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芸心中咯噔一下,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曾经向他们提供过重要消息的大夫,靳长则。
然后她才注意到靳长则半蹲在地上是在忙什么。
他脚前摆着两个绞在一起的黑乎乎脏兮兮的玩意儿,如果不是指头的形状尚还存留,杨素芸完全无法想象这个被你爸包裹,爬着驱虫的肉块就是人的双手。
杨素芸在离那东西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扭头疑惑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靳长则也注意到女人在场,抬头一看吃惊道:“你……怎么也来了?”
两道同样疑惑的视线投在陈深身上,陈深往前走了两步,朝着靳长则抬了抬下巴说:“说吧,什么情况。”
靳长则飞快眨眨眼,道:“是这样,我方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了这双手的主人曾经的确中过毒,准确的说,不是致死的那中毒,有可能是迷药之类,总之毒性并不强烈。这只手没有被煮过,所以我要带回去仔细查验。”
杨素芸走上前蹲下身去瞧了瞧那双黑中透青,肿胀得变形的手,挥开飞舞的蝇虫,能清晰看见断腕的切面。
“所以为什么凶手要把手腕切下来呢?”杨素芸扭头问靳长则。
“手腕被勒缚过,”靳长则皱眉道,“勒得很紧,切断了还能看出痕迹,在我们这样的人眼里就更明显了,不过还是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认。”
“是被绳子勒的?”杨素芸又问。
“对,看痕迹是麻绳之类的粗绳子,”靳长则拿木棍戳了戳断手说,“只不过找不到实物了。”
杨素芸站了起来,扭头看了眼陈深,陈深的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
“还有什么发现么。”陈深抱着胳膊问。
靳长则摇摇头,叹口气说:“虽说是冬天,但双手的腐坏程度还是严重影响了判断。”
“那就带回去仔细查验,”陈深说着脸崩的更紧了,“事关人命。”
“……我知道。”靳长则叹口气说,“我现在就想法子把这东西带走。”
杨素芸也起身站到一边去,看着靳长则和陈深拾掇着把那梆硬的双手塞进麻袋里,然后将袋口扎紧,交到了靳长则手里。
“那我先回去,”靳长则提了提手上沉甸甸的袋子说,“等有了确切结果,就会来知会你们。”
陈深颔首道:“嗯,多谢大夫。”
靳长则转身走了两步,突然转回身来,视线在他们夫妇二人身上轮流扫过,杨素芸似乎隐隐猜到他要问什么了。
“我还是忍不住想问,”果然靳长则忍不住开口了,“你……是怎么怀疑到张秀儿那种人身上的?”
陈深弯了弯嘴角,说:“她还是嫩了点。”
靳长则叹口气,点点头,不再多说便转身离开。
见着男人离开,杨素芸又抬头忐忑地瞧着丈夫,陈深两手叉腰,神色严峻,似乎在思考什么,暂时并不想搭理她。
院子里刮起了阴风,杨素芸缩了缩肩膀,往陈深身边蹭了蹭。
“你知道我为何让你来吗?”良久后陈深才侧图问道。杨素芸点头嗯了一声,说:“我一直都相信相……相公。”
“那咱们尽快把她解决了吧。”陈深转身仍皱眉对杨素芸说,“这间屋子里有太多证据,总之我要让她消失。”
“消……消失?”
“对,彻底消失。”陈深说完吸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种决心,只能说他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个女人能让他如此难受,难受到真是不能忍受她那样的人还存活在世上。
杨素芸深吸一口气,问:“相公想杀了她吗?”
“不够,”陈深摇摇头说,“这样不够。”
“我理解你的心情,”杨素芸走到他跟前握着他的手腕说,“你是不是想接下来去调查王婶家,最好把人证物证拿出给村长他们看?”
陈深张了张嘴,没有答话。
“没有用的,”杨素芸摇头道,“就算你把人证物证一个个摆在村民面前,这件事也不会结束,也不会如你所愿的。”
陈深咬紧了嘴唇,在杨素芸跟前蹲了下来。
星幕已经笼罩天穹,这个不大的小院子里真可谓是奇冷无比,杨素芸一直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想离开这里,但事情似乎陷入了胶着状态。
就在这时,前院里冷不丁传来几声呼唤:
“相公——相公你在这里吗……相公——”
陈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狠狠翻了个白眼。
不知为何杨素芸只觉得在这种地方听到那女人的声音,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俩扭头往前院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女人的影子在离他们最近的那个窗子后面一闪而过。
“走吧。”陈深一脸生无可恋地说完,站起身往前院走去。
杨素芸闷声跟在他身后,本来她是打算好生解释说明一番的,但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也不知道陈深对她的说法理解了几分。如果说陈深过去果真是混迹江湖的老油子,那这种道理他应该多少能明白的吧。
他俩刚刚来到院子里,就巧遇张秀儿推开前门走了出来,看见陈深之后脸色一白,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问道:“相公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上哪儿去了呢。”
“是啊,”陈深苦笑道,“该吃完饭了,回去吧。”
张秀儿颠颠儿地跟了上来,紧紧跟在陈深身边。一到这种时候,杨素芸宁可远离他俩也不愿让张秀儿离自己抬进,于是她自觉落在了后面,张秀儿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两手又抱上了陈深的胳膊问道:“相公为何又来此地?莫非是想查出凶手?”
“算是,”陈深心不在焉地答,“有这样穷凶极恶的人在村中游荡,你不害怕?”
“有相公保护,我怕什么?”张秀儿说着整个人靠到陈深身上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老往那里跑?要保护我难道不应该待在家里吗?”
“嗯。”陈深仍旧含糊不清地回。
“你这会儿回去,饭菜估计都凉了大半,没事儿我可以再热起来,和刚出锅一样可口。”
张秀儿仿佛自言自语般扭着腰肢攀着陈深一道回到家中,杨素芸忍不住想着昨晚她就只能睡在客厅,今晚她也不会为她准备铺盖,这种情况下张秀儿还能支撑几天?
看着前方张秀儿在陈深几乎不搭理的情况下还能自顾自说话说上许久,突然觉得她可能是真的可以忍耐。
回去之后张秀儿果然立刻又忙碌起来,饭菜被她一样样端走又一样样热乎乎地端出来。
杨素芸和陈深一言不发地坐在桌边,看着她来来回回,两人神色各异,同样的是一模一样的尴尬和无奈。
一桌子散发着香气的饭菜摆放齐整,连杨素芸跟前也被放好了米饭和碗筷,这倒让她各位不舒服了。
完事了之后张秀儿拘谨地站在桌边,微微一笑说:“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杨素芸闻言忍不住抬头问:“……你要去哪儿?”
张秀儿扭头冲她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笑说:“另外找个地方住啊,否则总这样下去,我怕是会死在你们家里呢。”
“那就走吧。”陈深说着拿起碗筷说,看也没打算看张秀儿的方向一眼。
张秀儿嘴角抽了抽,然后努力扭出了笑容,这就绕开桌子往门口去。
“等一下。”杨素芸突然开口阻止了,张秀儿一怔,扭过身迷茫不解地瞧着她。
“吃饭吧,”杨素芸口气平静道,“晚上我给你准备铺盖。”
张秀儿努力控制住神色以至于让自己神色看起来不那么得意,只是微微一笑面露感激道:“你真的愿意帮我准备铺盖吗?”
“嗯。”杨素芸点点头做了肯定。
“你真是太好心了。”张秀儿赶忙丛门边回来,站在杨素芸跟前道谢,“我只是怕……我今晚会冻死在客厅里呢。”
“不会的。”杨素芸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然后低头拿筷子戳了戳饭团。
她知道陈深正狠狠盯着她,她也不想迎上这种视线。
“那……那我这就去再多做几个菜!”
张秀儿说完也不等人回应,就立马钻进厨房里去了。
厅里又剩下杨素芸和陈深两人。
杨素芸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男人。陈深果然正在死死盯着她,眼里的怒意是丝毫不掩饰。
“你到底想做什么?”陈深压着嗓音问了,“这是你的觉悟吗?”
杨素芸又平复了一下情绪,努力平静道:“晚点我在这里打个铺盖,她若是嫌弃地板凉,我也没有办法。”
“这不简单么,”陈深冷笑一声说,“你和她互换她一定不会嫌弃。”
杨素芸飞快眨眨眼,咬了咬唇说:“如果这是相公的想法……我自然没有意见。”
陈深咬紧了牙,又问:“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杨素芸低着头,内心正在纠结是否要现在跟陈深说个一清二楚,就在她抬头准备开口的时候,张秀儿从厨房里匆匆走出,将自己的碗筷放在桌上,十分感动地感慨道:“我终于能和相公一桌吃饭了啊。”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