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立马被阔气出手的武士吸引过去注意力,十几道视线落在他身上,男人兀自岿然不动。
那说书先生伸着脖子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走下来,见男人没有反对,便伸手拿起桌上的银锭检查了一番,随机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好好,既然这位大侠有兴趣,出手阔,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说书先生放下银锭又回到自己坐位上,开腔了,“说起这件事,那就更离奇了,这个李宏浚说说起来,本人就是个传奇故事,身世甚是扑朔迷离。不过这些咱们先按下不表,毕竟咱们要说的可是萧桓远。”
于是底下一票人让他别卖关子快开始说,说书先生喝了一大口上好的龙井,咂咂嘴,作足了势才继续:“话说这萧桓远年轻的时候,多在京城厮混,毕竟京城人脉丰路子广,加上他先天异能优势,倒也还如鱼得水,直到他碰上了一桩麻烦事儿。”
立马有人猜测他是不是碰上了那个姓李的,说书先生一脸满意的表情,又道:“当时他的目标之一——名震天下的镇国太平公主,人人都知道广纳男宠,生性风流,这么多男人挤在一处,说到底和女人没什么差别,厚此薄彼之时难免互相忌恨。其中一个名叫鹿苗的男人乃是新纳的男宠,不太懂规矩,见着府中凭空冒出一个身材健美容貌胜他百倍的年轻小生,随时可入公主闺房不说,还被授予了金吾卫上将军的职位,你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一个人五六十岁都不一定能挣到的官职被公主拱手送给了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那是公主府的其他男人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待遇啊,于是这个鹿苗便心生恨意,冒险去找了萧桓远,让他查查这个新来的年轻人什么来头。
话说回来,他又为什么想要查人家身世呢?因为此人的身世的确是一团迷,一般来说没什么特殊原因,谁会刻意隐瞒父母祖上?那个人不仅是不透露父母,连出生籍贯都无人能知,所以鹿苗脑子一热,认为这肯定就是那个男人的痛处。
他几乎将公主赏赐给他的所有财务全部抵给了萧桓远,还当真查出了些了不得的秘密。只不过知道了之后他的威胁对象,变成了公主本人。”
底下人都听得相当认真,几乎只能听见呼吸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做小动作,连他也不由得全神贯注起来。
观察了一下听众的反应后,说书先生将嗓音压低了一些说:“鹿苗得知真相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公主,要求她给自己留个种。”
话刚说完说书先生自己都笑了,底下的听众也跟着笑作一团,其中不明就里还跟着笑的人怕是占大部分。
“事实上,咱们英明神武的太平公主对这点是心里还是有数的,”说书先生舔舔嘴唇说,“面首不似妾妃,终究是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让高贵的公主为这样的男人受生育之苦,给诞育香火?如果这种事轻易答应的话,那公主府不得乱套了,公主的肚子够用吗??人驸马什么都能忍这可是忍无可忍了吧?”
话说完又引起座下一片哄笑之声,比刚才更为热烈,他只本能地感到一股反胃,自然是相当不快。
“所以那个新来的搞大了公主的肚子?”底下有人问,说书人再次摇摇手指摇摇头道:“错!他就是公主的亲儿子!”
听众一片哗然,说书人继续添油加醋道:“不错不错,那李宏浚就是公主的亲儿,连他的姓也是直接跟的女方,也许有人要问了,这么着难道不是男方断了香火?嘿嘿,那李宏浚的爹自小就是达官贵人调教的娈童,只有个小名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当年趁着公主丧夫钻了空子,否则哪来的机会让他占得这等便宜,偏还一次成功,搞大了公主的肚子,当年公主还不似现在这般铁石心肠,雷厉风行,那娈童苦苦哀求,竟然还真劝得公主为他生了个儿子。只不过交换条件是他得抱着那杂种永远离开京城,这辈子也不能再见公主一次,话虽这么说,等见了自己那长大成人模样漂亮讨人喜的儿子之后,终究还是又心软了。
我可没跑题。鹿苗正是用这事儿抓住了公主的把柄,说是要么将李宏浚驱逐出京城,要么就向全天下公布这事儿,事实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平公主也没有你们想的那般为所欲为,她也顾忌可能引起的不必要的混乱,她在朝上已经有的是事儿要操心了,府邸里再弄出这么多事烦也够烦死人了。于是她便直接将这事儿告知了李宏浚,要他自己去将鹿苗和背后帮助他的人,全料理了。”
说到这儿说书人望了一眼周围,不是在观察观众,而是望得更远,仿佛在警惕什么人,然后才又继续道:
“那李宏浚向来都以武功高潮心狠手辣著称,哪怕身世不明,仗着有公主撑腰,几乎也算是京中一霸,结交权贵,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哪个不会。那萧桓远非要比,怕是还真比不上那时候的李公子。听闻那李宏浚直接对那不知好歹的面首进行了一番严刑拷打,轻而易举问出了萧桓远一伙人据点在哪。带着一群手下把萧桓远和带在身边的帮手亲友统统灭了,只留他一个人,偏偏还放了他。
李大公子这叫一个会玩啊。将萧桓远打了个半死,又吩咐手下人睁只眼闭只眼,把人从京畿放出去,跑到晋州再抓着再是一顿打幽禁几天再故意放走,跑到渡无定河了再抓回来折磨一遍,如此往复估摸着得有五六次,简直快要把人逼疯,直到靠近长城了被突厥人搅局才真正逃了出去。”
他的话题戛然而止,底下听众又开始催促起来。说书人将桌上家伙收了,摆摆手说:“我可是看在那位大侠的份儿上才多说了这么多,今儿已经说太多了,”说着他来到了男人身边拿起桌上那银锭子举起来挥了挥说,“收摊了!”
男人只是瞧着二郎腿对他在一旁的任何动作都毫无反应,只是不动声色的捧起茶杯。倒是说书人临走之前多看了他两眼,要说奇怪,这男人从头到尾倒也没有任何过激举动,给钱也给的爽快。可他也是从头到尾没露过正脸,几乎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于淡定的表现在一群激动的听众群里头也算某种反常了。
说书人只感到背后一阵寒凉,麻溜地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茶馆。
这出大戏讲完,茶馆里的人该走的走竟也是一下就少了大半,突然就变得冷清起来。
男人起身挪开椅子朝正在忙活的小二走去,拍拍他的肩抬抬下巴,示意他借一步说话。小二这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来到角落里。
“那个说书的在你们这儿多久了?”男人转身问。
“挺久了吧,我听说有一年多了。”小二回忆了一番说,“怎么啦,您是不是……有啥不满意的?您尽管说,我回头……”
“不是,”男人看了眼身后说,“他没回说事儿,都这么拼命?”
“啊……哦……哈哈哈……”小二干笑了两声说,“这个……笑得也不是很清楚……可能……”
“他住哪儿。”
这个问题把小二吓了一跳,他看了看周围,神色惊恐道:“您……您找他干什么去?”
“这你别管了,”男人掏出一小串铜钱说,“想不想要这个,直说。”
小二一见,立马是两眼放光,他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清了清嗓子说:“他住咱们馆子后边巷子里,好找的很。”
说完他又十分热情地跟男人比划了一大通,觉着自己已经解释明白到不能更明白了,这才又兴冲冲地伸出手来憨笑道:“爷再赏点儿呗?”
男人哼笑一声说:“回头少不了你的。”
说完他就转身迈开大步离开,留下那小二在原地,迟钝地才想到一个问题:为啥那个男的要找说书的麻烦啊?那些故事跟他啥关系?
男人照着小二那相当详尽的指引,果然十分顺利找到了后街巷子里那说书人的住处,他希望自己没来迟。
推门时发现门被锁了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于是他轻而易举地翻墙进入院子,左右看了看,发现屋里头仍点着灯。
房门也是锁着的,他仍然不意外,不过他走了一圈发现所有窗户和后门都锁紧之后,在心里稍微夸了夸这位作死的说书人还算有点儿警惕心,然后掏出工具轻松撬开了大门锁。
进屋后他敏锐的听觉就捕捉到屋里有人走来走去,他便径直朝屋子里走去,果然见着那说书人正在整理行装。他回头一看来者,立马给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下坐到地上。
“你……你……你放过我吧……”他浑身哆嗦着说,“我就是一时见财起意……”
说完他就大哭起来。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