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全来齐了。
还真不巧,今天陈深又带着打好的铁器进村里去了,所以家里只有杨素芸和小白。
她咬咬牙鼓足勇气走上前,当然还是没有开院门。
“你们……”杨素芸咽了口唾沫说,“你们说清楚,王婶子郑大娘和张秀儿怎么了?”
“你不开门是吧?”钱万军嘭地一下拍了下栅栏门,“那成,我们自己进去。”
说完他就一脚踹在院门上,吓得杨素芸连连后退,另外两人看样子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就看着他一脚一脚地踹在竹制的栅栏门上,而杨素芸左看看又看看,竟然方圆十里内也看不到任何人。
住的偏就是这点不好啊,不过话说回来她就是看见人求救了也不一定会得到回应吧。
虽然陈深的栅栏做的很用心了,可毕竟只是竹制的栅栏哪里经得起一个壮汉猛踹,没踹三脚那栅栏门就哐当一下散了架。
“你想干什么?”杨素芸一边问一边惊恐地后退,她身后小白正在又蹦又跳不住吠叫,这一次叫得格外激烈刺耳。
那三人就这样鱼贯进入院子,杨素芸只能连连后退,没成想钱万军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突然扭头瞪了一眼小白,骂了句“吵死了死狗”一脚就朝小白踹过去,杨素芸想也没想就朝小白跟前扑了过去,登时肩膀上一阵钝痛整个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身体一着地杨素芸就立马爬了起来,生怕压着小白,钱万军瞧着她迫不及待抱起狗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说:“有病吧,活该。”然后便抬脚进了屋子。
他身后一男一女见杨素芸倒在地上本来还犹豫了一下,然而看到钱万军进门他俩也立马抬脚跟上。
杨素芸赶忙放开小白进了屋,就见着钱万军绕着她的织机走了一圈,见旁边那五大三粗的女子想动手去摸,啪地一下拍了她的手龇着牙说:“你可仔细你的皮,这东西能碰吗?碰一下就变得跟我家那娘们似得,满身都是红豆豆,跟被开水烫坏了似得还奇痒无比。”
“怎么可能??”跟进来的杨素芸立马喊了起来,“我天天都碰根本就没事!”
“你想说我们仨家合起来讹诈你吗?”钱万军转身拿手指着杨素芸脑门说,“要不你自己去家里看?去看!”
说完钱万军就开始拉扯她的胳膊往门口拖,杨素芸立马挣扎着大喊起来,那女人靠过去在钱万军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钱万军这才松开手。
杨素芸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捏得快没有知觉了,钱万军松了手之后把腰一插,指着织机说:“本来咱们是打算拉你去见官的,看你可怜的份儿上,咱们就只毁了这害人的玩意儿,放你一马!”
杨素芸立马又挡在织机前张开胳膊喊:“什么害人的玩意儿!我都说了,我每天都摸,根本不会有事!你们就是来找茬的吧!”
“找茬又怎样?”钱万军扭头看了眼他身边另外两个人,嗓门更大了,“你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是家里人来帮你做生意却被害的起不来床出不了门的,我就是找茬又怎样?啊??”
钱万军说着狠推了杨素芸一把,杨素芸根本站不稳当后腰撞在了织机上某个凸起物上,立马疼得杨素芸把腰一躬坐在了地上。
“这是你自找的,知道吗?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挡着我呢?”钱万军说完扭头对另一个男人说:“还愣着干嘛,砸了它!”
“什么……?别!”杨素芸挣扎着爬起来扶着织机喊道,“你们要砸它先砸我!”
“砸你是吧?”钱万军歪着嘴笑了,“你以为我不会吗?”
杨素芸真被吓到了,本来就惨白的脸又白了一个度,反手扒着织机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起开!”钱万军喝了一声,一把拽起杨素芸的衣领把她扯开,杨素芸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就眼前一黑,面朝下摔向地面。
再度醒来时杨素芸头疼欲裂,忍不住哀嚎出声,立马就有一只温厚的大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很疼是吗?”陈深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再忍忍。”
“相公……家里……家里……”
“我知道了。”
杨素芸揉着眼睛起了身,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家中家具被砸得所剩无几,满地都是残破的碎木片,看着像个废墟。
“别看了,桌子椅子都被砸了,还有你的织机,其他陈设都幸存。”陈深说着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说。
“他……他们怎么能这样!”杨素芸说着就哭了起来,“我们家和他们无冤无仇!”
“还有……你的嫁妆。”陈深顿了顿说,“钱万军搜刮了能看得到的所有钱财,或者看着像钱财的东西,现在早已经逃之夭夭,不知所踪了。”
“那……张秀儿还在家里吧!”
“在,”陈深抬眼瞧着她说,“你让我找她要说法吗?”
杨素芸努力冷静了一下,又说:“你知道这件事前因后果么。”
“我问过了。”
“你问的谁?”
“买了你布的人。”
杨素芸突然觉得有点儿绝望,咬着唇垂下了头。
“现在该听你说了。”陈深开口道。
杨素芸好一会儿才松开咬紧的嘴唇,抬头直视着丈夫的双眼,然后事情前后详细地说了一遍。她一边说一边擦眼泪,看在陈深眼里怎能不心疼。
“我知道了,你先躺下歇息吧。”陈深扶着她又躺了下去,“我来处理。”
他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敲门声,杨素芸心中一惊,立马抓着陈深的袖子问:“相公,小白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受了惊吓,非常狂躁,我把它锁起来了。”
杨素芸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那个钱万军……他……他还想踢小白,那一脚能直接把小白踢死……”
“所以你胳膊上有个脚印?”
“……对。”
陈深扶了扶额。
门外的敲门声更加激烈了,陈深抚了抚妻子的肩膀说:“你待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
杨素芸咬着牙点点头,除了这她也什么都不能做了。
陈深迈开大步迅速走到门前,拉开一看门口站着一群人。
一眼看去至少五六个。
看来村里人都知道他回家了。
见到陈深门口那一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怯意,不过很快又齐刷刷地掩去了这种神色。
陈深走到那被破坏的栅栏前,视线扫了一遍,两手交抱在胸前问:“一家两人,嗯?”
几个人面面相觑,陈深低头看着他们脚下,他们仿佛是才在一道看不见的门槛上,栅栏门没了,也没有越过这道坎。
“来要钱的吧。”陈深人就环顾着他们说,“你们应该知道谁带着你们的钱跑了。”
“但是让人起疹子的不是老钱,”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人群后大声说,“是你们。”
他的话引来一片附和,有人直接开口喊着还钱,还钱。陈深正咬着牙思考,就有人七嘴八舌地喊着“骗钱就该退”“还有诊费和药钱”之类。
陈深刚抬头,就见着刚才那第一个出声的老人挤出人群,抬头瞧着他。
很聪明嘛,弄个老头来打头阵。陈深心想。
“陈兄弟,”那老人开口了,“大家都说你脾气暴戾,为人古怪,可老朽看,你是个讲道理的人。钱万军是个啥样人,大家都清楚,也都很可怜秀儿,正是因为你没有为难秀儿,所以我们才决定来找你评理。”
“评理?真的?”
那老人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似乎是纠结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这件事追根究底是你家媳妇儿的过失,也许是故意也许不是故意,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这些人总不能当做没事儿吧。当初郑王张三个妇人花了大价钱买了你们的布,现在她们都没法见人,那笔钱有可能让她们几个月吃不上饱饭,你难道让我们……把时间花在追究钱万军这件事上吗?”
这老头够厉害。陈深捏着下巴想。
“我当然……”陈深缓了缓挤出一个笑容说,“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
“十二两四十三钱,对吧。”陈深咬着牙叹了口气,“我去拿。”
“还有药费诊费!”有人这么喊了一句。
陈深扭头瞪了过去,但是门口这么一群人,他瞪得再快也没法立马锁定。
“对,”那老头举了举拐杖说,“还有诊费药费。”
陈深两手叉腰问:“多少?”
就在人们七嘴八舌起来的时候,陈深突然高声道:“五两,不能更多,想要就剁了我进去抢,想要多少拿多少。”
叽叽喳喳的人群立刻一片寂静,陈深的视线又沦落扫过门口六人一遍,然后才转身进屋。
在卧室里的杨素芸,就听见了陈深框框当当翻橱柜抽屉的声音,老实说虽然她自认为已经不再怕他,可是听见这种明显是发泄怒火的声响她还是忍不住拽紧了被单。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猜着,要钱?要各种赔偿?要打官司?还能有什么?想着想着她眼里又挤出了几滴泪,她赶紧抬手把它们擦了。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