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
第10节第八章检查中的困惑<3>
沈中川走后,张平波走回了办公室,喝了口水,静静坐了好一会儿,拿起电话,拨通了谢榕江的手机。
“喂,谢局吗?我张平波呀。”
“是我,谢榕江。”
“最近忙吗?”
“还好,您呢?”
“也算好吧。最近人大代表执法检查,有些事干。呵,我今天到过吴氏侨中啦,”
“是吗?有什么……”那边谢榕江的话问了一半就顿住了。
“吴大胆的案子快庭审吧?”
“应该就这两天吧。到时有啥情况,再跟您通通气。”
“呵,最近经侦科的案子多不多?李江锋咋样?”张平波试探着问。
“李江锋的经侦科长干得还不错,还是老局长有眼光啊。最近他们有两出口骗税的协查案件。有事吗?”
“没事,没事,就想找你们聊聊。晚上有空吗?”
“有,有,我约上李江锋去拜访您。”
“呵,不,不,”张平波想起谢榕江到滨江市后,家属一直没有跟过来,就一直住在市府机关招待所,那里虽然人来人往,但反而关起门来好说话,便说,“我去招待所找你,好吗?”
“好吧,我就恭候大驾。”谢榕江想了一下说。
张平波一到家就问李新茄饭菜好了没,嚷着开饭。张平波自不当公安局长后,已经开始过上三餐正点开饭的生活,今晚回家风风火火,李新茄反倒有点不习惯,忙手忙脚地赶快把饭菜摆上桌,并把房间的小斌叫了出来。
张平波拿起饭碗挟了口菜就直咽,小彬却拿起筷子又放下,“妈,跟您商量个事?”
“啥事?说吧。”
“妈,我想跟您要一百块钱。”小彬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小斌平时从不乱花钱,当上代课老师后,每月就三百块的代课金,还硬是交两百块给李新茄,只留一百块零花。
“好吧。你以后领工资后,就都留身上吧,一个月就三百块,家里还不缺这钱。你跟同学朋友出去,也不能太寒酸了,特别是跟女孩子在一起,现在的女孩子眼可高啦。”李新茄看了张平波一眼又说,:“咱们小斌也该有女朋友啦,老头子,你说是不?”
张平波嘿嘿两声又顾自吃饭,脑子还转着晚上要谈什么。
“妈,您说那去呢。家里有吃有用,我那要花那么多钱。我想替班里一个学生交校服费,就几十块。”
“嗯,校服费?”张平波放下饭碗问道。
小斌见父亲不解,忙解释道:“学校统一做校服,开学一个月后才收的费,一学期快过去啦,班里一个姓刘的小女生还没交,可学校早就把全部货款划还区教育局了。”
“你们学校不统一做校服不就得了。”张平波有点没好气地说。
“这那能呢。听说市委吴书记在海阳县当书记时,海阳县委下过文件,把统一学生校服做为建设精神文明抓,说是集合起来统一整洁呢?,还指定一个制衣厂专门生产,演袭下来,那能说改就改?”
“啊!还有这回事!”张平波呆在那里,好象电影镜头定格,脑子一片混乱。
那边李新茄却问道:“那学生家里就那么困难吗?”
小斌没回答反而问起另一件事,“妈,您还记得我上小学五年级时,小文哥得急性阑尾炎的事吗?”
“嗯,记得,十年前的事啦。那是暑假的时候,你爸出差,妈银行里恰好月终结算,白天忙不过来,晚上还加班。那天早上小文喊肚子疼,给他吃了点消炎药,以为对付过去。没想到晚上,小文疼得死去活来,你急得直哭。幸好你的班主任刘老师来家访,背着小文跑了三条大街,嘿,那时她该五十吧。还跑回家拿五百块钱先垫了手术押金。小文那小命,该算她捡回来的。呵,你提这事干嘛?嗯,自你小学毕业后,也有好些年没碰上她啦。”李新茄回忆说。
“您知道吗?那姓刘的女学生呀,就是她孙女。开学到现在,别的学生早交了,只有她还没交校服费,校长催我好几次,我也问过她好几次,她每次都说,她爸说再过几天。前几天,我抽空到她家去一趟,正好见到了刘老师。刘老师老伴去世,一家就她跟儿子、儿媳、孙女四口,她退休后年老多病,儿子下岗后蹬三轮车,儿媳腿有一点残疾,原来就没工作,一直在家门口摆个水果摊。一家子过得紧巴巴的,偏刘老师得了个慢性肾炎,得常吃药,单位医疗费包干,只能报一点点。爸,见她们一家子,我真心里难受。”
张平波回了回神,放下饭碗,想了想说:“咱们家还过得去。这样吧,小斌,你以后工资不要交你妈啦,刘老师孙女的学杂费什么的,就你扛吧,你要不够再跟你妈要。呵,抽空带你妈去看看刘老师,不,就今晚,小文要回家探亲,一定让他去看看他的老师。唉,人,太容易忘本了。”最后一句不知是对谁说的。
李新茄接嘴说:“那咱们一家子一块去吧。”
“我?”张平波看了一眼李新茄,“你们娘俩去吧,我有点事。”
“啥事不能挤一挤?”李新茄问。
“我约公安局的谢榕江、李江锋谈点事。”
“最近又有什么大案要案?”
“没有。”
“没有?没有你操那门子心?你都不是公安局长啦,不要对人家指手划脚了。人家说,人一过人大,心理开始不平衡。你以前,有案子没破,回家说说,破了案,回家也讲讲。我们娘儿也高兴。这大半年,你在家多啦,可话少啦,也不知你脑子转个啥?”李新茄有点埋怨地说。
“你扯哪啦?我那有什么不平衡。不就不管案子啦,也就没啥讲给你们听嘛。”张平波说完,一想,打从吴氏侨中解救人质后,总觉胸口压块石头,堵得慌,在家的时间是多,说话少,常愣在书房,可又理不出个头绪。就今晚这事吧,想让谢李二人干点事,可具体如何干、目的是什么?人家都还下过文件,建设精神文明嘛,这是头等大事,你还让谢李他们查什么呢?能查出什么呢?唉,就当聊天吧,也许聊一聊心情会好一点。
想到这里,张平波站了起来,“我得赶快去,也许他们在等我呢。”
到了市府机关招待所,问了一下,才爬上三楼,敲开了谢榕江的房门,开门的是李江锋,谢李二人果真等在这里。
“张局,呵,我还是改不了口。”李江锋笑着说。
“嘿,改啥改呢,就叫老张,老张头也一样嘛。”
“您可让我们好等呵。”
“想早点来,可在家里跟老伴多扯了几句,可不,放下饭碗就赶过来。”
“咋的?老两口拌嘴了?”谢榕江放下手中的茶叶笑着说,“您该不会是找我俩给断家务事吧?咱们算得上清官吗?就是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呀。”
“见笑,见笑。我的小家务没啥该断的。我呀,本来今晚打算跟你俩谈点大家务,可就头绪有点乱。”
“我就知道您是该有大事难事,才找我俩。”
“来,来,坐下谈,坐下谈。尝尝,刚泡的台湾高山茶。头绪有点乱,您就给我俩摆摆龙门阵。”
“不错,好茶。”张平波喝一口放下茶杯,神情开始凝重起来,问道:“还记得吴大胆的案子吗?”
一提起吴大胆案子,谢李二人的神情也都凝重起来。
“我经手过的刑事案,没有一个象这个案子一样如此值得我们去思考。”李江锋抢先说了一句。
“是啊,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子,一个可造之材,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唉,我这个老部下一家就这么……”谢榕江说着神情有些黯淡。
“咱们干刑警的,一看都会明白,吴淡雅高考落板,考糟了,诱因是没评上省级‘三好生’的心理打击,吴大胆挺而走险,也应该是这个事。尽管预审中,吴大胆没有交代个中内情,但我觉得这背后有着什么,甚至权钱交易。可这几天我们组织人大代表执法检查,就今天,在吴氏侨中,我们查阅了有关资料,可真是天衣无缝,有行政会议记录,甚至评上的学生的见义勇为的乡镇证明材料都有。”
“张局,那您约我们,是想让我们再查查吗?”李江锋问道。
“这还不是今晚我跟你们谈的主要问题。这几天检查中,滨江会计事务所的沈中川发现了一个问题,向我提出了他的疑虑,今晚本想跟你们谈这事,合计合计咋办,可晚饭时老伴和孩子一席话,真让我心里打鼓啊。”
“咋的?嫂子和孩子拖后腿了?”谢榕江笑着问道。
“那倒不是。今天儿子向他妈要点钱,要替他的一个学生交校服费,我说可以不统一做校服嘛,儿子说,早在市委吴书记在海阳县当书记时,海阳县委发过文件,要求把统一校服当做建设精神文明大事抓。既然是精神文明大事,那只能统一啦。既然这样,我心里哪能不打鼓呢。”
“我可真闹不明白。”谢榕江说。
“我自己也乱了头绪。”张平波说了一句后,站起来踱了一会步,才坐下来,慢慢地讲起白天在吴氏侨中碰到李小东找老师订书的事还有李小东说的话,再讲到沈中川的发现。张平波讲完后,三人都沉默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