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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傲雪寒梅

盗墓机密 夏汉志 18007 2021-04-24 09:29

  /第四章/

  傲雪寒梅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尽管此时的月并不黑,只是略微有些朦胧,可随着从窗内传来的阵阵惨叫,谭在春的胸口一阵接一阵的剧痛!

  从窗口望去,朝三正在给小道姑灌辣椒水,一股呛人的味道,四处蔓延。

  好狠的冯三刀!好狠的冷云风!

  朝三一勺一勺往小道姑的嘴里灌,暮四在一旁鼓着嗓子乱喊乱叫:“说!从实招来,谁是你的幕后主使?只要你痛痛快快说出谁是幕后主使,我们就立刻停手,否则,你自己掂着办!”暮四站在小道姑的一侧,就像一座要倾斜着砸向小道姑的黑铁塔。

  小道姑又羞又痛,皓齿已被辣黄,头发已被打乱。她瞪着暮四,狠狠吐出一口血丝,骂道:“狗奴才!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你们就是使尽招术折磨死我,我也不会说出我们的主人!”

  小道姑在骂的时候,两个裸露的乳房在不停地闪动。

  朝三和暮四看在眼里,心里直发痒,眼里直发迷,恨不得上去恶狼扑食咬一口,过一过嘴瘾。

  不过,当着冯三刀的面,他们心中不管有多大的欲望在膨胀,也不敢胆大妄为,搞不好,惹了冯侍卫,掉脑袋是件很容易的事。

  众所周知,在江南这地界,冯三刀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除了由他直接受命袁镇辉而绝对领导的“黑幕堂”,他还别出心裁地在江湖上自封为“无敌山”大王,并经常召集大江南北的一些鸡鸣狗盗、二流子等称兄道弟,广拜把子。当然,他更是用尽权谋、金钱和美女为袁镇辉拉拢势力。

  面对小道姑的铁齿铜牙,暮四急了,大骂一声:“臭道姑!”挥起巴掌向小道姑的脸上扇去,啪一声后,小道姑的脸上呈现出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这一切,窗外的谭在春和冷月娥看得真真切切,二人对视,彼此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气愤,几分急切。面对这样的惨无人道,他们的正义和良知,无法平静。

  没想到,推翻满清多年,好不容易才迎来一个稍稍像样的民国,可遍天下的军阀、恶霸、贪吏、土匪……仍在肆无忌惮、毫无人性地残害人民。

  遥望夜空,谭在春禁不住在心底里喊道:“中国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和繁荣!”

  水牢内,面对小道姑的强硬,冯三刀面如沉石,他把两道恶狠狠的目光盯向何仙姑,意图从何仙姑的嘴里打开突破口。

  冯三刀厉声逼问:“何仙姑!只要你肯说出谁是幕后主使,我就立刻放了你,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你的徒弟好!”

  何仙姑吓得浑身哆嗦,上牙打下牙,尿了裤子。她吱吱呜呜:“我……我……”她两眼左右扫着,闪着莫大的求助,但又不知求谁更好,那无助、恐惧和绝望,让人看了着实可怜和泫然。

  “来人,给这个小道姑揳竹签!”冯三刀下了绝令。

  朝三暮四哪敢怠慢,立即行动,取过一条条早就削好的锋利的竹签,开始往小道姑的指甲里揳。当第三根竹签揳进小道姑的中指时,小道姑疼得昏了过去。朝三行恶锲而不舍,他从水牢里舀了一瓢凉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小道姑的身上。不多时,小道姑醒了过来。冯三刀逼近小道姑,狼眉间闪着最后通牒,他恶狠狠地问道:“说!谁是你的幕后主使?”

  小道姑牙关紧咬,骂道:“败类!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冯三刀冷笑一声:“好,骂得好。”一转身,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冷云风。

  冷云风见迟迟审不出个结果,无法向袁督办有个交代,惶恐开始加剧。他愤怒地抡起胳膊在小道姑的粉嫩的脸上来回抽打,同时,疯狗一样地大声吼道:“说!说!谁是你的幕后主使?”

  小道姑双唇紧闭,脸上溅满了血丝。

  冷云风一时没辙,气急败坏,转首,望向何仙姑:“看到没有,你要是再撑着不说,可别怪我冷云风不客气,下一步,我就把你徒弟的两个奶子割下来喂狗,而你的呢,嘿嘿,你自己考虑着办吧!”冷云风恐吓、威胁,开始使用策略,攻心为上。

  何仙姑听说要割徒弟的奶子,吓得浑身更加发抖,不知如何是好:“我……我……”

  冯三刀相当狡猾,他一眼就看出何仙姑绝对要比她的徒弟好对付。于是,他冲朝三一招手:“把何仙姑的衣服扒了,我要跟她切磋切磋道术。”

  朝三答应一声,上去就把何仙姑的衣服扒了,紧跟着,又把何仙姑的内衣也拽了下来。立时,几个男人淫笑着上下观看何仙姑的完全裸露的身体,就像欣赏一只就要被屠宰的没有毛的羊。何仙姑满脸羞红,恐惧不已。

  冷云风看火候似乎到了,再次问小道姑谁是幕后主使,可小道姑依旧牙关紧咬,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气势。冷云风急了,骂道:“好一个死不开口的臭道姑!看我不给你点厉害!”说着,快速从旁边的一张小桌上摸起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寸寸向小道姑逼去……

  窗外,冷月娥吓得闭上了眼,她暗骂大哥不是人,同时,也在替小道姑担心、着急,她想,还不如快招了,管他谁是主使。

  匕首,眼看就要落在小道姑的胸上。

  目睹此景,谭在春真想冲进去制止,可他疼痛的伤势又让他不得不放弃。再说,即使冲进去,也只怕是徒劳。一人力量少且不说,毕竟他面对的是袁镇辉集团,倘若自己少有不慎,恐怕不止个人会有杀身之祸,就连家人恐也会受牵连。

  看来,此事只可用智,不可鲁莽。

  就在小道姑面临危机的最后一瞬,何仙姑突然喊道:“住手!我招,我全招。”

  “哎,早这样不就得了,也省得我大动干戈。”冷云风得意地一笑,收住手。

  冯三刀也松了一口气,暗庆自己这趟出马,果然没让督办失望。他冲左右打个手势,示意不要再行刑。

  何仙姑三十有余,长得极为漂亮,若是细看,颇有几分大唐杨贵妃的倾国倾城之容。多年来,她一路江湖,见过许多大波大澜。

  今日,她身陷魔窟,自知是难逃凌辱和折磨。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好女也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先保住命,至于其它,日后再说。

  于是,何仙姑含羞忍辱,哭道:“各位长官,各位大爷,你们就行行好,先让我穿上衣服再说,好吗?我一个女道家,这样说也不方便,你们不是道家,自然不知道我们道家的一些规矩,我们道姑是不能光着身子和男人说话的,如果说了,死后是要被道祖惩罚的,听师姐说,那惩罚可比阎王爷的下油锅还厉害!”

  冷云风吟吟一笑,不予理会,他看向冯三刀,希望由冯三刀定夺。冯三刀很有一套整人的经验,他斜瞅着何仙姑,断然道:“不行!还没交代就讲条件,等你招供完了,再考虑。”

  何成飞也站在冯三刀身后督促:“是啊,要是说晚了,冷老板可还有‘绝活’给你用!”

  何仙姑知道这一关是过不了了,她抬头望向窗外,流着泪长叹一声:“李芮啊李芮,我对不起你了!”回过头,她开始从头至尾讲述:

  “其实,这个事对我很无辜的。这一切,原本我也不知情。那天,督办以前的好友崔力文的夫人李芮突然找到我,要我收她的一个侍女做徒弟,这个女孩叫梅香,很有些功夫,是她的四个武功侍女之一。当时,我看她拿出那么多钱,就没多想,收下了梅香。从那以后,李芮多次向我打听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梅香见到督办,她说她有非常重要的绝密文件要给他。我哪懂什么政治,哪知这里面有名堂,恰巧,那天我听人说督办要去冷公馆,就觉得这是个机会,便打发梅香去给冷老爷送药之际,顺便把李芮的绝密文件呈给督办。”

  原因找到,冯三刀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用手指点着何仙姑:“可你知不知道,她是专门来刺杀督办的!”说着,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去,何仙姑的脸上印出几道血痕。

  何仙姑一阵疼痛,满脸委屈:“我一个出家之人,我哪拎得清啊,我还偷偷在想,可能是李芮为了讨好督办,要送他什么奇珍异宝和美女。早知是这事,就算刀架脖子我也不答应。那天,我还在家等好事呢,谁曾想,等来的却是冷老爷抓我。”何仙姑看向冷云风,希望冷云风看在以往的交情,饶了她。

  终于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终于可以向督办有个交代了。冷云风很得意,下意识地向窗外望去。窗外,一片安静。

  冯三刀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走到梅香跟前,仔细审视,一边审视,他一边自言自语:“我说看着有些眼熟呢,原来我和督办曾在崔力文的花园见过你。不过,当时你还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没想到才几年不见,你居然出落得如此漂亮,成了李芮的一个杀手。”

  梅香扭开头,一脸傲视,不理冯三刀。

  冯三刀有些气愤,突然提高嗓门,用一副泰山压顶的口气逼问梅香:“说!那三个呢?”

  梅香已被折磨得心力交瘁,但她依旧撑起精神,狠狠吐了冯三刀一口唾沫。

  一旁,何仙姑怕梅香再遭受刑,就急忙说:“那三个杀手都由李芮带着,具体藏哪儿,我也不知道。”

  冯三刀恶狠狠地问:“她们都叫什么?”

  何仙姑为了不惨遭受刑,干脆全盘交代:“加上我这个徒弟,她们分别叫梅香、兰香、竹香、菊香。李芮刻意为她们取这四个名字,连起来就是美好的‘梅兰竹菊’。”

  整个水牢开始躁动,朝三暮四不怀好意,分别把两瓢冷水泼在了何仙姑和梅香的伤口上。

  伴着阵阵钻心的痛,梅香咬着牙,怒目而视,同时,她心里暗暗发誓,日后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找这群恶魔报这奇耻大辱,决不能让他们逍遥快活!与此同时,她也在恨那个为袁镇辉挡下子弹的谭在春。虽然她不知道谭在春与袁镇辉是何关系,但正是由于谭在春的“一臂之力”,才使得她的计划只差分毫没有成功。

  出现这种局面,梅香感觉愧对夫人,愧对夫人的教导。

  临来时,夫人就一再告诉她,拯救江南的重任就交给她了,若刺袁成功,她将是江南的第一功臣,若刺袁失败,那袁镇辉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意要向崔先生靠拢的人。所以,她这次的使命可说是一身担江南了。细想想,几百条抑或更多的生命都系于她的这一次刺袁。

  现在,刺袁失败,她除了自责自恨自恼,确实觉得无脸再活着去见夫人。

  冷冷的水珠顺着何仙姑的身躯往下滴,她异常羞愤,不停地喊让她穿上衣服。但任她怎么喊,就是没人理,好像她的利用价值已结束。

  审出了幕后主使,冯三刀阴着脸,拧着眉毛,在水牢里来回踱步,他仿佛在思考一个问题,又仿佛在思考一个对策。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接急电紧急赴沪,总算未虚此行。掌握了谁是幕后真凶,也就能明刀真枪,四面出击,为督办彻底铲除“心病”。

  近来,国内各派分裂日盛,脚踩两只船甚至八只船的军阀不乏其人。现在,他与何成飞、江万里可谓是督办的铁杆亲信。这次三人来沪保驾,总算未令督办失望。真是谢天谢地!虽然督办久经大敌,但像这样的险事生平还是头一次。

  暗暗地,冯三刀在心底里感激那个在督办危机时刻出手的记者,若非此人,那他下半生的荣华富贵还真不知该去哪儿拎。倘若督办一命呜呼见了阎王,那他怕是也没那命坐上江南第一把交椅。也许,他只配去闯荡江湖,与江湖黑道为伍,做个帮派头目。

  审出了刺杀袁督办的幕后主使,冷云风异常高兴,他如释重负,问冯三刀下一步如何处置这两个道姑。

  冯三刀别有用意,挑逗道:“你说呢?”他告诉冷云风,事发冷公馆,人也是冷公馆抓的,是功是过,自然要记在冷老板身上,谁也不能抢,至于两个道姑,要杀要留,或卖苏州妓院,全由冷老板自酌。

  闻听冯三刀的大度,冷云风担心之余也很兴奋,没想到真凶查出,自己还白捡两个美人。他搓着手,直说好好好,是是是,感谢冯长官的恩赐。回头,他扫着两个道姑,心花怒放。

  显然,冷云风淫念横生,迫不及待。

  看冷云风对这俩道姑一脸猴急,久经风月的冯三刀哼哼一笑,表现出不稀罕!

  其实,他这样安抚冷云风,是深知,督办还有许多明的暗的要利用冷云风。所以,投鼠忌器也好,借花献佛也罢,他都要替督办把冷云风牢牢稳住。

  窗外,谭在春掌握了水牢内的一切情况,思量着,准备瞅个机会救出这两个道姑。毕竟,在魔窟里是受罪的。但令他特别惊奇的是,刺杀袁镇辉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崔力文的夫人李芮。崔力文这个人可曾是袁镇辉的死党好朋友,也是江南这地界上的另一个风云人物。

  此事巨大!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卷入一场政治漩涡或政治纷争。假如不救这两个道姑,那将有违他的良知;假如冒险营救,那势必会严重得罪袁镇辉、冷云风,甚至会于某时某刻遭到黑手暗算。

  这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他心里涌着莫大的恐惧,看向月色下的冷月娥。

  由于心里正痛恨着哥哥的恶行,冷月娥思想一走神,脚下踩动了一块碎石,响声,惊动了站在牢门那儿的有财,他向这边走来:“谁?出来!”

  冷月娥毕竟野蛮惯了。她迅速摇着一块手帕迎上去,骂道:“有财,瞎了你的狗眼,连你姑奶奶都不认识了!”

  有财一看是小姐,吓得一哆嗦,止住步,笑脸讨好:“哟,真是大小姐呀,你看我这狗眼,都让月亮给照蒙了,没看清,真没看清。”

  冷月娥白了有财一眼:“少啰嗦,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儿瞎胡闹!”

  有财说:“不是瞎胡闹,是南京来的冯长官在审刺客。”

  冷月娥说:“那我也进去瞧瞧。”

  有财一脸无奈:“大小姐,这恐怕不行,老爷吩咐了,水牢重地,没有他准许,谁也不能入内。”

  冷月娥故意装出很不高兴:“我大哥怎么做起了监狱长,自家房院也不让进了?”

  有财看了一眼冷月娥身后:“哎,大小姐,这么晚了你不在自己房里,跑这院来干什么?”他一转身,“我通报一声,让老爷出来见你。”

  “不用了。”冷月娥一把拉住有财,冲不远处的谭在春招了下手。

  谭在春快步走过来。冷月娥把谭在春往身边一拽:“哦,是这样,因为谭少爷的伤口有些痛,所以睡不着,就陪他走走。”

  谭在春心领神会,为了打消有财疑虑,故意埋怨冷月娥:“我说不到这边来你非要来,你看,影响人家办案了,若是犯人跑了,还不得怪到你我头上。”

  冷月娥偷偷一笑,顺着谭在春的话煞有介事:“是啊,影响就影响了吧,反正四条腿都来了。再说,这是自家的大花园,难道我这个冷大小姐还不能过来遛遛?”她假戏真唱地安抚谭在春,“你不用怕,若是犯人跑了,我担着。你是客人,又是勇救督办的大英雄,我看谁敢怀疑你、难为你。”

  二人配合默契,有财急忙大骂自己慢待了谭少爷和大小姐。于是,他讨好卖乖地说:“小姐,您可真逗,您这不是折我阳寿嘛,您干吗把自己说得跟外人似的,您什么时候来遛遛,我们下人也都愿意像太监伺候老佛爷那样,好好伺候您。”

  “油嘴滑舌。”冷月娥顺势踹了有财一脚。

  有财那对大板牙在月色下很像两块骷髅骨。他嘿嘿着,在身上乱摸,不一会儿,摸出一盒光美牌香烟,他抽出一支点上,然后凑近冷月娥,低声说:“小姐,老爷今晚确实有重务在身,小的绝不敢掉以轻心放进任何一个人。”

  冷月娥眉梢一挑:“哦?”

  不好!有财感觉小姐似要大动干戈,他吓得两腿一软,差点歪倒,他浑身打着颤:“小姐,您要骂要打都成,您可别用怪招,我胆小,对您那些手法,我真是猪八戒探无底洞,摸不着底呀。”

  有财真怕冷月娥会变着法折磨他。

  冷月娥大度容人地一甩手帕:“我没那闲工夫,姑奶奶有谭少爷陪着,心情不错。看把你吓的,还什么朝三暮四有财无财四大保镖呢,简直是一群废物蛋!”

  说到这儿,冷月娥禁不住暗自好笑,没想到自己还很会演戏,颇像戏台上的青衣呢。回头,发现在春也在笑,赞赏地笑。以前,在春还真没细心观察。

  冷月娥看谭在春对她双眸专注,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好感,她更感觉自己应该和在春风雨同舟地救出这两个道姑。

  她这样做,绝不是为了爱而取悦在春,而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在春是伟大的,真挚的,正义的。这年月,偌大一个上海,只怕打着灯笼也难再找出第二个。

  情花怒放,冷月娥的爱越来越浓烈。

  淡淡微风吹过,掀起几分恐怖中的诗意。

  冷月娥靠近谭在春,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谭在春没有躲闪,顺势搂了冷月娥的香肩。两个人看上去是那样和谐,有如天生一对。这样一幅情景,有利于掩护救两个道姑,不管是在今晚还是在哪时。

  看二人如此亲密,有财想讨几个酒钱:“小姐,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祝你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冷月娥笑着,用手帕一弹有财:“傻瓜,你可真会讨赏钱,怪不得大哥给你取名叫有财,还真是名副其实。”冷月娥觉得机会难得,借机向谭在春施压,“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人家谭少爷可早就心有所属了,我是蛇帮老大的妹妹,道不同,他会爱吗?”冷月娥盯着谭在春,“我说的对吧,谭少爷?”

  谭在春笑笑,没有直接顺着冷月娥带有情感挑衅的话去回答,而是换个话题婉转地说:“其实,每个人在没有正式结婚之前,都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数,常言说,瞬息万变嘛。”

  一瞬,谭在春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混乱,不知他在掩饰什么。

  “哈哈。”冷月娥轻拍了一下手掌,“好,不愧是文人,总是能言善辩。听你这一说,你两边都留了余地,也留了悬念。”

  谭在春笑笑:“没其它意思,中庸之道,中庸之道。”

  “什么中庸之道!”冷月娥一撅嘴,“不喜欢人家就明说嘛,干吗拐弯抹角。”

  “看你小气的,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谭在春轻轻一拥冷月娥,“我们还是随便走走,快回去吧。”

  冷月娥笑若桃花,牵着谭在春的手,准备当着有财的面故意到花园深处走走。

  可就在这时,牢门一开,冯三刀头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当他一眼看见前面的谭在春和冷月娥,立刻脸一沉:“什么人?”

  有财急忙回话:“长官,是我们家小姐和谭少爷。”

  冯三刀一怔:“是不是那个救了督办的谭少爷?”

  有财答:“是。”

  冯三刀转动着一双狡猾的眼珠,略作思忖。稍后,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快步向谭在春走来,好像他突然看到了一棵摇钱树,一架青云梯。他上前主动握住谭在春的手,直说:“谭少爷,幸会幸会,你是个大英雄啊,督办已委托我正式通知办公厅,不日发文,表彰你的英勇。督办对你很器重,表示一定重用!”

  谭在春虽看不惯冯三刀一副小人作派,但他也要遇事包容地与他寒暄、交流。

  冯三刀看谭在春还算随和,不像很难交往的人,就大起胆子来说:“谭少爷,三刀势单力薄,等哪天您见了督办,还望多多美言。”

  谭在春深知,像冯三刀这种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于是,他很策略也很巧妙地应付说:“冯长官过誉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冯长官是督办的左膀右臂,还请你为我美言才是。”

  冯三刀虚伪地一笑:“谭少爷谦虚了,日后,我们会有机会共事的。”

  一旁,何成飞鬼计不足,奸猾有余,他也怕失去一个日后也许能助他登高的机会,就跟着夸奖谭在春是中华英才,日后必将是国家的栋梁。

  谭在春淡淡一笑,不愿再应付,转身,准备回房去思谋良策营救牢房里的两个道姑。

  冷月娥解围说:“我说两位高官低官,谭少爷不喜欢政治,也不想参与政治,他只想守住谭氏家业,做一名正义的记者。”

  冯三刀一怔,不再言语。

  何成飞想赶快回去向督办复命,就靠近冷云风低声说:“冷老板,两个佳人就犒劳你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乐就怎么乐,不过,我可提醒你,凡事悠着点,别闪了腰。”

  二人一阵淫笑。

  冯三刀咳嗽一声,有些不悦,像是色狼没吃到美食有些妒忌。

  何成飞和冷云风相互交换一下眼色,谁也不敢再出声,生怕惹恼了冯三刀,会暗中吃上“苦果子”。

  那一年,何成飞因无意间顶撞了冯三刀,没想到冯三刀当晚就派人绑了他新纳的小妾。最后,几经交涉,冯三刀硬是从他这儿狠狠敲了五万大洋。光这还不算,美人赎回来后,一查看,身上已被冯三刀烙上了“王八”印。当时,差点没把他气死,没办法,花五千大洋买的美人,最后几块大洋卖给了妓院。从这以后,他算是领教了冯三刀的心狠手辣。所以,凡与冯三刀共事,他总是处处小心翼翼,该出风头捞好处的地方,也绝对先让着冯三刀。这种习惯久了,他在冯三刀面前就像是一只被主人呼来唤去的狗。

  冷云风白捡两个美人,心中自是暗喜,他示意朝三先把何仙姑带到他的房间。

  不用问,冷云风今晚又要玩猫捉老鼠。

  回到住处,谭在春立刻给主笔打电话,把当晚发生在冷公馆的事详细地告诉了主笔,并请求主笔次日见报,揭发这群恶人。最后,他向主笔保证,若因此事给报社引来麻烦,他愿承担一切责任!

  主笔是一位非常爱国的正义人士,他在电话里告诉谭在春,他会斟酌处理,若引来麻烦,他不会让谭在春一人承担,除了他,还有申报的全体同仁,还有政府向社会一再承诺的“言论自由”。况且,就算梅香是刺袁要犯,可像冯三刀这样极刑审讯,也属不当,理应谴责。再则,对二犯不移送司法,而将其送予冷云风,更是有违道德、法律。

  主笔的胆气与正义,让谭在春更加佩服和崇敬。真乃人这一生,得一良师益友也!

  门一推,冷月娥亲自端来一碗鹿肉,让谭在春趁热吃了好保养身体。看谭在春伫立窗前,一派英雄豪气,她双眸里闪出对谭在春永不磨灭的爱。在她眼里,谭在春是太阳,她就是月亮。

  不过,林玉凤身上那种古典与现代美,让她自叹弗如。为此,她嫉妒,她暗恨。虽然她也是身材玲珑,容颜亮丽,可与林玉凤比,她还是觉得自己少了一份天然的美。

  情思幽远,冷月娥默默吟起一首古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冷月娥想——这古老的爱情誓言,恋爱中的男女都该记住。

  不知什么时候,谭在春吃完鹿肉,走到她身旁,用手轻拂了一下她的秀发,望着窗外的夜空,感慨说:“夜色真美啊,你看那满天的眨眼的星星,它们是有灵性的,它们在祝福世上的每一个人。可惜,星愿虽好,尘世间,却仍有许多污秽。”

  冷月娥理解谭在春的着急心情,她也感慨说:“是啊,和着这美好的月色,我多想与你逃到世外桃源,与你长相厮守,直到天荒地老。”

  情不自禁,冷月娥牵了谭在春的手,特殊时刻,谭在春没有收回。

  冷月娥望着天上的星星,温情地遐想:“你说,在那银河岸,牛郎和织女在说什么呢?”显然,她意有所指。

  谭在春一怔。

  趁谭在春走神,冷月娥轻吻了一下谭在春的脸颊。

  浪漫如诗,亲吻如酒。

  美景下,谭在春有些诗一般的陶醉,以至忘了自己的爱。在这如诗如酒的氛围里,他有些不由自主的动情:“没见你写过诗,倒听你很像个诗人。你也学会写诗了,有点韵味。”

  冷月娥红颜泛情:“凡是读过红楼的女子,十之八九都能作诗。曹雪芹不止是个优秀的小说家,更是一个出色的诗人。”她笑望着对她有几分另眼相看的谭在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用在这儿大概就是近红楼会写诗吧?”

  “你的想象力不错,”谭在春笑着,“连我这个舞文弄墨的也要甘拜下风了。”

  冷月娥扮个鬼脸:“我这可是发乎于心,出自真情。”

  谭在春点点头:“我知道,这说明你情感真实,从来都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

  冷月娥笑了,笑得很开心。

  不知不觉,二人谈得很畅快,惬意中,似要产生许多内容。

  随着兴致,谭在春发表见解:“自古以来,文人大都喜欢安心做学问,不愿介入各种政治,可今晚你也看到了,政治是如此残酷,如此毫无人性。我想,不管袁镇辉的势力有多大,他早晚是: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成也一忽焉,其败也一忽焉!”

  谭在春满腹忧国忧民的感慨。

  为了不落文采以显示自己也是个有学问的民国新女性,冷月娥也跟着愁上眉梢,颇有几分忧怨地说:“可我们眼下要做的,也只能是尽人力,听天命。”

  就在这时,丫环灵秀走了进来,说她已为小姐在浴缸里放好了水,请小姐过去洗了澡睡觉。冷月娥心不在焉,不耐烦地回道:“知道了,你先洗了睡吧。”她仍舍不得离开谭在春。

  看冷月娥恋恋不舍,谭在春笑笑:“先回房睡觉吧,有事明天我们再商量。”

  冷月娥深情地点点头:“嗯,我听你的。”说完,快步回房。

  看小姐回来了,灵秀笑着说:“小姐,原来男人和女人谈恋爱就是难舍难分呀,要是换了我,我可不会搞出这么多花样。”

  冷月娥很开心,故意逗灵秀:“你不先搞出这么多花样,难道你还一下子就生孩子呀。”

  灵秀的脸立刻羞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她急忙制止:“哎呀我的小姐,看你胡思乱想哪去了,人家是说,要爱就痛痛快快,别磨磨蹭蹭,考验似的。”

  冷月娥说:“傻丫头,你不懂,爱要慢慢享受,慢慢拥有。”

  灵秀不服,辩驳说:“那要是等到一百年以后,还拥有什么呀,早就一堆黄土掩风流了。”

  冷月娥一怔,灵秀的话颇有几分道理,是啊,看来爱是不能长久等待,先甭说百年,就是一宿也只怕是夜长梦多。

  这一刻,冷月娥感觉有种从未有过的惶恐,林玉凤对她的爱的威胁和屏障越来越大。

  望着小姐神不守舍的样子,灵秀说:“小姐,你快先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快洗洗睡吧,你看你身上的汗,都把衣服湿了。”

  冷月娥脱去衣服,开始把整个身子泡进浴缸,一边洗,她一边问:“坏丫头,你看我真的很美吗?”

  灵秀说:“当然美,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公子哥上门追你。”

  冷月娥叹息一声:“唉,可惜,这里面从来就没有在春的影子。”

  灵秀劝慰说:“你也别灰心,他这不是主动送上门来了吗?你要抓住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

  冷月娥摇摇头:“我总不能主动送上门去,说,在春,咱入洞房吧。”

  灵秀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可提醒你,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若是迟了,等人家成了亲,你也就只有哭的份了。”

  冷月娥笑着淋了灵秀一脸水,骂道:“死丫头,怪不得你这么积极,原来你是盼着我早点嫁过去,也好把你一块带去。”

  灵秀说:“这有什么不好,这样我和小姐就一生一世在一起了。”

  冷月娥眉头一皱:“好是好,可在春心里只有那个林妹妹。”

  灵秀双手扶着浴缸,低声说:“小姐,你脑子被水泡糊涂了,你想啊,像谭少爷这种正派的男人,只要你和他有了那种亲密无间的肌肤之亲,他自然就会对你负责,娶你。到时候,他想赖都赖不掉,想逃也逃不了。”

  “你的意思是——?”冷月娥欲言又止,随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对!有道理!”

  灵秀站起身,冲冷月娥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今晚你就去。”灵秀走到窗口那儿向外听了听,回过头来,“夫人不会知道的,再说,她也希望你和在春成一对。”

  冷月娥心动了,她觉得是不应该错过机会。她从浴缸里出来,刻意在身上裹了条超薄的浴巾,并在上面喷了几下特别吸引男人的香水,然后,她轻手轻脚,一步一步,走向谭在春的房间,毋庸置疑,她要“夜爱”谭在春!

  此刻,窗外已是万籁俱寂,真是个男女幽会缠绵的好时刻。

  身后,灵秀为小姐伸好被褥等她凯旋。有时候,生米做成熟饭,是一个女人轻易俘获一个男人的最快的捷径和绝招。希望这一招,今晚对小姐也非常适用。成功了,对她们两个都好!

  冷月娥从门缝望去,只见谭在春已和衣而卧,且有轻微的鼾声。显然,在春是有些累了。其实,他的饮食、活动,冷月娥一直监督着,生怕对他伤情不好。

  冷月娥犹豫着,但灵秀的话一直在耳畔回响。说真的,她真怕触醒了在春,让她一时无话可说。但为了得到他,她又猛烈地鼓励自己,别放弃!灵秀看小姐迟迟不进去,急了,几步走过来督促:“小姐,反正谭在春已经知道你是真的爱他,就算他觉得你的行为有些唐突,他也不会骂你的。”

  冷月娥一咧嘴:“哎哟,我的天哪,你这样一说,真让我感到羞死人了,我这可怎么办呀,我这不成了一个荡妇了嘛。”

  灵秀推她一把:“看你说的,古时候的卓文君还和司马相如私奔了呢,你也不想一想,那是什么年月,现在又是什么年月,现在可是民国,女人有权主动接近男人。”

  听灵秀这么一说,冷月娥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但她刚要推门进去,却又突然止住,她看了灵秀一眼,几步跑回房去。她躺在床上,心湖里荡起层层涟漪。

  往事一幕一幕,困扰心扉。深爱多年,没想到今晚竟要以“肉欲之爱”俘虏在春。这真是她冷月娥的失败,林玉凤笑到最后的胜利。

  鄙视自己的同时,她也隐约感觉有股不祥在向她袭来。

  她身体微微颤栗,她抱紧花被,强迫自己尽快入梦,这样,所有烦忧也许就追随梦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可是,因了白天陪在春饮茶的缘故,她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梦。

  几许淡淡月光,投射过来,有些朦胧,有些灰色。

  夜空,几颗灵犀般的星星忽明忽暗,忽近忽远。

  既然不能平静入梦,冷月娥干脆下床打开留声机,放上了一曲正在上海滩流行的《梦里花》。

  随着歌曲意境的起伏,她苦恼万千,挥之不去。

  歌曲依然进行,而冷月娥翻来覆去直把自己折磨得身心疲惫也终未进入梦乡。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感觉内心有股力量在促使她,这股力量——是青春的冲动,是青春的诱惑,是爱的鼓励。不知缘何,她竟开始大胆地设想起她和在春可能要发生的“情事”……

  顺着这条思路,她偷偷瞅了一眼对面床上的灵秀,看她已渐渐入梦,她便下决心再去找在春,她要赶在林玉凤之前把在春抢到手,等生米做成了熟饭,看她林玉凤还有什么高招,除非她甘愿做小,否则,她就得识趣地主动退出。说做就做,事不宜迟。

  她拧开床头上的一盏灯,在脸上补了一下妆,然后,刻意把一头黑发披散,透出一个女人的野蛮与温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冷月娥。

  情欲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冷月娥。

  据说,男人对女人的这种野蛮与温柔,是很难抵御的。面对女人的这种风情,男人很快就会从骨子里迸发出一种强烈的冲动的欲望。那排山倒海的气势,正是每个女人从内心所渴望的。

  冷月娥鼓足勇气,再次轻手轻脚地走向谭在春的房间,这次,她没有犹豫,走过去,轻轻推门而进,几步走到了谭在春的床前。

  半梦半醒中,谭在春感觉有人在推他,恍恍惚惚,他还听到有人在轻声唤他的名字,听声音,好像是冷月娥。他没睁眼,让梦继续。

  冷月娥坐在床边,脸上挂着甜蜜,她深情凝望,好想吻醒在春,“龙凤呈祥”。但几次,眼看就要接近,她又缩了回来。

  时光如流水,一分一秒过去。

  也许是天意,半梦半醒中的谭在春突然醒了,他看到冷月娥坐在床边,很纳闷,揉着倦意的眼,问:“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这来干什么?要是被你大哥和母亲撞见,还不得把我打死!”

  “看你,”冷月娥红颜娇羞,一推谭在春的胳膊,嗔怪道,“还勇救督办的大英雄呢,胆子这么小,你就不会说是我勾引你的。”

  谭在春没太在意,随口说:“瞎说什么呀,深更半夜的别吓我,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冷月娥看谭在春丝毫没有男人的那种冲动,她干脆来个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你这个木头,实话跟你说吧,今晚我过来,就是想和你同床共枕,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我说出去的话,绝不收回!”

  谭在春大吃一惊!睡意全无。

  ——他做梦也没想到冷月娥会这么大胆,竟敢和一个男人说出如此的话。若不是对她从小就很了解,他肯定以为冷月娥神经不正常了。他瞪大眼睛,盯着冷月娥:“你疯了?这不是在梦里,是在现实中,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谭在春从床上坐起来,打算送冷月娥回房。

  可是,冷月娥趁势将他死死抱住,他忍着痛,阻止,但冷月娥要脱下他的衣服。他开始慌乱,不知所措,他坐到床头,手臂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情如刀剑,无处可逃,他恳求说:“月娥,别这样,有什么话咱明天说,你这样不理智,不利于我们的友情。”

  谭在春试图从道理和柔情上说服冷月娥,希望她不要继续这样。

  窗外,一片寂静。

  冷月娥不死心,跳上床来寸寸逼近……谭在春无处可逃,只好任由冷月娥一把抱住,冷月娥的情欲之火已在周身燃烧,她轻声狂热地喊着:“在春,你要我吧!在春,你要我吧!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此时此刻,冷月娥恨不得一下子把世界上所有的缠绵情话全部说给在春。

  情浓,爱浓,是个男人很难阻挡!

  冷月娥抱紧谭在春,迟迟不将他松开,生怕一松手,谭在春会化作一片云烟,随风而去。此时此刻,在她脑海里,只有谭在春,在她血液里,只有谭在春!

  两个人的身体温度在急剧上升。

  冷月娥感觉自己的两个乳房在快速地膨胀,像是两座雪白的玉山,要把自己心爱的人深深地覆盖和掩埋,好浪漫,好动情!渐渐地,她开始感觉到,这不是在纷纷扰扰的红尘,而是在轻柔的云朵。但意乱情迷中,她自始至终忘了,她所深情相拥的男人,已心有所属。

  一阵夜风穿窗而过,敢问这是旷古的至爱?

  被动感受着一份深情与厚爱,谭在春周身一阵阵痉挛,一阵阵抽搐,那痛苦,让他忍不住要落泪。

  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爱的包围下,他的心神开始有些混乱,他想挣脱束缚,却被冷月娥死死抱住。

  进入这种状态,他实在无奈,只好劝慰:“月娥,你这是何苦呢?”

  冷月娥不理会,反而抱得更紧。她抖动着不安分的身躯,一只手在谭在春的身上狂热地乱摸:“在春,你是我的,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激情澎湃。冷月娥终于将一抹香唇压在了谭在春的嘴上,谭在春颤抖着,被动接受一份爱的狂野。

  最后,谭在春感到天在旋地在转。恍惚中,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支鹅毛被吹到了天上。他想尽快逃离这“悲惨世界”,但冷月娥已为爱疯狂,她使出浑身解数,继续昏天黑地地“欺负”他……她好像要把她堆积多年的不满情感彻底发泄出来。

  在这种爱的“肆虐”下,谭在的整个精神世界要分崩离析。随着胳膊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他开始低声求饶:“月娥,放了我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冷月娥终于放开了谭在春。此刻,她也把自己折磨到了一种爱的极至,痴狂的爱中,她感觉自己已心力交瘁,仿若尘世的一切,都变成了空白。

  冷静下来后,她幽怨地说:“在春,你到底怎么了,自从我认识你开始,就发现你对我从没有过什么好感,有无数次,我好想问,但我一直没有问出口,你知道吗,因为我怕,我怕从你嘴里听到我是一个蛇帮老大的恶妹。可是,不管你怎么对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不错,我是没有林玉凤优雅,学识渊博,可你们俩也根本不合适、不对路!”

  谭在春低下头,什么也不想再说。

  冷月娥怒目而视,似要一拳将谭在春打落床下。她气愤地说:“谭在春,你可真行,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难道每天在你眼里就只有那个林玉凤?”

  谭在春内心一颤!

  “难道我说错了?”冷月娥秀眸如剑,“从这两天你在我们家养伤看,难道你敢对天发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爱的感觉?”

  谭在春扭开头,嘴里低嚷:“没有,没有。我爱玉凤,我永远爱玉凤!”

  “你撒谎!”

  冷月娥不依不饶,用犀利的语言直逼谭在春:“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和我在一起快乐的样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从内心里是喜欢我的,只是因为你和林玉凤确立了恋爱关系,你不好明说罢了。”

  冷月娥的诠释犹如一块巨石,把谭在春压得要窒息。

  可是,面对谭在春的痛苦,为爱疯狂的冷月娥仍不罢休:“难道你对我表示出的好感只是昙花一现,只是想利用我救出那两个道姑,完成你轰轰烈烈的英雄壮举?”

  “天哪!”

  谭在春的心被刺痛了!被冷月娥的这几句带有曲解意味的话彻底刺痛了!他把头拱在床角的一堆棉被上,心里一遍遍掠过一个词:疯了,疯了!

  这种情势大约持续了几秒,火山终于爆发——

  谭在春突然抬起头,大声吼道:“你不要这样曲解我!你知道吗?你这是在拿剑刺我!我郑重告诉你,尽管玉凤是有些傲,可她从来就没有看不起我,我们的爱是平等的,我们会相亲相爱,直到永远!”他竭力表达自己爱的坚定,暗示冷月娥插不进来。

  “那我呢?”冷月娥秀眸含泪,失望中万箭钻心,“那我的爱是什么?是过眼云烟?”她凄凉地笑笑,“从小我就爱你,可你却一直排斥我,对我冷言冷语,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大哥的缘故,那时,我不懂也就认了,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也看到了,我和我大哥是一路人吗?”她委屈地抱怨,“我没想到直到今天,你依然对我这么冷漠,相比之下,我还不如你要救的那两个道姑。”

  谭在春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他抑制住内心掀起的波澜,想快刀斩乱麻,打发冷月娥回房。于是,他很郑重地说:“月娥,算我对不起你好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冷月娥几颗泪珠跌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四分五裂。

  许久,她调整了一下混乱的思绪,一面忆着往事,一面略含幽怨,迂回地说:“在春,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傻傻地等,痴痴地等,因为,我始终坚信,爱会感动上苍,爱能融化坚冰。可此时此刻,我突然发现,我也许错了,我也许不该爱你,因为在你的世界里,你只爱一个人,你是不会接受我的。”

  冷月娥坐在床角,轻拭泪痕。半裸的雪白的身躯,强烈刺激着谭在春的视线。谭在春有些怕,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安慰才能平息冷月娥的欲火。

  然而,怀着一种对爱的极度的失望,冷月娥的语气开始更加凄凉:“在春,你还记得南京路上的那家西洋糖果店吗?你还记得我们每次路过那儿,你都要买几颗送我和玉凤吗?可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每次你送我的糖果,我都悄悄留一颗,舍不得吃,因为这些糖果,是一个我心爱的男孩送我的,就算化成了水,我也喜欢!”冷月娥试图用一种悲情和怀旧的方式打动谭在春。她往谭在春的身上靠了靠,“不管你信不信,今生今世,我纯洁美好的爱,只为你!”

  男儿的心有时也是软的。谭在春感动了,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冷月娥野蛮背后的无限柔情。或多或少,他内心检讨了下,温和地劝道:“你干吗要这么傻,我不值得你爱。凭你的容貌和善良,你会有很多富家公子追求的!”

  冷月娥眉梢微颤,脸上露出一丝忧郁的笑。

  谭在春发现,冷月娥其实真的很美,细致身材,五官清秀,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喜欢。

  “月娥,你真的很美。”谭在春化解气氛。

  冷月娥淡淡一笑:“你的赞美很廉价。”

  谭在春顿觉尴尬,是啊,彼此熟识,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冷月娥继续为爱努力:“你听说过吗?女人天生固执,只要她认准的男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会用生命一直爱到尽头。”

  “可是……”谭在春犹豫,解释说,“我承认,我是有些喜欢你,但这并不代表我爱你。”

  冷月娥紧咬下唇,咬出了血渍。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爱的紧张。

  “你终于说出了实话,这说明你是爱我的。”冷月娥的表情上露出一丝喜悦。分开一缕遮面的长发,她把一缕痴痴的充满媚惑的目光投向谭在春,希望谭在春此刻像一匹饿了三天的疯狂的狼,扑向她,然后从头至尾,把她“吃掉”……

  谭在春忍着伤口的痛,陷入沉默。无论如何,今晚他是不能做出对不起林玉凤的事的。是的,虽然在他心里,他确实既深爱着林玉凤,也喜欢上了冷月娥,可这,真是一个残忍!他很苦恼。

  看谭在春迟迟无动于衷,冷月娥有些急,这一瞬,她爱极了谭在春,也恨极了谭在春。

  爱情,在她心中,似乎已荡然无存。

  她麻木了,流着泪,最后一次恳求:“在春,你要我吧,就在今夜!”

  “月娥,别这样。”谭在春眼神慌乱,急忙逃避,“你要相信自己,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

  “是!”冷月娥突然大声吼起来,“可你还不如说哪儿都有王老五,我可以随便找一个嫁了!你真会羞辱人,真不愧是上海滩的一支笔!”她猛地用力捶了一下谭在春,“可我要告诉你,我还就赖上你了,今生今世,我冷月娥非你不爱,非你不嫁,大不了,她林玉凤做大,我冷月娥做小!”

  谭在春吃惊不小,瞪大眼睛,知道冷月娥的野蛮脾气又上来了。他安抚说:“月娥,我们是好朋友,让我们顺其自然,好吗?”这婉转的话,等于给冷月娥留了一个希望。

  冷月娥沉默了。

  趁这个安静,谭在春下床披了件衣服,匆匆逃到了院子里。

  房内,冷月娥从窗口呆呆地望着逃到外面的谭在春,思想陷入一片空白。说真的,她有些无奈,她痛苦地走回房去,一屁股坐到床上,唉声叹气。她心里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她感觉今晚很羞愤,像是被一个男人抛弃。

  忽然,她想到了给她出主意的灵秀,越想越气,她唤醒灵秀,大骂灵秀的馊主意害死她了,害得她没法见人了。随即,她一面骂,一面低声哭泣。

  看小姐好事没成,反受了如此委屈,灵秀也慌了,但她很会化解,急忙笑着逗冷月娥说:“小姐,你大概是撞上了一根木头。”

  冷月娥破涕为笑:“你还说呢,都是你的馊主意,在春是个正人君子,他怎么会随便动一个女孩。羞死了,真是羞死了!”

  灵秀扶冷月娥坐到床上,劝慰说:“谭少爷没动你,这说明他确实是一个百分百的好男人。”灵秀稍加思索,“不过,你若真想哭,那就大声哭吧,把你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别憋着。可是,这男女相爱的事,不是靠哭就能成的,我希望你哭过之后,认真考虑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去爱。”

  冷月娥愣住了,也止住了哭泣,她坚定地说:“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爱定谭在春了!”

  灵秀举起右手,握紧拳头:“好!小姐,我坚决支持!”

  “死丫头,你也是在支持你自己吧?”冷月娥开心地笑了。

  “那是!”灵秀坐在床上,毫不掩饰,脸上露出几分向往和憧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既为己,也为小姐。”

  冷月娥笑了,笑得很幸福,她掐了一下灵秀的胳膊,又恢复了原有的霸道,她看灵秀还要说什么,猛地把灵秀推倒,一个劲地挠灵秀的脚掌心,一边挠,她还一边快速地说:“死丫头,我叫你巧舌如簧,我挠死你,我痒死你……我叫你心里想着在春……我叫你心里爱着在春……”

  灵秀被冷月娥挠得哭笑不止,大喊冤枉,大喊告饶。最后,她发誓:“小姐,你饶了我吧,即使将来我们都嫁给了在春,我也不会和你争,你依然是我的小姐,我依然是你的丫头。”

  冷月娥哈哈大笑,大获全胜的快感,让她一扫脸上的愁云。虽然今晚没能生米做成熟饭,俘虏在春,可灵秀的宽慰,让她感到,爱情未尽,希望还在,只要顺其自然,真心去爱,那“春天”,一定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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