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叶沉默了那么一会儿,转身进屋去了。杜静茹面带微笑跟在他身后,端着碗也进了屋。
屋里果然是香气撩人,观叶深深吸了口气咽了口唾沫,走之前还能吃一顿这样的饭菜也算值了。
而且他留意到,今天杜静茹就是准备了两人份的量。
两人在桌子对面分别坐下,杜静茹将那碗饭又放在了观叶面前,说了句:“请。”
观叶越发觉着,这女人一举一动都暴露勒令她真实身份是个大户人家小姐的事实。
“说吧,”观叶塞了口饭说,“找我什么事?”
“差不多……可以解除雇佣关系了。”杜静茹喝了口汤说,“你也辛苦好一段时间了,两个月了吧?”
“两个月十三天。”观叶冷静地补充,“这个月佣金还没结。”
“嗯,这次结束了之后就结给你。”杜静茹竖起一根手指说,“一个子儿也不会少的。”
观叶沉默了一会儿,情绪突然很低落。
“怎么了?”杜静茹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忙问道,“味道不对?”
“不,好得很好得很。”观叶一边使劲儿嚼菜一边否认,“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这时候想解除雇佣呢?”
其实大致的理由他都懂,无非是现在危机已过,神出鬼没的保护着陈家院子的观叶成了村里人嘴里可怕的恶鬼,应该没有人会再来侵犯了。
而且,观叶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蹭他腿的黑狗,心想这条狗也长大了,看起来也挺护主,它也能……保护她吧。
“这个嘛,”杜静茹的笑容有几分抱歉,“我总不能一直雇佣你,对吧,这段时间比较特殊,挨过去就好多了,现在狗也长大了,看家护院还是可以的。”
“哈?”观叶皱了皱眉反问,“所以这两个月看门狗是我吗?”
杜静茹嘴角抽了抽,仍然在努力保持微笑道:“不,这个……不能拿来比较。”
“仔细一想也没错啊,”观叶摊了摊手说,“这几个月我帮你做的事养一条烈性的疯狗都能做到,现在情况没那么严重了,这条黑狗也差不多吧。”
杜静茹咬了咬唇,艰难地继续挤出笑容说:“不小侠你……在生气吗?”
观叶突然愣住了,红色从耳根蔓延整张脸然后直达衣领下。
“……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观叶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继续闷头吃饭。
气氛一时有点儿僵硬,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杜静茹轻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说:“我能问一句,你多大么?”
“我?”观叶抬起头瞥她一眼说,“反正比你大。”
“哈……?我以为你不过十七八岁……”
“我十七。”观叶抬起头一副倔强的口吻说,“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杜静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说,“因为我总觉得你像一个人……年轻的时候。”
“一个人?谁?”观叶突然就来了兴趣。
“我的……一个熟人,故人。”杜静茹纠结了一下还是改口了。
“哪里像?”
“你们下手都很狠嘛,”杜静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目中无人的样子也很像,还有一些……算了,当做是我发牢骚吧。”
还有,她总觉得陈深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秀致的美少年。
“是你老相好吧,”观叶举起空碗说,“麻烦再来一碗。”
杜静茹只得起身去给她再盛了一碗饭,观叶尽兴地塞了几口饭又问:“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问吧。”
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
“你不会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问话的观叶表情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然而杜静茹确实不确定她雇来的这个打手对她了解多少。这个叫观叶的少年是直接向萧桓远要来的,按道理来说那个姓萧的不会跟无关人等说太多,但这种事都说不准,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可以的话当然想啦,”杜静茹故作轻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好吗?”
然后少年的脸庞又可疑地红了,杜静茹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那个问题有什么不对了。
“好……好个屁啊。”观叶喝了一大口汤说,“整天过着这种昏昏欲睡的生活人会变傻的吧,如果没架可打,不用你解雇我自己也会走的。”
“是吗,你还年轻呢,受不了这种乡村生活也不奇怪。”杜静茹放下筷子说,“总之从我这里赚走的钱,也够你去外头快活一阵子了”。
观叶闻言又沉默了一会儿,杜静茹不是很懂他为什么动作迟滞了一会儿才又开动。
接下来两人无话,观叶三下五除二吃掉了两碗饭,然后心满意足打着饱嗝离开餐桌。
杜静茹从柜子里又包装了二十两银子,当做这个月的雇佣费用交给了观叶,然后送他去门口。
然后——他俩就发现,屋子已经被包围了。
准确的是出屋的路,杜静茹略略一数,一个男人带着身后七八个小弟围住了她门前的道路,想要轻易离开已经做不到到了。
就在杜静茹冷静回忆有可能是谁派来折腾自己的,就听见对面那为首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大声问:“那边那个小鬼,你就是观叶?”
“你谁啊?”观叶两手叉在腰上走上前问话,“找我干嘛?”
“哈~那个打残我手下四员大将的小鬼就是你啊!”男人快走几步来到观叶跟前跟他隔着院门对峙,“才这么点大,身手还不错嘛?”
“大将?”观叶冷笑两声说,“我只记得捏死了几只虫子而已,哪几只是你家大将?”
“可恶……”对面那男人咬牙切齿道,“半个月前我两个兄弟说来这村子里办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的人在村外面山坡下面发现他俩的弃尸,就是你干的吧??”
“两个人?”观叶挠了挠下巴回忆了一下,“是夜袭的还是假扮官差的?我可实在想不起来,反正都是一刀切,没差别。”
“该死的……”那男人声音都发起抖来了,“你给老子出来!”
“干嘛,一起上?”观叶一只手搭在背后刀柄上,嘴角又扭出那狂妄的弧度,“正好,省事儿啊。”
“呸!老子一个人就能撂倒你,出来!”
“不要踏出院子一步,”观叶转过脸对杜静茹道,“这些人是冲我来的,去屋里锁好门窗。”
“嗯。”
杜静茹说完立马跑进屋里,哐当一声锁上门。然后又跑遍屋子把所有窗户锁上。
完成这一切之后,她回到门口,就听到了隔着门传来刀剑碰撞的锐响,杜静茹不敢开窗,只能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
作为一个外行她无法判断外头战况到底怎么样了,只是任性地感觉观叶应该胜算挺大。不过那个男人身后带的一群小弟应该不只是围观而已,虽然那个男人嘴上说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但一旦他出现劣势,身后那七八个人绝对会出手的。
还是有点担心啊。
外边那刀剑相交的声响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她越听心头就揪得越紧,猝不及防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怎么了?什么情况?杜静茹突然慌了起来,为什么外边没声了。
突然又是铮一声鸣响,然后又归于寂静。
不好!
杜静茹猛地推开门,出去一看,不远处观叶正跪倒在地上,头顶都快抵着地面,背上能看出身体分明在颤抖,他的动作似乎是在抱着肚子,有一趟血液从他身下流淌出来。
他旁边最开始那个冲他叫嚣的男人左手持剑,右手肩膀以下整个被切断,断肢在十几步开外远的地方,他一边狂笑一边大喊:“怎么样?还是嫩了点吧小鬼?谁要跟你单打独斗啊?要在道上混,你还远着!反正以后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去死吧!”
就是现在!
杜静茹手一抬朝着那个头目扔出了暗器,虽然准头不太好,本来瞄准脑袋的扎到了他脖子上,然而就在男人吃痛喊叫的时候,地上一直蜷缩着的观叶突然暴起以手撑地旋身出腿,一脚踹中了男人面庞。
那男人完全没防着这一着,当面吃了一脚整个人栽倒下去,就在他倒地时手里的剑被观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过,起身时转身一圈蓄足了力一剑插进了那人胸腔之中。
于是男人倒地时嘴里便吐出一口浑浊的血液,死去了。
周遭的小弟们都被这一系列快到眼睛未必能捕捉的变故震惊了,此时杜静茹喝了一声“接住!”观叶转身就把自己被踢飞的双刀一手一把稳稳接住。
直到他站起来杜静茹才看清楚,他腰上插了两枚飞镖,形制和自己用的差不多,应该是江湖人常用的那类。会对观叶造成如此伤害,怕是上了毒。
剩下那七八人,眼见老大被砍死,眼里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有三个人突然暴喝一声冲了上来,观叶只是动作迟钝了点,仍然是砍瓜切菜般把这几人斩于刀下。
剩下的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把武器一丢纷纷跑路了。
观叶终于身体一歪,扑通一身跪倒在地上,整个人面朝下躺到了。
杜静茹赶忙跑上前将他翻过身来,他嘴角挂着一串血沫,憋出一个抽搐的笑容说:“看来又得麻烦你一阵子了……”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