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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12月中旬

  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市

  距离前往伦敦还有两天,朱尔徒步行走在旧金山的山坡上,背包里还背着一个沉重的狮子像。

  她喜欢旧金山。这里就跟小伊描述的样子一样,遍布丘陵,古朴稚拙,同时又广袤无垠,风光秀雅。今天,在房东的强烈推荐下,朱尔去看了亚洲艺术博物馆的陶瓷展。

  她的房东麦迪·钟大概五十多岁,身材瘦削,是个女同志。钟女士总是穿着一身牛仔,喜欢躺在阳台上抽烟,名下还有一家小书店。公寓位于一栋维多利亚式楼房的顶楼,朱尔按周用现金付租。麦迪和她的夫人住底下的两层。她人很好,似乎觉得朱尔需要别人的善意关怀,于是总是跟朱尔讲艺术史和各种展览。

  今天,朱尔刚到家,就看到布鲁克·兰农坐在台阶上。她是小伊在瓦萨学院的朋友,“我来早了。”布鲁克说,“不过也无所谓。”

  布鲁克头天将敞篷车停在了楼前,她是过来取车的,不过朱尔提前给她发了信息,邀她再上来坐坐。

  布鲁克大腿丰满,下巴方正,一头柔顺的金发什么时候都是那副样子。她的皮肤很白,再搭上裸色唇彩,整个人很有运动风。布鲁克是在拉霍亚长大的。她经常喝酒,高中时是曲棍球队的队员。整个高中时代,她交过一系列的男朋友,还有一个女朋友,但从来没有与谁相爱过。朱尔对她只有这么多的了解,而这一切都是在玛莎葡萄园岛时知道的。

  布鲁克站了起来,差点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朱尔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喝酒了?”

  “喝。”布鲁克说,“又能怎么样?”

  天色渐晚。

  “咱们开车出去转转吧。”朱尔说,“顺便聊聊。”

  “开车?”

  “多好啊,你的车这么可爱。钥匙给我吧。”这车就是老男人买来让自己觉得自己依然性感的那种货色。坐垫是驼色的,亮绿色的流线型车身。朱尔不由得想到,不知道这车是不是布鲁克老爸的。“你喝了酒,我可不能让你开。”

  “你是谁?警察吗?”

  “不算是。”

  “间谍?”

  “布鲁克。”

  “说真的,你是吗?”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哈。只有真的间谍才会这么说。”

  朱尔说什么不说什么对布鲁克来说都无所谓。“我们去徒步吧。”朱尔说,“我知道国家公园里有个地方。我们可以开过金门桥,那里风景美得很。”

  布鲁克在口袋里翻腾起了车钥匙,“有一点晚了。”

  “你看。”朱尔说,“关于小伊我们有点误会,我很高兴你能来。咱们就找个中立地儿把话都说清楚吧。在我的公寓可能不太合适。”

  “我不确定想不想跟你谈。”

  “你来早了。”朱尔说,“这说明你想谈。”

  “好吧。我们把话都说清楚,一笑泯恩仇之类的。”布鲁克说,“这样小伊会高兴的。”她递过钥匙。

  人喝多了真的会变蠢。

  ***

  此时距离圣诞节还有两天,开敞篷车有点太冷了,不过布鲁克还是没有把车篷升起来,她坚持要这样。朱尔穿着牛仔裤、靴子和保暖的羊毛衫,她的背包放在后车厢,里面装着她的钱包、一件替换的毛衣、一件干净的T恤、一个广口水瓶、一包婴儿湿巾、一个黑色垃圾袋,还有一尊狮子的雕像。

  布鲁克从单肩包中取出半瓶伏特加,但并没有喝。她差不多一上车就睡了过去。

  朱尔开车穿过城区。到达金门大桥时,她已经坐立不安了起来。一路开车这么安静太让人不舒服了。她推了推布鲁克。“到大桥了。”她说,“看。”橙色的大桥在上方光芒四射,非常雄伟。

  “大家都喜欢在这座桥上自杀。”布鲁克咕哝道。

  “什么?”

  “世界第二大自杀名桥。”布鲁克说,“我在哪儿看到过来着。”

  “第一大是哪里?”

  “长江上的一座桥,名字忘了。我喜欢看这类东西。”布鲁克说,“大家都觉得这么死够诗意,纵身跃桥而下,所以才会这么做。再说,这么说吧,在浴缸里放血而死实在是太难看了。要流干一池子血,你该穿成啥样儿干这种事儿?”

  “什么都不穿。”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朱尔真希望自己没搭布鲁克的这个话茬儿。

  “我死的时候可不想让人看到我的裸体!”布鲁克对着金门桥下的虚空吼道,“可我也不想在浴缸里穿衣服,太尴尬了!”

  朱尔没有搭腔。

  “总之啊,他们现在开始建围栏了,这样大家就跳不了了。”布鲁克继续道,“不能从金门桥上跳。”

  她们开过金门桥,朝公园的方向拐去,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

  终于,布鲁克又开口道:“我真不该提那一茬儿。我不想让你多想。”

  “我没多想。”

  “你可别自杀。”布鲁克说。

  “我不会自杀的。”

  “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说的,明白不?你这人有点不对劲。”

  朱尔没有回答。

  “我成长的环境里可都是心理正常、情绪稳定的人。”布鲁克继续道,“我家人一天到晚都很正常。正常到我都想把眼睛戳瞎。所以我也算是个专家。至于你?你可不正常。你应该找个人给你看看,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所谓的正常就是坐拥一大坨金钱。”

  “我不是那个意思。薇薇安·阿布罗莫维茨拿全额奖学金上瓦萨学院,她也挺正常的,那个巫婆。”

  “你以为正常就是想要什么就总是能得到。”朱尔说,“就是一切都很容易。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能,嗯,甚至从来都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大门会直接甩到他们脸上。他们必须时刻努力。他们不像你这样生活在仙境乐土,拥有双座小车,牙齿整齐,穿着貂皮,想去意大利旅行说走就能走。”

  “看。”布鲁克说,“你正好证明了我的观点。”

  “什么意思?”

  “正常人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你和小伊多少年没见了,重新进入她的生活没几天,就搬进了她家,借她的东西,在她妈的游泳池里畅游,理发钱都让她付。你也上了那了不得的斯坦福,结果呢,啊呀呀,你的奖学金没了,不过可别说得就好像你是那见鬼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劳苦大众的代言人一样。可没人拿门甩过你的脸,朱尔。而且,现在也没什么人穿貂皮了,清醒点吧,这都不符合现在的伦理道德。我是说,谁家的老奶奶可能还会穿,可普通人是绝不会的。而且我可从来没有对你的牙说三道四过。啧啧啧,你得学学放松自己,做个真正的人类,如果你还想交到真心朋友,而不是光指望别人容忍你的话。”

  后半程车上两个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

  停好车后,朱尔从后车厢取出背包,并从牛仔裤口袋中拿出手套戴上。“手机就放车厢里吧。”她说。

  布鲁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嗯,好吧。拥抱大自然。”她口齿不清地说。两个人锁好手机后,朱尔把车钥匙装了起来。她们又查看了一下停车场旁的示意图,登山路线被用几种不同的颜色标了出来。

  “我们去观景台吧。”朱尔指了指蓝色的路线,“那边我以前去过。”

  “随便了。”布鲁克说。

  那是一条四英里长的环形线路。天气很冷,而且是圣诞节前后,公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走不动了的孩子们不是在哼哼唧唧就是被父母抱着。走上预定的上山路线后,周围就没有别人了。

  朱尔感觉自己的脉搏在逐渐加快。她在前面带路。

  “你对伊莫金有感觉。”布鲁克打破了沉默,“可别觉得你有多特别。人人都对伊莫金有感觉。”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感觉。”朱尔说。

  “她可不是谁的最好的朋友。她就是个专门让别人心碎的家伙。”

  “别对她这么刻薄。你就是气她不回你短信。”

  “她回我短信了。这不是重点。”布鲁克说,“你听着,大一刚交朋友的时候,小伊总是在我宿舍:早上课前给我带拿铁,拽着我去看正在上映的电影,过来借我的耳钉,还给我带金鱼饼干,就因为她知道我喜欢吃。”

  朱尔没说什么。

  小伊也拽着她去看过电影,给她买过巧克力。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小伊也一大早给她买咖啡送到床前。

  布鲁克继续道,“每周二四她都会过来,因为我们俩一早有意大利语课。一开始我都还睡着呢,她会一直等我穿好衣服。我室友叽叽歪歪了好半天,就因为小伊来得太早了,所以我就开始拿手机设闹铃,赶在小伊来之前在门外等她。”

  “然后有一天,她忽然不来了。那是十一月初的时候吧我记得。你猜怎么着?之后她就再也不来了。再也不给我带拿铁,也不拽着我去看电影。她换上薇薇安·阿布罗莫维茨了。然后你猜怎么着?我本来可以就像个小学生一样,朱尔。我可以发飙,就比方,哦,我好可怜,因为你只能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什么狗屁的。但我没有,我对她们俩都很好,所以我们三个都是朋友,这没什么。”

  “OK。”

  朱尔讨厌这个故事。还有一件事让她讨厌:之前她居然就没有发现,薇薇安和布鲁克互相看不顺眼都是因为伊莫金。

  布鲁克继续道,“我想说的是,伊莫金后来也打碎了薇薇安的小心脏,再之后就是艾萨克·图珀曼的。和艾萨克约会的时候,她一路也没忘勾引其他那些小伙子,而艾萨克呢,自然嫉妒得要死,还没安全感。艾萨克提出分手的时候小伊还吃了一惊——可她又能指望什么呢?勾三搭四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她总想知道别人在她面前会不会失去冷静迷上她。你猜怎么着?你就完全掉进了她的路数,还有大学里其他好多人都是。伊莫金就喜欢这样,这让她感觉自己不一般,感觉自己很性感,不过之后你们就做不成朋友了。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你要证明自己更强。让伊莫金知道你至少和她一样强,甚至比她还强。这样她就会敬重你,你们才能在一起。”

  朱尔没有说话,这可是艾萨克·图珀曼那个故事的一个全新版本。布朗克斯的艾萨克,科茨和莫里森,伊莫金自行车上的诗句,可能怀了孕。小伊有没有睁大眼睛一脸崇敬地看过他?她对他肯定是先迷恋后幻灭——不过肯定是在艾萨克甩了她之后。小伊不大可能先迈出这一步。

  不过,忽然间,这一切又变得可能了。朱尔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显而易见,伊莫金——那个在图珀曼的智慧和阳刚照耀之下自觉浅薄不入流的伊莫金——肯定会通过主动背叛来让自己变得比他更强,更有力量。

  两个人穿过树丛,太阳开始西沉。

  路上别无他人。

  “你想变得像小伊一样,那就像她吧。无所谓。”布鲁克说。两人走上一座跨越峡谷的木道。前方是通往瞭望塔的木制台阶,塔上可以俯瞰整个深谷和周围的山色。“不过你并不是伊莫金,这你明白的吧?”

  “我知道我不是伊莫金。”

  “我可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知道。”布鲁克说。

  “这不关你的事。”

  “万一我觉得关我的事呢?万一我觉得你精神不稳定,最好还是让你远离小伊,去找个人看看你的心理问题呢?”

  “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朱尔站在布鲁克上方的台阶上问。

  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太阳就要落下了。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我在问你话呢。”朱尔说。她的声音很轻,边说还边从肩上卸下背包,好像要从里面拿瓶水。

  “我们来把话说清楚,你之前说过的。我想让你不要再染指小伊的生活,不要再靠她的信托基金养活自己,不要让她无视她的朋友,反正就是那些你正在做的事。”

  “我问你的是,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朱尔边说边弯下腰在包里翻找。

  布鲁克耸耸肩,“你说这个地方?这个公园?你开车拉我俩过来的。”

  “对。”

  ***

  朱尔掂了掂装着狮子像的包装袋,那是她从亚洲艺术博物馆买的。她猛地一挥,使劲砸向布鲁克的前额,可怕的碎裂声传来。

  雕像完好无损。

  布鲁克的头向后一仰,踩在木道上的步子踉跄了起来。

  朱尔上前一步又一下击打,这次是从侧面。鲜血从布鲁克的脑袋上喷涌而出,溅了朱尔一脸。

  布鲁克倒在栏杆上,双手紧抓着木栏。

  朱尔扔下雕像,走到布鲁克身旁蹲下,从膝盖处抱住布鲁克。布鲁克使劲踢打,踢中了朱尔的肩膀。她乱挥着双手想要重新抓住栏杆,脚下也踢得更使劲了,朱尔的肩膀忽然一耸,脱臼了,一阵剧痛。

  妈的。

  朱尔只觉得眼前一片惨白,布鲁克挣脱开来。左臂耷拉着动不了,朱尔只能紧锁右臂猛砸布鲁克的前臂下侧,迫使布鲁克松开栏杆,然后再俯身蹲下,摸到布鲁克那在地上乱蹬的双腿,抓住,用完好的那侧肩膀从下侧顶住布鲁克的身体,将她顶了过去。

  一切都安静了。

  布鲁克柔顺的金发飘散而去。

  一声闷响,是她的身体撞上了树冠,又一声闷响,这次是撞到谷底的石头。

  朱尔从栏杆上探出身子,一片葱绿中,根本看不到尸体的所在。

  她环顾四周,路上依旧空无一人。

  她的肩膀脱臼了,很疼,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她没料到自己会受伤。要是一侧手臂不能动,她的麻烦就大了。布鲁克死了,血溅得到处都是,她得把衣服换掉,必须马上。

  朱尔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集中注意力。

  她用右手握住左手腕,沿着J字形的方向将左臂向身体外侧猛拉。一次,两次——天呐,好疼——不过第三次的时候,左肩膀接了回去。

  疼痛停止了。

  朱尔看别人这么做过一次,那是在一座武馆的时候。她还专门问了那人具体的操作方法。

  这下好了。她看了看身上的毛衣,上面满是血渍。她脱掉毛衣,下面的T恤也湿了。她又扯掉T恤,用干净的边角擦了擦手和脸,然后脱掉手套,从包里取出婴儿湿巾,把自己身上擦干净——胸前、手臂、脖子、双手——冬日的寒风让她颤抖不已。她将浸满血渍的衣物装进黑色垃圾袋,系紧,然后将所有东西都装进背包。

  她换上干净的T恤,穿好干净的毛衣。

  装狮子像的袋子上也有血。

  她拿出雕像,将袋子翻了个面,然后将雕像装回包里,把袋子塞进广口瓶。

  她用湿巾擦干净行道上的血滴,然后把所有垃圾也都塞进了水瓶。

  她环顾四周。

  路上空无一人。

  朱尔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肩膀。没事。她又用湿巾擦洗了自己的脸、耳朵和头发,足足四遍,边擦边暗叹自己怎么忘了带一面化妆镜。她从桥上探出身子,看向谷底。

  没有布鲁克的影子。

  她沿原路走了回去,一路上感觉自己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也不会觉得累。直到经过出入口处的四名工作人员之前,她一个人都没遇到。那四名工作人员都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拿着手电筒,正准备沿标着黄色的路线上去巡逻。

  走到车旁时,朱尔停了下来。

  车就应该停在这儿。要是她把车开到别处,那么别人在山谷里发现布鲁克的尸体时就说不通了。

  她小心翼翼地进到车里,取出湿巾,擦了擦手刹,然后又停了下来。

  不对,不对。这计划不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要是车里一枚指纹都没有,那看上去就太不正常了。车里应该有布鲁克的指纹。手刹上没有,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想想,好好想想。那瓶伏特加还倒在副驾驶席的地面上,她隔着湿巾拿起酒瓶,拧开瓶盖,倒了点酒到手刹上,做出一副不小心洒上的样子。也许这样没有指纹就说得通了。她不知道犯罪鉴证科是怎么看待这类物证的。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搜证的。

  该死。

  她从车上下来,强迫自己理智思考。她的指纹并不在任何政府档案中。她没有犯罪记录。警察应该会得出结论,这辆车还有其他人开过,如果他们调查的话——但他们不会知道开车的是朱尔。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一个叫朱尔·韦斯特·威廉姆斯的人曾经来过旧金山,并在这里住过。

  她打开后车厢,取出布鲁克的手机和她自己的,然后——仍然颤抖着——锁好车,离开。

  晚上很冷,为了让自己暖和起来,朱尔走得很快。从公园走出一英里后,她就感觉镇静多了。她把广口瓶扔进了路边的一个垃圾桶。又走出一段后,她将装着血衣的垃圾袋塞进了一个垃圾箱的底部。

  然后继续前进。

  夜空下的金门桥光芒万丈。桥下的朱尔无比渺小,但感觉却好像有束聚光灯光束正照在她身上。她把布鲁克的车钥匙和手机都从桥上扔进了水中。

  她的生活就是一场电影。街灯下的朱尔看起来卓尔不群。激战过后,她的脸颊一片潮红,瘀青在衣服里的皮肤上形成,但发型完美。哦,还有,她的着装非常可人。对,她确实很暴力,甚至也很残忍。但那只是工作,而且她干得心应手,这就更显得性感了。

  一轮新月下,寒风阵阵,朱尔猛吸了几口冷气,动作英雄生涯的光荣,痛苦与美丽呼之欲出。

  回到公寓,她从背包里取出狮子像,倒上漂白剂,然后用淋浴器不断冲洗,擦干,最后摆在壁炉架上。

  伊莫金一定会喜欢这座雕像。她爱猫。

  ***

  朱尔买了张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飞往伦敦的机票,用的是伊莫金的名字。然后就叫了辆出租车去汽车站。

  到站后才发现,晚上九点的班车刚刚错过。下一班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朱尔决定就在这里等,过去几个小时里飙高的肾上腺素水平渐渐跌落了下来。她从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三包M&M花生豆,坐在自己的行李上,疲倦与恐惧忽然席卷而来。

  大厅里只有几个人,他们都是在这里过夜的。朱尔含着花生豆,好让那味道持续的时间长一些。她想要看书,但又集中不了注意力。二十五分钟后,一个喝多了酒睡在长凳上的男人醒了过来,大声歌唱了起来:

  上帝赐予你快乐,先生们,

  让万事充满希望,无事令你惊慌

  请记得基督,我们的救世主

  诞生于圣诞节

  为从撒旦的力量下挽救我们所有人

  在我们误入歧途之时。

  朱尔知道,她已经深陷在所谓的歧途了。她刚刚在预谋之下用非常残忍的手段杀掉了一个大嘴巴蠢女人。绝不会有什么救世主把她从让她作出此等行径的什么玩意儿手中拯救。她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主。

  就这样了。没有回头路。十二月二十三日,寒冷刺骨的汽车站,独自一人,一边听酒鬼歌唱,一边用车票的拐角刮干净指甲缝里某人的血迹。其他人,那些好人,都在烤着姜饼,吃着薄荷糖,打包着礼物。宴后,他们争吵,打扫,安装圣诞装饰,醉心于美酒,沉湎于积极向上的老电影之中。

  而朱尔就在这里。她只配这冰冷与孤独,这醉鬼与垃圾,还有那成千上万更可怕的惩罚折磨。

  钟表的指针转了一圈。午夜时分,平安夜正式降临。朱尔从售货机上买了杯热巧克力。

  喝下之后,整个人都感觉暖和了些。她鼓励自己不要绝望。毕竟,她是个勇敢、聪明、强有力的人。整件事完成得非常高效,甚至还有些格调。她犯下了谋杀罪,用一个狗屁大猫的雕像,在一座风景秀丽的国家公园可以俯瞰壮丽山谷的木道上。一个目击者都没有。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杀掉布鲁克是自我防卫。

  人应该保护自己。这是人类的本性,而且朱尔接受了多年的训练,好让自己在这方面出类拔萃。今天的事情证明,她在这个方面比她自己期望的还要优秀。她棒极了,事实上,可以说就是一个战斗变异体,一个超级生物。金刚狼他妈的可不会为被他用爪子撕破喉咙的人哀悼。金刚狼杀人总是出于自卫,或是为了某种高尚的理由。杰森·伯恩也是,还有邦德,他们所有人都是。英雄才不会想什么姜饼、礼物、薄荷糖。朱尔也不会,又不是再也得不到这些东西了。根本没什么好哀叹的。

  上帝赐予你快乐,先生们,

  让万事充满希望,无事令你惊慌……

  醉汉又唱了起来。

  “趁我捏死你之前给我闭嘴!”朱尔对他叫道。

  歌声停止了。

  她把最后一点巧克力倒进口中。不会再去想什么歧途了,也不会再感到愧疚,她要沿着这条动作英雄的道路一路前行,斗志昂扬。

  十二月二十四日,朱尔·韦斯特·威廉姆斯坐了十九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在圣诞节当天的清晨到达俄勒冈州波特兰市,并在机场酒店安然入睡。早上十一点,她来到机场,办理了行李托运。飞机是晚上的,商务舱。她在美食广场吃了个汉堡,又买了些书,然后给自己喷上了在免税店买的香水,那种香型她从没试过。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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