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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6月的第二周

  纽约市

  距离前往玛莎葡萄园岛还有一周,朱尔和帕蒂·索科洛夫站在阳台上俯瞰着中央公园。太阳已经落山。整个公园在眼前伸展开来,宛如一个漆黑的矩形,被城市的灯光层层包围。

  “感觉就跟蜘蛛侠一样。”朱尔脱口而出,“他就常在晚上俯瞰整座城市。”

  帕蒂点点头。她专门做了头发,精心雕琢的大卷错落在她的肩头。帕蒂穿着一件长开衫,里面是一条奶油色的连衣裙,脚上搭配的平底凉鞋也很漂亮。不过她的脚却暴露了她的年龄,这还不算后跟和脚趾上贴着的创可贴。“小伊有个男朋友曾经来这里参加过派对。”她告诉朱尔,“他也对这风景说过类似的话。嗯,他说的是蝙蝠侠。不过意思还是一样的。”

  “蝙蝠侠和蜘蛛侠可不一样。”

  “好吧,不过他们都是孤儿。”帕蒂说,“蝙蝠侠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蜘蛛侠也是,他和婶婶住在一起。”

  “你也看漫画?”

  “从没看过。不过我帮小伊校对过六七遍她的大学申请作文。她在作文里说,蜘蛛侠和蝙蝠侠都是她喜欢的那些维多利亚时代小说的后继。小伊确实非常喜欢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这你知道吧?她能从里面找到身份认同。你也知道,有些人会把自己定义为运动员;有些人会把自己定义为勇士,要为社会正义而奋斗;还有些人会把自己定义为戏剧爱好者。小伊把自己定义为维多利亚时代小说的读者。”

  “她并不是最好的学生。”帕蒂继续道,“但她热爱文学。在大学申请作文里她认为,在这些故事里,孤儿是成为英雄的前提。她还认为那些漫画书中的英雄也不仅仅是英雄而已,而是‘会在道德上作出妥协的复杂人物,与维多利亚时期文学叙事中的孤儿一脉相承’。我记得这应该是她作文里的原话。”

  “我高中时经常看漫画。”朱尔说,“不过到斯坦福后就没时间了。”

  “吉尔是从小看漫画长大的,不过我不是,小伊也不是,真的。那些超级英雄只是她作文中的引子,用于指出为什么那些老书对今天的读者来说仍然重要。那些蝙蝠侠之类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她从我刚才说的那个男朋友那里听来的。”

  两个人回到了室内。索科洛夫家的顶层公寓风格现代富丽堂皇,不过里面堆满了书籍杂志和纪念品。室内铺着白木地板,厨房里有专门的厨子做饭,早餐桌上堆满了垃圾邮件、药瓶和纸巾包。桌旁还有一台呼吸机。

  看到帕蒂带朱尔进了屋,吉尔并没有起身。他刚刚五十多岁,但常年的病痛在他的嘴角留下了深深的皱纹,也让他颈部的皮肤松弛了下来。他穿着运动裤和一件灰色的T恤,长着一张典型的东欧人的脸,卷曲的灰发很浓密,脸颊和鼻子上满是毛细血管破裂形成的斑点。他微微探出身子,和朱尔握了握手,仿佛动一下都要承受很大的痛苦。他向朱尔介绍了他那两只矮壮的大白狗——雪球和雪人,顺便也介绍了伊莫金的三只猫。

  他们家的餐厅看起来很正式,吉尔拖着缓慢的步伐,帕蒂慢慢地跟在他的旁边,三个人直接走到餐桌旁开始晚餐。厨子上完菜后就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三个。他们吃了小羊排和蘑菇烩饭。吃到一半时,吉尔让人把氧气瓶也拿了过来。

  奶酪端上来后,他们聊起了那两条狗,这倒是个新话题。“它们可把我的生活给毁了。”帕蒂说,“它们到处便便,吉尔就让它们拉在阳台上,你能相信吗?每天早上我一走到那儿就能看到一坨臭臭的便便。”

  “你还没起来,它们就哼哼着要出去了。”吉尔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他拿开氧气面罩继续说道,“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们只好在阳台上喷漂白剂擦洗。木头上到处都是漂白剂的斑点。”帕蒂说,“虽然很臭,不过谁让我们喜欢小动物呢。喜欢它们就会让它们在阳台上便便的吧,我想。”

  “伊莫金总是带流浪猫回来。”吉尔说,“每过几个月就有新的猫咪,那还是在她上中学的时候。”

  “有些就是活不长。”帕蒂说,“她在街上找到它们的时候很多都有支气管炎,有些还有其他病,还小小的一点点就死了,每次小伊都会很伤心。她去瓦萨学院后这些小家伙们就归我们了。”帕蒂摸了摸一只正在餐桌下闲逛的猫,“除了麻烦外什么都没有,不过我们很高兴。”

  就像所有的绿石楠“老校友”一样,帕蒂也有自己上学时的故事讲,“我们那时候必须要穿长筒丝袜或者过膝丝袜,搭配制服,年年如此。”她说,“一到夏天就难受得很。我上中学的时候——那还是七十年代末——我们有些人就干脆不穿内裤了,就是为了凉快点。只穿过膝袜,不穿内裤!”她拍了拍朱尔的肩膀,“还好到你和小伊的时候制服已经改样子了。你在绿石楠的时候参加音乐活动吗?你好像很喜欢格什温的作品。”

  “只参加了一点。”

  “还记得冬季音乐会吗?”

  “当然记得。”

  “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和小伊站在一起的样子。你是九年级里个子最小的。你们一起唱了颂歌,卡拉维家的姑娘进行了独唱。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他们在舞厅做了节日装饰,整个大厅亮堂堂的,墙角还有圣诞树。当然,他们还安置了大烛台[179],不过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帕蒂说,“哦,该死,一想到穿着蓝色天鹅绒连衣裙的小伊我都要哭了。那是我专门为了那次音乐会给她买的礼服,宝蓝色,前面还装饰着衣褶。”

  “我在绿石楠的第一天小伊就救了我。”朱尔说,“我在餐厅排队时被人撞上了,洒了一身的意大利面酱。我就只能这么站着,看着周围那些衣着光鲜的姑娘,她们在初中时就互相认识。”整个故事讲得很流畅,帕蒂和吉尔都是很好的听众,“我这一身的面酱,看着就跟血似的,坐到谁的旁边好像都不太好。”

  “哦,可怜的宝贝儿。”

  “这时候小伊大步走了过来。她一把接过我手里的托盘,把我介绍给了她的朋友们,好像根本没看到我那一身脏兮兮的样子一样,所以她的朋友们也假装没看到。就是这样。”朱尔说,“她是我那时候最喜欢的人之一,不过后来我搬走了,我们就断了联系。”

  稍后,在起居室,吉尔坐在沙发上,插好了氧气管,帕蒂拿出一本厚厚的烫金纸相册,“不介意跟我一起看看照片吧?”

  两个人翻看着一张张老照片,朱尔发现那时候的伊莫金非常可爱——身材娇小,又有点顽皮。她的发色很浅,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在之后的照片中逐渐变成了高高的颧骨。很多照片都是以风景名胜为背景的。“我们去了巴黎”,看照片时帕蒂会说,或者是“我们参观了农庄”,“美国最古老的旋转木马”。小伊穿着性感的小裙子和条纹打底裤。绝大多数照片中的小伊都留着长发,看着有点狂野。在时间近一些的照片上,她还戴着牙套。

  “自从你离开绿石楠后,她的朋友里就没有领养的小孩了。”帕蒂说,“我总觉得在这方面我们辜负了她。”帕蒂探出身子,“你呢?交往的人里有没有像你这样的家庭?”

  朱尔深吸一口气,“没有。”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父母辜负了你?”帕蒂问。

  “有。”朱尔回答,“我父母确实辜负了我。”

  “我经常在想,自己当初要是用不同的方式把小伊养大该多好。再为她多做些,多在这些不好说的事上与她交流交流。”帕蒂不停地絮叨着,朱尔并没有听进去她在说什么。

  朱莉埃塔的父母在她八岁的时候就都过世了。她的妈妈死于一场漫长而可怕的疾病。在那之后不久,她的父亲在浴缸中一丝不挂地失血而亡。

  朱莉埃塔是由另外的人在一个不算是家的家里养大的,养大她的人就是她的姨妈。

  不。她不该再想这些了。这些都要被擦除。

  她正在重写自己的故事,一个原创故事。在这个故事里,整个起居室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对,就是这样。这个故事还没写完,不过她已经尽力勾勒出了框架。她能看到她的父母死在街灯投射的圆形光斑下,死在浸透草坪的血泊之中。

  “我们就进入主题吧。”吉尔喘息道,“不能把这丫头一晚上的时间都浪费了。”

  帕蒂点点头,“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伊莫金在瓦萨学院刚上了一个学期就退学了。”

  “我们觉得是因为她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吉尔说,“没有在课业上发挥出她的潜力。”

  “哦,她确实不怎么喜欢上学。”帕蒂说,“肯定不像你爱斯坦福那样,朱尔。总之,她都没跟我们说一声就从瓦萨学院退学了。而且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她都不和我们联系。我们很担心。”

  “是你很担心。”吉尔说,他探出身子,“我只是很生气。伊莫金太不负责任了。不知道她是丢了手机还是忘了开机,既不打电话也不发信息,什么都没有。”

  “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去了玛莎葡萄园岛。”帕蒂说,“我们以前经常全家一起去那里度假。显然她是跑到那里去了。她告诉我们她租了个地方,但不告诉我们地址,连在哪个镇子都不说。”

  “你们干嘛不去看她呢?”朱尔问。

  “我哪儿也走不了。”吉尔说。

  “他每隔一天就得做一次肾透析,太消耗精力了,而且还有其他治疗。”帕蒂说。

  “用不了多久我的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吉尔说,“到时候我得用袋子装着它们。”

  帕蒂俯身亲吻了一下吉尔的脸颊,“所以我们有个想法,不知道,朱尔,你愿不愿意代我们跑一趟?去葡萄园岛。我们想过雇侦探——”“是你想过。”吉尔说,“太荒谬了。”

  “我们也问过几个她的大学同学,但他们都不愿意插手。”帕蒂说。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朱尔问。

  “确认她没什么事。别告诉她是我们让你来的,但是记得给我们发短信,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帕蒂说,“并尽量想办法劝她回家。”

  “你这个暑假没有其他活动吧?”吉尔问,“实习之类的事情?”

  “没有。”朱尔说,“我没找工作。”

  “自然,你在葡萄园岛的一切开销由我们负担。”吉尔说,“我们可以给你几千美元的礼品卡,并帮你预定好酒店。”

  索科洛夫夫妇是这么的容易相信别人,这么的善良,这么的蠢。在阳台上便便的猫狗,吉尔的氧气罐,一本本插满照片的相册,对伊莫金的担心,甚至是干涉;杂乱无章的房间、羊排,还有他们那说不完的话,一切都美妙极了。

  “我很愿意帮忙。”朱尔对他们说。

  朱尔坐地铁回到了公寓。她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订了一件红色的斯坦福大学T恤。

  几天后,收到T恤的朱尔使劲拽了半天领口,将领口拽得松动变形,然后又在底边上喷上漂白洗洁精,作出污渍的样子。

  她把T恤洗了又洗,直到T恤被洗得软趴趴的,好像旧衣服一样。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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