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说不出口？”钱万军越笑越扭曲，“也难怪啊，再怎么送人家也不要你，到底还是老子心疼你啊。”
张秀儿挤出一个抽搐的笑容，转身回了厨房。
钱万军仍在屋子里骂骂咧咧：
“要不你去找他啊？你还回来作甚？左右老子也是个废人了，满足不了你这个小荡妇，全村的人都等着看你去给人家做小啊！”
虽然说张秀儿的确是听习惯了，但这一次男人的声声谩骂还是如针刺般一次次扎进她心里。
钱万军床边还有一些残渣没有清干净，张秀儿只得拿着抹布重新进屋去。
当然男人接连不断的破口大骂还没打算停止，只不过是一会儿换一个花样罢了。
“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钱万军换了个姿势躺着继续骂，“只要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我的兄弟们自会找上门来，他们知道这个地方，到时候我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让那个穷酸的铁匠被碎尸万段，正好把他那风骚的婆娘拿来犒劳犒劳兄弟们，那可真是美哉啊！”
“什么？”正在收拾饭菜的张秀儿突然抬头问，“你……你的兄弟们？他们会找到这里来？”
“没错，”钱万军得意地笑道，“你若是识相的就想个办法把我送城里去，否则等我兄弟们找上门来，我可不会给你一丝一毫怜惜，到时候你被他们活活玩死也别怨我。”
“可你……不是说要去报官吗？”
“我现在这个鸟样怎么去报官！都是你这没用的婆娘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钱万军哐哐拍着床板说，“我不过是断了双腿，村长那老匹夫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就不能机灵点让那老头舒服点吗？早点卖一波老子也不用现在还躺在床上受罪！”
张秀儿哆嗦着鼓起勇气问道：“你们……你跟你的兄弟们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凭什么官府要搭理你么？”
“哈哈，你这就不懂了吧，妇人就是妇人，”钱万军冷笑道，“等我兄弟们当真找上官府，就算是府尹也得乖乖听话，别说是那姓陈的一个区区铁匠，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也得怕三分！捏死陈深也不过是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是吗。”
张秀儿轻声应了一句，端着盘子站了起来。
“你，再去找村长一趟。”钱万军指着她命令道，“要么让他去报官，要么教他去城里找人，否则你他妈的别回来。”
“我……不去。”
“什么？？”钱万军登时提高了几节音调尖声质问，“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张秀儿微笑着转过身来说，“我不想死啊。”
“那你还不去？？小心我……”
“你怎样？”
钱万军突然觉得自己绵羊般温顺的妻子，笑容突然恐怖起来。
“我……”
他发狠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挣扎也不能够到站在床边的张秀儿，除非他下床，可是他下床若没有人帮助就只能滚下床铺，拖着两条腿在地上爬。
认识到这个事实之后，钱万军咽了口唾沫，脸上堆起了一个扭曲的讨好笑容。
“媳妇儿，我渴，你给我打杯水行不行？”
张秀儿什么也没说，起身去了后院，等了有一阵子，就是钱万军认为就打水来说太久了的那么一阵子，张秀儿终于回来了。钱万军嘿嘿笑着接过碗将里头冰凉的水一饮而尽，心里暗骂了几句，脸上仍旧笑嘻嘻地开口道：
“秀儿，好媳妇儿，你听我说，”钱万军朝张秀儿伸出手哄道，“你说，我变成了这样，你也得挨饿不是？你得让我联系上外边的朋友，才有办法继续挣钱养你呀，你要是放着我不管，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什么？你以前挣钱养过我吗？”张秀儿故作惊讶问道，“哦，是给我过一些，刚刚好够你一人吃用的粮食，我若是想从你嘴里扒一点，那可是好一顿暴打呢。”
“……是吗？”钱万军说着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说，“那是我以前混蛋！没心没肺！我不知道……不知道媳妇儿你这么好！现在我明白了，我都懂了，你说这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媳妇儿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一回呗。”
“看来你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张秀儿眯起眼冷笑道，“你这种人，居然会求我啊。”
“我……我以前不也求过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是啊，以前我信过你，原谅了你无数次，等来的是什么呢。”张秀儿歪着头笑容更加诡异了，“是更狠更凶的毒打和日复一日的唾骂，一次骨折，一次吐血，都是我在你求我我原谅你之后吧？”
“这……”钱万军嘴角抽搐了一下，狠意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又迅速堆出笑容挪了挪屁股，终于抓住了张秀儿的胳膊，继续哀求道：
“媳妇儿你看我现在这样还能对你如何？我只不过是不想我俩一起饿死而已，我可是你男人，你不向着我向着谁？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对吧？”
张秀儿仍旧冷笑道：“你不是说我天天勾引男人吗？我男人多得很呢。”
“我……我那是一时气急，胡说八道不是？”钱万军说着说着脸上都淌下了汗，“你别当真，你就帮我一回，等我挺过了这次，肯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可是我再生父母啊！”
张秀儿硬是将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扯了下来，俯视着丈夫的面色冷酷到了极致。
“就算你真当我是再生父母，那你也是个能乱刀砍死爹娘的人。”张秀儿退后了半步继续说，“再说，你不觉得现在认我当娘有点儿迟了吗？在你方才，不，把我当狗打骂了几年之后？”
钱万军嘴角又抽了抽，终于是绷不住了。
“狗日的臭娘们！”他直起身大骂起来，“给你脸不要脸是吧？？非要老子叫人把你日爽了你才知道谁是你大爷吗？？”
“不，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你想干什么？你……你……”
钱万军突然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四肢的力量瞬间被抽走消失，然后他便失去意识咚一下面朝下倒在了床上。
许久许久之后，钱万军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过来。
老实说，他还是非常吃惊的。
之前倒下去的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以为自己绝对会被立马毒死。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突然发现哪里不对经。
自己仍然躺在自家床上，周围的环境也没有变化，只是……自己的手不能动了。
他使劲儿挣扎了一下，才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捆死了。
“妈的。”他骂了一声，然后抬头伸长脖子嚎了起来，“张秀儿！张秀儿！！你这个贱婆娘死哪儿去了？？快来人给老子松绑！！”
“来了来了。”张秀儿应着匆忙走进屋里，手里握着把菜刀脸上仍然挂着笑。
钱万军还不到彻底丧心病狂的地步，现在他这个样子再看看张秀儿，多少心里有点慌。
“你……你这是干什么？”钱万军挣扎着挪动了一下说，“你可别乱来啊我警告你！”
“乱来？我只是在做饭而已呀。”张秀儿无辜地笑问，“相公你不饿吗？”
“老子不饿！你给老子滚！”钱万军一边蠕动一边吼，“老子不想再看到你！”
“那可不行。”张秀儿走到钱万军跟前，笑容十分温婉，“你可是我的相公，我怎么能让相公挨饿呢？”
“你少胡说八道，咱们家都被那姓陈的大姐光了，什么都没有！”
“瞧相公这话说的，”张秀儿伸手捏了你他的脸笑道，“这不是肉吗？”
*
陈深果然是一整日都没有出门。
当然也没有人上门。
据陈深说自己手上还有五个打完的单子没送出去，现在他也不想送来，要拿就来不拿拉倒，实在没用了熔掉再利用。
杨素芸不太确定陈深是不是完全出于陪着她的考虑这样做的，也许里边还有一点孩子气赌气的情绪在。
不过杨素芸也是完全能理解陈深不想跟这样的村人来往的心态，换做是她大概也会这样做。
有时候她也会让忍不住想象张秀儿家里现在是怎样一副光景，她觉着自己还是多少有点可怜她的。
而她又开始“重操旧业”，再次用起了织机，这是陈深废了多少心力为她弄来的，她没有理由弃置不用，不仅不能不用，而且还要加倍地努力织布，争取下一次稳妥地卖出个好价钱。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陈深忙活的叮叮当当声，杨素芸本来以为他暂时不想再去作坊了，没想到他仍然是得空便去打铁，具体打的什么杨素芸就不清楚了。
吃过午饭之后，杨素芸收拾好碗筷，她和陈深一个人待在屋里织布，一个人又绕去作坊打铁，就在杨素芸刚坐下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又听见了前头小白在汪汪叫。
现在她对于这种事总是很敏感，一般认为没有好事，可即使如此她也只能起身外出看看。
打开屋门之后，杨素芸抬头就见到了站在院门口的张秀儿。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