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张秀儿被两个男人拖走之后,杨素芸不再装睡起来之后就跟陈深吵了一架,不,正确一些的说法应该是陈深单方面对她发脾气而已。
然后?然后陈深就离家出走了。
再然后,杨素芸就想方设法去那座无名之山上找到了还在闹别扭的他。
这……难道跟今天她在家里看到的诡异现象有什么关系吗?
那血手印,那床上的衣物,完全都是巧合??
不,这种巧合反而最不可能,甚至可以确定……那就是刻意为之。
杨素芸啃完了两个饼子,突然觉得光靠自己在这儿瞎想不行,这屋子还得仔细勘察一遍,看看还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于是她将屋里的照明全点上,提着油灯在屋前屋后院子里转悠了几遍,每走一遍就会多发现令人细思恐极的痕迹。
比如院门口篱笆上更多的血掌印,像是有人慌乱中胡乱抹在门上的。还有院子里那些杂乱无章的脚印,地上墙上浅浅的可疑的划痕。
第四次她在屋里检查每个细节角落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那股淡淡血腥气的来源,那是塞在酱菜缸里头被血浸透的几件衣袍,她一眼就认出那就是陈深穿过的,毕竟大多数时候换洗衣服都是她为他挑的。
所以说陈深出事了,受了重伤,并且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杨素芸脑子里闪过卧房里的画面,甚至回想到了那日张秀儿还在的时候。
一幕幕画面在她脑中飞快闪过,杨素芸不知不觉将嘴唇都咬肿了一块。
突然所有的事都通透了。
就算还不能完全确定,杨素芸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慢慢悠悠等待真相出现。
她立马把提灯吹了,转身去自己行礼里摸了钱袋子,从陈深的作坊里翻出来一个未燃的火把带上,这就锁了家门跑了出去。
虽说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杨素芸还是直奔娘家去了。
这时候杨再春家里晚饭都快吃完了,他还坐在饭桌上剔牙,突然就听到后院马厩里有马匹发出一声长啸,接着便是急急的马蹄声去了。
“哎呀!!”他从椅子上大叫了一声跳起来,“快去看看马!”
于是他和两个儿子急急跑到院子后边一看,家里两头马,从杨素芸家里弄来的那匹果然已经不见了。再仔细一看,茫茫夜色中马蹄声早已远去,连骑手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哎呀!!”杨叶开突然惨嚎了一声说,“咱们的篱笆都被踩扁了!”
杨再春仔细一看,篱笆虽不是完全榻扁了,但的确是被踩开一个好大的豁口。
“爹……”杨叶生小声说,“我刚才好像看到……那个骑马的……是个女的……”
“怎么可能!”杨再春一口否决,“要是给人知道我老杨被个娘们偷了家,那我还怎么混!都闭嘴,马上骑上另一屁马追上去!”
“这么黑怎么追……”
杨叶开嘀咕到一半,后面的话硬生生被老爹瞪了回去,他只好乖乖骑上另一匹马,朝着方才马蹄声离开的方向追去。
有人会追上来,杨素芸是一点儿也不吃惊,不过她有充分的自信能甩掉。毕竟冬天天黑的很快,路上没有照明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辨认方向,而且她已经使出吃奶的劲儿鞭策坐骑了,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骑马这么快过。
所以她渐渐就把后面那似有若无的马蹄声忽视了,专心赶路。
神奇的是,这条路她虽然才走过两次,但这次她就是十分自信一定能认路,也许冥冥中真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牵引着吧,杨素芸只希望这能带她找到陈深。
穿过莽林和山丘,越过灌木和落叶,杨素芸终于再一次看到了远房那高耸入云,寒雾缭绕的山头。
她勒住马仔细一听,身后已经没有别的动静了,她再辨认了一下方位,确认方向没错之后,再度勒马前进,往山脚下狂奔。
到山脚下时已经是深夜了,杨素芸出门时除了钱什么也没带,现在可以说是冷得直发抖,每次来这个地方都是这个点了,杨素芸心想再有下回一定要带上皮草大衣,要么就夏天来避暑。
如果还有下回的话。
杨素芸将马栓在了老地方,然后只身往山道上去。
她记得上回陈深对她这种行为发表过意见,如果不够幸运的话她能在上山路上死个五次十次的。
她不是不当回事,现在她一个人准备走上黑漆漆的山路上,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山上毒虫猛兽甚多,她自然是知道的,所以特地备好了火把。
燃起火把之后,杨素芸看着森森茫茫的山林,咬咬牙踏上了台阶。
*
他揭开了已经变色了的绷带,凑近去闻了闻,果然已经发臭了。
虽然他已经尽量敷药了,可说到底用的也只是普通的金疮药,山上根本找不着没有结成冰的清水,所以这几天来他一直也就这么由着伤口恶化,洒再多药也无济于事。
他尝试过外出狩猎,还顺带射死了两个摸上山来的追击者。但是带着伤面对猛兽还是太过危险,他只能欺负欺负小动物。
即使如此,日子还是十分不好过。
他随手翻了一下药箱,里面只剩最后一卷干净的绷带了。
本来这里的东西在他上次和杨素芸一道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基本带走了所有能用的了,现在他逃回到这里本来,本来也没什么宽裕的时间带东西上来。
又冷又饿,还得忍受日益糟糕的伤痛的折磨,陈深只觉很久没有这般难捱过了。又或者是自己成亲后被伺候得太舒服了,本来应当如家常便饭一般的事儿,现在竟然有点儿吃不消了。
他用一只手给自己另一只胳膊缠上了绷带,将先前那又臭又脏的绷带扔到地上,看着上面沾染着的自己的脓血,不知是多少次叹气了。
睡觉吧。他在内心用一种接近劝诱的口气告诉自己,虽然没有被衾没有垫子,就算只是坐着石头一样又冷又硬的床板,那也必须休息。保存体力是他唯一的优势了。
他一躺下,就难免想起杨素芸。
这种时候想起她可不是好事,毕竟现在的状况,对比起他曾经温香软玉在怀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可他控制不住,他发现自己讨回来的路上总是频频想起杨素芸,甚至有时候一本正经地想,哪怕是难逃一死,也想再见她一面。
其实愿望就是这么简单——想见她。
很想见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想得快要发狂,几乎快要不能自控。不夸张地说有时甚至想不管不顾冲下山去找她。
一定要明白我的意思啊。他这几天一直在心中祈祷的就是这件事。
屋外山风又开始呼啸起来了,陈深突然感觉到了那么一丝绝望。
嘭!门口传来一声重响。
就算是陈深也难免被惊得身上一抖,毕竟现在的他委实算不上多强。
嘭嘭!门口那人仍然在疯狂砸门,陈深正在犹豫的当儿,就听见门口女人的声音吼了一声:“快开门!!是我!”
陈深几乎立马就从床上蹦起来了,这的确是杨素芸的声音!
“开门哪!”杨素也能仍旧在锤门,声音颤抖带点儿哭腔,仿佛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陈深咬了咬牙,起身直接走到门边,等了那么片刻,还是直接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他就被扑了个满怀。
“快关门!”他怀里的杨素芸挣扎着大喊,陈深自然不用她提醒,在她出声时已经锁上了门。
然后杨素芸就抱着陈深的腰,整个人往下滑。陈深搂着她跟着跪在了地上,闻到了怀中飘来的血的气味。
“你怎么了?”陈深抱紧她追问,他仿佛感到了自己的胳膊隔着布料也被濡湿了。
“狼……”杨素芸艰难地喘息着说,“外面……有狼……”
“你……你被咬了?”
杨素芸靠在她怀里费力地摇摇头,断断续续道:“我也……不清楚……是被咬了……还是抓了……”
陈深也不废话,直接将她从地上抱起,谁知她刚使劲儿杨素芸就一声惨叫,大呼说疼。陈深知她是被伤到腰了,但眼下也只能让她忍忍,放轻了动作把她抱起来,走向自己的“床榻”。
杨素芸屁股接触到那冷硬的木质床板时,嘴里还嘶了一声,陈深怀疑她是不是逃跑的时候背后被攻击到了。
他将杨素芸轻轻放到床上,总感觉胳膊上的伤又崩裂开了。
杨素芸仰面躺在床上,伸手拽着陈深的袖口,虚弱地笑着问:“你……你真的是……深哥吗……”
“不是我还有谁?”陈深说着小心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你伤哪儿了,告诉我。”
“深哥……我……”杨素芸说着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我以为……我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我……”
说完她就仿佛控制不住一般不住地流泪抽泣起来,活像个孩子。陈深正是最看不得她这样,为了不让自己感觉心如刀割,他选择将女人拥入怀中,用力抱紧。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