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静茹强迫自己内心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走到萧桓远跟前。
“随便坐吧,”萧桓远嗤笑了一声说,“别客气啊。”
“好的好的。”杜静茹十分配合地点点头,然后拖了张梨花木椅子来在萧桓远跟前,离着他一步之远坐了下来。
“说吧来找我想问什么。”萧桓远一派轻松愉快的口吻说,“我会尽力配合哦。”
这人说话真恶心啊,不,眼神也恶心,每个表情细节都恶心,杜静茹这么想着,强压住反胃的冲动,挤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哎呀,就是这个笑容。”萧桓远眼睛亮了一亮说,“还是这么完美,还有多少男人会心甘情愿败在你石榴裙下呢,我很期待啊。”
杜静茹立马想起观叶说过的话,浓烈的厌恶席卷上心头,但她还是极力克制住自己,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你是话中有话呢。”
“是啊,”萧桓远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说,“我只是觉得好资源不能浪费,当然要充分利用啊。”
他说的仿佛是很有道理,可就是怎么听怎么令人厌恶反感。杜静茹认为自己不能轻易被他扰乱心神,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这个稍后再谈,”杜静茹勉强保持住笑容说,“我一直在想,你跟李宏浚的恩怨,怕是没那么简单。虽然你派人放出话去说是因为他跟你玩猫捉耗子还杀了你手下,你才记恨于心,但我想……应该还不止于此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想更多了解你男人?”萧桓远摇摇头冷笑说,“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
“所以你决定什么都不说?那我——”
“不不不,我太无聊了,有人陪着说话总是好的。”萧桓远赶忙摇摇头说,“我可以告诉你,信不信就是你的事儿了。其实我和你一样,全家,都是被他所杀。”
杜静茹嘴角抽了抽,并没有更多的表示。的确对方说得对,她心里还是忍不住质疑他说的每一个字,不相信当然不会有所触动了。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决定给对方充足的时间编故事。
萧桓远自然察觉道杜静茹不动声色不为所动,于是自嘲地笑笑,继续说:“他认为我威胁到了他的家人,他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要以成倍奉还,你所听说的老窝被端,部下全灭,那都是真的。这还不够,李宏浚,他认为这种程度的报复并没有触及到他憎恨的重点,所以——”
他抬头看了看杜静茹,有气无力地笑笑说:“虽然不如对杜家那样大张旗鼓,但恶劣之处所差无几,我的家人……他们并没有住在城里,一群蒙面黑衣人大半夜地放火将我家夷为平地,将我家八口人杀了个一干二净,哦,不,除了我姐姐。”
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何杜静茹隐隐猜出他姐姐如何了,果然,萧桓远继续说道:“我根本没有时间赶回去救任何人,在逃路上某一天清晨,发现我姐姐一丝不挂的尸体被扔在大门口,我一出现,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姐弟。”
“为……为什么?”
“因为,”他抬起头,用阴鹫的目光盯着杜静茹说,“我们是龙凤胎。”
然后杜静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相信他了,如果这样的话那那些关于萧桓远可男可女之类的传说,似乎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你都想象不到,李宏浚那帮人多会玩儿。”萧桓远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说,“剥光也就算了,我姐姐浑身上下都是伤,两条腿被打断,双腿之间……被写了很多‘正’字。真正的数量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杜静茹短促地呼了口气,她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敢再想。
“我当时——我当时就想,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我将来活着就只能是为了弄死那个叫李宏浚的人。”
“可后来你又不这么想了,”杜静茹试探着说,“很会找乐子嘛。”
“是啊,因为只为了杀一个人渣而活着太次了不是吗?杀他不妨碍我享乐,也不能妨碍我享乐,自然这还是一个必要的目标,为之奋斗也算活着的动力之一,这么一想,我觉得我能长命百岁。”
只为了杀一个人渣而活着太次了……杜静茹仔细想了想他这句话,居然发现一点儿也没有错?
然后她费了四年光阴和整个青春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然后还是被一个她认为恶心无比的人突然点醒了?
“你……还挺有意思,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我现在真的佩服你。”杜静茹比划着表达了一通,又说,“我想再问一句,你现在还想杀李宏浚,还想享乐到老吗?”
“想!为什么不想?”萧桓远大咧咧笑道,“我只是废了一只左手,我还有金山银山,数不清的财富,我绝对不想因为你们这两个白痴断送大好人生。”
“挺有道理,”杜静茹点头道,“那如果我成功了,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毕竟那时候我的存在可是非常碍眼的。”
“简单啊,我最早不是说了吗,”萧桓远上下打量了杜静茹一番,“你这么美,这么有才华,重点是……还生无可恋,这样的人对我来说用处是最大的。”
“用处?说到底我的训练都是针对李宏浚一人,我也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
“那就够了,”萧桓远笑得竟然有些猥琐起来,“你这样聪明的女人,张张腿就是大部分男人的鬼门关。”
又下流又直白,杜静茹忍住了没翻白眼。她过去还在萧桓远手下的时候听说过这样的事,“浪荡”的女人总能成为话题中心不奇怪,那些女人一身脏病,妖冶慵懒,你只能看到她们正当盛年的模样,因为传说他们一旦年老色衰失去利用价值便会被贱卖出去被折磨至死,尸体都只能在旮旯角落里无人得见。
当然过去杜静茹习惯鄙夷这些堕落的女人,更惊讶于她们本人竟然丝毫不认为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不对,都认为自己这般际遇是应该的,正常的,现在她突然就懂了。
都是一些可悲的人。自己放弃了自己,神仙难救。
“你现在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你给你希望的东西太多了。”萧桓远挑挑眉说,“等你杀了李宏浚再回到我这里,你会感谢我让你以那种方式继续为主人做事。”
曾经听起来难以置信的疯狂发言,现在杜静茹承认了。
“不过……真是神奇,”萧桓远眯着眼又开始打量杜静茹,说,“那个人……居然能给你希望,也许这就是我失败的最大原因?”
对啊,真是不可思议。最让杜静茹感到耻辱无比的男人,竟然成了改变她绝望人生的转折点?
特地来找萧桓远说话果然没错,她心想。
“那……最后问你个事儿。”杜静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你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吗?”
“不能。”他干脆地摇头说,“我死定了。”
“你就不想……试一试交涉?不争取一下?”
“可拉倒吧,”萧桓远干笑两声说,“你要的我给不了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不得不说,现在杜静茹对萧桓远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差点一激动就要捅你了,”杜静茹莞尔一笑,掏出了怀剑说,“但是转念一想,不对,你还是有可以给我的东西的。”
“怎么,以身相许?”
杜静茹无视了他的调戏,继续道:“我不太擅长拷问,毕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嘛,所以如果你主动告诉我手下几位骨干的情况,我可以给你个干脆。”
“哇,你在威胁我吗?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萧桓远嗤笑道,“这种威胁我真的听得太多,都腻味了。”
“我当然知道,我说了嘛我只是个弱女子,所以拷问什么的,肯定要交给别人做。”杜静茹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上的怀剑说,“他可不如我了解你,不像我还念着一些情分,但是你了解他,你知道他过去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和人渣,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以此为乐的心态比你还厉害点,只不过现在不似过去,不至于一言不合就这么干,明白吧。”
“你以为我会怕李宏浚?”
“那就试试吧。”杜静茹往后靠了靠说,“反正对我来说只是看戏。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即使你什么也不说,我们也可以当做是玩一把赌博,还挺刺激的。”
“你……”萧桓远眯起眼瞧着杜静茹,“谁教你……你怎么……”
“你以为我只是因为爱上一个男人所以突然变了?”杜静茹摇了摇头说,“错,我跟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现在不想死了,但也不怕死。其实和你挺像的。”
她说完站了起来,身后的门吱哑一声被男人推开。
“问完了吗?”李宏浚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问。
“不,我没那个本事。”杜静茹抱歉地笑笑说,“我只知道他的人正在营救的路上,准备伏击我们还志在必得,却问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那容易。”李宏浚把椅子拖过来自己在萧桓远面前坐下说,“我来就行了。”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