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芸闻言面上也无太大表情变化，只是又问了句：：“她是不是说，是碰了我的布之后就这样了？”
“嗯，说过。”靳长则点头。
“那这意思是，我把荨麻茎做成的什么东西抹在了布匹上？”
“那我就不清楚了，”靳长则往后靠了靠说，“我只负责诊断治疗，其余没有兴趣。”
虽然这话听着冷漠，但杨素芸却完全能明白他的心意。
“谢谢你，”杨素芸起身鞠了个躬舒哦，“上回被你救了一命就没有机会好好道谢，今日又来的匆忙，改日再予以重谢。”
“不必，我是个大夫，见不得人在眼前濒死却不作为罢了。”靳长泽摆摆手别过脸说，“我知道的都说了，现在全村都在传，你随便出门找个人怕是都比我知道得多。”
杨素芸大大的眼睛转了一转，又问：“那靳大夫，有没有人让你……不要把病情说出去？”
靳长则扯着嘴角露出个干巴巴的笑，说：“你果然猜到了。”
“嗯，因为之前问过郑大娘和王婶子了。”
“的确如此，”靳长则盯着墙角的蜘蛛网说，“最可笑的是，钱万军还给了我一两碎银，让我和爹对来询问的人保持缄口。”
“那……你为什么又这么干脆告诉我了呢？”
靳长则抬起视线落在了头顶墙角，说：“钱万军是个什么东西人人都知道，我没必要听他吩咐。”
“这样……”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没有，咱们该告辞了。”杨素芸说着回头看了眼陈深，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是垂眸沉思的模样，鬼知道他到底听不听杨素芸和靳长则的对话。
“相公，走了。”杨素芸说着拽了拽他的肩膀，陈深这才回过神来，跟着杨素芸走出了屋子。
门外老大夫看着杨素芸的眼神仍然是不甚和善，杨素芸隐隐猜到了什么，只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和陈深一道客客气气地道了别，这才离开靳家往村庄另一头走去。
接下来只剩张秀儿家了。
要不是听闻钱万军已经逃之夭夭，杨素芸根本就不想去她家。她之前听说过不少有关钱万军的事儿，也不知是真是假，加上她回家后就们在家中，更没兴趣打听闲事，所以对钱万军的认识就停留在，会打老婆，酗酒，常年不回家在外厮混而已。
之前跟他遭遇了之后杨素芸是认了，这短短一盏茶的经历已经让她怕极了那种男人。那人眉梢眼角透露出来的凶残和戾气想起来都让她不寒而栗，只给人一种兴致一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感觉。
正是因为杨素芸以前见过这种可怕的人，所以才会格外忌惮。
快到张秀儿家里时杨素芸扭头看了眼陈深，只见他微垂着脑袋皱眉紧锁，脸色比刚才更加纠结了，于是她停下脚步对抬头的丈夫道：“相公，还是你先进去吧。”
“为什么？”陈深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不快。
“因为……你比我更熟悉她啊，再说我俩之前交恶过几次，她肯定不想看见我。”
陈深两手叉腰问：“之前去别人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这么多？”
“除了荨麻事件，我跟他们也无冤无仇啊。”
陈深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了，迟迟不开口回应，杨素芸完了晚嘴角说：“你说得对，我想的多了。”
说完她就转身往屋里走，没成想陈深一把抓住她胳膊，说了句“万一钱万军在家呢”然后就走到了杨素芸跟前，带头走进院子。
张秀儿家里冷冷清清的，甚至可以说，比杨素芸刚嫁过来时看到的陈深家中还要简陋。进屋时杨素芸看到客厅的地板上有些水渍，几个木桶翻倒在角落，扫帚上趴着一只大蜘蛛。
陈深放慢了脚步走进屋里，毕竟一个女子单独在家却门扉洞开，毫无防护，确实令人起疑。然而陈深在各个房间门口都看了一眼都是空无一人，剩下的就是那个门帘后的屋子。
那应该就是张秀儿和钱万军的寝屋了。
仍旧是陈深打头阵掀开门帘进去，杨素芸正抬脚就听见屋里一个娇柔的女声说话了：“陈大哥，你……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我的吗？”
陈设没说话，转头看着杨素芸也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那瞬间杨素芸就看见张秀儿的脸色从充满期待的娇羞状变成了惊恐和疑惑混合的惊愕状，说实在要不是情况特殊，她可能会笑出声。
张秀儿的腮帮子尴尬地抽了抽，然后转身拉起被子盖上肩膀，背对着他们夫妇二人。
陈深抱着胳膊靠在一边的墙上，杨素芸扭头看了看他，就走了几步上前去。
“我们是来看看你病情如何了，”杨素芸保持微笑开口道，“看样子好全了吧？”
“没，那是你没看到而已。”张秀儿背对着杨素芸翻了个白眼说。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大夫呢？开个止痒药也好啊。”
张秀儿一肚子火气终于憋不住了，转身就冲着杨素芸尖声道：“我为什么不去看大夫，还得和你交代吗？”
说完她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的陈深，又转了回去面壁。
“不用，当然不用，”杨素芸笑吟吟地说，“但是你们几个得了病的都不愿意对外说明到底是什么病，那就和我有关系了。”
“什么不对外公布，你想得太多了吧？”张秀儿扭头又尖着嗓子反唇相讥，“你难道把全村人都问了一遍？”
“没问过全村人，郑大娘王婶子不愿意说是真的，靳大夫说你男人给他钱买他闭嘴沉默也是真的。”
“你……”
张秀儿气得太阳穴青筋都跳了起来，最终也没把你后面的话骂出来，只是气冲冲地别过头去，杨素芸看到她身上的确没有任何红肿的迹象了，应该恢复的比郑大娘还好。
杨素芸一口感慨的语气道：“如果大部分人不晓得你们三个发病的病因，那我如何坑害你们就是由着你们随意编造，要多恶毒有多恶毒了，确实是更加方便啊。”
“编造？还用我编造吗？”张秀儿冷笑斜眼瞧着杨素芸说，“先前你家出的那档子破事儿，傻子都知道是谁在作妖，人人都叹陈大哥倒霉好好的手艺人娶了你这么个祸害，你不就是因为我说出了真相才狗急跳墙泼我脏水吗？我就单独找陈大哥怎么了，难道这就说明咱俩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倒是你，因为这点小时就嫉恨得丧心病狂，居然用这种手段报复我？？”
杨素芸回头看了眼陈深，他还是抱着胳膊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们这个方向，没有别的表示。
“啊……我明白了，”杨素芸点点头说，“如此这般，那王婶子四处和人说的，便是我因为一点小事便醋意大发伺机报复，趁你来买布时在布匹上抹了荨麻做的什么东西让你生疹子，却波及到了另外两位，是这样吗？”
张秀儿只是冷笑，扭头道：“你少装无辜，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嗯，我清楚了。”杨素芸说完又恢复了笑容道，“今日多有打扰，告辞了。”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屋子，走过陈深身边掀开帘子之后还听着屋里张秀儿小声喊了句：“陈大哥……”
随后陈深也掀开帘子跟了出来，杨素芸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却正偏头望着门帘。
杨素芸只觉这种时候多说无益，于是便快步往外走去，一路上她也没有回头再看身后人一眼，直到两人一道回了满目疮痍的家中，杨素芸本想坐下好好说，但进屋后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桌椅可以倚靠了，于是便站在屋中看着陈深推门进屋，开口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深被问到时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飞快眨了眨眼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们出去溜了一圈，把该问的都问了，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杨素芸说话快了起来，她感觉自己有点儿压不住脾气了。
“想法？”陈深又两手抱着胳膊视线落在地面上，“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那你觉着，村里人关于我的说法有几分可信？”
杨素芸说着说着嗓子就开始抖了起来，她说完立马咬紧了嘴唇。
“素芸，”陈深上前扶住了她的双肩望着她的双眼说，“你在担心什么？”
“这件事难道还不叫人担心吗？”杨素芸说着就用手掩住了嘴，“因为之前各种各样的祸事，我们家里头已经被掏空了吧，明天吃什么都成问题了。”
“你在担心这个？”陈深委实有点儿哭笑不得。
杨素芸并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而是捂着嘴哽咽着道：“那些布匹咱们下了多大的成本，就是指望一次买个好价钱，哪怕盈利不多，不亏就好，结果……现在那些卖出去的布怕是都被处理掉了，还倒赔了将近二十两银子，我费了那么多心血织出来的东西……就这样……”
说完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