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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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凯瑟琳·怀尔在买东西,也在思考有关性的问题。

  不是用肮脏下流的方式,而是以科学的方式在思考。

  她得出的结论是,在所有社交场合,怀孕都会让女人从性的枷锁中解脱出来。

  凯瑟琳知道自己年轻、相当漂亮,但男人似乎不再觉得她很有吸引力。他们已经不再与她调情,而是开始提供帮助。起初她还怀念那种别人不知道她结婚了还来追求她的兴奋感觉,但很快就接受了有别人帮着开门、看医生时在候诊室里有人让座。

  女人对她也更甜蜜了,笑容出现得更快,更加关心她的背部、她的脚、她的膀胱。她越来越鼓胀的腹部好像是一个紧紧拴住的小小飞艇,宣告她已经完成了所需要的所有性行为这一事实,是一个受保护的姐妹,而不是竞争对手。

  性已经在所有方面都消失了,凯瑟琳享受着余下来的更为友好的世界。

  现在,她拿起一盘斯蒂尔顿奶酪,天马行空地想知道究竟自己的这些想法是新颖的,还是只对她来说是新颖的。

  然后她把奶酪放回去,责骂肚中的宝宝:“你不能吃蓝纹奶酪,傻!”

  她把一块上好的结实的切达干酪放进手推车里,然后推到肉类区,一个穿着厚厚的深紫色毛衣的高大男人正在嗅着培根,她转身走到面包区,密布着果酱和糖霜的雷区。

  “你喜欢什么?”她问。

  旁边的中年妇女问道:“你说什么?”

  凯瑟琳脸红了:“对不起,我在和宝宝说话。”

  那女人低头看着凯瑟琳的肚子笑了起来。

  然后她弯下腰直接对着凯瑟琳的肚脐:“我打赌你喜欢煤炭,对吧?我家都是煤炭恶魔。我的嘴巴像黑桃一样黑!”

  凯瑟琳对着肚子竖起拇指:“这位要点一周的冷牛油豆,早餐、午餐和晚餐都是!”

  “疯了,是不是?”

  “疯了。”凯瑟琳愉快地表示同意,然后推着车朝着“基普林先生”蛋糕专柜走去。宝贝想要杏味果酱挞。

  “宝贝不能吃果酱挞,”她严厉地说道,“回家后,你可以吃一个苹果,真好吃!”

  然后,她露出笑容,叹了口气。她在对谁开玩笑呢?

  购物并不好玩,因为它已经成为这也不能买那也不能要的障碍之旅。她的手推车里装着很多绿植,就好像推着一个小型温室围着超市转悠。

  也许她该去咖啡馆,享用一杯茶和一些蛋糕。

  如果是胡萝卜蛋糕,那不就是每天五蔬果之一吗?也许她该吃个鱼肉馅饼。

  够了!

  凯瑟琳突然觉得自己饿得要死,莫名有点儿想哭。她迅速走向收银台付了费,购物车里有一半的东西其实都不是她想要的。当她意志更坚定时,她会再来超市一趟,权当休息。

  刚下了一阵雨,然后太阳再次出现,就像是报复一样,晒得汽车闪闪发光,周围的柏油路开始蒸腾起水汽。

  凯瑟琳打开豌豆绿沃尔沃的后门,从手推车里拿出第一个包。包散开了,买的东西全掉到停车场地上,四下滚动,辣椒、洋葱、卷心菜、韭菜。

  她快哭了。

  哦,够了,她想着,快点儿捡起那堆狗屁健康食物,然后回家休息。

  但是一个男孩突然冒出来,灵活地东拿西捡,钻到车下,拾起掉在地上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全都交给她,她的手臂上就像开了个杂货店似的。

  “啊!”她说,“谢谢。”

  他点点头,没有什么表示也没等着她请求,迅速把其余的东西从手推车里搬到了汽车里。

  当她看到与怀孕有关的助人为乐又一次发生时,凯瑟琳感觉好多了。

  “你真是太好了,”等他搬完了她说道,“你在这里上班吗?”

  “不,”他耸耸肩,“刚好路过。”

  “我真幸运。”她说,想着是否该给他小费。如果是她祖母,肯定会给他小费的——让他在那里站上老长一段时间,然后在钱包里翻找半天,终于找出一枚面额小小的硬币。

  “要是我祖母在就会给你小费。”她笑着说。

  “我不用小费。”他说道。她以为他会离开,但他没走,只是站在那里,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穿着邋遢的牛仔裤、阿迪达斯运动鞋和蓝色连帽衫。她起初觉得他大约12岁,但现在看来年龄可能还要大点儿,因为他的下巴和脸颊已经微微冒出一些绒毛。他有一双狭长的浅灰色眼睛,看起来很饿。

  “我给你买块蛋糕吃好吗?”她突然说道,“我自己其实也想吃。”

  她打算好好请自己吃一顿。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请他呢?当是回报他的小小善举,也可以交个朋友。

  她挺着的大肚子让这个提议显得合情合理。

  但是当他说“好”的时候,她仍然感到有点儿惊讶。

  他们端着托盘排队五分钟后,凯瑟琳就对这次邀请后悔了。

  这个男孩不善言辞,也几乎没有眼神接触。

  他们怎么一起吃蛋糕?

  “这个也算是你每天五蔬果之一。”凯瑟琳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从胡萝卜蛋糕上切下来一点点。

  男孩没笑。“我每天都吃五种蔬果,”他说,“我得保持健康。”

  他看起来并不健康,太瘦了以至于显得营养不良,但他没吃蛋糕。

  可能在吸毒,凯瑟琳想着,并立即责备自己怎么会对帮助她的人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因内疚而开始喋喋不休。

  “我也得保持健康,”她说,“当然,是因为宝宝。但即使我还没……你知道的……”

  男孩看着她的卡布奇诺点点头。“我母亲说你不应该喝咖啡,”他说,“当你有喜的时候。”

  凯瑟琳被他用的“有喜”这个词逗笑了。这个词从一个年轻人的嘴里冒出来真是有点儿老派了。

  “这是脱因咖啡。”她笑着说。

  “吸烟也不好。”他接着说。

  “幸运的是,我不抽烟,”她点点头,“但是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就抽烟。我生下来还不到六磅。”

  “那很糟糕吗?”他问道。

  “是的,相当糟糕,”她说,“当然,她说这很正常。那个时候人们不像现在这样了解,不是吗?”

  好像他知道似的,她想着。他还是个孩子,对那个时候的理解可能也就是去年过的圣诞节吧。

  凯瑟琳生命中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一位肥胖的老太太蹒跚而行,像母亲一样照顾着陌生人,因为没有了性方面的吸引力而让人产生信任。

  男孩盯着眼前的茶,但并没有喝它。沉默让时间似乎拉长了。凯瑟琳吃了一块蛋糕,然后迅速地又吃掉一块。她想快点儿吃完,这样就可以走了。

  “我必须回去了,但你可以慢慢享受剩下的蛋糕。”

  “我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有多重,”男孩终于说道,“我想我曾经知道,但已经忘了。”

  “你妈妈知道的,”凯瑟琳说,“精确到盎司!”

  “她死了。”他说。

  “啊,”她说,“我很抱歉。”她真的是很抱歉。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但更为遗憾的是她提到了这点。多尴尬呀!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男孩说:“她被谋杀了。”

  “天啊!”

  凯瑟琳还能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可说呢?在那个重磅炸弹之后,唯一合乎逻辑的事情就是询问何时、如何、是否抓住了凶手、你还好吗之类的。而这些都不应该是你向一个你才遇到的陌生人,或者是咖啡店里的任何人问的问题。

  但这个男孩第一次直视着她,仿佛想让她提出问题一样,好像只要她敢问他就敢说。

  凯瑟琳咬住嘴唇。她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她不得不把这一切转回到更正常、更正式的话题。她僵硬地开口:“我为你的失去感到抱歉。”

  男孩没有回她的话,只是继续直视她的脸。她避开了他的眼睛,看着柜台,仿佛当有人告诉你他的母亲被谋杀了的时候,看着松饼就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举动。

  “一个陌生人用刀杀了她。”

  凯瑟琳感到恶心,上下颠簸,晕头转向,像是在怒涛中的一条小船上。她紧紧抓住桌子两侧,以便挺过这场自找的风暴。

  “别说了,”她低声说,“请别说了。”

  但这个男孩并没有停止。相反,他前倾身子,让他们之间的空间变为乌有,轻声说:“她也怀孕了。”

  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凯瑟琳的脑袋。她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变白了。

  “什么?”她说,像聋人一般耳朵对着他,“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说的。”他说。

  凯瑟琳听到了。这就是她的嘴巴张开,呼吸几乎停止的原因。不知不觉中,她展开手护在肚皮上,护住尚未出生的孩子。

  “她被那把刀杀了。”

  “那把刀……”她的声音突然嘶哑了,她又开口试了一次,“你放在我家里那把刀?”

  “不!”男孩看起来很惊讶。

  “不,”他接着说道,“我在你家里找到的那把刀。”

  即使是从泥泞的徒步旅行靴中取出的它,杰克·布赖特也知道自己找到了一把刀。

  壳质刀柄像水面上的油一样闪闪发光。刀刃一边是锯齿状,另一边是弯曲的。

  杰克皱着眉头,被这一发现弄糊涂了。

  然后,当他感到女警帕姆抓住他的手腕时,刀在惊慌失措中咔嗒一声掉了。好像听到了土崩瓦解的生活那惨无人道的号叫,他知道——不知何故,但他就是知道,那把刀——杀了他的母亲!

  然后,他那茫然的脑袋在驱魔人的叫喊声中嗡的一响:

  “谁在那里,赶快离开这所房子!”

  凯瑟琳起身起得太快。她的肚子撞到桌边时,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人们都看着他们。她想打这个男孩一耳光,但是她俯下身子,试图尽量只让双方听得见。

  这就是礼貌。

  这就是英国人。

  她颤抖的身体出卖了她。“如果你敢再次靠近我,”她平静地说,“我会报警。”

  男孩看着她,眼睛像肮脏湖面上的冰一样冷,一样灰。

  “不,你不会。”

  2

  杰克愤怒得像过电似的。

  他闯进了凯瑟琳·怀尔的家,在床边留下了一把刀,还有一张威胁要杀死她的纸条。

  她会看见它们。她会报警。警察会调查,找出关系,真相大白。

  那个杀了他母亲的男人终将被抓住。

  对杰克来说,这一切应该都没有任何疑问……

  但它一直没有发生。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刀不在手边,杀人凶手也没有找到。

  他就不该把刀留在那里!他应该随身带着,直奔警察那里告诉他们自己在哪里找到它的,它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法那样做,因为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亚当·怀尔就是那个声音低沉的男人吗?身份不明的男性?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出答案。只有警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他不打算向他们求助,因为就像路易斯说的那样,他们总是会逮住你。如果他因入室盗窃而进了局子,那么乔伊和梅丽会在当天就被社会福利部门带走的。

  杰克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他希望她报警,告诉警察关于刀的事情,还有那张纸条、厨房地板上的蛋糕、深夜的电话。

  她为什么不报警?

  “该死!”他喊道。

  小小的警局附近有一个电话亭。

  “报警,火警还是急救?”

  他不知如何说好。

  橙色电话悬挂在电话线上。

  “你好。报警,火警还是急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好。”

  “你想要报警,报火警还是叫救护车,先生?”

  “我想报告……”他说,“我想报告……”

  他想报告什么?杰克不知道。谋杀案?他没法报告谋杀案,因为谋杀案已经发生。他想报告的是凶手,但没有证据。

  他知道证据在哪里,他的内心感觉到了,在他脑海里的黑暗中这一切都有意义,但是一旦他将它带到光明下以便自己能看到它,证据就将灰飞烟灭,就像梅丽的吸血鬼一样。

  他不能冒风险。

  “先生,你能告诉我紧急情况的性质吗?”

  杰克挂断了电话。

  然后把电话狠狠地砸到了亭壁上。

  凯瑟琳记不得是怎么从超市开车回家的,但她还是回来了。她的身体抖得厉害,牙齿上下打战,手指摸索着去解安全带扣,心里越来越恐慌。

  该死的平心静气!她必须告诉亚当!她不得不报警!她现在对在水槽里把卡片烧了内疚得要死。她仿佛再次看到那张纸变成了灰,被冲下了塞孔。

  白痴!

  但她还有刀。有刀就够了。他们可以从刀上取下DNA。警察可以从任何东西中提取DNA。

  还很快!她在电视上看过。让他们盯住那个小浑蛋,那个撒谎、偷窃、跟踪的小狗屎。如果他不惹她,她也不会管他,但现在她才不在乎警察是否会在街上击毙了他!她才不在乎呢。她现在只想要那把刀离开房子。

  安全带终于打开了,她把自己拖出车外。

  她试了三遍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她以孕妇能够允许的最快速度上了楼,胸膛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

  奇普斯从床上掉下来,但她没理睬。她打开装胸衣的抽屉,手伸进里面。

  找不到那把刀。

  她再次检查,这次慢了许多。

  刀没在那里。

  她把抽屉全拉出来,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床上。

  一团丝线、丝带和蕾丝。

  刀不在那里。

  她猛地打开内裤抽屉,袜子抽屉,放毛衣、放T恤、放牛仔裤的抽屉。

  没有。

  但刀肯定在那里呀!一定是在那里!她把它放进去的。

  是不是掉到下面去了?多半是……

  她把所有的抽屉拉出来,随意地堆在床上,就像用木头和棉花堆成了吵吵闹闹的层层叠,然后笨拙地蹲下去,撑着床,检查木衣柜的里面。

  是空的。

  刀不见了。

  小浑蛋已经回来过把它拿走了?什么时候?为什么?是为了得到他所谓的证据,还是只是为了把她搞迷糊?是为了告诉她,他可以随意出入吗?只是为了吓唬她吗?

  这套把戏以前是奏效的,现在又再次起作用了。

  她不安全。

  她的宝宝不安全。

  他们都不安全!

  凯瑟琳颈后的皮肤起满了鸡皮疙瘩,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充满全身。

  “你在找这个吗?”

  她尖叫起来。

  3

  凯瑟琳一只手按住心脏,防止它跳出胸腔。

  “天啊,亚当!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找这个吗?”他又问了一遍。

  她低头看着他手中的刀。残酷的刀刃,壳质的刀柄。

  凯瑟琳一时间想不出任何谎言。

  “是。”

  “它怎么在你内衣抽屉里?”

  “你翻我的内衣抽屉干什么?”

  “不要东拉西扯,凯瑟琳!”

  凯瑟琳很惊讶。亚当从未如此粗鲁地对她说过话。他很少骂人。

  她笨拙地站起来,扶着衣柜角让自己站直,然后坐到床边,撩开眼前的头发。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人把它留在了床边。”

  “谁?”

  “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

  “谁?”

  “亚当,有人闯进来了,你在切斯特菲尔德的时候。”

  “窃贼?”

  “是的。”

  “一个窃贼闯进来,把这把刀放在你的床边?”

  “是的。”

  “你没有给我打电话?”

  “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没有报警?”

  她犹豫了一下,亚当笑了。

  因为它听起来很愚蠢。凯瑟琳知道这点,感到脸因羞耻而发烧。

  “他们能做什么?我用瓦莱丽送给我们的那个可怕的花瓶把他赶出了屋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什么都没拿!”

  “所以一个窃贼闯进来,只是为了把这把刀放在你的床边?”

  他的讽刺刺痛了她。

  “还有一张便条。”她挑衅地说道。

  “写了什么?”

  “亚当——”

  “到底写了什么?”

  “我本可以杀了你。”

  她几乎是吼出来这些话。

  一阵沉默,凯瑟琳极力忍住不哭。一切是如此可怕,如此出乎意料。亚当居然会如此残忍对她。她抬头看着他,希望他伸出手抚摸她,抓住她,告诉她他爱她,她做了正确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愤怒得满脸通红。

  “它在哪里?”他冷冷地问道,“我看看。”

  在那一刻,凯瑟琳很困惑,以至于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

  “那纸条。”

  “我……我烧了。”

  “你烧了吗?”

  “我烧了,在厨房的水槽里。”

  “我不相信。”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什么?”

  “你骗我。”

  “我没有!”

  “你有!”他喊道,“这没有道理!一个窃贼闯进家里你不打电话给我?不报警?除了留下这把刀之外他什么都不偷?就在你床边?你说有一张纸条但是你烧了?我不是白痴,凯瑟琳!”

  “亚当——”她伸手去牵他的手,但被他甩开了。

  “你有外遇了吗?”

  “什么?”凯瑟琳傻了眼。

  “有人进了你的卧室,你在这事上撒了谎。你有了外遇吗?”

  “外遇?”她努力想抓住这个要点。

  “这就是你不和我做爱的原因吗?你有了别人,对吗?”

  “我怀孕将近八个月了,亚当!”

  “告诉我实话,凯瑟琳。”

  “我在告诉你实话!”

  “是谁?”

  “没有谁!”

  “告诉我是谁。我不会生气,我只需要知道。”

  “没有人。亚当,你简直不可理喻。”

  “别给我说什么不可理喻!”他喊道,“我想保护你!你和宝宝!而且这段时间你一直在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电话!什么打错了。你当着我的面骗我!所以不要说我不可理喻,凯瑟琳,告诉我真相。”

  他的嘴唇颤抖着,电光石火之间,凯瑟琳意识到亚当不仅仅是生气……

  他被吓坏了。

  她欺骗了他,因此他得出了错误的结论,但这不是一个不合逻辑的结论,并不荒谬。

  “这是事实,亚当,请相信我。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入室盗窃的事情,因为我认为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无法面对发生的事情,害怕大惊小怪。是我没道理,而不是你。我现在知道了。相信我,我真希望当时打了电话给你,打了电话报警,但我没有。时间越长,要告诉任何人就越难!”

  她拉着他的手,这次他没有甩开。

  “我向你说谎,自己也感觉很可怕。但我只是想忘记它,保持冷静。为了宝宝……”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为了我们的宝贝……”

  他站了一会儿,低着头:“他是谁?”

  “上帝,亚当!他只是个男孩!”

  亚当从她手里抽出手来。

  “你说你从来没有见过他!”他的声音中又有了指责的味道。

  “那天晚上,”她说,“他闯入的那个晚上我没见过他。”

  “但你在那以后见过他?”

  凯瑟琳深深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就在今天,”她说,“就刚才,在超市。亚当,他只是一个男孩,一个瘦弱、邋遢的小孩。”

  “你为什么会在超市见到他?”

  “我没见到他,他是到停车场来找的我。”

  凯瑟琳停顿了一下。

  精心措辞。

  当亚当对背叛显得如此警觉时,她不想说她给那男孩买了咖啡和蛋糕。

  “他承认他溜进来过。”

  “还有什么?”

  “就是……”她犹豫了。

  “还有什么?”

  “他讲了一些他母亲被那把刀谋杀了的疯狂故事……”

  她低头看着刀子,现在亚当的手松开了,恶毒的刀尖正对着地板。

  “这把刀?”他看上去很困惑,举起它让她看了一下,仿佛可能还有另一把似的。

  她抽着鼻子:“是这把。这就是我直接回家找它的原因。”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把它带到警察局,让他们去处理。就是……不要留在屋子里。”

  亚当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手中的刀。

  “他说他在这里找到的。”她试探性地说道。

  他点点头,盯着刀。“当然,”他说,“因为这刀是我的。但是老实说,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它了,还以为丢了呢。”

  他叹了口气,坐在她旁边,拉起她的手。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喊大叫,凯瑟琳。你吓了我一跳。”

  “对不起,亚当。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没有打电话给你。”

  “我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说,“你一个人,担惊受怕,担心保护不好宝宝……一次要处理的事太多了。”

  她激动地点点头。这正是她的感受。一次要处理的事太多了。

  “你做了一个糟糕的选择,就是这样。”

  “是的。”她点点头。

  一个糟糕的选择,这么多后患。

  “那天晚上是他打的电话……”

  “我猜就是。”他严肃地说。

  “而且我觉得是他扎了罗德的轮胎。珍妮特在我们的车上发现了一张便条,写着‘报警’。”

  “听起来像是神经病。”亚当认真地说。

  “也许是吧,”她疲倦地点点头,“也许他只是因为我把他赶出去了,想回来找回面子。无论是哪种方式,如果他想吓唬我,那他是真的得逞了。”

  她感觉下巴发颤,亚当终于把她抱在怀里。凯瑟琳终于让自己得到了她所爱的男人的安慰,感觉如此美好、温暖和安全,真希望能在几周前就让这一切发生。

  “你怎么在这里?”她在他怀里抽噎着问。

  “什么?”

  “你怎么不在康沃尔郡?”

  “哦,那地方的工作取消了。我以为我回来能让你大吃一惊。”

  “嗯,你当然做到了!”

  他们都微笑着,微微颤抖地微笑着,亚当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们应该报警吗?”她低声问。

  “如果你不想,那就不报。但我应该和他谈谈。”

  她惊讶地坐起来:“和那男孩谈?”

  他坚定地点点头:“我们需要知道他是否真的很危险,或者只是一个讨厌的小混混,和他差不多体型的都可以把他吓倒。”

  “你是他的两倍!”凯瑟琳说,“你可以把他揍扁!”

  亚当扬了扬眉毛,做出一个可笑的表情,好像这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真的,亚当。我不希望你做……”她本来想说“傻事”,最后说出的却是“英雄”。

  “英雄?”他笑道,“我吗?”

  “不要让我担心他会报警抓你。”

  他用两根手指指着他的太阳穴:“以童子军的名义。”

  “你什么时候当过童子军?”

  “在我脑海里,我有所有的徽章。”

  凯瑟琳微笑着,亚当吻了她一下。

  “别担心,”他说,“我只想跟他谈谈,只是为了确保他不会再来。”

  4

  “你认为他还会回来?”赖斯问。

  雷诺兹坐在早餐桌旁看着赖斯。她正在把碗里那来自地狱的香甜粟米片碾碎,他不得不自己出去买了酸奶、浆果和燕麦片。

  “不。”

  “那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

  雷诺兹耸了耸肩。

  “我倒是不介意我们待多久,”赖斯说,看了看厨房,“比我自己的地方大多了。我喜欢。”

  雷诺兹给麦片粥里加了些盐:“你不想埃里克吗?”

  “不想。”赖斯说。

  雷诺兹等着听她会再说些什么,但她似乎并不认为需要进一步解释。既然如此,所以他就问了为什么。

  “不知道。”她说,就像一个讨厌的少年。

  他不打算死皮赖脸,但他认为这很有意思。

  “今晚去哪儿呢?”他问道,小心翼翼地保持中立的语气。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去,希望“金发姑娘”会回来。

  “看电影。”赖斯说。

  “有什么好看的吗?”

  “谁在乎?”她带着顽皮的笑容说道。

  雷诺兹起身暴躁地把剩下的粥倒进垃圾桶里。今晚他将和母亲一起用餐。

  再次。

  但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打算带她去一家提供鳕鱼面包的餐馆。尽管如此,还是比待在家里、不得不倾听她对隔壁魔鬼孩子的偏执抱怨要强。

  电话响了。帕斯莫尔先生说保险公司对他的索赔有疑问。

  “但是我给了你报案编号呀。”雷诺兹说。

  “我把它交给了保险公司的小伙子,”帕斯莫尔先生说,“我告诉他你认为是‘金发姑娘’干的,但现在他们在推来推去。”

  “根据是什么?”

  “根据是,他们不想付钱。”

  “好吧,”雷诺兹说,“恐怕这是你和保险公司的事,帕斯莫尔先生。这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现在他们说这不是入室盗窃,而你说的这是入室盗窃。那怎么能和你无关呢?”

  “一旦我们给了报案号,剩下就是户主和保险公司的事情。除非房主有任何不当行为,否则我们不会参与保险索赔的。”

  “你意思是说我在骗保险公司吗?”帕斯莫尔先生说道。

  “我没那个意思。”

  “那么,调查怎么样?”

  雷诺兹停顿了一下。告诉帕斯莫尔先生关于盗窃的真相是不合规矩的,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措辞道:“我不能透露办案细节,先生,但对‘金发姑娘’的调查正在进行中。”

  “那会涉及我的案子吗?”

  “如果发现你的案子与‘金发姑娘’有关,那么当然。”

  “我记得你说过它们是联系在一起的!”

  “那还有待确定,先生。”

  “你们怎么确定呢?”帕斯莫尔先生问。

  “好吧,”雷诺兹说,“当我们抓住他时,我们会审问他的。”

  电话对面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你们审问他?”

  “是的,先生。”

  “你们相信他?”

  “好吧,先生,”雷诺兹说,“通常任何被逮捕的犯罪分子,面对他认为会在法庭上提呈的证据,都会要求将其他罪行一并纳入判决。在这一点上,罪犯如果表示他没有进行特定的入室盗窃,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因为这意味着他在以后会因此再被审判并分别判刑,并可能在监狱中再待一段时间。”

  “好吧,”帕斯莫尔先生说,“我仍然非常惊讶你会相信一个罪犯说的话。”

  “这叫作忏悔,”雷诺兹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此。”

  就算帕斯莫尔先生注意到了语气中的这种讽刺,他也忽略掉了:“你们还有多久才能抓住这个‘金发姑娘’?”

  “正如我所说,先生,我不能——”

  “行,好吧!”帕斯莫尔先生不耐烦地说道,“所以,在我们都在等待一个小偷被抓住的时候,说实话,我就必须忍受保险公司称我为骗子是吗?称你为骗子,雷诺兹警长。”

  “我被叫过更难听的,”雷诺兹说,“这是真的。”

  “好吧!”帕斯莫尔先生说,然后挂了电话。

  雷诺兹清了清喉咙,然后在粟米片袋子上夹了一个夹子,拿起车钥匙。

  赖斯向他眨了眨眼:“热情约会,格伦?”

  “米歇尔,别忘了把窗户打开。”

  5

  杰克都记不得自己有没有不生气的时候。

  愤怒总是在那里,有时不明显,就被忽视掉了,有时如此明显而且疼痛难忍,就像一个疖子破了,喷涌出暴力的冲动和痛苦的仇恨,让他内心一阵空虚。

  空虚只是一会儿。

  他总是会再次用愤怒将它填满,很容易就满到了边缘。

  他希望它会停止。他希望他能够停下来。他每次醒来,都觉得疲惫,躺在陌生人干净舒适的床上,他总是孩子气地希望出现奇迹,可以把时钟拨回到路肩那天之前。

  有时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离开那条路,或那一天。自从母亲失踪以来,他好像一直被困在那里,从那以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梦,海市蜃楼一般,他不知该如何逃脱。

  有时候他想要摆脱这一切的渴望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他都打好了包,计划好了去往某个地方的路线——随便哪个地方,可以让他忘记过去、找到工作、回到学校、从头开始的地方。

  他不会想念任何东西。

  不想念这栋房子或这个城镇。

  不想念乔伊,任她在无用的新闻地牢里腐烂。

  他当然不会想念自己——这个肮脏、愤怒、鬼鬼祟祟的小贼,每天都从噩梦中醒来,走进疲惫和悲伤,然后从那里潜入愤怒、仇恨和毁灭。

  然后又筋疲力尽。

  有时他想知道,如果母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说些什么……

  见鬼!他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他早就应该离开了。

  只有梅丽才能让他回家。

  只有拦着他要书看、要饭吃的梅丽。

  如果他不带书,谁给梅丽带书看?那些好书,而不是什么斑点狗和戴帽子的猫之类的愚蠢的儿童书。还有谁能理解她的生活中需要吸血鬼,需要乌龟唐纳德在怀里,需要有蠕虫酒店和修剪草坪?

  没有人。

  但无论如何,没有人被领养。

  他不能放弃她,因为她已经被遗弃了,两次。

  这是让他感到最愤怒的……

  “我他妈的恨我妈妈。”

  巴兹在玩过家家,所以这时说脏话是可以的。

  路易斯摇了摇头:“不,你不会。”

  “她不爱我们。”

  “她爱你们,”路易斯坚定地说道,“你知道的。”

  “胡说。如果她爱我们,她为什么离开我们?”

  “伙计,”路易斯小心翼翼地说,“她并不想离开你们。她被谋杀了。”

  “活该!我甚至都不在乎了。我甚至不在乎谁杀了她。”

  在挑衅的沉默中,路易斯用拇指缓缓摸着自己的腿。

  两个学童穿着宽大的蓝栗色校服,背着闪亮的皮革书包从旁边经过。他们停下来用三明治喂了一会儿鸭子,然后往前走了。

  “我有阵子也讨厌我妈。”

  杰克没有看他。

  “我曾经很生她的气,总是进牢里去,留下我收拾残局。你得把所有球抛在空中,不然它们会掉下来。工作、院子,以及所有的麻烦,没有人帮我。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塔米和维克多是什么样的人,肖恩呢,就是一坨屎!我的意思是,我爱他们所有人,但他们是没用的浑蛋。”

  杰克点头表示同意。

  “每个人都认为这是美差,留给你生意做,钱进来就完事,但不是这样。这是痛苦。我并没有要求它,我也不想要它,我就像,婊子!”

  他笑了,然后接着说:“但是现在我有巴兹,我知道——”

  他停了下来,耸了耸肩。

  “什么?”

  路易斯说得更慢:“我知道你只希望他们安全快乐,对吗?而且我知道你会尽力而为,但你并不是总能做到,甚至一半都没有!所以,无论如何,现在当我去看望母亲,或者只是收到她一封信时,我,就像,有人在提醒我她有多难,她在努力,即使她一直在搞砸事情。我知道她在努力,因为她爱我。然后所有那些愤怒的狗屁都消失了……”

  杰克瞪着运河:“你想说什么?”

  “天哪,我不知道!”路易斯笑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是否有意义。我只是说,当你有一个孩子的时候,突然间你就会明白犯错是多么容易,明白了吗?而你会原谅一切,知道吗?”

  杰克什么也没说。

  “但你不能去看望你的母亲或收到她的来信。因此,你永远不会被提醒她爱你……你懂吗?”他耸了耸肩,“她死了。”

  杰克在木凳一头挖着什么。

  “这不是她的错,”路易斯接着说道,“或者是你的错。这只是杀死她的浑蛋的错,明白了吗?”

  杰克点点头。

  “所以你恨所有人,”路易斯说,“当作是他。”

  6

  “她在剪草坪,”雷诺兹太太叫道,“快来看。”

  雷诺兹叹了口气,盯着厨房的天花板,然后起身踏步上楼,走到卧室的窗边和母亲站在一起,因为他知道他最终还是得这么做,所以不妨把它弄清楚。

  隔壁的确有一个小孩子在用一台大型汽油割草机修剪草坪。手柄和她的头一样高,她双肘架在上面,并以一个可怕的角度倾斜着,以使机器移动。割草机经常会被卡住,她就猛力往前推推,直到它再次移动,然后倒着推向另一个方向,以避免在这个小花园的两端转来转去。她不时地停下来让割草机自己跑,自己从地上移走一块大的棕色“岩石”。在第二次之后,雷诺兹才发现那不是一块岩石,而是一只乌龟。

  “你看到了吗?”雷诺兹太太责备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说。

  但他的母亲决心找她的新邻居的碴儿,如果不能批评割草,她还有别的可以批评,她从不缺少批评的弹药。“她也是个可怕的小骗子,像黑猩猩一样挂在篱笆上。她总有一天会把它弄坏,然后谁来赔钱?肯定不是她那个邋遢的兄弟!”

  “到时再说吧。”他安慰母亲道。

  但这没起到一点点安慰的作用。她哼哼两声,意思是这还没有结束,跺脚下楼去了。

  雷诺兹站在窗口又看了一会儿。

  他看着小女孩停下来,用T恤下摆揩去脸上的汗,露出苍白的肋骨。

  瘦得像根针!

  然后,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脸颊,再一次靠到割草机边。

  “我给你说,”他自言自语道,“她剪草坪剪得还真不错。”

  7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亚当。

  他不是五分钟前才去了勒德洛吗?而且他不是有钥匙吗?即便如此,凯瑟琳开门时还是如此期待的。

  但不是亚当,是那个贼。

  她像触了电似的,嘴巴大张着,喘息声大得使得在马路对面洗车的肯特先生抬头看了一眼。

  “你想要干什么?”

  “刀。”男孩直截了当地说。

  他看起来和在超市停车场那天差不多。同样没洗过的牛仔裤,同样的蓝色连帽衫,同样的自己剪的头发,还有那双肮脏的灰色眼睛。

  凯瑟琳摇了摇头:“我没有刀。”

  “它在哪里?”

  “我没有。”

  “放屁!”男孩转过身来,四处张望,好像附近的人可能会给出一个更符合他心意的答案。

  “那是我丈夫的刀,”她说,“他对这件事情非常生气,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这里闲逛。”

  “但我需要那把刀。”

  “好吧,他找到了,现在我不知道它在哪里,”她说,“所以你运气不好。”

  然后她关上了门。

  男孩迅速伸出手阻止门关上。门在凯瑟琳身边反弹开,让她吓了一跳。

  “我能找到它,”他说,“我能进来吗?”

  “不,你不能!”她怀疑地说,“如果你现在不离开,我会报警。”

  “去呀,”他说道,走进门,“给他们打电话。”

  “我会的。”

  “那快去!”

  凯瑟琳犹豫了,她没料到会发生这次谈话。她不确定自己期待过什么,是威胁,还是道歉?两者似乎都不太可能,但两者似乎都比一个窃贼要求她报警更加可能!

  “这太愚蠢了,”她说,“快离开!”

  “你还好吗,凯瑟琳?”肯特先生喊道。他停止了洗车,双手拿着大团黄色海绵放在胸前,活像游行时端着一把步枪。

  “没事,”她回应道,希望自己的声音大小恰到好处,既让他保持警惕但是又不至于让他过来卷入其中,“谢谢你,肯特先生。”

  有效。他继续洗车,但经常瞥一眼,怀疑的目光中又带着安抚,似乎在说:“有我在呢。”

  凯瑟琳回头看着那个男孩,他继续说,好像他们并未被打断过一样。

  “这不是愚蠢,”他说,“我的母亲被杀了。杀了她的刀在你家里。”

  男孩眼中的某些东西和坚定的口气是如此诚实,以至于凯瑟琳愤怒的风帆一下子没有了风,突然间,她唯一能感到的就是可怜。无论男孩的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无论她是被谋杀还是死于癌症,或是抛开家庭去过新的生活,他显然都受到了伤害。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她温和地问道。

  男孩看起来很谨慎,但还是说了:“艾琳·布赖特。”

  “你呢?”

  他犹豫了,再次环顾了四周,想找到另一种质问的方法,或者是找一个谎言。

  他都没找到。

  “杰克。”他终于说道。

  “杰克,”凯瑟琳更亲切地说,“刀子属于我的丈夫。他实际上丢了,所以非常高兴能找回来,但肯定有100万把这样的刀。”

  “不,”杰克强有力地摇了摇头,“就是那把。”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怎么知道。”他皱起眉头,然后突然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他咬着嘴唇望向花园,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我就是知道。”

  凯瑟琳心里感到一阵剧痛。他是个小偷,但他还是个孩子。

  “但这不合逻辑,不是吗?”她温柔地告诉他。

  “你才不合逻辑!”他回击道,“如果你合逻辑,你就会打电话给警察!”

  “这可能是真的,”凯瑟琳笑着说,“但我怀孕了,恐怕你没注意到。有时候逻辑会退居二线。”

  那个男孩敏锐地看着她,好像她说了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孕妇会做些疯狂的事。”

  然后她半笑着,但他没笑。他只是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好像在想别的什么,别的人。

  “杰克,”她坚定地说,“你必须明白,你闯入我家,对我来说是让我非常不安的。你很幸运,因为孩子很快就要出生,所以我们都不想因为这不安而去找警察。真的,我们只想忘记它,所以我们准备算了,但是现在你让我们很难办!”

  凯瑟琳在那里想着。这就是告诉他了!

  但这个男孩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听她说话。

  “你说你丈夫找到了刀?”

  “是。”

  “那他一定是一直在找它。”

  她茫然地看着他。

  “这是合乎逻辑的,”他慢慢地说,好像自己在努力搞懂这个问题,“如果他找到了,那他一定是一直在找。”

  “我没明白——”

  “就是说他一定知道刀不见了,所以不可能是丢了!”

  凯瑟琳张开嘴想反驳他,但又闭上了。

  她确实明白了……

  “他骗了你。”男孩说,凯瑟琳因明白真相而脸色通红。

  “你翻我的内衣抽屉干什么?”

  亚当从未回答过她的问题,只是要求她回答。

  好多只蝴蝶在她的肚子和胸里乱撞,在她的喉咙里扑扇着翅膀。

  现在她觉得……迷失了。

  突然间,现在是那个窃贼带着可怜的神情看着她!

  “我可以进来吗?”他说,“拜托!”

  她犹豫了。

  “我本可以杀了你。”

  他本可以杀了她。

  “拜托?”他又说。

  凯瑟琳·怀尔打开门,让他进来了。

  8

  杰克已记不得上一次从前门进入陌生人的家是什么时候。

  不是从前……

  在白天,一切看起来都不一样。房子里光线明亮、空气清新、空间宽敞、安宁平静。

  窗明几净。

  客厅——他曾在那里拿起过电话——以紫红色作为主色调,还有一大块心形地毯,书房,他曾经放在厨房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又回到了书桌上,两个文件盒里满是文件,角落里还有一卷打开了的圣诞节礼物包装纸。

  在明亮的厨房里,水槽上有一个愚蠢的标志,写着“底层民众”。一只毛茸茸的白猫擦过他的腿,匆匆走到碗边,哀怨地喵喵叫着。

  凯瑟琳·怀尔站在房间中央。她脸色苍白、眼神迷茫,看起来像这栋房子里的陌生人。

  “你要坐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坐下了。

  杰克不想待太久。他曾耐心观察和等待,等到亚当终于开着那辆一侧有红玫瑰花饰的白色面包车离开了,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快速进出一个房子,在房子里站着不动已经让他感觉到不安。

  他回头看向前门和楼梯。

  “我可以找刀吗?”

  “不行。”

  “但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等等,”她说,“让我想想。”

  杰克很沮丧。如果她不让他找到那把刀,让他进来是什么意思?他本该再次偷偷进来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差点儿就这样做了——跑到楼上开始搜索凶器。

  她能做什么?

  报警?

  但如果他把刀拿到警察那里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那么他上次来这里就那样做了,还有机会说服她去报警。

  不用威胁杀死她。

  他希望路易斯在这里,带着他能说会道的天赋——路易斯可以和任何人攀谈。

  他要拿到刀,他得让她相信他!

  “他也扎了那个男人的轮胎。”

  “谁,亚当?”她皱起眉头,“别傻了。”

  “我看到他做的。他走出来,用刀扎了两次,然后进了屋。”

  凯瑟琳·怀尔脸色苍白。她紧紧抱住肚子,仿佛紧紧抓住水流湍急河流中的岩石。

  “你必须报警。”他急切地说。

  “我……”她刚开口。

  猫咪突然拱起背摆出警戒的姿势,亚当·怀尔走进了房屋。

  杰克愣住了,瞪大眼睛,然后冲向后门。

  锁上的!

  该死!

  他转动钥匙,猛地拉开。什么东西猛击在他后脑勺上,让他一下子飞出了房子。

  “亚当!不要!”

  杰克晃晃悠悠,膝盖撞在了露台上,他又爬起来,这股冲力让他几乎又摔出去。

  继续跑。

  有人抓住连帽衫的后兜拉住了他。杰克试图挣开。那个男人又一拳打来,很重,打在耳朵上。

  “亚当,不!”捂住嘴的声音,“亚当!停手!”

  亚当没有停,还是抓着他,喊道:“你这个小浑蛋!你这个小浑蛋!”

  杰克反过身,扭扯着正面对上他,向后一躲一拉,将自己从连帽衫和T恤里剥出来——衣服在亚当的手上晃荡。杰克光着上身穿过草坪,穿过花坛,翻上篱笆,从顶部跳到远处冷杉树的柔软的绿色枝丫的臂弯中。

  一个大拳头在半空中抓住他的脚,打断了他的弹射。他往前一栽,捂住脸,笨拙地摔倒,掠过树木,撞上篱笆。

  他在土里弹了两下,头昏脑涨,盯着无云的蓝天。

  这时亚当·怀尔像一只愤怒的熊一样越过篱笆,杰克挣扎着站起来,再跑,跑过邻居的花园,沿着房子的一侧,穿过前面的小草坪,在那里有一个女人正在修剪一朵玫瑰。

  “啊!”

  杰克跑上街道,双眼模糊,肺部吸入空气,双臂摆动得如此厉害,以至于他觉得自己会飞起来,飞过剩余的路一直飞回家。

  不然得死。

  “你个小浑蛋!我杀了你!”

  杰克冒险扭头瞥了一眼,亚当还在追。

  身体比他壮,年龄比他大,在愤怒的驱动下不停在追。

  杰克继续跑。

  保持呼吸。

  不时看看身后。

  直到终于后面没人了。

  他才慢下来,才停下来检查了下手臂、胸部和背部的擦伤、划痕以及即将出现的瘀伤,还有从嗡嗡作响的耳朵中流出的鲜血。

  他绕了很远的路回家,沿着运河走,在河边洗干净了脸上和胸部的鲜血。耳朵疼得他瑟瑟发抖。

  他的膝盖在露台上撞伤了。他感到有点儿想吐,后脑勺不停地跳。

  但亚当·怀尔杀了他母亲。

  现在杰克知道这是真的。他在那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在他的拳头下感受到了。杀死他母亲和他未出生的妹妹的那双野蛮的手猛击他、抓住他、从他背上撕下衬衫。

  我会杀了他!他想着,被这些话带来的快感震惊了。

  杰克习惯了愤怒,但他以前从未感到杀气腾腾。

  现在有了。

  他的血液咝咝作响,他的手指在期待中抽搐着。亚当·怀尔跪在地上,在他恳求怜悯时,他会把他打死。他会放下锤子,先掰断他的爪子,从头顶划开头骨,打破他的脑袋,打烂他的牙齿,刺破他的眼睛,用血淋淋的小手把他的蛋蛋揪下来。把他丢在路上,等着乌鸦来啄食,就像亚当·怀尔把他母亲丢在路上九天一样。

  九个漫长炎热的夏日……

  在一个路侧停车带旁的矮树丛中。像废品一样,像垃圾一样。

  他穿过小镇,苍白的血液像潮湿的溪流,流淌过胸口和肋骨,他的耳朵每走一步都痛苦地喊叫。

  流浪汉在他经过时抬起头。

  “你在流血!”他说道,准备起身,但是杰克径直跑过去,一直跑回家。

  他可以听到割草机的声音,并且很高兴梅丽不会问问题。

  他跑到楼上,把另一件连帽衫从门后的钩子上取下来,他把衣服挂在这里,这样老鼠就不会在衣服上撒尿了。

  他抓起背包和他的锤子。他会从浴室的窗户进去。他们想不到的。不是今晚。他会杀了亚当·怀尔,而他愚蠢的妻子尖叫着,希望她会打电话给警察。

  他忘掉了所有的疲倦,也忘掉了所有的恐惧。

  只剩下了愤怒。

  他把背包挎在肩膀上,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我饿了。”

  该死!

  难怪突然没了动静,割草机没动了。

  “没麦片粥了。”梅丽说着。她把唐纳德像个盾牌一样抱在胸前,乌龟的鳞状脚趾搭在她的锁骨上,老老实实地看着她。

  “那就吃点儿别的。”

  “没有别的了,而且我饿了。我们都饿了。”

  “见鬼,梅丽,”他厉声说道,“你能消停会儿吗!”

  她抖了一下。他不在乎。但不一会儿,她盯着他的那双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受到惊吓的神色,让他感到内疚。

  “这不是我的错,”他厉声说道,“别再唠叨了!”

  “我只是——”

  “我会给你带些东西当早饭,好吗?”

  她嗫嚅着:“但我现在很饿。”

  “早上会有吃的,梅丽!天啊!”

  “好的。”梅丽悲伤地点点头。她把唐纳德提起来,转过头,用自己瘦小的肩膀擦了擦鼻子。

  她可以等早餐。

  “还有书吗?”她希望。

  “不要逼我。”他吼道,冲下了楼梯。

  9

  凯瑟琳·怀尔在等亚当回家,心里面前所未有地害怕。

  不是害怕她可能会在考试中失败或者撞车或者在从商店回家的路上被抢劫,而是害怕她的整个未来。

  她等着,耳朵警惕地听着每个声音,眼睛搜寻着花园,然后是公路,又是花园,然后又是公路,寻找亚当或男孩的任何影子。她打过电话给亚当,而手机铃声在随意停放在车道上的面包车里响起。

  这些事件一直在她脑海中重放,就像一部她没法不看的恐怖片。她从没见过亚当这么生气,从未见过有人这么生气。如果亚当抓住这个男孩怎么办?如果他把他打成肉酱怎么办?或者把他追到铁路线上,在那里把他剁成碎片,或者把他推到运河里,像石头一样沉下去怎么办?如果遇上路人见义勇为怎么办?如果手铐咔嗒一声铐在亚当的手腕上,而她还坐在这里犹豫不决怎么办?

  更糟糕的是,杰克杀了亚当怎么办?用刀子或棍子或一大块混凝土反戈一击怎么办?如果亚当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是因为他已经死了怎么办?

  当她在脑海里惊慌失措地从一个可怕的结局冲向另一个可怕的结局时,泪水在凯瑟琳的眼中不停打转。

  如果亚当死了,她会变成什么样?

  或者因为谋杀罪被捕了,她会变成什么样?

  随便哪种,她会变成什么样?

  她很想要笑出来——这些听起来很戏剧化,然而这是她能想到的全部。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先是一个小时,然后是两个小时,而亚当还没有回来。

  她几乎要忍不住打电话报警。

  她真的差一点儿就打了。

  假如真的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她并不想马上就听到;如果没有发生,她也不想提醒警察,她那肌肉发达,身高六英尺两英寸的丈夫在攻击和追打一个瘦弱的男孩。

  一声警笛响起,她僵住了,但警笛声很快就过去了。

  不是来找她的。

  拜托,不是来找她的亚当的。

  她的亚当,曾发誓爱她、尊重她,买了婴儿香蕉布丁和吹泡泡的玩具火车。她的亚当,努力工作支付账单,放弃了自己的跑车,买了带有侧撞保护系统的沃尔沃,从德比、沃里克和法尔茅斯给她寄明信片,歪歪扭扭的字迹和有趣的涂鸦让她傻笑,感到安全,并且崇拜。

  她的亚当,任凭她哭着请求停止,还是残忍地揍着一个男孩,撕下他的衬衫,并在篱笆和路上追打他……

  像一个疯子。

  凯瑟琳祈祷着。她觉得这样做很蠢,但还是这样做了,童年以来的第一次。

  乞求那位受冷落的神灵帮助她:让亚当安全回家,没有发生任何令他们余生都将后悔的事情。

  10

  离开家时,杰克对梅丽很生气。但当他闯入布鲁克夏那边的房子时,剩下的只有对自己的气愤。

  她饿了,这是他的错。他被分心了。找到刀后,他心烦意乱。没有怎么工作,没带食物回去,没带书。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他生气地咬紧牙关。要负责照顾好一切,就得无情。

  难怪父亲放弃了。

  威廉斯一家去了巴黎迪士尼乐园,他们的厨房里只有少量的食物,橱柜里都是些垃圾食品。

  最后,杰克把一袋橙子和一品脱牛奶塞进背包,把剩下的垃圾从冰箱里拿出倒进洗衣机里,想着这相当于帮个忙。

  楼梯顶端有一个书架,杰克经过它时,双手将那些书名不怎么样的书统统扫出书架,掉落到地板上,然后再看看有其他什么,毫不关心自己踩在被撕破的封面和撕裂的书页上面。

  只有两本有关吸血鬼的书,梅丽已经读过这两本,但他找到了斯蒂芬·金的《它》。这很好,很厚,而且梅丽也可以开始扮演小丑……

  他自己从未读过这本书,但他大约在八岁的时候,和父亲一起看了根据小说改编成的电影,他们两个人都被吓坏了。每个正常角落都潜伏着恐怖……然后母亲大声喊道说他太小了不能看,但已经晚了,杰克看得很高兴。这部电影已经成为他们共享过的东西。

  他觉得这意味着什么,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

  突然间,杰克像是被打了一拳,一下子绊倒在光滑的硬壳封面上,他一把抓住栏杆保持住平衡,弯下腰,气喘吁吁,怅然若失。

  他想念父亲。

  他想念他几乎都快忘记的父亲,想念他在变得软弱、恐慌、只会哭哭啼啼之前那善良、有趣和坚强的父亲。他想念,在他们小的时候,他和乔伊会像猴子爬树一样爬上父亲的肩背;想念父亲用餐巾纸轻轻地将沙鼠“露比”包起来,装在一个鞋盒中,然后在周围撒上一些葵花籽;想念当杰克用放大镜聚光,在客厅地毯上烧了一个洞的时候,父亲用沙发盖住洞,这样妈妈就发现不了……想念在公园学会骑自行车的那一天,父亲的手一会儿扶住他一会儿松开,但仍然足够近,以便在他快摔倒时能一把抓住……

  杰克感到惊慌失措,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分钟他站在陌生人家中的楼梯上,感觉像一个小男孩从一辆失控的自行车上摔下来那样头晕目眩,然后他又踩在书上滑了一跤,几乎是摔下楼梯匆匆离开了房子。

  差不多是凌晨三点,整个蒂弗顿唯一的声音就是回响在潘尼尔市场里他的橡胶鞋发出的脚步声,他经过半个月亮酒吧的新月形标志,经过金街,在那里一只仓鸮猛地掠过他,飞得如此之低,他几乎可以用手指够到那苍白的羽毛,然后它扑棱着翅膀向爱德华七世的雕像致敬,消失在运河上。

  他继续跑,除了知道梅丽现在饿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饿了!他的工作就是照顾她,他的工作就是抓住她,让她不会摇晃着摔倒……

  他穿过超市停车场,安全灯下一辆无人照顾的手推车是令人瞩目的明星;他又经过那家专卖没人买得起的豪车的汽车专卖店,最后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家门前的街上。

  在新粉刷的正门前,杰克停了下来。他放下书和背包,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小玻璃窗破了。

  透过它,可以看到房子着火了。

  11

  亚当走进前门时已差不多午夜了,当他走进来时,凯瑟琳一下子扑了过来。

  “你不要!”她连喊带打,“你不要再这样做了!我都要疯了!如果你没有回来怎么办?如果他刺伤了你怎么办?或者你杀了他怎么办?我和宝宝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她每说一句就打他一下,手臂上,肩膀上,当愤怒得到宣泄,她耗尽能量,最终落入他的怀抱,不停地哭。

  “你把我吓坏了!”她抽泣着说,“你这个大男子主义的蠢货!”

  “我很抱歉,凯瑟琳,”他说着,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背部、她的肚子,“我只是没忍住。我是个大男子主义的蠢货。我很抱歉,很抱歉吓坏了你。”

  他安慰她,低声哄着,直到她终于不再哭泣,然后给两人倒了茶,在厨房桌子边,笨拙地坐在木椅上,而不是在客厅里轻松地躺着,因为在那里气氛似乎又太宽容了。

  “你去哪儿了?”

  “我没抓住那个小浑蛋——”

  “感谢上帝!”

  “所以我去了酒吧。”

  她很惊讶。亚当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她也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过,她因为哭泣,鼻子整晚都充斥着泪水的味道。

  “哪家酒吧?”

  “半个月亮。”

  他一直跑到了镇中心。他一定非常努力地想抓住那个男孩,肯定非常生气……

  凯瑟琳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安。

  “你为什么在这里,而不是勒德洛?”她说,脑子里刚刚想到这点。

  亚当叹了口气,双手疲惫地搓着脸:“凯瑟琳,我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一直在注意房子。”

  她的眼睛睁大了:“你在监视我?”

  “当然不是,”他惊讶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想确定你没事。我很担心你,并且有充分理由。凯瑟琳,这小孩威胁要杀了你!他在我们家里!如果我不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凯瑟琳咬着嘴唇:“我不知道。”

  “所以我不会无所事事地等着它发生。”

  “但是工作呢?”她问。

  “你不用担心我的工作,”他说,“我加了那么久的班,他们还欠我一个月的加班费。”

  凯瑟琳犹豫了。亚当只是一名推销员,并不是不可替代……

  然后她就放过了这点,闷闷地点点头。让他自己担心工作的事情吧。她没办法;她没有多余的能力担心任何事情。

  亚当用手盖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抽出来。

  他发出一声巨大的叹息,如释重负:“无论如何,他头上挨了我一拳,吓了一大跳。我认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他再来,我们就打电话报警抓住那个小杂种,行吗?”

  他的笑容有股安心的力量,凯瑟琳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是如此善良,很难将它们与攻击杰克联系起来……

  “行。”她低声说。

  “很好。”他说道,然后他们一起上楼去了。

  亚当去洗澡,凯瑟琳准备睡觉。她拿出睡衣,铺在床上,坐在它上面,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它大得像一张床单。

  然后她拿起电话打给珍妮特。

  她们聊了聊天。她因忘记了给珍妮特意大利调味饭食谱而道歉;珍妮特告诉她,自己已经卖掉了带池塘的房子。她们就是闲聊,没别的。

  “罗德怎么样?”

  “好极了!”珍妮特热情地说道,“你知道吗?我真的认为他可能就是我一直要找的那个人。”

  “真为你感到高兴,”凯瑟琳听到自己说,“这可是超级新闻。”

  “谢谢!”珍妮特说道,然后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罗德对她有多好,他做了多少事情,挣了多少钱,因为她仍然不确定,哈哈哈……

  “他的车轮胎怎么样了?”

  珍妮特明显有一个慌乱的停顿,她要停下谈论罗德与自己的黄金未来,重新调整到凯瑟琳询问的爆胎的事情上。

  “哦,”她说道,听起来有点儿无精打采,“那根本不是轮胎的错。它被人扎破了。”

  凯瑟琳缓缓转身,盯着床边墙上的镜子:“真的?”

  “就是!你能相信吗?在那条安静的小路上,就在你家门外!他们说是非常尖锐的东西在两个地方扎破了轮胎胶皮,所以他没有退到钱。”

  “当然。”凯瑟琳说。

  又一阵沉默。

  她不确定与珍妮特的谈话结束了没有,但她知道自己挂了电话。

  慢慢地,她脱下了衣服。

  浴室里淋浴的声音停了,她可以听到亚当吹头发的声音,哼着歌曲——披头士乐队的什么歌,然后是刷牙的声音。

  在走廊的暗淡灯光下,凯瑟琳赤身裸体地站着,盯着巨大的肚子——亮闪闪的、舒展的巨大肚子,足以容纳他们欢天喜地翘首以待的婴儿。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曾多次享受这个角度——惊叹于肚子渐渐隆起,慢慢地连脚都看不见了。

  她总是感到喜悦和惊奇。

  但今晚喜悦并未到来。惊奇也没有。

  相反,杰克·布赖特的话在她的脑海里盘旋,那些话让她鬼使神差地邀请他进了他们的房子……

  “如果他找到了,那他一定是一直在找。”

  亚当说刀已经丢了,但他知道它不见了。

  并且努力地寻找它,最后在她的内衣抽屉里找到了它。

  然后就此骗了她。

  今晚凯瑟琳低头看着紧绷的肚子,没有看到喜悦和惊奇,而是感到一种奇怪的恶心。

  因为这是第一次,在和他们宝贵的孩子一起成长的时候,他们两人间种下了一颗小小的怀疑的种子。

  她恨杰克·布赖特在那里播下了种子。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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