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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

老牛车上的钢琴 孙春平 2537 2021-04-11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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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人

  连队接收雪人那会儿,连长安排他值夜。

  雪人又矮又胖又白。战士们垦荒的时候,发现了雪人,穿着不合身的军装,大概是哪个部队一个迷路的小战士。戈壁沙滩很容易迷路。问他是哪个连队的?他说不出。问他年龄,他答不上。一个战士开了句玩笑:“他跟雪人一样。”于是,战士们都叫他雪人了。

  雪人怕阳光,他一晒太阳,就浑身颤抖。没法子,连长指定他值夜。连队驻地,都是地窝子,靠门口,搭了个地铺,雪人的床就在那儿。可他晚上要值勤,也没啥值得防的,四下里,除了新开垦的土地,都是戈壁沙滩。

  垦荒的面积渐渐扩大,却水源不足。连队驻地仅有两口坎儿井。连长发愁了,没水咋长庄稼?一次,连长睡不着,发现值夜的雪人没了踪影,他以为雪人贪睡,躲在哪个角落打磕睡去了。

  找也找不着。天蒙蒙亮,连长发现东方奔过来一个影子,是雪人。连长说:“你干啥去了?”雪人说:“我去跑跑,御寒。”

  连长奇怪了,雪人只穿个背心。连长说:“发给你的大衣呢?”他说:“搁在地窝子里了。”连长说了句乱弹琴,也就不追究了。连长的眼里,雪人还是个小孩。

  沙漠里昼夜温差大,连长弄不懂,白天,雪人竟捂着棉被睡觉还不嫌热,都初夏了呀!

  过不几天,连长发现一个规律,雪人老是不在岗,而且,天亮的时候,雪人准定跑回来,像是背后有啥撵他一样。有趣的是,不一会儿,太阳升起,雪人钻进了地窝子,倒头就睡,睡得像雪花落在地上一样静,仅仅有细微的鼻息声,绝不打呼噜。

  连长不动声色地沿着雪人走来的方向去探查,一直走到沙漠,一半脚印深人了沙漠,起了风,很快消除了脚印。连长看不出异样,至多,在开垦的土地上留下一条脚踩出的路,反复走,路的形象走出来了。连长琢磨不出雪人一个劲儿地往太阳升起的方向夜游,到底干啥?难道是寻找先前哪个连队?那个方向都是沙漠呀。可是,雪人又慌什么呢?跑回来,行迹仓促的样子,可疑。

  连长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小不点儿,单纯,内向,而又执拗。一定有啥心思。是不是发现沙漠里的宝藏了?连长想,那是神话,这小家伙,回来不是都空着手吗?连长看出雪人瘦了。

  连长凋雪人去连队的伙房。本来叫他管炉子,可雪人见了火却像风中的胡杨树一样发抖,便安排他杂活儿,择菜、洗菜、切菜。那菜,到了雪人手里,便水淋淋、绿油油了。大概是和他的白白的皮肤对照的结果吧。

  晚上,地窝子里,免不了起身出门解手。有人告诉连长:雪人不见了。连长派战士四下里寻找,没影儿。不过,连长关照:“找见了他,别喊。”连长猜他在梦游,梦游的人被惊醒了,弄不好要失魂落魄,别吓出毛病来。

  连长打发战士回去睡,他等候在门口,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东方吐出鱼肚白,连长埋伏下来。雪人行迹匆匆地奔回来,溜进地窝子。

  那天晚上,班长挨到雪人的旁边睡,说:“小家伙,晚上睡觉老实点,我可是稍有动静就醒了的。”

  半夜,班长还是抵挡不住睡意,呼噜特别响。天亮他醒过来,一摸,雪人的铺空着,被窝里凉着呢。他骂了声,说:“这回,我非喊他一声。”

  太阳慢慢地从沙漠远处的地平线升起,仍没看见雪人身影。连长闻讯赶来,立即命令班长,一起骑马去找。

  连长说:“弄不好,出麻烦了。”

  班长说:“这个小家伙,难道躺在沙漠里睡着了。”

  两人策马进了沙漠,不一会儿,看见了雪人,他站在那儿,微微抖动着身子,只剩个轮廓了,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淋淋地滴落着水——是在融化。

  连长说:“不好!”

  走到近前,雪人只剩下一个残骸,面目已辨不出。欲去扶,雪人完全瘫在沙地里。水渗人沙子,等到整个雪人消失了,沙子里沁出一股水,渐渐地,汪出一片,尔后,涌出来,往低处流,蜿蜿蜒蜒地流向垦区。

  连长召集全连战士,向泉水致意——是追悼会。班长哭了,哭得跟孩子一样,还说对不住你,雪人。

  后来,垦区很快绿成了一片。军垦农场的后辈,仍有一个习惯,冬天,下雪,总要堆雪人,而且,给雪人戴军帽。家家户户都堆雪人,农场仿佛增加了一支雪人的部队。 老牛车上的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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