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拉着李沅芷躲到一边，隔着大木板，李沅芷看清那头的骚动。地上横空飞来敲石的工具，幸好楚越带李沅芷躲得快，否则就会被这飞来的东西砸中。
“看来，洛水城的工人终于还是忍不了了。”楚越轻轻说着，“为什么要乱？难道官府虐待他们吗？”李沅芷微抬着头，盯着楚越问。
“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日让萧娘做了吃的送来？”
“不是因为官府不提供吃食吗？”这是李沅芷一直以为的，萧娘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如果官府不提供吃食，那这里上千的工人难道喝西北风吗？”楚越注意着那边的骚乱。
“可是官府提供的吃食实在是差劲，听说，上个月的工钱还没给工人结？”郭钊微眯着眼睛，紧盯着那头。
“所以才会爆发动乱？”李沅芷的手揪在一起，“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不管吗？”
楚越疑惑地看了眼李沅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楚越别过脸去，“这是后梁官府与百姓之间的事，不是我们能管，也该管的。”
不能管？更不该管？
或许以前的李沅芷在看见这样的
场面，无动于衷，也就可以袖手旁观。
可是现在，她的心态似乎有些做不到了。看见不平事，她的心总会生出一些不平的情绪来。
不远处，平头百姓和官府形成对峙的局势，一个看上去约摸只有十二岁不到的小男孩被人群挤出，摔倒在地，后脑勺因着下坠的惯性而往下落，正中央却是一块突出的石头。
“小心！”李沅芷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阿芷！”她的手伴随着脚步的适时，及时地拖住了那个男孩的后脑勺，“你……”
男孩面上惊慌，他坐直身子后才看清后头差点要了他命的石头，“姐姐，谢谢你。”
男孩对李沅芷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不客气，以后小心些。”
“阿芷，你没事吧？”楚越紧随而来，他还未走进，就看见一群人不断往后退，将李沅芷围在了人群当中。
“阿芷！”楚越不断穿过人群，离李沅芷却是越来越远。
“楚越！”李沅芷明明就听见楚越的声音在近旁，她的视线被高过她的人群掩盖，让她无法辨清方向。
“不要挤了，你们不要挤了。”身子和手臂不断被身边人撞着，她越是想往一个方向走去，却越是被相反的方向带去。
撞击下，忽得觉得臀部一阵吃痛，李沅芷被人群丢了出来，直接摔在了官府士兵的面前。
“你……”一个高大男子背后的士兵认出了李沅芷，“你是什么人？”说话的却是那个高大男子。
单单看上去，就知道是这里的领头人，“我……”李沅芷匆匆起身，低着脑袋，“我是被人挤出来的。”李沅芷拔腿就想跑，“站住！”只觉得后领子一紧，被人给抓住了。
只觉得双脚微微离地，竟是被那个高大的男人像是抓着老鼠一般抓着，“大人，你抓我做什么？”
李沅芷扯着谄媚的笑，“你刚才脑袋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李沅芷咕噜着眼睛，仔细想着，就算真说了什么，她又哪里听见了？
看着李沅芷这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高大男人送开李沅芷，让她落地，“我方才说，派一个你们的人和我们官府谈，结果，你就主动站了出来了。”
“不是，不是！”李沅芷摇头似拨浪鼓，“大人明鉴，我是被人给挤出来了。是挤，挤出来的！”李沅芷十分强调着这并非她本愿。
“那本官不管，既然你出来了，那就是你了！”
李沅芷当真是无语了，自己看上去像是这般好欺负的软柿子吗？为何这个人就是不放过自己呢？
李沅芷不知道的是，那个高大男人的目光时不时盯着她的脸看。不只是他，所有人……但凡是个男人，落在李沅芷身上的视线都是不免多加逗留了一番。
“将军，我们……”站在人群最后头的楚越挥手示意老林不要说话，“先看看。”
“你们同意她作为你们个官府谈判的人吗？”高大男人在拿话问所有人，每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却也是给不出一个说法。
“你们要明白，让这个女人作为你们谈判的代表，或许官府还做些让步。因为这个女人起码我看着顺眼。”高大男人说着话，顺便看了眼李沅芷，着眼神让人觉得恶心。
“如果是你们自己推选出的代表来和我谈的话，我不见得喜欢，也未必就会同意你们的要求。”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李沅芷做这个中间人嘛，“机会只有一次，你们……”
“姑娘，就你了。”一个人表态了。
“是啊，姑娘，你就行行好，替我们和官府谈判吧。”
“姑娘，有劳你了。”
……
逐渐地，所有人都赞成让李沅芷作为中间人去和官府谈判。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最前面，甚至没有人询问过她的意思。
李沅芷想拒绝，可是看着这些老百姓行殷切的目光，她不忍心拒绝。
沉默少许，“好，我答应你们。”李沅芷转身，“你说吧，要怎么谈？”
高大男人见李沅芷竟是如此的干脆果断，眼神中更多了些许的欣赏，“好，姑娘，这边请。”
“将军，夫人她被请进营帐了！”楚越也看见了，却比老林淡定得多，“我知道。”
眼见着李沅芷被带进营帐，楚越却毫无反应，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姑娘，请坐！”营帐之内，高大男人一副颇为绅士的样子，他请李沅芷坐，李沅芷便坐。
她朝四周张望了下后，便将目光落在对面这个男人身上，“说吧，哦究竟要怎样，你们官府才肯改善工人的伙食，以及将他们上个月的送工钱下发？”
李沅芷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改善伙食的事倒是好办，只是这发钱的事，却不是我能管的。”
“你不能管，谁能管？”李沅芷氤氲着脾气，这个人特意将自己请进来，难道就是要告诉自己他不能管吗？
那谈判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能管，但是官府的财政司吏却能管。只是他有病在身，不宜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沅芷的视线向后头的屏风落去，只见一个蒙着面纱、身穿官服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夫人，只要你能治好财政司吏秦大人的病，工人的工钱立刻下发！”
李沅芷眉头微粥皱，“你知道我的身份？”
“从你一开始摔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要知道，不是哪个普通人能有你这般令人见之不忘的容颜。”
高大男人望着李沅芷欣赏的目光，引得她偏过头去，有些不自在。
高大男人浅浅一笑，继而道:“金来就听说楚越大将军以及她的夫人都被遣到了这洛水城，只要稍加推测，就该知道你的身份。”
第一次，李沅芷觉得自己的这副长相是个累赘。
“可是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医好这位大人的病？”
“如果你医不好，那么外面的人，包括你的丈夫楚越，都会死。反正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干活的奴隶，杀了他们，我们还可以再找。”高大男人话音一寒，他是在拿楚越和那些无辜人的性命来要挟她。
“好，我答应你。”
李沅芷没有任何犹豫，能不能治，至少得在看过秦大人的病之后才能做出结论。
“大人，还请摘下你的面纱。”李沅芷左手轻翻，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秦大人缓缓摘下面纱，李沅芷在看见他脸的刹那内心涌过一丝震撼，面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秦大人的左半边脸长毛了大小不一、层次不齐的血色水泡，“这是花柳病？”
“夫人果然厉害，这也是在下为什么说秦大人不适合出去见人的缘故。”
花柳病是那些流连多个女子住处的花心男人在放纵过度之下，才会得的一种传染疾病。
身患花柳病的人，面庞长泡还在其次，更让人难受的是就连身体也会被水泡包围。
一遇风就奇痒难耐、一遇触碰，更是会流出脓水。
白天折磨、夜晚难眠，这样的病虽不至要人的命，却是能让人生不如死。
“夫人，老夫这病难道治不了了吗？”秦大人难看着一张脸，虽然患上这种病是他咎由自取，但是毕竟医者父母心。
“大人不必担心，还请先坐下。”秦大人依言坐下，李沅芷却没有先开始治疗的打算。
她走到高大男人的面前，“在治疗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希望大人能够为我解答！”
“和治病有关？”高大男人对是否答应李沅芷的请求存着狐疑的态度。
“无关，只是我治病救人向来有个习惯。心里若是有许多的疑问，我就无法治人。”这个习惯，当然是李沅芷胡诌的。
她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了，恐怕连她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你问！”
“这个人是你的谁？你为何要救他？还有……我救了他之后，你拿什么保证你能答应我的请求？”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