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陈深就把杨素芸弄醒了,他并没有多做说明,只是催促杨素芸快些坐好准备下山。
杨素芸速来不多话,既然夫君这么说了,她也立马帮着陈深收拾收拾下山。因为马上要过年,这个冬天也不适合再来这么寒冷的山顶,所以陈深打算把有用的东西统统打包带走。
比如那冷得像帖的被衾,还有有些换洗衣物,没吃完的食物之类。最后是杨素芸背着弓箭,陈深将七七八八的东西装成的包裹背在背上,如此下了山。
想起昨晚上她顶着寒风和被野兽叼走的风险上山寻人,如今看来一切一切都是完全值得的。
为了节省体力一口气下山,两人路上都比较沉默,终于爬到山脚时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十分了,杨素芸早已是饥肠辘辘,肚子咕咕直叫。他们两人一人一匹马往平家村去,只不过马也是冻了一天一夜,满地衰草冻霜也没什么能吃,所以路上都是蔫蔫的模样,自然也不能指望它有多快。
到达平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哪怕是紧赶慢赶也还是过了晚膳时间。
杨素芸简直要饿晕了,她一心只想快快回家做点东西垫肚子,越热的越好。
好在他们的宅子本就离村子远,进村之后也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两人回家之后什么也不干,把马一栓就一齐钻进了厨房。杨素芸烧水的时候陈深就自己把米淘了,等杨素芸忙活完回头一看,忍不住惊讶问道:“深哥,你还会做饭?”
“不然呢?”陈深没好气地回,“你以为我一个人怎么活。”
他过去当真都是一个人生活的?杨素芸过去想着无论怎么着也是得有个女人在身边照应吧。
看来还真不是。
“我……突然想尝尝深哥的手艺?”
“算了吧,”陈深一边拨拉淘米水一边冷笑,“做出来的东西狗都不吃。”
小白在这时适时地嚎了两声,杨素芸捂着肚子憋笑憋得内伤。
最终还是杨素芸操刀陈深打下手一起做完了晚膳,忙活完之后两人脸上都红彤彤的,身上也出了一层细汗。
一盘盘热腾腾的菜肴端上桌之后,连杨素芸自己都口水直流,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太冷太饿。
两人沉默着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一口气把饭菜全吃了之后,陈深把筷子放下才松了口气说:“去给小白弄吃的吧。”
“我还没吃完。”杨素芸一边扒饭一边说,“不能浪费。”
“好好,我去。”
陈深说完就站起来抱着小白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杨素芸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剁肉的声音。
杨素芸突然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丈夫了。
也许只是因为情绪上的原因心很累,两人洗洗脚便上床歇息了。谁也没有精力再去折腾别的,上床之后两人默默地望着天花板片刻,杨素芸开口道:“明日我还是去打听打听情况吧。”
陈深接话道:“张秀儿?”
“对,我总觉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太好。”
“那你去吧。”陈深叹了口气说,“我也去。”
杨素芸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要去吗?”
“嗯。”
陈深说完就不再说话,转身窝紧被子睡去了。杨素芸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贴上了他的背,陈深则反手握住了她伸过来爪子,要是以前杨素芸生怕自己这么粘人招人烦,现在反正陈深差不多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陈深在身边就想找机会亲亲抱抱,可能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吧。
清早陈深还是习惯地起了大早,顺带还把杨素芸弄醒了。两人洗漱洗漱喝了粥吃了馒头,杨素芸便起身拿了碗说:“我收拾收拾就去村里走动走动,深哥你要先去吗?”
“不了,等你。”陈深说完又出屋去,杨素芸不用看也知道他又去逗狗玩儿了。
洗完碗擦好桌之后,杨素芸给两人都多套了两间外袍,围上围脖,这才离开家门往村里去。
杨素芸在路上总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经过村落时几个同样早起的村人都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俩走过,不过既然陈深在身边,杨素芸自然觉得没有任何事情可怕。
然而远远看见村中央那大柳树上挂着的白花花的人体时,杨素芸心里还是怵了一下。
柳树下已经没什么人围着了,这恐怕才是最可怕的事,这就说明……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人已经凉了。
杨素芸和陈深慢慢走到树下,抬头望向那树干上双手被捆着吊在树上的女人。
她那张脸也仅仅只是勉强能辨认而已了,之前想必是被人重重掌掴过好几次,整张脸又青又紫地肿了起来,导致面庞都变形了。身上则是被人扒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浑身上下遍布鞭痕,几乎找不到几块好肉。纵横交错的鞭伤狰狞地绽开皮肉,有的甚至深可见骨。
而她的正下方地面上,也确实有一大滩凝结的黑色血迹。
两人就这么仰头望着张秀儿的尸体,久久不能平静,却也无话可说。
直到他们突然看到张秀儿“尸体”的眼皮蠕动了一下,杨素芸才倒吸一口冷气舒哦:“她还活着!”
仿佛是为了回应一般,张秀儿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皮,虽然只有一条缝,但也可以看出她的视线锁定在了下方的陈深身上。
陈深深深拧起了眉头,眼神复杂且沉重起来。
就在气氛僵持时,某人的喊叫声打破了寂静。
“哎呀!你们俩终于回来了!”村长大步流星走过来说,“我们可是找你许久了!”
杨素芸登时紧张起来,村长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应该是曾经来她家里讨过债的女婿。
陈深和杨素芸交换了一个眼神,只是默默看着他们接近,并不想说话。
不过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陈深的冷漠态度,还伸着双手迎上来。
“哎呀呀……二位终于回村了,”村长搓着双手说,“怎么样?随老夫去寒舍一叙吧?”
陈深挑起一边眉毛问:“叙?有什么好叙的?”
“呃……有些事……还是需要和陈兄弟你好好谈一谈的,毕竟……之前发生那么多事,是吧。”
还包括我骗来的你家的马么?杨素芸心里犯嘀咕。
“啊,这样。”陈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行,我们得先回家一趟。”
“为什么?”村长瞪大眼的模样仿佛生怕陈深又立马跑了一样。
“咱们不是拿了你们家一匹码么,”陈深低眸瞧了眼杨素芸说,“要解决就一起解决了吧。”
“好……好吧。”村长紧张兮兮地搓着手点头。
于是陈深和杨素芸又原路返回,走之前杨素芸又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张秀儿,突然就头皮发麻。
因为张秀儿那肿胀无神的眼睛还在死死盯着他们看,准确地说,盯着杨素芸看。
“别看了。”陈深一把搂过她的肩说,“赶紧把这些烂事解决了。”
“嗯,确实。”杨素芸扶了扶额头说,“我都快忘了还有过年这回事。”
陈深勾勾嘴角,重复了一遍:“呵,过年。”
回家之后陈深只是让杨素芸把村长家的马牵出来,然后便是取了弓箭来,杨素芸隐隐察觉到了他要做什么。
果然,重新回到大柳树下之后,陈深无视了几个零星过往的路人,离着柳树三十多尺远便张开弓,搭上箭,拉满弦,然后瞄准了树上的张秀儿。
杨素芸看到他的准心上下移动了一下,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她还活着,”杨素芸说,“眼睛还能睁开。”
于是陈深的箭头不再移动,随着一声轻轻的震动声响,羽箭离弦,裹着冷风射向柳树,然后不偏不倚,稳稳扎中张秀儿的脑门中央,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死去了。
接着陈深默默收起了弓箭背在身上,耸耸肩说:“走吧,咱们去村长家听听他想说什么。”
杨素芸嗯了一声,两人便沉默着上了路。
两人来到村长家门口时开门的又是他老伴,那老太看见杨素芸本来都大张开嘴准备骂人了,然而一看见陈深又立马闭嘴,一脸不高兴地开了门,将两人请进了屋里。
一进屋陈深和杨素芸就看见村长已然泡好了热茶在等待他们,见那茶的成色,应该也不是村里一般农民能销售的起的好茶。
“来了啊,坐坐坐。”村长起身热情地招呼着,不过还是难掩看到杨素芸也一起出现的惊讶。
连座位都只给陈深准备了一个。
“陈夫人,你也要听我们议事吗?”村长歪着嘴笑问,“有些事可能不太适合你听啊。”
陈深立马插嘴道:“她不只是听而已。”
“这……”
“怎么,不欢迎?”
“没有没有。”村长说着扭头冲老板喊了声让再搬个椅子来,三个人这才在椅子上落座。
“说吧,”陈深茶也没碰就抱着胳膊问,“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当然是……张秀儿那个贱妇的事。”村长笑得有几分谄媚,“毕竟……你也是当事人之一嘛。”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