兄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喜欢玩女人,一个是骚货,就是冷云风把他妹妹和那个灵秀倒贴给我,我都不稀罕!”
几个手下捂住嘴直笑,其中一个低声说:“你倒想要,可人家给吗?”
生铁佛继续说:“林玉凤,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只要你在这份文件上乖乖签上你的名字,咱马上各走各的,否则,我就一枪打死你!”
情况危机,谭在春心头一颤。趁生铁佛两眼盯着玉凤,他回头扫去,真是奇迹,他发现了一个能控制整个仓库电源的电闸就在离他的不远处。立刻,他有了和林玉凤逃走的好办法。
当生铁佛再次威胁林玉凤签字,谭在春猛地运足力气,一脚踢向生铁佛的下身,这一招,果然是千古绝招,无论是男人用来对付坏人还是女人用来防色狼,几乎每用必灵。生铁佛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双手捂住下身蹲了下去。
一瞬,生铁佛的几个手下被谭在春的这一招吓懵了,纷纷乱喊乱叫乱开枪。
利用这个机会,谭在春拉起林玉凤,几步跑到那个电闸前拉灭了仓库电源。刹时,仓库里一片漆黑。两人很快跑出仓库,逃到了大街上。
来到江边,林玉凤情不自禁地抱住谭在春,泪水直流。经历了这生死一劫,她更加爱在春。她呼唤道:“在春,我爱你,我永远爱你!”夜色深深,谭在春也真情告白:“玉凤,我也是,我们永远相爱!”
夜色中,山盟海誓,在江风中飘荡,飘荡……
就在两个人要沿着宽敞的马路往回走的时候,谭在春蓦然发现,冷月娥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吃了一惊,冷月娥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她一直在跟踪他和玉凤?与此同时,林玉凤也看到了冷月娥,她大感奇怪,今夜真是恐怖,怎么又在这儿遇上了这个魔女?
谭在春笑着走过去:“没想到你也出来看夜景。”
“我不是来看夜景,”冷月娥睫毛闪动,“我是在这儿等一份爱,一份天长地久的爱。”冷月娥的话有些怪。谭在春说:“那我祝福你,祝你早日等到一份天长地久的爱。”
冷月娥莞尔一笑:“你别得意,这事与你有关,不过,今晚我有些累,所以我暂不告诉你一个与你有关的爱的惊天动地的秘密。”
冷月娥的话更加奇怪。谭在春看冷月娥一脸神秘,不知她又要搞什么鬼。
这时,林玉凤走过来跟冷月娥打招呼:“我们还真是有缘,才分手没几个小时,又在这儿碰见了。”
冷月娥霸气地说:“这马路又不是你们林家的,街头遇见,有什么奇怪。”
两个人又要吵。谭在春急忙调和:“打住,你们俩一见面就吵,真拿你们没办法。”
冷月娥意味深长:“这说明你的魅力永远都让我们着迷。”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谭在春惊讶,望着远去的冷月娥的背影,心头涌起丝丝忧愁,他觉得,自己真不知该如何去安抚冷月娥才更为合适。林玉凤碰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在想,要不要给冷月娥一个机会?如果是这样,我可以退让一步,让冷月娥做小。尽管这不是我情愿的,可我不想让你和月娥都陷入一份一生一世的痛苦。”
天空,忽然飘起了丝丝细雨。闻听林玉凤的话,谭在春很内疚,很震撼,他坚定不移地说:“玉凤,别说这种傻话,请相信我,在我心里,我只爱你!以后,不许你再这样说。”
两人深情相拥,深情相吻。
可就在这动情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小车突然停在了他们身边。
透过雨雾打湿的车窗,里面,有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