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杨素芸才等到陈深回来。
刚看到陈深脸色的时候她也是相当忐忑。
陈深一言不发地坐到杨素芸身边，嘴巴却仍崩的紧紧的。
杨素芸咽了口唾沫，才开口问：
“相公，刚才那群人是要钱来了吗？”
“嗯。”陈深应声时仍旧背对着她。
“……要了多少？”
“没多少。”陈深转身十分勉强地笑了笑说，“只不过进城的计划怕是得提早了。”
杨素芸知道他指的是卖掉马和马车，心中顿时又无比苦涩起来。
然后她挣扎着要下床，陈深立马扶住她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现在应该多休息。”
“我要去他们家里头看看。”杨素芸一边坚持伸出脚一边说。
“你去看什么，看他们病得如何？”
“他们到底是什么病症，我得看个清楚，否则我真的会怀疑是自己的布有问题。”杨素芸说完就推开陈深坐了起来，又补充了一句，“总之这件事怎么回事，我必须搞清楚。”
“当然要搞清楚，不过你现在需要静养，用不着这么着急。”
“不，这事儿没弄清楚我没法静养，”杨素芸连连摇头说，“家里头被一个疯子弄成了这样，难道都是我活该么？”
“……当然不是。”陈深叹口气说，“我说了，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
“那我……什么也不能做？”
陈深眼神复杂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做了退步。
见陈深低下头去杨素芸便晓得自己可以行动了，于是她强撑着头痛坐起来，披上了外套往屋外去。
身后陈深一声不响地跟了上来，杨素芸自然也不会表示出任何反对，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前一后离开了宅子，往村里去。
杨素芸最先去的是郑大娘家，她家也离陈家宅最近。
令杨素芸惊讶的是，她离郑大娘家里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她就远远看见郑大娘站在自家院子里喂鸡。
看她的模样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杨素芸加快脚步走上前去，郑大娘抬头时杨素芸已经走到她家院子门前了。
刚看见杨素芸的时候她惊得眼珠子都瞪成鸡蛋了，再看到她背后跟着的陈深，更是吓得浑身发起抖来。
杨素芸走上前主动微笑着问候：“郑大娘，听说您病了，现在都好全了吗？”
郑氏惊恐的视线从陈深身上收了回来，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说：“好……好多了。”
杨素芸也没打算进门，就站在院子外继续问：“请问……您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我……我也不知道。”郑大娘一边说着一边躲闪着杨素芸的视线。
杨素芸的确在对她进行全身上下的视线探索，从郑大娘裸露出的皮肤上，杨素芸只能看到一部分皮肤还泛着红色，除此之外没有异状。
于是她又问：“那……您的症状是什么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郑大娘脸色一变，白了杨素芸一眼说，“你又不是大夫。”
说完她就握着笤帚匆匆进屋去了，门关得震天响。
杨素芸眼见房门紧闭，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陈深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只能扭头望下一家去。
下一家便是王婶子家了。
远远的杨素芸便看见两个男人坐在院门口拄着锄头谈话，杨素芸难免心生怯意，然而想起陈深就跟在自己身后，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那两个男人反应比郑大娘快些，一见杨素芸接近，面庞都因为嫌恶而皱了起来。
杨素芸总觉得这种眼神和表情她在哪儿见过，对了，张秀儿经常露出这个模样。
“两位……大哥。”杨素芸期期艾艾地开口，“请问……王婶子在家吗？”
“起都起不来床了怎么不在呢？？”左边那年轻一些的男人开口就呵斥道，“你来干嘛？看她生病？”
未曾想陈深几步跨上前来，直接开口道：“我们带了点东西，聊表歉意，要是不让进咱就回了。”
右边那年老些地上下打量了陈深一眼，问：“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陈深冷笑一声直接推开院门站到那人跟前，抬了抬胳膊说：“要不你搜身？”
那老爷们脸色一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叔，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年轻男人喊道，“正好让他们瞧瞧自己都作了什么孽！”
杨素芸咬着牙低着头穿过院子，陈深板着个脸跟在身后，两人一道进了家门，跟着那年轻人进了王大婶的屋子。
床上只有一团包成粽子的棉被，那年轻人开口喊道：“娘！陈兄弟带着他媳妇儿来看你了！”
那团棉被闻言抖了一抖，尖声应道：“他们来干嘛！不见！”
陈深挤出笑容往前走了两步说：“王婶，我们俩是觉着之前没有当面表示歉意不太合适，这就又准备了些好东西来孝敬您。”
“什么？”呼地一下王大婶掀开棉被张大嘴问，“什么好东西？？”
这回杨素芸把她看了个清楚，脸上和脖子上，以及手上确实是一团团绯红色的疹子，像是轻度烧伤后的遗留，肿得老高，有的地方的皮都被王大婶抓破了。
看到床边人一个个惊讶的眼神后，王婶子赶紧缩进被子里又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闷声闷气地说：“我已经变成这样，你俩就别假情假意了，放下孝敬快走吧，我得好好调养不能被打扰。”
“对啊，”她的儿子也转头道，“你俩把东西留下快走吧。”
杨素芸咬了咬牙，开口道：“王婶子，看你的模样，你应该是感觉像蜂蛰一样难受，而且奇痒无比，又红又肿吧？”
王大婶闷闷的声音从棉被里传来：“是又怎样？？还不是给你害的！”
“王大婶，你这是碰着荨麻了吧，这种草毒是不是对你特别厉害？”
“我不知道！别问我了！”王大婶闷在被子里嚎，“我只有睡着才能好受点，你们还不让我睡！！”
“快出去吧！”她的儿子开始推搡杨素芸，“非要把我娘逼死了你才满意吗？”
然而陈深一个眼神过来他就赶忙缩回了自己的手，于是杨素芸只能离开了房间。
当然王婶子的小儿子还试图拦住陈深要孝敬，陈深却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他得去和大夫确认一下看荨麻毒的诊费药费值不值几两银子，再来谈后续补什么孝敬。
说到底也是这里没人敢真的惹怒陈深而已。
两人离开了院子之后，杨素芸没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接下来该去张秀儿家了吧。”陈深在她身后抱着胳膊问。
“不，”杨素牛偏了偏头说，“先去……看大夫。”
“看大夫？”
“嗯。”
说完杨素芸就径直往靳家方向走去。
陈深只能紧步跟上，两人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这回出现在院子里的是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他正在院子里磨药粉，杨素芸走上前去打了招呼。
“是你啊。”老大夫就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磨，“你来看病？”
“不，我来找您的儿子。”杨素芸回头看了眼陈深说。
“别找了，他不在。”
老大夫话音刚落，靳长则就吱哑一声推开门笑问：“你找我？”
他爹抬头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磨药。
杨素芸只觉尴尬极了，还是陈深走上前来，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王氏郑氏来你这里看过病吧，我们想确认她们是不是碰了荨麻。”
靳长则垂下眼睛略一思忖，说了句：“进来说吧。”然后就侧身开了门，自己也弯腰进了屋。
杨素芸和陈深对视了一眼，还是陈深带头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靳长则给他俩拉了两把椅子，还倒了茶，招待周全之后便都落了座。杨素芸和陈深对茶毫无兴趣，于是碰也没碰杨素芸便开口问：“靳大夫，她们几个人有没有来你这里就诊过？”
“有，”靳长则干脆承认，“王氏郑氏还是一起来的，据我所知，还有一个人有一样的症状，但是那人是自家男人代替她来领了药就走了，没有亲自来就医。”
“那人是张秀儿？”
“没错。”靳长则说着看了一眼门外，又说，“你们之所以来，是因为他们本人不愿意透露病情？”
“嗯，”杨素芸点点头说，“我只匆匆看了一眼王婶子的症状，郑大娘看起来是完全好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烤烤火，洗洗温水很快就好，所以我也没收诊费。”
杨素芸和陈深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为什么王婶子到现在也没好呢？”杨素芸又问。
“人和人之间体质是不一样的，有人很快就好，也有人几天也好不了，情况会格外眼中，王氏就是这种类型。”靳长则说着喝了口茶说，“我给她开的药是抑制瘙痒的，跟对付蚊子叮咬差不多，这种状况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治疗办法。”
“那……你觉得她们是为什么会中荨麻毒？”
“碰了荨麻茎，可是我问的时候，她们一致否认，说自己压根没去采摘荨麻。”靳长则说着一双眼定定盯着杨素芸说，“那王婶子还反复强调，让我离你远点，因为你是个蛇蝎心肠的妇人，是你害的她们变成那副模样。”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