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芸咬紧嘴唇,默默听着两个男人隔着个车厢说些有的没的的事儿,直到杨再春又推了一大.麻袋山货过来,扯着嗓子催她快些帮忙装车。
杨素芸一边干活一边默默看了杨再春一眼,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把货都装车后,心情极好的杨再春坐在车上扯开嗓子,一边赶车一边唱了起来。
马车将他们晃晃悠悠地载回了平家村,杨素芸在车上晃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虽然干的活也不算特别重,但她就是很快感觉到浑身酸痛,睡意浓重,脑袋都快抬不起来。明明跟着陈深外出的时候,不管陈深如何着急赶路,她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身心俱疲。
到家之后,她默默下了车就直往屋子里去,身后杨再春大呼小叫喊她来帮忙,她也只是当做没听到。
来到自己暂居的房间后,她就开始收拾行李。
杨再春在外边骂骂咧咧,杨母听闻担心得紧,正在做饭也无心继续,出屋去打听了情况。在屋里的杨素芸就听见杨再春大叫着什么,干吃白饭不干活的赔钱货,使唤不动的白眼狼一类的话。她只是弯弯嘴角笑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很快杨母就赶了进来,见杨素芸动作麻利地从柜子里取出衣物,不由得大惊失色,立马出声询问。
“我已经住得够久了,”杨素芸扭头给了杨母一个毫无温度的礼貌微笑,“本来我就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儿,走不是迟早的事儿吗。”
“那你跟你爹……”
“我爹烦我也有道理,我还是快走的好。”
杨素芸说着就打包好了全部衣物,两个大包。剩余的就是一些个人用具了。
杨母絮絮叨叨地跟在她身后,她的话如今对杨素芸来说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毕竟说的都是一些杨素芸自己都能完整编出来的老话。比如回家之后会被人欺负啊,寡妇门前是非多啊,一个人生活诸多不便啊,一家人好照应之类的。
当然还说了不少杨再春的好话,比如说他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很疼闺女之类。
她话还没说完,杨素芸已经收罗了一圈自己带来的私人用品,回屋去打包了。
“你……你怎么不听娘说话呀!”杨母急的直跺脚,“你这说走就走,别人怎么说呀?”
“你们一大家子的,还怕别人怎么说?”杨素芸冷笑一声说,“要怕也是我怕,我说的在理吧?不过要真怕人言,我早就上吊自尽了,还会活到现在?”
说完杨素芸就拎起了自己的行囊,挎上才感觉挺重。
“你真要走?”杨母瞪大眼睛不知第多少次发问了。
“对。”杨素芸立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马上走。”
“你真不怕人家找你事?”
“没什么差别。”
“你……”杨母被噎住后她忍不住瞪大眼睛问,“你难道不能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吗?”
杨素芸越发确定了。
她这位看似面善和蔼的母亲,其实小九九打得多了去了。
“娘,”杨素芸语重心长道,“我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能住这么久。”
“你……你的意思是我们还亏待你了?”
事已至此,杨素芸晓得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于是闭上嘴沉默着绕过杨母身边,这时刘氏两手交抱在胸前往门框上一靠,操着特有的细软音调说:“大姐真是说走就走啊,好歹告诉我们哪儿招待不周了呀?是不是我太为难你了?早知道今天不让你出去了。”
杨素芸转身,冲着刘氏微微一笑说:“知道就好。”
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出屋后杨再春迎面走来,杨素芸保持微笑颔首致意,然后淡定地从他身边晃过。
“你不长眼的啊!!”杨再春这么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看着杨素芸渐行渐远。
说实在杨素芸内心多少也是有些慌张的,毕竟杨再春的脾气她多少知道,要正面承受他的怒火,她还没有那个胆。
所以说与其说她走的潇洒,不如说溜的够快。
远远地她就听到杨再春跳脚大骂:“谁他妈都别拦!让她走!她不是很能吗!以后再出什么事儿谁也别管她!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还有些什么骂骂咧咧的杨素芸就听不清了,不过大致的内容不用听杨素芸也能猜到。
然后她便回到了她那个三个月没回的家。
三月未归,杨素芸总觉得那院子那房子整个都透着一股子冰凉的气息,看着就让人没有进去的欲望。
杨素芸定了定神走进屋,仔细一看墙面上被泼了红漆的位置仍然隐约可见痕迹,看起来还是有那么点惊悚的意味。
杨素芸开了门走进家门,冷风呼面而来,竟然还比外头更冷些。
她左右四下望望,屋里果然是处处积灰,蛛网遍布,杨素芸本以为三月不再不至于如此的。
接着她就嗅到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奇特的气味。那不是霉味,也不是骚味,就是一种不详的腥味。
虽然很淡很淡,但的确存在。
就算三个月没打理过这里,也不应该飘荡着血的气味吧。
杨素芸下意识又想找小白,然后突然意识到它的骨头应该都和泥土混为一体了。
她默默咽了口唾沫,放轻了脚步,慢慢摸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空无一人,杨素芸再次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转身环顾了一圈身后,并未注意到任何动静。
但莫名的,那腥味却越来越浓重了。
冰冷的,粘稠的气味让杨素芸浑身紧绷,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贸然赌气离开娘家,刚回家就碰到了这种事。
结果,她胆战心惊地在家里转了一圈,结果发现家里除了地上星星点点的发暗血迹之后,什么也没发现。
虽然她暂时松了口气,可新的疑惑又浮上心头。
问题已经不是血迹的主人是谁这么简单了,她就是突然想起曾经陈深和她说过的,他和张秀儿过去的事儿。
杨素芸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又在屋子里院子里前前后后绕了几圈,的确是没发现除了自己外的任何人。
可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曾在她家里头发生过。
不管怎么说,她得先把这些血迹清掉。否则就这么放着过夜委实有点让人瘆得慌,包括外墙上被杨真一家派人泼的红漆,本来就不能指望他们自个儿能给她洗干净。
于是杨素芸趁着太阳还没下山,赶忙去屋后提了桶水来,顾不得烧热就开始忙活起来。
首先去卧室,毕竟那里是过夜的地方,不清洗个一干二净她今天宁可不睡觉。于是她提着一大桶水来到卧室,顺手就把床上胡乱扔着的衣服抓了起来。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她的旧衣服怎么会扔在床上?
之前因为太紧张她根本无暇顾及这种小细节,如今仔细一想,以她的行事作风一定是走之前都收拾了个一清二楚,不可能有几件压箱底的旧衣服扔在床上。
她登时又紧张起来,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之后,她定了定神,又把衣服扔回了床上。
难道是有人刻意为之?毕竟如果家里被盗贼强盗洗劫过,不可能到处都是灰尘蛛网,而且只有旧衣服被翻出来了。
而且略一回想,刚才那衣服扔在床上的样子,像是模仿一个人躺在床上摆放的。
模仿她?
这事儿越想越诡异,杨素芸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把几件旧衣服收起来赛进箱子。
房间地上有几滴零星血迹,杨素芸擦着擦着,猛然发现门边地上竟然有个血手印。
先前因为血手印整个都成了暗淡的黑色,加上地上灰很多,所以杨素芸从未注意到,现在那么一擦,整个掌印都清晰可见,虽然轮廓被他抹布那么一抹模糊了一部分。
杨素芸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换了个角度看地上的掌印,然后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将手掌对了上去。
她又发现,现在她所在的位置,似乎与曾经某个场景十分熟悉。
抬头看看前方的床榻,杨素芸终于回想起来,那一日张秀儿应当就是如此这般坐在地上血泪控诉,虽然她躺在床上装死,但听声还是可以辨位的。
等等,这难道也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她想起那天的情景?她躺在床上,张秀儿坐在地上胡扯八道,哭天抢地,陈深站在他俩中间……
是不是她想多了?
她咬咬牙,还是用力将地上的血掌印擦拭掉了。
杨素芸咬着牙站起身,将卧房整个清洗了一遍,终于把积灰和污渍都擦掉了。她看了一眼窗外,竟然不知不觉间日暮已经西斜。
又要一个人住这里了,说实在的她内心是拒绝的。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要清理,但杨素芸实在饿得不行,可惜家里的存粮要么被她带去娘家,要么后续被娘家人要走,现在厨房是空无一物,不过她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所以只是坐在餐桌前抽出干粮啃了起来。
一边啃着干粮她一边忍不住回想,张秀儿跟陈深疯狂告白的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