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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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杰克把钥匙猛地拉到头上,当挂钥匙的细绳勾住他的耳朵时,他咝的吸了口气,然后呛出一口烟。

  他撞开门,火焰就像快乐的小狗一样向他猛扑过来,在门撞到坚固的东西并反弹回他身边之前,一股精灵般的灰色烟雾已经吞噬了他。

  都怪乔伊和该死的报纸!

  “梅丽!”他喊道,“梅丽!”

  他屈着手臂遮住脸,穿过火场,然后四肢趴下,在地板上终于可以呼吸,也能看到点儿什么了。

  火只在门后面,火焰几乎舔到天花板上,沿着地毯往前蹿,但烟雾浓得让人窒息,扑向楼梯……

  杰克呛得弓着身子。他摸到客厅门的把手,把门关上阻止火蹿进去。

  如果火进到里面,这房子就真的没救了。

  他手脚并用,匆匆爬上楼梯,一直低着头,一路咳嗽。

  “梅丽!”他嘶哑地喊道,“房子着火了!”

  她的房间里已经到处是烟。她在那里,几乎埋在碎纸里,就像一只宠物仓鼠。

  他粗暴地摇晃着她,他吓坏了,害怕自己回来得太晚,她再也不会醒过来。

  “怎么了?”梅丽生气地叫着。

  “房子着火了!”

  杰克把她从窝里拉出来,拽着她的手拖进浴室,砰地把门关上。

  “好臭。”她打了个哈欠,然后猛烈咳嗽起来。

  “那是烟。”杰克说,抓起一条毛巾,在水池里打湿,然后打开窗户,把梅丽抱到窗台上。

  “你爬出窗户,从厨房屋顶滑到花园,然后离房子远远的。你明白了吗?”

  “为什么我不能留在这里?”梅丽说,“火又没烧到这里!”

  “因为大火会过来找到你的。”

  “火不会动!”她说着,看起来很是怀疑。

  “不,它会,”他说,“比你跑得快。”

  梅丽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得大大的:“但唐纳德怎么办?”

  “它会没事的。”

  她开始哭起来:“但是它跑不快,火会找到它的!”

  杰克犹豫了,然后他大叫一声:“见鬼!”深吸一口气,又回到了楼梯处。

  这里的烟变浓了。他走了两步,踩在什么东西上摔了一下,原来是唐纳德,还在慢慢地爬。

  当杰克将宠物的硬壳塞到她怀里时,梅丽的小脸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他站在浴缸的边缘,举起她,将她和唐纳德从窗户放到缓缓倾斜的屋顶上。

  “坐下,”他说,“小心。”

  梅丽转身抬头看着他,一只手搭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抱着唐纳德。“你要去哪儿?”她问。

  “去找乔伊。”

  “但是到处都是火!”

  “快走!”他说,“别回来!”

  他砰的一声关上窗户让她无法回来,然后犹豫了一会儿,盘算了一下,做出选择。

  装钱的袋子藏在他卧室衣柜的顶上,有没有时间去拿出来扔出窗外让梅丽接着?

  没有。

  该死!

  杰克用滴着水的毛巾盖住头,跑到楼下。

  火焰把前门已经烧成了一个拱门,但还有一阵才会烧到走廊上。然而,当他进入前厅时,烟雾在他身后急切地滚滚而来,挤在一起,沿着报纸通道爬行,像一支庞大的灰色搜索队穿过报纸“峡谷”。杰克砰地关上了门,但是烟进来得很多,他咳嗽起来,看到更多烟偷偷摸摸地从门下和铰链之间溜进来。

  “乔伊!”他对着墙喊道,但是他一开口就呛得不行,她可能没听见。

  希望这就是她为什么没有回答的原因。

  杰克挤开报纸墙。纸墙没有让步,一寸都没有。

  “乔伊!”

  他跪倒在地。

  当他开始穿过“隧道”时,他才意识到这里是有多紧。

  他不得不趴在地上,像铁丝下的士兵一样用手肘将自己一点儿一点儿往前拉,尽管“隧道”的两头非常近,但就是这么点儿距离,移动也很困难。这些报纸始终压着他的肩膀、臀部和头部。他以为“隧道”很脆弱,很容易被推倒,但现在他在里面,感觉绝对牢固。客厅的前面离墙只有几英尺远,然而他觉得在任何时候他都可能会卡住而无法向前或向后移动。他会在这里窒息,然后燃烧,消防员将不得不拉住他的脚踝将他烧焦的尸体拉出去。

  他向上帝祈祷梅丽在花园下面是安全的。

  湿毛巾有助于呼吸,但让他看不见。

  他擦了擦眼睛,但双眼很快就再次充满泪水,因为烟雾和该死的灰弥漫在空气中。

  “乔伊!”他再次尝试。

  没有回答。他继续前进。

  可能穿过纸墙最多就20秒钟,但似乎持续了一生。

  终于他的肩膀自由了,拖出了腿,跟着站起来。他四下挥舞毛巾让自己能够看到周围。街灯透过乔伊从其他房间偷过来的窗户,照亮了她半个房间。

  她不在那里。有一张报纸整齐堆叠而成的窄床,乔伊的羽绒被在上面,小鹿斑比和兔子桑普也在那里。他好多年没见到了,但立刻就认了出来。床旁边是为他们还未出生的妹妹买的婴儿床,现在里面装的是乔伊的旧娃娃玛莎。

  烟雾懒洋洋地翻过纸墙,像暴风云一样,杰克咳嗽得蜷着腰。

  “乔伊!”他喊道,很生气,突然他吓了一跳。

  他无法穿过“隧道”回去。他必须从窗户爬出去,然后绕过后面去找到消防水龙头。他必须跑到这排房子的尽头才能从河岸越过花园的后墙,而这将损失重要的几分钟,但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窗户是锁上的。

  他拼命地猛拉手柄。

  仍然锁着。钥匙在哪里?有钥匙吗?刺鼻的烟雾让他看不见了,只能沿着窗台摸索。除了落到地板上的报纸什么都没有。

  他慌乱得不知怎么办好,弯下腰去捡报纸。他咳嗽着,吸进了烟,又咳起来。他跪倒在地上,手撑着地,意识到不能再捡报纸,他快窒息了——那天就是在这个窗户下面,他和乔伊和梅丽蹲着,第一次见到路易斯·布里奇。

  既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杰克决定站起来。

  可惜只是想象,实际上他俯得更低,肘部和膝盖贴地,然后侧身靠着墙,身体外没有任何感觉,但身体里面,在他的胸中感觉到巨大的隐痛,肺部吸入的不再是空气,而是烟雾、灰烬和地毯燃烧产生的化学物质……

  当他贴着墙壁轻轻地滑下,鼻子、嘴唇、脸颊、耳朵慢慢贴到地板上时,他想着——让我负责照顾是多愚蠢啊!

  2

  冰冷的水冲在杰克的脸上,让他颤抖、翻滚、咳嗽,不停地咳嗽。

  “我说过,他没死。”梅丽说。

  水沫击中了他的头部,冰块塞进他的耳朵,水像瀑布一样流过他的颈部、背部和胸口,浸泡着他,使他窒息。

  他双臂抱住头,喊道:“把它关掉!把它关掉!”

  “把它关掉!”梅丽尖叫,终于水没有再冲他,尽管他仍然可以听到水声就在附近。

  杰克喘着气,擦了擦眼睛。乔伊站在她的纸房中间,街灯照亮了她,她手里拿着花园里浇水的软管——银色的水花开在空中,又像液体雨伞一样在她周围淋下来。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穿着杰克上次见她的时候穿着的粉红色睡衣,但现在很脏,看上去像灰色,而且湿透了,水顺着往下滴,滴到她光着的脚上。

  她苍白的眼睛厌烦地盯着他的脸,它们是她身上唯一还有生气的部分。

  杰克在冰冷的水里颤抖着,水在他身下积成了几摊,他对着梅丽嘶哑着声音吼道:“我不是告诉过你要离开房子吗。”

  “乔伊和我用水管灭的火,”梅丽耸了耸肩,“我脚割伤了。”

  她举起水管给他看,脚底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慢慢坐起来,浑身滴着水:“你是怎么被划到的?”

  “客厅里有玻璃。”梅丽拿着一大块玻璃,但它不是小窗上的玻璃,而是厚厚的深褐色一块。

  那是一个瓶子底。大部分标签都被烧掉了,但杰克仍然可以看得到“吉尼斯黑啤”几个字。

  甚至不用把它放到鼻子前,都能闻到汽油的味道。

  亚当·怀尔。

  太过于巧合就不是巧合了。杰克以为自己跑得比他快,以为自己赢了,但在某个地方,亚当不再试着抓住他,而是偷偷地跟在他后面。

  一路跟着他回家,试图杀了他,杀了他们全家人,甚至差一点儿得逞。

  杰克突然为凯瑟琳感到不安。她知道自己丈夫做了什么吗?知道他有能力干什么吗?

  “我恨你。”乔伊说。

  “我也恨你。”杰克疲倦地说。他全身湿淋淋的,往前倾着,然后狼狈地跪倒在地。

  “见鬼,”他说,“该死的——”

  乔伊开始打他。不是用手或手臂,而是用她的全身,压住他、挠他、咬他、扯他头发,另一只手还拿着软管,仍然在喷洒。杰克就好像被波浪击中翻滚到岩石上那般潮湿、那般寒冷、那般迷失了方向,以至于他感觉自己可能会在前厅被淹死。

  “呀呀呀!”她尖叫道,“呀呀呀!”

  杰克躺在地上,试图把她推开,但是她用尖尖的膝盖挺直地压在他胸口,用喷头猛击他的头部,这样每次击打都让他感觉又冷又热。杰克捂住脸,试图转身,乔伊继续向他喷水。

  “你就不应该负责!你说我们会找到妈妈,但我们没有找到妈妈!你承诺一切都会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停!”梅丽从很远的地方喊道,“乔伊!快停下!”

  最后乔伊停了下来。

  乔伊挂在他身上,杰克浑身发抖,水从乔伊脸上滴落到他护着脸的手上。

  “我不想负责,”他说,“但是总得有人负责。”

  “爸爸会负责的。”

  “但他就是个烂人,只是一个哭泣的巨婴。”

  “因为他很伤心!”乔伊喊道。

  “我也很伤心!”杰克喊道,“但我没有每晚都喝醉!我没有丢掉工作!我没有去买牛奶,然后再也不回来!我住在这里,尽了我所能。”

  “但是……”乔伊张了张口,努力地想说些什么。她快哭出来了。杰克记得她以前一直这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他们现在都不哭了,哭从来解决不了问题。

  她坐在他肚子上,用湿漉漉的手臂擦干湿漉漉的脸,然后看着报纸房间慢慢地融化,水管还在不停地喷水、喷水、喷水。

  “但是,”她又说,“我不喜欢你所谓的尽力。”

  “我也不喜欢,”梅丽哼哼着说,“唐纳德也不喜欢。”

  杰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自己失败了,感觉自己就像狗屎一样。

  乔伊慢慢爬下去,然后带着软管爬过“隧道”。

  “我们现在必须搬家吗?”梅丽问,悲伤地环顾四周,“我才修剪了草坪。”

  “不,”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话在杰克的耳朵里听起来很空洞——这是他未能履行的承诺。

  他叹了口气,坐在一摊肮脏的泥水中。烟正在消失,借着街灯的光,他看到乔伊的小房间墙壁上贴着数百张剪报,也许成千上万——从一堆堆报纸上垂下来,就像鱼鳞一样。

  这多半就是那些洞怎么来的原因了,杰克想着。

  乔伊晚上俯身于报纸堆中,像侏儒怪一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剪下这些……

  疯了。

  但当他盯着看那些剪报时,他意识到这不是什么疯了。

  全都是关于他们的母亲。

  头条新闻、一般文章、小小的片段。

  准妈妈、准妈妈、准妈妈……

  还有照片。他们父亲在哭的那张、被遗弃的乔伊、又小又模糊的他母亲的照片,在墙壁上,一张接一张。

  还有其他他从未见过的照片。激起他曾发誓要永远忘掉的记忆的照片:“叫我拉尔夫”和他的大胡子,拿着一大堆文件和报纸的照片;父亲抱着梅丽站在那蓝色脱皮的前门前的照片;母亲的棺材上覆盖着雏菊的照片。杰克记得他们是怎么在周围附近采摘雏菊的。他本来不想去的,不想假装这个世界不是那么邪恶而丑陋。

  他的目光在墙上漫游,寻找他们在一起的照片,那张头发被风吹起,抚过眼睛的照片,但没看到。

  所以这就是乔伊的日常——记住妈妈以前生活的最后几天……

  杰克第一次为她感到难过。

  他第一次意识到乔伊并不疯狂,只是伤心欲绝。

  他第一次在想,他们是否是同类……

  有人敲门。

  杰克和梅丽睁大眼睛看着彼此。他走向“隧道”,但在他开始通过之前,他们听到了乔伊开门的声音。

  “该死。”他嘘声道,和梅丽盘腿坐在一起,面对面,侧耳听着。

  “你好,亲爱的。一切都还好吗?”

  “雷诺兹太太!”梅丽用舞台旁白的语气低声说道。

  “嘘!”杰克用手指指着她的嘴唇。

  她甩开他的手,大声说:“我在小声说话!”

  “是的,”乔伊说,“一切都很好。”

  一段长时间的停顿,杰克能想象出这个女人上下看着乔伊,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好”。

  “发生了火灾吗?”

  “是的,”乔伊说,“但是爸爸扑灭了,谢谢您。”

  梅丽咯咯地笑了起来,杰克没和她吵,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哦,好的,”雷诺兹太太怀疑地说,“只要一切都好……”

  “是的,”乔伊说,“谢谢您来。”

  他们听到雷诺兹太太走过窗户,然后听到她家的门打开又关上。

  “你说你要修她的割草机。”梅丽提醒他。

  “你说的我要修她的割草机!”他说。

  他把T恤下摆的水拧干,但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是妈妈,”梅丽说,摸着他脑袋旁边的一张小小的模糊的照片,“我记得她。”然后,在杰克否认之前,她瞪着他,坚持说:“我真的记得。”

  但他只是点点头,没有心情和梅丽争辩。

  让她想象她还记得母亲吧。他想,有什么坏处呢,让她自己去想象她需要什么吧。

  “她跟我们挥手告别,我不想让她离开。”梅丽说。

  “什么时候?”杰克问。

  “那天我们走路的时候,太热了,你抱着我,还记得吗?”

  杰克模糊地点点头。梅丽只是在讲述她无意中听到的、读过的东西,多年来她想象的东西。

  他突然想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构建自己的过去的——用他人的经验、照片和标题以及现实的零星片段,都捣碎混合到他们自称的记忆中。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觉得他和母亲的头发飘在风中的那张照片可能永远都不存在。也许这一切都只在他脑海中,只是想象中它被贴在冰箱上,而他从家集市偷来的那个小相框将永远是空的……

  他颤抖着。他应该站起来,换一身干衣服。

  梅丽还在摸,手指放在小图片上:“……还有狐狸的内脏露在外面,乔伊追赶着那只小鸟,妈妈在那辆车里……”

  “什么车?”

  “你不记得吗?”梅丽鼓励着他,“那辆车减速了,走了另一条路。”

  就像是一记耳光。

  他忘记了那辆车。他忘记了。从来没有谈过它!从那个时刻到现在,他从未想过这件事,但他立即回到了那里——在路肩上,他之前回去过成千上万次的地方,能够感觉到鞋底的热量,太阳照在脸上,还有妹妹压在他肩膀上的重量,哭着扭着……

  “她在做什么?”他低声问。

  “挥手告别,”梅丽说,在悲伤的回忆中举起自己的小手指,“而我喊着‘妈妈!妈妈!’”

  杰克的心跳得那么厉害,快碎了。

  他现在想起来了。他记得这一切——汽车减速了……司机看着他,他看向别处。

  害怕得发抖。

  但是梅丽没有把目光移开。她在他的肩膀上挂着,回头看着公路,看着车再次加速,梅丽哭了起来,伸手去够什么东西。

  或某人……

  “妈妈!妈妈!”

  小小的模糊的某人……

  杰克感到头晕目眩。他跪着,挣扎着想要呼吸。然后他把额头贴在湿透的报纸地板上,仿佛在祈祷。

  “怎么了?”梅丽问。

  “我不舒服,”他哽咽道,“我不舒服。”

  梅丽轻轻拍拍他的背。“这儿还是那儿?”她问道,就像母亲过去常常对他做的一样。

  对他们做的。

  她离开时,梅丽只有两岁。

  但她确实记得。

  他们都记得。

  3

  巴兹坐在一辆生锈的小三轮车上,围着一堆摇摇欲坠的木料,慢慢骑着绕圈。他比路易斯先看到杰克,挥了挥手。

  “驾!”他喊着,“驾!”

  杰克从来没有去过“布里奇之家”。路易斯不让手下的男孩们来这里,井水不犯河水。此时,路易斯正在院子的中间,和一个高个子胖子、一个矮个子胖子说话,杰克来到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我知道谁杀了我母亲。”

  就像铅块坠地一样突然,引起一阵沉默。

  然后,“你忙,”高个子胖子说,“我们并不着急。”

  “谢谢兄弟。”路易斯说道,一把抓住杰克胳膊,半拉半拽地带到他用作办公室的木棚子里。

  他愤怒地转过身,但杰克甚至没有让他开始发作:“我找到了杀死我妈妈的刀。”

  “你说什么?”路易斯说,“在哪里?”

  “在别墅区的房子里。”

  “谁的房子?”

  “一个叫亚当的。”

  “给我看看。”

  “我没拿,”杰克说,“我把它留在了那里。”

  “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在那里,所以我把它留在他妻子的床边,写了一张纸条。我以为她会报警,但她没有。”

  “为什么没报警?”

  “我不知道!”杰克喊道,“而现在亚当正试图杀了我。”

  “是吗?”

  “就在昨晚。他烧了我家房子。”

  “着火了?一切都还好吗?”

  “很乱,但没关系。乔伊和梅丽还好。”

  路易斯点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同一把刀?”

  “我就是知道,”杰克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好吗?”

  路易斯皱起了眉。“等一下,”他说,“当你进去的时候,你说有人在家里?”

  “是啊。他老婆。”

  “该死的肖恩!”路易斯气愤地说道,“我要剥他的皮。这就升级成了入室行窃!严重的狗——!”他停住了,他们俩都看见在门口巴兹坐在他的三轮车上,兴致勃勃地抬头看着他们。

  “把戏。”路易斯终于说出来了,手指对着巴兹摇了摇。

  巴兹咯咯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驾,我在骑自行车。”

  “那是……巴兹厉害。”杰克对他说。

  巴兹笑了:“看我的!”

  “我在看。”

  他们俩都看着巴兹轰隆隆地骑着车走了,直到听不见声音为止。

  “和肖恩没关系,”杰克说,“重要的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好吧,你没报警吧?”路易斯突然问道。

  杰克沉默了。

  “你还没有告诉他们,对吗?”

  杰克抿着嘴唇:“没有,但是他很危险,路易斯。我可以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他打了我,追了我整个城,像个疯子一样跟踪到我家,在乔伊和梅丽还在屋里的时候放火烧了房子。她们差点儿死了!”

  路易斯皱起眉头,目光越过院子看着巴兹。

  然后他说:“听着,伙计。我可以解决这个浑蛋,但是不要去找警察。你以为你在那里只需要交代一件事,但他们会把你的‘金发姑娘’案子全弄出来,然后你就完了。而如果你完了,我就完了,所有的小伙伴都完蛋了!”

  “他妻子怎么办?”

  “他妻子可以照顾好自己。”

  “不,她不能。”

  “为什么不能?”

  “她怀孕了……”

  “杰克,她不是你妈妈。”

  “我知道!”杰克气愤地说,“但是还是……”

  “听着,”路易斯降低了声音威胁道,“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是,如果你让我陷入其中,我们之间就结束了,明白了吗?”

  “但我必须找出是谁杀了我妈妈,路易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这是唯一结束这一切的方法,偷窃、撒谎和躲藏,我只想让一切都结束!你记得说过的关于巴兹的那些话吗?你是对的。我只想让乔伊和梅丽快乐安全。我希望她们有床睡、有澡洗、有学上,即使这意味着我要去蹲监狱!我只是想要睡个安稳觉,而不是每个晚上都梦见她。”

  “哇呀呀,见鬼!”路易斯猛地一拳砸在墙上,杰克退缩了。巴兹停了下来,朝着棚子望过来,在阳光下眯着眼睛。

  路易斯更靠近杰克了,近到可以揍他的程度,如果他想的话。

  “不要再来这里了,”他说,“这里是我的生活。”

  然后他大步走过院子。经过时,从三轮车上抱下巴兹,带着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孩走向在木棚里耐心等待的两名客人。

  杰克看着他唯一的朋友消失在黑暗中。

  4

  雷诺兹警长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

  他开了一瓶梅洛白葡萄酒,自己做了炸鸡丁和煎菠菜,用柠檬挞做甜点。

  他拉开座位,坐在桌边就餐——就像一个正人君子,他的母亲总是这样说——然后看了一场大学生知识挑战赛。本周是牛津大学圣希尔达学院对阵赫尔大学,一听就知道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雷诺兹一个人的得分比赫尔全队的得分都高,在节目结束时,北方佬像怀孕的女佣一样被扫地出局了。

  雷诺兹给杯子加满了酒,打开了书。这是一本关于丘吉尔的绝妙好书,没有比这本更好的了。

  他想知道伊丽莎白·赖斯在干什么。

  可能与埃里克一起,场面相当俗不可耐,他猜想。

  彩弹射击,或者泡酒吧。

  他想知道在哪个酒吧。

  他合上书,早早上床睡觉。

  雷诺兹警长四点钟醒来,想着帕斯莫尔先生和他的保险索赔。可怜的家伙,入室盗窃的创伤还没过,该死的保险公司还试图拒绝理赔!

  雷诺兹的正义感受到了刺激。

  后来,在前往捕获屋的路上,他打电话给马弗尔总督察寻求建议。

  “长官,听起来保险公司比较难办。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能做些什么来帮助他。”

  “我们干我们的!”马弗尔嘟囔着,“保险公司有充分理由不予理赔。不要卷进去。”

  “不要卷进去。”——对执法人员来说,这是多么可爱的一种情绪,雷诺兹想着。

  “但如果这是一个‘金发姑娘’的案子呢?”

  “它不是。”马弗尔说。

  雷诺兹皱起眉头。如果不是“金发姑娘”案,那他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事实上,是两个可怕的错误。第一个是将其视为“金发姑娘”犯下的案子;第二个——更糟糕的是——告诉了帕斯莫尔先生这是一个“金发姑娘”犯的案子。两个可怕的错误,而他不习惯犯任何错误,所以他仍然认为自己现在不太可能再犯错误。

  “我不想仔细地分析解释,长官——”

  “听着,”马弗尔打断了他,“你说当地的报纸一直都在关注这个案子,对吧?”

  “对。”雷诺兹说。

  “所以很多细节都会出现在报纸上,对吧?”

  “对。”雷诺兹再次说道,尽管他希望马弗尔不要在每一句话的结尾都说“对吧”,这要求他得用一些可恶的伦敦腔那样重复这个词来回答。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模仿‘金发姑娘’,对吧?”

  雷诺兹犹豫于另一个“对吧”,但最后不得不说出来,因为马弗尔是对的。

  “对。”

  “包括帕斯莫尔在内的任何人,”马弗尔继续说道,“看,他知道食物被吃了,但不知道‘金发姑娘’只偷健康的食物;他住在带露台的房子,不知道‘金发姑娘’是针对独栋住宅的;他知道‘金发姑娘’喜欢睡床,但不知道他睡的是孩子的床——你明白我要说的吧?”

  雷诺兹明白了。

  “但是起决定作用的还是那个嘴巴上有东西的小孩。”

  沙发上那个嘴唇被太阳晒得起泡的小女孩。

  “她说了什么?”雷诺兹问道。

  “她说,‘那台电视机是坏的’。好像是说它已经坏了。”

  雷诺兹几乎忘了。但那是一个孩子,可能搞混了。这不能成为警察做出决定的依据!

  “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马弗尔说,“她父亲突然责备她,好像要掩盖一个口误似的。”

  雷诺兹缓缓点头。他确实记得那个情景。帕斯莫尔先生插嘴,用愤怒的言辞淹没了他女儿的话。他之前没有弄明白孩子的话中有什么含混不清的地方,或者她父亲为什么急于做出反应,试图让她说的与他自己描述的事件相符。

  “但是电视的确坏了。”雷诺兹说。

  “我不是说没坏,”马弗尔说,“我只是说它不是被窃贼打破的。我的猜测是,新电视机坏了,帕斯莫尔做了手脚,让它看起来像是‘金发姑娘’入室盗窃,期待意外收获,但保险公司那帮定损的家伙好像察觉到了猫腻。”

  “现在他自己搞砸了,因为他砸烂了自己的房子,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补偿!”

  马弗尔开心地笑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雷诺兹把车停在捕获屋的停车道上,就在赖斯的旧款小丰田后面,坐了一会儿,有点儿烦恼。他希望马弗尔的那些话纯粹是出于直觉和本能,但是总督察的这番话又是令人讨厌地符合逻辑,并且他的记忆力很好。

  更糟糕的是,马弗尔的怀疑首先是由一个语义问题引起的——雷诺兹认为这应该是专属于他的个人领域。

  有些丢脸。

  雷诺兹很难忍受赞成这种可能性的念头,但也许他犯了一个错误。他喜欢把一切事情做对。做错事的想法令人不安,而想到其他任何人都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更是无法忍受。

  雷诺兹忧心忡忡地摸了摸头发,皱了皱眉头。头发感觉比平常要薄,他一摸就知道的,他经常检查。

  赖斯说他的头发掉在浴室的地上。

  雷诺兹突然需要照一照镜子。

  马上。

  他打开了车门。

  “你好,格伦。”住在隔壁的那个女人说。

  “什么?”雷诺兹说。

  “你好。”她说,笑容摇摇欲坠。

  “你好。”他瓮声瓮气地说道,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冲进屋,跑到楼上。浴室镜子在窗台上,是他撑在那里的。

  他把它抬起来,发现背后是他本不应该乱动的摄像头。

  哎呀。难怪他们没有看到“金发姑娘”进来,直到客厅才被摄像头抓住。

  现在担心也晚了!雷诺兹试图找到一个很好的角度能够看到后脑,但需要两面镜子。

  “嗨,”赖斯在楼下喊道,“是你吗?”

  愚蠢的问题,他不想回答。

  赖斯的房间里有一面镜子。

  雷诺兹走进赖斯的房间,对着衣柜上的镜子,转身调整自己在两面镜子中的角度,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的头发看起来确实有点儿——雷诺兹僵住了,盯着玻璃。

  在他身后,在床上,有人动了,然后又动了。

  埃里克!

  哦,上帝,赖斯把埃里克带到了这里!他们不是应该外出等着人来偷盗吗?她知道房子这时候会是空的,把她的圆头男朋友带到这里,在她的小单人床上翻云覆雨。至少,雷诺兹希望他们是在那里云雨的!而现在,埃里克在他们为想象中的儿子打造的房间里睡着了。

  雷诺兹被刺痛了。

  这念头很蠢,但他就是被刺痛了。

  他是格伦,她是米歇尔,现在她又把另一个男人带进他们的假房子,感觉她背叛了他们的假婚姻。他知道无权感觉受到轻视,但他还就是这样感觉了。

  他站了一会儿,仍然拿着镜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不管他?

  下楼去和赖斯面对面?

  或者现在让埃里克醒来并要求他离开?

  但是,如果埃里克揍他怎么办?雷诺兹认为这很有可能,特别是如果他看到格伦和米歇尔用舒适的绿色天鹅绒裹在一起的照片……

  也许他应该溜出房间,假装什么都未发生过?

  他的脊背都僵硬了。

  在这一点上,他知道自己是对的:伊丽莎白·赖斯曾多次超越职业行为的界限。这是一个工作场所,雷诺兹知道他既有职业权利又有道德制高点,可以叫醒这个没有脖子的健身房“小兔”,将他踢出捕获屋。

  事实上,这样做会让他非常满意。

  他大步走到床边,用力地握住男人的肩膀并用力摇晃。

  “太阳晒屁股了。”他说。

  在他碰到那人身子的那一刻,雷诺兹就知道这不是埃里克,甚至不是一个成年人——肩膀太窄、身体太轻,一下子就晃动了。

  枕头上的脑袋……

  金色的。

  5

  蒂弗顿警察局的审讯室很小,但有很多用途。有一张桌子——富美家牌的小桌子——靠着墙。另一面墙上是金属壁架,堆满了复印纸、笔记本和卫生纸卷,几乎齐平天花板下方高而窄的窗户。一台旧咖啡机和三个杯子放在一个肮脏的小水槽的滴水板上。扫帚、拖把和水桶在门后守卫着,而复印机则挨着墙轻轻地嗡嗡作响。

  这是瑞士军刀一般的多用途房间。

  “我把这些搬走。”帕罗特警探说道,将几箱比克笔从小桌子上移开,然后殷勤好客地打开了三把木制折叠椅。

  “所有的椅子都在这儿吗?”马弗尔说。

  “很幸运它们还留着!”帕罗特申辩道,“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有一两个人在轮班,而且不需要坐下来开会!”

  马弗尔没多说,坐了下来。这椅子比凳子稍好一点儿,很小、很硬、不平,每次他一动就来回摆动,让他觉得自己像走钢丝的大象。雷诺兹坐在他旁边,男孩坐在对面。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录音机,但马弗尔没有按它。

  马弗尔用拇指对着咖啡机跷了一下。

  “开起来,赖斯。”

  “好的,长官。”

  帕罗特在门口占据了一个位置,但是他抄着的双手几乎碰到了男孩的后脑勺,拖把像长发女朋友一样靠在他的肩膀上。

  “等在外面,帕罗特。这里没地方了。”

  帕罗特看起来很失望,但还是说着“遵命,长官”,然后离开了。

  马弗尔笨拙地身子前倾,手肘放在桌子上。“我们不能在没有父母或监护人出席的情况下正式审讯你。”他说。

  “那没关系,”男孩说,“我想谈谈。”

  “在父母或法定代表赶到之前,我不想听你说什么。”

  男孩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说。”

  “但除非你得到适当的代表和保护,并且记录了审讯内容,否则不能作为证据。”

  “对我来说没问题。”男孩耸了耸肩,微微一笑。

  马弗尔瞪着他。

  整个“金发姑娘”案子都令人不满意。首先,发现他们都被一个孩子骗了,这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14岁,看上去只有12岁,瘦得像根棍子,金发,脸上刚刚长出一圈绒毛。他们抓住他纯凭运气!他又回到捕获屋——天知道他是如何躲过那些花哨的该死的摄像头的——并在那里睡着了!他本可以把这个地方搜刮干净,而他们还一无所知。

  当雷诺兹抓住他时,这个孩子甚至没有试图逃跑。警长一直试图让马弗尔听起来觉得他像是干了一件大事,但是马弗尔明白他所做的不过就是把男孩摇醒,就像摇醒要去上学的学童一样!

  因此,“金发姑娘”的神话已成为一个令人尴尬的哑炮。他不是莱佛士[45]式的飞贼,而只是一个在错误的床上睡过头的懒惰小偷。

  马弗尔很遗憾自己居然参与了这么一个案子。

  “我们可以问问他关于帕斯莫尔房子的事情吗,长官?”雷诺兹问道。

  “想问什么问什么,”马弗尔哼了一声,“这一切都不会被采信的。”

  雷诺兹噘起嘴唇。

  “你叫什么名字?”马弗尔问。

  他没期待回答,但居然得到了答案。

  “杰克·布赖特。”

  “是你的真名?”

  “是的。”

  “那么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杰克?”马弗尔说道,“闹钟没响吗?”

  “没什么不对。”男孩说。

  “哦,”雷诺兹讽刺地说,“所以你是想要我抓住你!”

  “是。”

  “垃圾!”雷诺兹说,“没有人想被抓住。”

  男孩耸了耸肩:“好吧,我就想。”

  “如果你想被抓住,”马弗尔说,“为什么不自首?”

  “因为我想要达成协议。如果你认为我是‘金发姑娘’,那么我就有一些……”男孩犹豫了一下,思索着那个词。

  “影响力?”马弗尔说。

  “对,就是这个词,”他点点头,“影响力。”

  “但你就是‘金发姑娘’,”雷诺兹焦急地说,“不是吗?”

  男孩耸了耸肩。

  “请告诉我,你是否在圣彼得街上打劫了一间房子,偷了一台相机,打碎了一台新的索尼电视,从冰箱里拿出比萨饼?”

  男孩摇了摇头:“我不吃比萨。”

  马弗尔嘲笑地看着雷诺兹:“他是‘金发姑娘’,好吧!”

  然后他转向杰克·布赖特。

  “什么样的交易,是什么如此重要,以至于你准备冒险为所有那些入室行窃而进局子?”

  那男孩突然安静下来。他的脸上笼上一层阴影,马弗尔惊讶地看着他的下唇在颤抖,仿佛马上会哭出来。很短暂,但看起来很真实。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说:“谋杀。”

  马弗尔脖子上的毛发直立了起来。

  谋杀。

  “垃圾!”雷诺兹说,“我抓住了你。你现在不要试图用一些愚蠢的谎言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从而摆脱困境。”

  但是马弗尔只是靠在椅子上,重新评估那个男孩。

  “请,”他搓着手说道,“请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杰克·布赖特告诉了他们他母亲被谋杀的事。

  令他惊讶的是,他们都记得,甚至马弗尔都记得,他当时显然是在伦敦。杰克已经习惯了被人视而不见,看到那些人阴沉着脸点头,嘀嘀咕咕表示赞同,这种体验很奇怪,也很令他鼓舞。

  事情变得更容易了。他更加自信了。

  他讲了他认为他们需要知道的事情,不是所有的事情。他讲了家庭教育的事、父亲离开、他的妹妹们、他们的生活如何慢慢消失了。

  他漏掉了滑头路易斯·布里奇,没有提报纸、故意破坏那些事。

  奇怪的是,撕碎照片、砸烂玩具、把海报从墙上撕下来的记忆让他感觉比盗窃价值数千英镑的珠宝和手机更糟糕。他不想听到那些回忆大声地在脑子里叫喊。

  但他告诉了他们自己犯下的入室盗窃案。

  说的时候,他观察着他们的脸。马弗尔很专心,雷诺兹持怀疑态度,赖斯一脸同情。

  当他描述在亚当·怀尔的徒步鞋中发现谋杀凶器时,马弗尔在他的座位上动了动,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中脱身。

  他打断了杰克:“现在那把刀呢?”

  杰克犹豫了:“我把它留在了那里。”

  “房子里?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把刀拿出房子,我怎么能证明它曾经在那里?即使你相信我,我也会因为入室盗窃而陷入麻烦的。”

  “是的,”马弗尔说,“但是你现在已经有麻烦了。”

  “我别无选择,”杰克沮丧地耸了耸肩,“我把刀放在怀尔太太的床边,还留有一张威胁要杀死她的纸条。你知道我不会去的,对吧?我以为她会打电话报警,但她从未这样做过。”

  三名警官互相惊讶地看了一眼。

  “这让我觉得,也许他们两个都参与了!然后我开始思考,也许他们会丢掉刀子,然后我永远找不到它,而他就会侥幸逃脱杀死我妈妈的罪名!”

  他停了一会儿,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

  他平静下来。

  继续。

  “所以我回去尝试找到它,但是他已经找到了,他妻子没有找到,然后他出现了,本该是在上班的,他打我,追我……”

  不自觉地,他摸了摸耳朵:“之后他试图烧掉我家房子,所以——”

  “他试图烧掉你家房子?”马弗尔问。

  “两天前。他在前门丢了一个汽油弹。”

  “有人受伤吗?”

  “没有,”杰克说,“我们把火扑灭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亚当干的吗?”

  “没有,”杰克说,“我无法证明什么。这就是你必须参与其中的原因。”

  他专注地看着马弗尔,但那个男人只是耸了耸肩。

  “也许我不想介入,”马弗尔说,“也许我没有时间介入一起古老的谋杀案,而我们却有100个新的盗窃案要处理。”

  他意味深长地对杰克扬了扬眉毛,杰克只是噘起嘴唇,固执地将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马弗尔可能在体重上会比他重很多,但他不会被激怒,从而放弃他的影响力。

  马弗尔笑了一声。

  “那好吧,”他说,“但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离开捕获屋?”

  “什么捕获屋?”杰克说,口中念念有词,“那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谨慎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算太差。”

  马弗尔耸了耸肩:“那你为什么没被抓住?”

  雷诺兹打断道:“长官,我们不应该对‘金发姑娘’案件中诱导提问保持谨慎态度吗?特别是涉及少年……?”

  “去他的‘金发姑娘’。”马弗尔说,杰克笑了。

  “壁炉架上的照片并不真实,”“那只是他们随相框出售的图片。他说,那两个带沙滩球的孩子,你明白了吗?”

  马弗尔瞥了一眼雷诺兹,雷诺兹脸唰地变红了。

  “好吧,”马弗尔说,“我现在明白了……那么,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在亚当·怀尔鞋子里发现的那把刀是谋杀的凶器?”

  杰克抬起下巴,申辩道:“我就是知道。”

  “那没用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怎么知道,但我知道!我看到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就像我也感受到了一样!它有一个白色的刀柄,由某种动物的壳制成的,我觉得,全是蓝色和白色的,像云一样,刀刃一侧是弯曲的,另一侧是锯齿状的。”

  “锯齿?”

  “是的,锯齿状的。”

  马弗尔耸了耸肩:“听起来很多刀都是啊。”

  “这不像什么其他的刀,”杰克愤怒地说,“是杀死我母亲的刀!”

  片刻的沉默。

  “假如那是真的,”马弗尔捏着鼻子说道,“如果它和谋杀联系在一起的话,为什么亚当·怀尔会留着它?凶手首先就要丢掉杀人凶器的,留着它没有任何意义。”

  杰克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他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挫败感。“我知道,”他说,“但他把它藏起来了,好像它很重要,好像它是秘密的东西一样。他向他的妻子撒谎,说他以为已经丢了,但他知道在靴子里不见了,然后就去找它!我觉得像——”

  “感觉不是事实。”雷诺兹打断道。

  “但有时他们感觉像是事实!”杰克回击道。

  马弗尔哼了一声,几乎笑了起来,杰克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汗湿的手掌。

  “我想达成一个交易。”

  马弗尔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什么样的交易?”

  “如果我在刀子的事情上错了,那么我会对‘金发姑娘’的事情表示认罪。”

  “如果你是对的呢?”马弗尔问。

  “你应该逮捕亚当,”杰克说,“而不是我。”

  马弗尔很感兴趣,杰克看得出来。

  “不是吗?”雷诺兹说道,然后转向马弗尔,“那么‘金发姑娘’的案子呢?”

  杰克差点儿笑了。路易斯是对的!他们不会让你逃脱哪怕一件事情!

  马弗尔小心翼翼地说:“我想我需要和艾琳·布赖特案的调查人员谈谈。”

  “长官?”雷诺兹警惕地说道,但马弗尔已经站了起来。

  “你在这儿等,好吧?”他告诉杰克,然后对赖斯说,“给他准备一些早餐。”

  “这笔交易怎么样?”杰克问。

  “当我回来时,我们会谈到这一点。”

  “长官?”雷诺兹再次说道,但马弗尔再次无视他。

  “你保证?”杰克说。

  马弗尔哼了一声:“这不是托儿所。”

  “你保证?”

  “我保证,”马弗尔说,“现在开心了?”

  马弗尔总督察皱着眉头离开了小房间,但是步伐轻快,肚子因为充满了期待而嗡嗡作响。杰克·布赖特所要求的交易是什么不重要,他都会答应的。

  这个男孩让他可以去破个谋杀案了。

  6

  “叫我拉尔夫。”斯陶尔布里奇总督察说道,豪爽地握着马弗尔的手以示欢迎。

  马弗尔皱着眉头。他不喜欢太过于亲密,特别是直呼姓名。这让他感觉不舒服,他从来不这样直呼别人的名字。他也不喜欢面部有很多毛发,而斯陶尔布里奇有一口浓密的让人见着就想笑的小胡子。

  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对上眼,但马弗尔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叫我马弗尔,”他粗声大气地说,“我来看看艾琳·布赖特的案子。”

  斯陶尔布里奇那张宽大而坦率的脸庞立刻爬上了乌云,小胡子也垂头丧气。“啊,”他叹了口气,“非常令人伤心的案子。”

  “任何未解决的谋杀案都非常令人伤心。”马弗尔说着。“小胡子”看起来很惊讶——然后有点儿感觉受到了冒犯。

  “严格来说,”斯陶尔布里奇硬邦邦地说,“这案子我们只负责一半。德文郡和康沃尔郡发现有人失踪,我们找到了尸体。从来没有确定谋杀实际发生的地方。”

  现在斯陶尔布里奇看起来不那么开朗,马弗尔反而感觉好多了。

  “你曾经听过亚当这个名字吗?”

  “亚当·怀尔?”斯陶尔布里奇看起来很惊讶,“是的,但有好长时间没听到了。在尸体被发现后一周左右,他在现场附近被抓了。”

  轮到马弗尔惊讶了。

  “离现场有多近?”

  “在同一个路侧停车带。他说去小便,但我们还是带他回来进行了询问。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拘留或指控他,所以只好让他离开。他只被扣押了几个小时。”

  马弗尔哼了一声。是个巧合,而他并不是一个不承认有巧合的人。无论是犯罪还是解决问题,他都从未碰到过巧合没有起到作用的案子。

  “亚当的名字是否曾见报?”

  “上帝,不,”斯陶尔布里奇说,“虽然他有很大怀疑,但是没理由上报!我们传唤了他,排除了嫌疑,就让他走了。”

  “向艾琳·布赖特的家人提没提到过他?”

  斯陶尔布里奇摇摇头:“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不觉得提到过。没有任何理由。”

  “但他可能被提到过?”

  斯陶尔布里奇在座位上动了动,皱起眉头。

  “你感兴趣的是什么,约翰?”

  马弗尔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不要在名字上面做文章,但是那个男人误解了它并且同情地软化了他的语气。

  “你似乎受到了困扰——”

  “我没有困扰,”马弗尔说,“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一阵尴尬的沉默,然后斯陶尔布里奇说:“案件卷宗就在这里,如果你想看的话。”

  没有等马弗尔说看还是不看,他拉开了办公桌右下方的抽屉,拿出一个装得满满的灰色文件袋。“我把它放在这里,”他说,“以便……你懂的……”

  他没有说完,但马弗尔确实懂。在伦敦刘易舍姆的办公桌右下方的抽屉里,他也留着那些极少数仍未破案的案件档案。每个星期——有时候更频繁——他会在午餐时间或者其他人匆忙回家的时候抽出一份,仔细阅读,挑出自己失败的毛病所在。

  贴在他前门旁边墙上的照片——那张小女孩骑在山地越野自行车上的照片——就是从一个文件夹中取出的,就像拉尔夫·斯陶尔布里奇现在向他递过来的一样。她的名字叫伊迪·埃文斯,马弗尔现在每天都在想着她。

  “谢谢。”他从斯陶尔布里奇手里接过来档案,没问是否可以把它带走——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把他的档案带走。

  “我给你倒杯茶?”斯陶尔布里奇指着门口说道。

  “谢谢,”马弗尔说,“两块糖,什么糖都行。”

  马弗尔坐在斯陶尔布里奇的椅子上,开始浏览文件。文件井井有条,能够一眼看出斯陶尔布里奇做了很细致的工作,里面甚至还有阿瑟·布赖特和他的每个孩子的照片。布赖特看起来很开心,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无所知。马弗尔几乎没有认出那个微笑的小学生就是杰克,他的头发剪得恰到好处,眉头也没有皱着。

  他很快就找到了亚当·怀尔的逮捕记录,35岁,来自汤顿。里面有一张他的照片,看起来很疲惫,还有点儿生气,头发贴在额头的一边,好像他一直在沮丧地抓着它。胡子刮得很干净,戴着金边眼镜,穿着衬衫,系着领带,看起来像是一位没赶上火车的商人。

  被捕时间是11:35,还有一份打印的简短笔记。

  1998年9月6日上午11点20分,亚当·怀尔先生,男性,35岁,家住蒂弗顿黎波恩路,于1998年8月29日艾琳·布赖特夫人遗体被发现之路侧停车带自愿被拘。在搜查怀尔先生本人及车辆过程中未发现其与本案关联的证据(见附录C)。怀尔先生于9月6日接受询问(见附录D)并于同日19:25释放,未经正式逮捕、指控或保释。无进一步行动。

  无进一步行动。

  而且从来没有。

  马弗尔还没看到附录,斯陶尔布里奇已经回来了,在他身边放了一杯茶。

  “谢谢,”马弗尔说,“受害者是否受到性侵?”

  “没有。”

  “一刀毙命?”

  “肚子,”斯陶尔布里奇说,“流血过多而死。”

  又一次沉默,但这次并没有尴尬。这次马弗尔知道他们两个警察都在想着同一桩事情:刺破一名孕妇肚子是有多么恐怖。

  至少,他是在想这点。

  “这个亚当之前或之后有案底吗?”

  “没有,甚至连小时候都没有。房子漂亮,工作好,已婚男人。我们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相信我,如果我们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马弗尔脸抽了抽。这听起来像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但那是巧合。杰克·布赖特和亚当·怀尔,多年以后又扯上了关系。

  莫名其妙……

  所以约翰·马弗尔做了件他很少做的事情。

  他分享了情报。

  “艾琳·布赖特的儿子说他闯入了亚当的家,在那里找到了谋杀凶器。”

  斯陶尔布里奇的小胡子几乎要立起来了。

  “她儿子?他不过……”

  “14岁。”马弗尔接嘴说。

  “14岁?”斯陶尔布里奇说,“时间过得真快。”

  “他说,在亚当衣柜里的靴子脚跟处找到了刀。”

  “不可能。”斯陶尔布里奇说。

  “为什么?”

  “因为刀在楼下的证据室里。”

  马弗尔觉得自己很傻。他几乎相信了那个男孩,现在只觉得愚蠢和被骗了。

  “该死。”他说,瞪着斯陶尔布里奇,好像这完全是他的错。

  “我们在找到尸体后的几个小时发现了它,”斯陶尔布里奇道歉地说道,“就在文件中,”他伸出手,“我来吗?”

  马弗尔将文件递过去,斯陶尔布里奇迅速找到了这些信息:“29日17时45分。距离尸体20码远。”

  “亚当是在9月6号被抓的!”

  “对。”

  “你们怎么知道他在那里?”

  “调查期间,我们在那个停车带装了摄像头和监视器,开了差不多一个月。”

  “在此之前没有吗?”

  “如果之前有摄像头,我们就不会进行这次对话了,”斯陶尔布里奇断然说道,“之后,有几辆车停了下来,有几个人下车,扔垃圾或者遛狗。卡车司机在那里睡觉过夜。有几个撒尿。亚当是唯一一个越过障碍并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的人。”

  “地形是什么样的?”

  “长草,矮树丛,向下倾斜远离道路。那些高速公路的停车带比你想象的要长。总而言之,我们谈的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区域。”

  “你们很幸运地找到了刀!”

  “说实话,这是我们唯一的突破。杀手本可以把它扔到这里和约翰奥格雷兹村之间随便哪个任何地方。”

  马弗尔噘起嘴唇,然后问道:“谁找到了尸体?”

  “一个名叫罗伊斯顿·阿什的卡车司机,他停车下来小便。”

  “他的嫌疑排除了吗?”

  斯陶尔布里奇点点头:“他说他只是去看一下,因为他多年来一直在路边停车的地方捡垃圾。我记得他甚至在剑桥附近找到几袋大麻叶,他承认装满了一个购物袋卖给了他的同伴。无论如何,在他闻到那股臭味之前,只走了几码远。因为发现尸体,他还受到了刺激,需要帮助。我觉得他没撒谎。”

  马弗尔点点头。他喜欢自己的预感,对别人的本能也持开放态度。

  “她在那儿多久了?”

  “有一阵子。”

  “所以她可能被带走后很快就被杀了?”

  “我们假设是这样。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被关押在其他地方。”

  “所以这是一次冲动行为。”马弗尔说。

  斯陶尔布里奇点点头:“可怜的女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

  “你有没有给亚当看过刀?”

  “看过。没有反应,我不认为他以前见过它。但是你知道它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只要有救命稻草就一把抓住。”

  斯陶尔布里奇叹了口气,马弗尔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明白艾琳·布赖特被杀案是一个棘手的案子。两支警队,两个犯罪现场,相隔一周以上,没有目击者。难怪他们会抓住亚当审讯一番。

  也难怪他们没有理由拘留他。

  在河里撒饵。

  “你什么时候重新解禁那个停车带的?”

  斯陶尔布里奇飞快地查了一下文件:“第三个晚上。”

  马弗尔开始兴奋了,不是很兴奋,只是一点点,但仍然是兴奋:“所以,亚当他是在可以合法地留在那里的第一天就被扣在那里吗?”

  “对。”

  “你们那时候把刀子的事情告诉媒体了吗?”

  “没有,我们隐瞒了。”

  “所以凶手不会知道刀子已被发现。”

  “对。事实上,我们从未向公众公布过。这是我们能够将凶手与罪行联系起来的唯一东西。”

  “那么杰克·布赖特怎么会知道它的样子?”

  斯陶尔布里奇摇摇头,“我不知道。”

  马弗尔皱起眉头:“我可以看一下吗?”

  汤顿的证据室是一个明亮通风的地方,完全不同于刘易舍姆警局老旧地下室的昏暗洞穴。

  斯陶尔布里奇总督察一边领着马弗尔穿过整齐标记的架子,一边闲聊。

  “你说那个男孩闯进了他家?”

  “是的,”马弗尔说,“似乎他一年多来一直通过入室盗窃支撑他这个家庭。”

  “天啊,”斯陶尔布里奇皱起眉头,“我记得他,可怜的孩子。他父亲怎么了?”

  “他离开了。”

  斯陶尔布里奇叹了一口气:“狗屎。”

  马弗尔没有评论一位父亲抛弃自己孩子的行为,但他现在更喜欢斯陶尔布里奇了,因为他说“狗屎”。

  斯陶尔布里奇很清楚要去哪里找,看得出他经常来这里。他们在一个箱子前停了下来,斯陶尔布里奇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箱子,递了一个证据袋给马弗尔。

  他脖子后面的毛发竖立起来。

  即使通过透明的塑料,刀也散发出威胁的气息。它是打开的,所以它那宝石般的手柄无法掩盖其真正的目的,即迅速而无情地赐予死亡。它的一边弯曲,另一边是锯齿状,正如男孩所说。但更重要的是——马弗尔注意到拇指螺柱上镶嵌着一颗小而闪亮的钻石。

  刀刃和手柄之间是一层黑色的血痂。

  “它被找到时就是这样打开的吗?”

  “是的,”斯陶尔布里奇说,“然后扔掉了。”

  马弗尔理解他的意思。把它扔到不远的地方说明了凶手的慌张。

  “奇怪。”他说。

  “不会比刺孕妇肚子更奇怪了。”

  “你说得对。”马弗尔说。

  这令他感到不安。罪犯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确定不是她丈夫吗?”

  “当然确定,”斯陶尔布里奇叹了口气,“虽然在陪审团主席宣布有罪之前,我从不确定任何事情。”

  马弗尔哼了一声,表示对他这种法律准确性的欣赏。

  “从第一天开始,阿瑟·布赖特就被击成了碎片:失踪的妻子、三个受创伤的孩子。我都不觉得他甚至明白自己可能也是个嫌犯,你知道吗?我认为他真的相信这是一个错误,妻子可能随时回家。当我们发现她的尸体时,他被击倒了,从你说他离开孩子的事情来看,他可能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你们有没有给他看过刀?”

  斯陶尔布里奇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袋子里的刀。然后他第二次说了“狗屎”。

  “怎么了?”马弗尔问。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斯陶尔布里奇不安地转过身,摸着小胡子,“当我告诉阿瑟·布赖特他的妻子的尸体被发现时,我随身带着这把刀,想看看他的反应。震撼战术,你知道,对吧?我要抓住救命稻草呀。”

  他不好意思地瞥了马弗尔一眼,但马弗尔只是耸了耸肩。有时候你不得不把别人拆开,只是为了看看他们内心是否有罪:如果他们有,你就完成了你的工作;如果他们没有,那么你也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无论哪种方式,这个人都完了。

  这是附带损害。

  斯陶尔布里奇继续说道:“我把刀装在袋子里带着。我应该把它放在一个盒子里的,但我没有。那孩子就在那儿……”

  “你认为他看到了吗?”马弗尔问。

  “我觉得是。和我一起去的女警官说他非常激动,她不得不限制他跟着我。”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它的样子。”

  斯陶尔布里奇揉了揉下巴,好像牙痛一样:“说不上光彩。”

  马弗尔再次耸耸肩,他也有很多不光彩的时刻。他是一名处理谋杀案的警探,尸体的利益是第一位的,挫败感是家常便饭。他以平常不怎么有的机智改变了话题:“动机呢?”

  斯陶尔布里奇感激地瞥了他一眼:“我们能想到的唯一动机就是抢劫。艾琳离开家时带了一个钱包。她带孩子们去埃克塞特买上学穿的皮鞋,在M5交界处停下来加了油。我们在每个现场周围进行了拉网排查——发生绑架的地方、停放车辆的地方、弃尸的地方。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能找到这把刀,但我们从来没有找到钱包。”

  “抢劫似乎合乎逻辑。”

  “是的,”斯陶尔布里奇说,“但是她的银行卡从未用过,所以……”

  他耸了耸肩,马弗尔点点头。有时事情并不如人所料,或者即便不出所料,但你就是不知道它是如何发生的。这就是杀人凶手的本质。

  “我可以复印一份文件吗?”

  “当然,”斯陶尔布里奇说,“我会把它寄给你。”

  “太棒了。我可以借这个吗?”马弗尔问,抓住袋子里的刀。

  斯陶尔布里奇犹豫了。马弗尔可以看出他不想让谋杀凶器离开。

  它在这里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好处,但是马弗尔仍然明白,当案件没有解决时,每一条线索——无论多小——都可能变得至关重要。要控制住每一样东西,这种强迫感极其强烈。

  特别是当那是谋杀案的凶器时。

  所以他很理解,但不打算向斯陶尔布里奇表现出这一点,否则他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最后,大个子叹了口气说:“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搞丢了。”

  斯陶尔布里奇陪着马弗尔走到他的车边,在那里握手告别。

  “谢谢。”马弗尔说。

  “任何时候你想要比对笔记,打电话给我就行了,”斯陶尔布里奇说,“不管怎么说,我一直都在想着这案子,不妨让别人也来烦恼。”

  “我会的。”马弗尔说,然后进了车。他看了一下手表,需要30分钟才能回到蒂弗顿——时间还在他承诺的几个小时内,即使带回去的不是男孩想要的消息。

  “哦,记得代我问候杰克,”斯陶尔布里奇说,“我很抱歉他搞错了,但总是有时间去纠正吧。”

  “我会的。”马弗尔再次说道,尽管根据他的经验,一旦孩子走错了路,就很难回到正路。

  7

  杰克找到了母亲。

  他在路肩上,她坐在旁边的一辆车里——从副驾驶位置的车窗看过来,微笑着,一只胳膊裸露在外,手不时拍着金属车门,好像在鼓励他要跟上。

  一切都很清楚!甚至能看见她手臂上的金色绒毛在微风中颤抖。

  她的结婚戒指在门板上碰出细细的丁零声。他看不到谁在开车,但他知道不是他父亲。

  “减速!”他喊着。

  “快点!”她告诉他。

  好像作为回应,司机踩上油门,车速更快了。

  杰克开始慢跑。

  “等等!”他喊着。

  “你太慢了!”她喊道,车又加速了,现在杰克正沿着路肩奔跑,天在下雨,但雨水只是顺着他的膝盖流下来。他的运动鞋啪啪作响,溅起水花,而身体的其余部分仍然炙烤在八月的阳光下。

  汽车驶远了,母亲一边回头,一边拍车门。

  丁零零。

  杰克在车后冲刺,感觉炽热的空气把他的肺部烧了一个洞。

  “妈妈!等等!报警!”

  母亲耸了耸肩膀,露出悲伤的微笑。

  “已经来不及了。”她说,车越来越小,引擎声消失在远处……

  杰克猛地醒了,脸贴在富美家桌子上,感觉冰凉,旁边放着一个没吃的麦当劳巨无霸和一杯百事可乐,杯子下面冰水已经积了一摊。

  他直起身,感觉迷失了方向,呼吸困难。每次从噩梦中醒来,他总得花一点儿时间才能离开梦境,回归现实。

  “还好吗?”赖斯警员问他。

  但是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门打开了,马弗尔走了进来。

  他坐下来将汉堡包和百事可乐推开,然后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放在富美家桌子上。

  杰克惊讶地抬头看着马弗尔。

  “你找到了!”

  马弗尔清了清嗓子,“这是谋杀凶器——”

  “我知道!我——”

  但是马弗尔摆摆手继续说道:“过去三年里,它一直在汤顿警方的证据室里。”

  杰克皱着眉,摇了摇头。这可能不对!这会让其他一切……都错了。

  “但是……”他迟疑不决地说,“这是亚当·怀尔的刀?”

  “不,不是,”马弗尔说,“斯陶尔布里奇总督察——你还记得他吗?”

  杰克停顿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问道:“叫我拉尔夫?”

  马弗尔点点头,“他告诉我,在这把刀被发现的那天,他带着到你家里向你父亲展示过。他认为你可能看到了,你还记得吗?”

  杰克盯着刀。“我……我不知道,”他说,“我不记得了。”

  “亚当·怀尔的刀可能看起来一样,更有成千上万把一样的刀,”马弗尔说,“但是他的刀并没有杀你的母亲。”

  杰克感到一阵冷一阵热,就像他和乔伊厮打的那天。如果亚当·怀尔家里的刀是千万把之一,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他所冒的一切险,都是徒劳。

  “但是——但它是同一把刀!”他结结巴巴地说,“就算它们不同,它们也是一样的!它们一定是有联系的。因为……因为他为什么要把它藏在鞋里?如果不是那把刀,他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而且他向他的妻子撒了谎!如果它没有任何意义,他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马弗尔说,“但我确实知道它不是,因为这才是谋杀案的凶器。”

  杰克迷迷糊糊地感到赖斯的同情之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让他想哭、想尖叫,但他甚至没有力气甩掉它。

  “我们的交易怎么办?”他轻声问道。

  马弗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杰克觉得好像他正在穿越太空——隔着几光年远,什么东西都抓不住。

  他搞砸了。他没有影响力。没什么可以交易。他赌上了家人的未来去和警方达成协议……他输了。路易斯是对的。他们会因为一些该死的事情抓住他的。

  乔伊也是对的。他来负责的话就像一团狗屎,甚至比他父亲还要糟糕。

  现在,他那破碎家庭还残存下来的那一部分也将从他身边永远失去,两个妹妹会永远被带走,甚至她们彼此也会永远分离。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使他一脸痛苦,他紧紧抓住胸部——正中间,在他的肋骨尖锐凸起之间。

  这就是妈妈的感受。

  杰克突然知道了,就像学会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地知道了。

  她一直在负责照顾整个家,直到八月那个阳光炙热的下午。她也冒着失去家庭未来的风险,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从未想过她会失败。她永远不会想到一辆车里的陌生人会停下来帮助她,然后开车带走她,并用刀——这把刀!——捅穿了她和未出生的孩子。

  谁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没有人。

  她犯了一个错误,但谁会责怪她呢?

  没人。没有人!

  他也不会。

  杰克还知道,当母亲终于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发生在他们所有人身上的一切时,她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恐惧、同样的害怕、同样的灼人的内疚、同样难以忍受的悲伤。

  “妈妈!”

  这个词从杰克·布赖特身体内一个如此深沉而黑暗的地方被撕出来,撕破了他的喉咙,然后嘶哑地在复印机嗡嗡作响的小房间里响起。

  他抱头痛哭起来。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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