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杨母的帮助，卧室里很快就收拾好了。本来杨素芸还愁，都是男人总有些不方便帮忙的地方，现在可好了，杨母干活比她还利索，几个屋子都收拾干净了，几个爷们还在作坊里忙活。
“去，给你男人和帮工们煮几碗热粥。”杨母推了推杨素芸说，“你娘我这老腰不行了，这都快直不起来了，不能陪你去了，啊。”
“娘你怎么不早说呢，”杨素芸赶紧扶着杨母在床上坐下，“歇会儿歇会儿，我自己来就行。”
“我啊，就怕以后想帮也没机会了。”
说完杨母就长叹了一声，听起来很是凄凉。
“娘你这又是怎么了，我这不没走吗？”杨素芸一边给她捶腿一边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吧，就是……唉……”杨母叹了口气说，“虽然你是回来半年多了，可我怎么老觉着……还是离你很远呢？”
“娘你这话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回来后就没在家住几天呢。”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杨母摆摆手说，“是……是我总觉着……我闺女还没回来……”
杨素芸手上动作一愣，然后又继续边揉边说：“还是我在家呆的太少了，而且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不认识我，也不记得我的样子，我对你们来说，跟你陌生人没有区别。”
“那怎么会是陌生人呢！”杨母突然激动起来，“你爹……你爹是个老混球，你甭理他。你可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身上哪块有痣，哪块皮糙，我都一清二楚！把你卖了的时候，你也就……七岁，那眉眼，我记得一清二楚呢！”
杨素芸咬咬牙，淡淡地说句：“娘是觉着，我回来后一点不像你闺女了。”
“不，不是，你能回来那是老天有眼了，”杨母又叹口气说，“你说你在外边得吃多少苦，这大变样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我就是……唉……”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卖？”
杨母楞了一下，似乎是完全没料到对方会问出这种话。
“我只是奇怪，”杨素芸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事情太久，我不记得了。后来想来想去，天府之国里也不至于饥荒逃难，竟然想不起我当时是为何被卖了。”
“是……是因为……老五出生，又得了重病，家里头实在治不起了，又不想看着他病死……所以就……”
“老五？”杨素芸更迷茫了，家里不是只有三个儿子吗？
杨母一眼看出杨素芸的疑惑，别扭地小声说：“治好了这次，下回又挨不过冬天，还是小小年纪夭折了。”
“好吧。”杨素芸弯弯嘴角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娘就别想那么多了，我去煮粥，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实在不行我去和爹说一声，在这里待久一点也可以。”
把杨母安顿好后，杨素芸这才进厨房去，这回她得准备一个巨大的锅。
给帮工们分发热粥的时候，陈深表示一点不饿，一个人进屋去了。杨素芸知道他是不喜欢跟一群不怎么熟悉的人坐一起吃饭，于是她进厨房一看，陈深果然一个人拎了条板凳来进厨房喝粥。
见杨素芸进来，陈深便随口问了一句：“你也吃点？”
“嗯，吃点暖暖身子。”杨素芸一边舀粥一边说，“我煮的本来就太多了。”
于是两人一起躲在厨房里开小灶，就这还未灭的灶火喝着热粥，滋味倒也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杨素芸忍不住开口问了：“深哥你说，村长为什么突然对咱们那么客气。”
“你觉得呢。”陈深自然而然地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要么就是他在镇里城里也有亲戚好友，怕咱们说出去坏了他的名声。要么就是他怕你去报官，毕竟你也是村头二霸，在他眼里也是不好惹的，吃官司很麻烦的。”
“这些倒也有道理。”
“你觉得还有什么缘故？”
陈深突然陷入沉默，不，准确地说他应该是陷入一种纠结的状态。
杨素芸站在他的角度想了想，立马就猜了个大概。
“深哥，你是不是怕那村长……调查过你？”杨素芸小心翼翼地问。
“嗯。”陈深点点头，没有多说。
“就算他查过，看他的表现来说，敬畏应该也不是坏事，否则他若是抓住把柄早就去对付你了，还会花那么多心血钱财安抚你么，放心吧。”杨素芸说着拍拍陈深的胳膊说完，又主动给他盛了一碗热粥，这样一来大锅里的粥就真的见底了。
“很有道理，”陈深又边吃边说，“没想到你还很擅长安慰人。”
“如果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就安慰不出来了。”杨素芸耸耸肩苦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得问问你。”
“说。”
“我娘方才说……让咱们去她家里过年。”
陈深沉默了一会儿做了个总结：“让你带我回娘家过年？”
“……对，”杨素芸谨慎道，“我对她说我问问你再说，其实就是意思意思，回头找个机会我就回了她。”
“那有什么，你若是想回去就回去，不必急着回绝。”
“什……什么？”杨素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你答应去娘家过年吗？”
陈深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她是不是说咱们家就两个人太冷清了。”
“对……对啊。”
“也没错。”
“你……我……”
“想去就去，”陈深瞪了她一眼说，“有什么好怕的。”
“可……”
可这样难道不会弄得你像个倒插门的？哪儿有出嫁女儿回娘家这种说法啊？
“不不不，咱们还是不去了。”杨素芸摇摇头说，“我一会儿就和她说清楚，咱们俩在家过年没什么不好的。”
然后她就发现陈深正一手撑着下巴冲她微笑，那笑容总让杨素芸觉得别有深意。
“你笑什么。”杨素芸红了脸边收碗筷边说，“别老冲我傻笑。”
“家里都收拾完了吧。”陈深站起身问。
“是啊，如果你那里收拾完的话就都收拾完了，”杨素芸一边把碗放进桶里一边说，“咱们收拾了好几天。”
“是啊，”陈深两手叉腰赞同道，“这地方怕是得呆上好一阵。”
很快去作坊帮忙的男人们鱼贯拿着碗进了厨房，陈深又不声不吭地离开。
忙活了一天，夫妇俩总算把帮工的男人们送走了，杨母歇够了表示也得赶紧赶回家做晚饭了，免得杨再春又不高兴。
于是杨素芸送她出门的时候就把实话说了。
“娘，你之前说的事儿我跟深哥考虑过了，”在门口时杨素芸对杨母道，“我们还是觉着我回娘家过年不合适，不过我们会准备好东西上门拜早年的，初一就去。”
“你这话说得，娘是图你们拜年的好货么？”杨母立马变了脸色道，“娘的确是觉着你回来之后几乎没和你说过什么话，娘知道以前对不起你，一直都想找机会弥补，这才顶着你爹的责骂老往你家来，你说你们两口子大过年的就孤零零两个人，全村也找不着第二家这样的，你怕姑爷被人说闲话，我是怕你被人说闲话才那么说的！你要是不领情……那就算了，算娘多管闲事了！”
说完杨母就忿忿地往外走，杨素芸一声哎被堵在嗓子里出不来，直到男人的声音喊住了老妇。
“等一下！”陈深从屋里大步走出来喊住了杨母，杨母一脸莫名地转过头来，母女二人都不解地瞧着陈深。
“我们会去的，”陈深口气笃定地对杨母说，“就当拜年提早了。”
杨素芸抬头瞧着丈夫，突然莫名地担心起来。
“真的？？”杨母听闻惊喜地看看女婿又看看女儿，“你们真的愿意来？我怕大丫不乐意……”
杨素芸尴尬地笑了笑说：“深哥都同意了，我还有什么意见。”
“那……那我这就回去和他们说去！”杨母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这样就得多准备好多东西……好好好，你们可得说话算话！我回去了！”
杨素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简直就像刚刚听说杨素芸生了个大胖小子似得。
等人走后，杨素芸抬头望向陈深，他倒是一脸轻松抱着胳膊回屋逗狗去了。
杨素芸紧跟着他的步伐进屋去，陈深扭头看到了她的眼神，苦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不就换个地方吃年夜饭吗？”
“啊……”杨素芸张了张嘴说，“这样说也没错……”
“你那账本还在吗？”陈深摸了摸小白的头问。
“账本？当然在，你是想……”
“先前被那些破事一搅，我都忘了什么单子该打了。”
“你等等，我去拿给你。”
杨素芸说着赶忙进了卧室，将那本写了一大半的账本找了出来。说实在的她以为这本子没什么机会再用了，之前两人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说实在的，杨素芸对未来是一点期待都没有。
她真没想到现在要留下来了，陈深倒比她还乐观一些，换个说法是，她真没想到陈深短短时间内性情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