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芸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陈深则是把碗狠狠一放直接起身走进屋里。

　　张秀儿脸上的笑容抽了一抽，还在努力保持一个不失尴尬的微笑。

　　“吃饭吧。”杨素芸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这么劝了一句，张秀儿扭头看了看身后，端起碗就要转身。

　　“你坐好，”杨素芸站起身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气说，“我去。”

　　然后她便绕过桌子将陈深扔下的饭碗装满饭菜，然后转身进了他俩的卧房。

　　就和那日清晨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时看到的一样，陈深正靠着柜子坐着，翘起来的二郎腿上横着一把朴素却耀目的长刀。

　　“相公，”杨素芸走到他跟前开口道，“还是吃口饭吧。”

　　“不用，你出去吧。”陈深撇撇头说，“不饿。”

　　“不行，你中午就没吃。”杨素芸说着蹲在他跟前，将碗举到男人下巴齐平的高度说，“你得吃了它。”

　　陈深挑挑眉问：“不吃又如何？”

　　“那我就坐在这里，”杨素芸说着盘腿坐到地上直视着陈深说，“等你吃了。”

　　陈深嘴角抽了抽，杨素芸也坚持高举着碗筷，两人这般默默无言地僵持了片刻，还是陈深先无奈叹了口气。

　　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当然，更不可能舍得她大半夜睡在客厅地上。

　　杨素芸看着陈深放下手里家伙，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躲藏在门帘后，透过缝隙看到陈深结果碗筷，杨素芸满面笑容的张秀儿，内心又被无形地大手扭曲揉扁。

　　刚才她是在示威吧，张秀儿咬着牙想，她就是想让我看到这一幕，好让我了解自己几斤几两，最好能让我七个半死。

　　这婊子……

　　如果不是陈深在里边，张秀儿真的想冲进屋里把那个笑容得意洋洋的女人摁在地上暴打一顿，撕了她那张看似矜持的小脸蛋。

　　“你也去吃吧，”陈深吃了两口饭说，“总觉得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杨素芸当然明白他真正抱怨的是什么。

　　她轻轻握了握陈深端碗的那只手，然后起身走向屋外。张秀儿连忙从门帘旁跑开在椅子上坐好，杨素芸刚掀开门帘，她的屁股也就刚挨着椅子。

　　当然杨素芸也注意到了，张秀儿面前的饭碗似乎是一粒米也没少。

　　她什么也没说坐回了椅子上，拿起筷子重新进餐。

　　这一顿饭可以说是吃的相当难受了，而且难受的不止是她而已，她相信对面的张秀儿只会比她更难受。

　　没错，这个人最好尽快消失，她的存在就像一坨散发恶臭的粘液，看似无辜无害，但委实让人从内到外感觉到不舒服。

　　匆匆扒了几口饭之后杨素芸主动收起了碗筷，张秀儿这会儿到没有抢着干活，杨素芸进厨房前回头望了一眼，正瞧见她往陈深所在的房间去。

　　她叹了口气，动手开始清洗碗筷。

　　虽然她忍不住留个心眼想要听听隔壁发生了什么，但可惜的是每次她留神的时候也仍然是什么也听不见，她只好心不在焉地洗完碗离开厨房。

　　出来之后，她就听见了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说真的这声线的哭声她已经完全听腻了。

　　她正打算再听听动静，陈深突然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个空碗，跟杨素芸打了个照面。

　　张秀儿的哭声从他背后传来，杨素芸瞥了眼他身后，小声问：“她怎么又哭了？”

　　陈深指了指厨房方向也小声说了句：“进去说。”

　　于是两人一道走进厨房，杨素芸接过空碗放进木盆里，等着陈深开口。

　　看陈深略纠结的眉头，杨素芸似乎猜到了张秀儿方才在和陈深说什么。

　　良久后，陈深才组织好语言开口道：“她威胁我。”

　　杨素芸差弯弯嘴角问：“她能拿什么威胁你？”

　　“她说她知道你不想把事情闹大，想息事宁人，劝我早早上她，免得她搞得全村都知道我们俩是祸害。”

　　不得不说杨素芸有时候真是喜欢听陈深这样简单粗暴的说法。

　　“也就是说，”杨素芸捏着下巴道，“她拿我威胁你？”

　　陈深冷哼了一声说：“倒算聪明。”

　　“相公，”杨素芸走上前扯了男人袖子用耳语的音调问，“你能如实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让张秀儿消失掉吗？”

　　“要让一个人消失很简单，尤其是像她这种外面被买来的，”陈深眼里闪过一丝发狠的神色，“但……你的担心也没错，就算她无声无息地消失掉了，我俩也难免受猜忌牵连。”

　　陈深虽这么说了，但他当时既然能相处开马车撞人墙这种办法，就说明他根本不在意村民怎么看他，他也早就说过了，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很是潇洒。

　　可杨素芸不这么认为。

　　“说实在我也想，”杨素芸叹口气说，“可……我想不到完全妥当的处理办法。”

　　“如果真的要做，你不需要考虑这些，”陈深眸色一暗说，“我来做。”

　　“你方才不是也说了吗？无论怎么处理，还是会被那些不看证据判断而是全凭偏见臆断的村民……看做杀人犯和贱妇！”

　　“所以你是在意这个？”陈深皱眉道，“会让你想起以前？”

　　杨素芸被噎了个猝不及防，脸色瞬间变青。

　　陈深立马移开视线，虽然没有别的举动，但一种尴尬的氛围已经在他们之间弥漫开。

　　“我去准备铺盖。”杨素芸说完这话便立马绕过他到外头去了。

　　下午的时间杨素芸总觉得自己都在瞎忙活，陈深又躲到作坊里去了，张秀儿就坐在寝屋里不走，断断续续地总能听见她的啼哭声。

　　到现在杨素芸也不确定张秀儿哭的是真是假了，也许她真有令她整日啼哭不久的充分理由吧。

　　夜深之后杨素芸结束了这一整日不知所谓的忙碌，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寝屋。

　　然后她发现张秀儿竟然在她跟陈深的床上，裹着被子缩着身子睡得挺香。杨素芸自然不会去刻意注意她是什么时候没声儿了的，自然也无从猜想她在这床上躺了多久。

　　想了想她还是上前拉开张秀儿肩上的被子摇了摇她肩膀，张秀儿却只是抿了抿嘴，哼哼唧唧不知说什么梦话，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于是杨素芸只好加大力度使劲摇晃，在她一通乱摇之下张秀儿终于猛地睁开眼睛，直接从床上弹起来了。

　　“我，我马上去做饭……！！”

　　这是她起来之后破口而出的第一句话。

　　杨素芸愣了一下，然后才勉强反应过来。

　　张秀儿突然看清眼前站的是杨素芸不是别人之后，脸色瞬间阴暗下来。

　　“你干嘛？”张秀儿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呵斥道。

　　杨素芸强忍怒气道：“你的铺盖好了，出去吧。”

　　“出去不出去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张秀儿翻了个白眼又裹紧了被子说。

　　杨素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反问：“那谁说了算？”

　　“当然一家之主说了算，你算什么。”张秀儿冷笑一声说，“相公让我进屋里来，我自然听他的。”

　　“哦。”

　　杨素芸说完，转身离开了。

　　她走的这么干脆，张秀儿也是一脸懵，本来她以为杨素芸只是软弱，所以对她越来越过分的做法不敢反抗，但现在看来，她倒像是真的无所谓？难道她不是骂在她身上，不是在抢夺她的男人，不是在侵占她的家吗？

　　她为什么可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真的只是占着男人喜欢所以为所欲为？

　　所以她现在是去跟陈深诉苦抱怨去了吗？一定是的，说真的如果陈深怒气冲冲地来找她她也不慌，她有的是扭曲事实的狡辩方式。

　　她当然不会想到，杨素芸哪儿也不去，就直接去屋外把拴在门口的小白抱来才掩上门。

　　于是陈深磨蹭到后半夜进屋的时候，就看见杨素芸坐在本来给张秀儿准备的铺盖上，身上披着棉被，怀里抱着小白，垂着脑袋缩着脚，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看这一人一狗偎依着还挺温馨，陈深瞧了一眼，大步流星踏着重重的步子走进卧房，二话不说上前去把窝在床上重新睡着的张秀儿整个人拎了起来。

　　张秀儿立马尖叫起来，那瞬间她甚至有错觉这是钱万军又活过来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深就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举起来转身往门外走去，杨素芸被他砰砰砰的脚步声惊醒，抬头一看只能见着个高大的男人背影举着个什么玩意儿走出门去了。

　　陈深走到院子里将手里掐着的张秀儿直接扔在地上，就在她剧烈咳嗽的时候又拎起她的衣领，凑近她跟前压低声音道：“再让我看到作妖我就杀了你，别跟我说什么村民如何如何，我不在乎，没人在乎。”

　　张秀儿满脸泪水咳嗽个不停，陈深松开领口掰着她的下巴继续逼问：“听见了吗？嗯？”

　　“知……知道了！”张秀儿声音沙哑地哭喊道，“我错了……错了……！别……别打我……别打我……”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