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来临,杨素芸睁眼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先前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转头看到陈深熟睡的模样,她都觉得不算什么。
虽然明明有很多事要做,但杨素芸还是愿意躺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间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节操了,明明该是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但就一夜箭便原谅了他。
这样真的好吗?
她也说不好,只能强行把不安压制下去。
突然前院传来几声砰砰锤门声,杨素芸吓得浑身一震,直接把陈深惊醒了。
“怎么了?”陈深揉了揉眼睛含糊问,但很快他也听到了敲门声。
杨素芸给了陈深一个恐慌的眼神,陈深立马坐了起来。
“相……相公……外面……”杨素芸也跟着爬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话,陈深拍拍她肩说:“莫慌,我出去看看。”
杨素芸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该告诉陈深说,她害怕陈深一出去就被人抓去官府吗?
于是虽然陈深那么说了,她还是也起床披了外套,跟着陈深一道往门口去。
开门之后门外的人都颇有些吃惊,陈深就那么一身白衣披着皮草,披头散发走了出来。
他身后就跟着同样也是一看就知刚起床的杨素芸。
两人出了门才看清,门口其实就两个人。因为院门被破坏至今未修,他俩就这么站在门口捶起了门。
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平家村村长兼杨氏族长,另一个是位年轻的妇人。
杨素芸一见那女人脸就黑了,而张秀儿还痴痴地望着陈深压根没有注意到杨素芸充满敌意的眼神。
“有事吗?”陈深拢了拢外套衣领问。
村长瞥了眼一旁的女子,张秀儿这就红着脸低下头去。
干什么这是?杨素芸瞧着他俩的模样越发不快了。
“陈兄弟,老朽也是……没办法才来的。”村长收回眼神说,“你知道老朽作为一村一族之长,总是要尽力帮贫抚弱的……”
“你直说吧。”陈深听完他的话面色也没有丝毫缓和。
“你也看到了,”村长又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张秀儿说,“她男人……咳咳,钱万军他在你们家里干的事儿全村都知道,所以说他也算自作孽不可活,被陈兄弟你……砍了双腿,成了废人,我们村里人都是拍手称快的,可……可他的女人是无辜的呀。”
张秀儿抬头想说什么,但视线一闪过陈深又立马垂了下去。
见陈深夫妇俩还是抱着胳膊静静瞧着不说话,村长有些急了,只好把话又说的更白了一点儿:“那……那钱万军已经是个废人了,只能躺在床上自生自灭,她一个弱女子,没了男人在家可怎么活下去?要不……要不陈兄弟你看,干脆也把她……收了吧。”
“你说什么?”陈深无辜地歪了歪头问,“我怎么没听懂?我家不需要帮工。”
“不是帮工!”村长更急了,声音都加大几分,“你看,秀儿现在无依无靠,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这件事……这件事多多少少也是因为陈兄弟你废了她的男人造成的吧?你得……你得负起责任来啊!”
“我造成的?”陈深的眼睛眯了起来,说话间便溢出了几分危险的意味,“是我让钱万军来我家砸我家当,打我媳妇儿的吗?我又没搞过她,我要负什么责?”
陈深这话可以说是相当有冲击力了,那村长听得目瞪口呆,张秀儿原先的红色涨成紫色捂着脸转过身去,杨素芸也微微瞪大眼,心想难道真是自己太小心眼想多了吗?
村长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踱了下手杖说:“你……你这话就难听了不是!什么叫……那说到底是你媳妇儿不怀好意弄得村里三个妇人难受了好一阵,她难道就没想过怎么补偿吗?”
杨素芸气得正要开口,却被陈深跨了一步挡在跟前,只听他用十分生硬的口吻说:“素芸不会为了那点无聊的理由拿自己心血织就的布匹开刀,她不需要补偿任何人任何事。”
“你……你有什么凭据证明不是她做的?现在这种关头,你可不能护短啊!”
“她是我老婆,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只替她说话,有问题?再说,你自己提的凭据,你又有什么凭据证明一定是她做的?”
被陈深这一套“蛮不讲理”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老脸都没地儿搁了。张秀儿见状赶紧转过身来,往前跨了一步说:“陈……陈大哥别激动,这事儿都怪我,我若当时能劝住万军,现下里也不至于如此……”然后她又转向村长说,“谢谢你的好意和帮忙,陈大哥家里也困难,咱们还是走吧。”
“哼!”村长又拿手掌戳了下地板冷哼了一声,被张秀儿扶着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望着两人一道离开的背影,杨素芸却忧愁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深赶忙转头问候。
见陈深又一脸忐忑,杨素芸转身拢了拢他的衣襟苦笑道:“咱们这是得罪了一村之长啊,以后怕是要不好混了。”
“昨儿我不是说了吗,”陈深一边牵住她的手往屋里走一边说,“过不下去就换个地儿,咱们马车还没卖呢。”
杨素芸忍不住笑了,又问:“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出门送货了?现在有点儿晚了,吃过再去吧。”
“不去了。”陈深干脆道,“我早和村里人说过了,以后要货自己来拿,懒得再去一家家送。”
杨素芸终于噗嗤笑出声。
陈深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开心呀,”杨素芸抬头瞧着男人困惑的脸笑道,“相公能一直在家陪着我了,我当然会笑了。”
“真的假的。”陈深一脸不信,也还是露出了微笑。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深就帮着杨素芸把新添置的各种东西摆好放好,然后再一番修修补补,把被踢坏的院门,砸破的橱窗之类都修补好,这一整日下来也是忙活了许久许久。
等陈深和杨素芸将家里都收拾齐整了之后,也到晚膳时间了,杨素芸兴致高昂地准备了一大桌好酒好菜,让陈深爽快地饱了个口服。当然还有小白,饿了一次之后它吃起精肉狗粮就开始狼吞虎咽了,杨素芸总觉得它几天下来长大了不少,只不过身躯还是那么肥嘟嘟胖墩墩的。
与其同时,村中另一户人家中却是完全另一番光景。
家中冷冷清清,毫无烟火气息,家具陈设灰尘遍布,加上男人的咒骂和哀嚎,哪里还有一点点“家”的样子。
倒像是个刚废置的民居拿来做刑房了。
同一个屋檐下张秀儿自然是将钱万军的每一句咒骂尽收耳底,但现在不一样的是,她用不着被强迫着待在她男人跟前挨骂,更不用挨打了。
甚至她待在厨房里给自己弄吃的的时候听到男人的咆哮,心里还暗爽,想笑。
家里本就没什么存粮,张秀儿自己就啃了半个馒头配米汤,然后弄了两个馒头一小叠腌菜和腊肉,加上一碗萝卜汤,就这么端了给丈夫送去。
进门之后钱万军的咆哮声还是难免变得更加刺耳,见妻子端着食物来了,他立马换了个骂法。
“你是死了还是瘫了??这种时候才做饭?”钱万军一手撑起上半身伸着脖子吼道,“你是不是想他娘的饿死老子??”
说实在的张秀儿已经习惯了,她面上毫无波澜,乖乖将饭菜放在床头边小桌子上,说了声:“吃饭吧。”
钱万军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饭菜,哐当一声抬手掀飞。
饭菜稀里哗啦滚了一地,张秀儿迅速跳开才没被汤汁溅着。
“这他妈都是什么东西??”钱万军指着地上饭菜怒骂,“这么多年你都整不出一点儿像样的东西?我娶你回家干什么吃的?”
张秀儿撩了一下额发,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那不是娶,是买。”
钱万军声音更大了:“你还知道老子花了钱是吧!你知道不知道自个儿从头到尾就是个赔钱货?饭不会做地不会扫连在床上都像个死货,就你这德行还整天想着勾引男人呢!我呸!公猪才要你!”
张秀儿不言不语,只是默默蹲在地上收拾洒一地的汤菜和碎片。
她一沉默,钱万军更来劲儿了,他俯下身子凑近张秀儿猥琐地笑着说:“你当我瞎了聋了不知道呢?今天你带村长去找过那姓陈的了吧,怎么着,人家没要你?虽说都是破鞋,好歹人家媳妇儿床上够爽啊,你算个什么东西,连个妓女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哦,我还知道你三番五次参合人家家事里头,陈家人闹别扭你倒是很起劲儿,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说吧你被姓陈的干了几回了?说出来我只会当笑话乐呵乐呵,绝对不会介意的,你放心好了哈哈!”
说完他放肆地大笑起来,张秀儿端着盛着碎片的盘子站了起来,眼里阴暗不明,闪烁不定。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