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儿极力稳住情绪,仍表现出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样,又问:“可你……是怎么知道少了一双手的呢?我是说……当时王婶突然闯进来……”
陈深的回答,就是勾了勾嘴角。
张秀儿被他这一笑看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她不明白陈深突然微笑是几个意思。
“你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办。”陈深敛了笑容便催她离开。
张秀儿眨巴着眼问:“有什么事……不能吃了饭再说嘛?”
“不能,”陈深果断回绝。
“可……”
“行了,回去好好吃饭,不要再来找我。”陈深说完,便转头往村子另一个方向走去。
张秀儿张了张嘴,望着陈深疾步而去的背影,心头被忧虑的疑云所笼罩。不过再如何她也没有胆子跟陈深对着干,她只能无奈地转身,往来时的路回去。
心中七上八下的张秀儿回到陈深家中,一看到坐在窗下安静地纺布的杨素芸就来气。
她那副娴静温和的面容就仿佛是什么都没发生,仍然岁月静好一样,光是看着就让她火冒三丈。
“你还纺它做什么?”张秀儿哐一下把食笼放在桌上大声问,“卖得出去吗?”
杨素芸手上顿了一顿,然后又继续纺起来。
张秀儿瞪了杨素芸纤瘦的背影一眼,手上动作越发打了起来,收拾碗筷也是砰砰作响,仿佛东西在她手上随时会碎掉。
杨素芸虽然表面看去无动于衷,实则因为陈深还未归家,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诸多猜想在她脑海中盘旋已久,却没有一个能得以证实,让她心安。
见屋里无人吱声,十分沉闷,张秀儿的怒气不减反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无名怒火到底从何而来,可能自己天生就和某些人水火不容。
这种火气,不发泄可是会憋死的。
于是她大步流星走到杨素芸身后,拔高声调怒道:“你男人饭都没吃就出门办事了,你问也不问?还自己吃完了??”
“对啊,”杨素芸平静地应了,回头看了她一眼又问,“怎么了?”
“你……你简直恬不知耻!!”杨素芸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杨素芸的后脑勺骂道,“我还以为你多少知道怎么伺候男人呢!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杨素芸沉默了一会儿,扭头望向她,眼里带着莫名的笑意问:“那你……很懂礼数?”
“你什么意思,身为人妇这种东西不是最基本的吗??”张秀儿说着嘴角挂上了一个极尽讥讽的笑容说,“怕是窑子里找你的男人也没有一个上的了台面的,全都是贩夫走卒吧?”
杨素芸的嘴角急不可见地抽了抽,仍然没有说话,
张秀儿看着她的侧面,那么年轻,那么鲜活,冷艳精致得不似凡人,瞬间心火气焰又拔高几分,濒临失控边缘。
“你怎么不吱声?嗯??”张秀儿用手摁住杨素芸的肩膀斥道,“脸皮已经厚到这种地步了吗??如果不是你这个婊子先来一步,这个家哪儿来的你的位置!!”
杨素芸从这不堪入耳的唾骂中突然听出了重点。
她慢慢站起身,直视着对方问:“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打算很久了?”
张秀儿却仿佛完全没听见她的疑问一般继续叫骂:“你也不好好瞧瞧自己个儿,说你是脸大如盆都是嘴下留情!”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相公的?”杨素芸仍然镇定问道。
“怎么,你还盘问我??”张秀儿冷笑两声说,“你想知道我跟相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那可比你想的早得多!”
杨素芸垂眸思忖片刻,面对着织机重新坐了下来。
“你……!”张秀儿见她又开始若无其事地纺布,一股血气上涌差点儿咬了舌头,这般程度的辱骂这女人居然也无甚反应,张秀儿倒是想见识见识她到底多能忍。
于是她拖过了一旁椅子和杨素芸反向挨着坐,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凑近她问:“你嫁给相公也有快半年了吧,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你难道不是得着空就把男人往床上引还不让人起吗?这样还没有怀上,怕不是药吃多了人废了吧?”
杨素芸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扭头笑了笑说:“我也不清楚。”
张秀儿咬牙差点儿把嘴唇咬破。
然后她猛地站了起来,用冷冰冰的声线问道:“你是仗着相公喜欢,所以为所欲为,什么都不在乎,是吧?”
杨素芸听闻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张秀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突然她诡异地勾起嘴角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杨素芸表面上仍旧冷漠,但实则也是被她这种莫名的笑声弄得心里发毛。
“那你就等着吧……”张秀儿凑近她耳边低声道,“等着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那天……”
杨素芸仍然没有反应,张秀儿最后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
这样的下午,杨素芸一点儿也不想待在家中,也没有干劲做家务。不过习惯还是驱使她在张秀儿离开后前往客厅。
然后她果然看到了一桌早已冷透了的残羹剩饭。
说是残羹剩饭其实不太妥,因为张秀儿精心挑选给陈深的肯定不能这么算,只不过凉是凉透了。
说实在的,有点浪费。看得出张秀儿为了讨陈深欢心很是费了些心思,食材都是什么贵选什么,而且分量都很大。
虽然杨素芸没问,但她还是猜张秀儿十有八九是被陈深赶回来了,于是这么精心制作的膳食一气之下也被她彻底抛弃。
杨素芸默默收起碗碟,打包装起来来到后院专门用作盛放这种东西的桶里头倒了。
……果然还是非常痛心啊。
她只能叹口气,回屋去将碗筷桌面以及灶台清洗干净。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剁了肉酱,捡了几个鸡腿给小白当狗粮,解决完这些活儿后,时间又快到晚间了。
陈深到底去哪儿了呢?连杨素芸也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在她印象中陈深似乎从未离家这么久过。
这个下午同一屋檐下的张秀儿也十分安静,杨素芸没兴趣也没精力关注她在做什么。直到接近晚膳时分,杨素芸走进厨房时才发现在她来之前里头又升起火了。
张秀儿仿佛在自家一般哼着小曲儿刷着锅,胳膊边上堆着还未洗净的食材。
怎么总是被她抢先一步呢?杨素芸真是无话可说,看她那副热火朝天的架势倒像是自己成碍事的了。
“你愣着干嘛?”张秀儿突然转头对她说,“快去把相公叫来吃饭啊。”
杨素芸非常确定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听见相公两个字了。
然后她便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转身出了厨房。
等张秀儿忙活半日,出来摆桌的时候,耳边又听见那有节律的咔擦声,抬头一看杨素芸人还在织机旁纺着布。
“你怎么还在这儿??”张秀儿把盘子往桌上重重一砸怒斥,“我刚才说的话你是聋了没听见?我饭都备好了人还没到,你是诚心想饿死相公是吧??”
杨素芸仍然没有反应,张秀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去拽杨素芸的头发。
然而手刚伸出去,就被某人一把攥住胳膊,硬生生拽了回来。
张秀儿惊恐地回头一看,陈深的脸近在咫尺。
她相字尾音还没收起来,陈深就一把甩开她,挡在了她跟杨素芸之间。张秀儿趔趄两步后背撞在墙上,泪水立马就挤了出来。
“相公,”杨素芸起身微笑着打招呼,“你回来了?”
“嗯,你跟我来。”陈深说着恶狠狠瞪了张秀儿一眼,拽起杨素芸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屋外走。
杨素芸蹦蹦跳跳地跨过椅子,勉强站稳了,仍是被陈深一股霸道的力气拉着往屋外走,她回头看了一眼泪光盈盈的张秀儿,就不容分说被带到了屋外。
“去哪儿呀!”杨素芸边费劲儿跟上男人的脚步一边问,陈深绷着脸回头说了句“一会儿你就知道”然后继续沉默。
杨素芸只好闭紧嘴,任由陈深领着往村里头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往一个村里人都不愿靠近的地方去。
陈深带着她穿过整个村,往村另一头钱万军家里去。
路过别家院落和屋舍,经过过往行人时,杨素芸明显察觉到有一道道不那么友善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还有人等他们经过便开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虽然这都是她意料之内的事,但真遇到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再看前方背影固执的男人,杨素芸忍不住再一次猜想起来,陈深要去做什么?难道是带她去勘察现场的吗?不不不……要这样做的话他自己一个人早把事儿干了,不会刻意叫她来。
难道是……已经有了结论?
想起这个可能杨素芸更加忐忑起来。
两人来到钱万军家宅前。
杨素芸抬头看了眼陈深,然而男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就这么牵着她走进院子,却没有进屋,而是绕过屋子来到了后院。
转过拐角后,杨素芸就见着了一个十分眼熟的男人身影。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