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1-

  离海边大约500米有一个住宅小区,环境不错,这里属于经济技术开发区,房价比城里便宜。销售部的一个女孩领着苏岩参观各种户型。她问苏岩:“是几个人住?”苏岩说:“一个人。”她向苏岩推荐了一套两居室的住房。

  走进房间,清新的阳光洒满屋子里。她说:“卫生间和厨房都已经装修完了,但价格还是我们刚才说好的。”

  苏岩在这套房子里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像窗台上的大理石、卫生间墙壁上的瓷砖,他还用手摸了摸。女孩抿着嘴笑了笑,她以为苏岩在摸上面的灰尘,其实苏岩是抚摸他今后可能拥有的生活。看完房子,女孩建议苏岩去看看大户型的房子。

  苏岩说:“我能住上这种小户型,就已经很知足了。”

  女孩说:“那你就交定金吧!”

  苏岩说:“赶趟。”

  女孩说:“我们这儿的房子卖得可快了。你要是晚了,就没有了。”

  女孩喋喋不休地劝导苏岩赶快交钱。苏岩不动声色地套着近乎,他把房子看得差不多了,才像是无意地问女孩:“林琪今天上班了吗?”

  女孩看着苏岩:“你认识她?”

  苏岩说:“上次看房子的时候,就是她领我来的!”

  女孩笑了:“撒谎。”

  苏岩说:“我没跟你撒谎。”

  女孩说:“你就是撒谎,她早就不在这儿干了!”

  苏岩说:“是吗?”

  女孩问:“你是她什么人呢?”

  苏岩没吱声,他显得很沮丧。

  女孩说:“你是她男朋友吧?”

  苏岩说:“你能告诉我她现在的电话吗?”

  女孩说:“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苏岩说:“你想要什么好处?”

  女孩说:“你在我们这儿买套房子吧!”

  苏岩说:“我没有那么多钱。”

  苏岩的样子十分诚恳,他告诉女孩,他找林琪不是要给她添麻烦,他只是给林琪捎了点儿家乡特产。女孩像是感动了,她说:“那好吧,我告诉你。但你见到她之后,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林琪过去也在这个开发区做售楼小姐,一位客人来看房子,他没看好房子,倒看好了林琪。最后,林琪房子没卖,她把自己卖出去了。林琪结婚的时候,排场很大,和她一起售楼的其他小姐都被邀请参加了盛大的婚礼,曾和她在一起工作的这些女孩既羡慕又嫉妒。今天接待苏岩的这个女孩当时也去参加婚礼了,她以为苏岩是林琪过去的男朋友。她告诉苏岩林琪现在的电话号码,就想让苏岩去找林琪。她认为林琪一定是为了金钱就抛弃了过去的男朋友。她能想象出苏岩找到林琪之后林琪那种尴尬无奈的表情。这个女孩就想看看林琪的笑话。

  苏岩得到了林琪的电话号码之后,来到了当地的中国移动公司。他兜里揣着当地公安机关的介绍信。接待苏岩的也是一个女孩,她反复看着介绍信和工作证。她说:“你不是我们市局的?”这个女孩的眼角向上翻着,苏岩最烦这种长相的女孩,苏岩不说话。女孩把介绍信留下,把工作证还给了苏岩。她说:“你想查什么时候的?”苏岩说:“这个月的就行。”女孩笑了:“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查清林琪这一个月来的全部通话信息,就可能找到她是否与钟骅有过接触。苏岩没抱什么希望。几个月前,钟骅曾与林琪通过两次电话。其中一次,林琪用的是单位电话。也正是通过这个电话,苏岩找到了林琪的线索。在追捕钟骅的过程中,像这样的线索比比皆是,每个线索都不能掉以轻心。有时觉得不错的线索到头来啥也不是,而不起眼的往往却能柳暗花明。

  通过手机信息追踪犯罪嫌疑人能得到很多线索,这些线索其实也是绳索,它们天天勒得刑警们疲于奔命。

  线索太多了,只能一条线索一条线索地寻找,接着再一个线索一个线索地否定,这样的调查不用经大脑,完全是在卖苦力。过去,碰到这样的工作,苏岩都让高军去干。高军也不愿意干,但他不干不行,不干的话,苏岩或往他鼻子里灌水,或把他铐起来不让他上厕所。高军要是生气了,苏岩又对他小恩小惠,或给条好烟或请吃顿饭。高军被他整得没法没法的,他早就服了,凡是苏岩交代他的工作,无论有没有意思,无论辛不辛苦,他都认真完成。这次出差到外地抓钟骅,高军以为还得像过去一样,他已经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但这次大大出乎高军的意料,苏岩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留给自己。像今天查林琪这种不需要动脑的活儿,过去肯定是高军的,现在苏岩却主动承担起来。

  苏岩拿着林琪的全部通话资料回到了宾馆,高军还在睡觉。他趴在床上咧着嘴,口水把枕巾都洇湿了。苏岩拿起桌子上一瓶矿泉水,拧开盖想把水倒进高军的嘴里。他把瓶子倾斜起来,瓶子里的水即将倒出来的时候,他像是觉得这么做不好似的,便停止了倾倒。苏岩对着瓶子喝了几口,又把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苏岩坐在桌子前打开林琪的通话清单,逐个开始分析。这种工作更枯燥无味,过去也是高军的活儿,现在苏岩干起来却津津有味。

  高军醒来后看着苏岩忘我地工作,说:“你可真能装洋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是不是往我鼻子里倒水了?”

  苏岩说:“我没倒。”

  高军说:“什么没倒。”他指着自己的枕巾,“湿了!”接着,他又指了指桌子上那个矿泉水瓶子,“水少了,我这上面有记号。”

  苏岩说:“水少了,是让我刚才喝了。”

  高军笑了:“你看你看,怎么还学会耍赖了!”

  苏岩不高兴了,他过去拿起矿泉水,把瓶子里的水浇到高军的脸上。

  高军赶紧捂住脸,苏岩说:“你把手给我拿开。”

  高军说:“别闹别闹。”

  苏岩说:“我动手了。”

  高军就怕苏岩动手,他急忙拿开手,闭着眼睛迎接着。

  苏岩说:“把眼睛睁开。”

  高军睁开了眼睛。

  苏岩把瓶子里的水倒在高军的头上,水顺着高军的脸颊流了下来。

  苏岩说:“你服不服?”

  高军说:“我服,我服。”

  苏岩说:“你看,我就是当你面倒的话,你也得瞅着。你说,我还用得着跟你耍赖嘛!我刚才没倒就是没倒,现在,你相信了吧!”

  高军心里骂苏岩,我信你妈了个逼吧!他笑呵呵地说:“确实确实。”

  苏岩温和地说:“确实啥呀!你在心里肯定骂我。”

  高军苦笑道:“没有。我要是骂你的话,我就当面骂了,我用得着在心里骂嘛!”

  苏岩看着高军的苦笑,心里不是滋味了。他安慰高军说:“刚才我明明没往你嘴里倒水,你却非得认为我倒了。我觉得委屈,所以,我就往你头上浇水了。这样看来呢,你挨浇属于你自己找的!你不能怨我,你得怨你自己。”

  高军说:“你把我浇了,我还得怨我自己,有这么讲道理的吗?”

  苏岩说:“谁让你让我受委屈来的!”

  高军说:“你受委屈你就往我头上浇水,那我受委屈,我怎么从来没有往你头上浇水呢?”

  苏岩想了想,觉得高军说得有道理。他说:“你说得也是啊!那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高军说:“这是因为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是浇水的,一种人是挨浇的!”

  苏岩说:“你这是在讽刺我。”

  高军说:“我没讽刺你。”

  苏岩从兜里拿出了一件新衬衣,他让高军试试。高军试了,挺合适。

  苏岩说:“我今天为啥觉得委屈,我本来用我自己的工资给你买了一件衬衣。可我回来,你不仅不感激我,还诬陷我往你鼻子里倒水,你说,我能不气愤吗?我气愤了,我自然得爆发出来啊!你说,屋子里就咱俩,我不往你头上浇点水,我总不能浇到我自己头上吧!”

  高军穿上了新衬衣,站在镜子前来回走动着。他对苏岩说:“你不要往心里去。刚才你浇得对,我太理解你了,你受了委屈,心里自然得上火啊!怎么办呢?你得灭灭火呀是不是!你表面上把水浇到了我的头上,其实,你是想浇到你自己的心里!”

  苏岩笑了:“行了行了,别臭美了,赶紧冲个澡!一会儿,你跟我去查个人。”

  高军说:“查谁呀?”

  苏岩说:“查林琪。”

  高军说:“林琪是谁?”

  苏岩把他今天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他说:“本来,查林琪我也想自己去,但她是个女的,我自己去不好。所以,你得跟着我。”

  高军翻看着桌子上的通话清单,十分感慨,他说:“一上午,这些活儿都你自己干的?”

  苏岩说:“怎么的,你不相信啊?”

  高军说:“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过去这些活儿都是我干的,现在你为什么要干?”

  苏岩说:“这你还看不出来嘛!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苏岩了。”

  -2-

  找到林琪是在“瘦身百分百”健身俱乐部。当时,她正在里面又蹦又跳,她穿着紧身短裤紧身内衣,挺性感的。她走到苏岩和高军的面前,问什么事儿。苏岩给她看了工作证,平静地说,没什么大事儿。你认识钟骅是不是?我们找你主要是想了解他。林琪愣住了。苏岩说:“要不,你先练吧,我们等你一会儿。”苏岩出于礼貌确实想等等她,但林琪可不敢让苏岩等。两个外地警察站在远处要和自己谈事儿,她还能兴趣盎然地伸腿弯腰,这得需要多大的修养啊!林琪到里面冲了个澡,换上休闲服就走了出来。她把湿漉漉的头发用一个紫色的皮套扎在脑后,水滴沿着长发不停地流下。

  林琪在前面走,苏岩、高军跟在后面。林琪打了一个电话,她说:“老公,我可能要晚去一会儿,你吃饭不用等我了。两个高中同学过来了……女同学!”林琪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苏岩却竖着耳朵听得很清楚。

  三个人在健身房附近找了一个茶馆。

  坐下后,要了茶,苏岩首先话中隐含威胁地说:“你现在吧,也不上班了,手机号也换了。我们找你可真费劲。本来我们想通过你的丈夫找你,但我们怕给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

  林琪说:“谢谢,谢谢。”

  苏岩说:“不客气。”

  林琪岔开话题:“你们俩说话怎么不像东北人呢?”

  苏岩说:“你怀疑我们的身份吗?”

  林琪说:“没有。”

  林琪殷勤地给苏岩、高军倒了茶水。她说:“我是说你们俩的东北口音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苏岩说:“电视里演的都是东北的农村,城里人说话都像我们这样。”

  林琪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询问在良好的气氛中进行。

  林琪是在售房的时候认识的钟骅,当时林琪领着钟骅参观开发区的房子。

  林琪说:“开始,我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他长得又小又瘦,像个烟鬼。”

  后来,钟骅送给林琪一本书,就是那本郭鸣武给钟骅写的《操盘手》。钟骅说自己就是操盘手,这本书就是根据他自身的经历写的。林琪不懂什么是操盘手。钟骅就说,他会炒股票,他可以让林琪想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林琪觉得他是在吹牛,但林琪却假装十分感兴趣,她的目的是希望钟骅能买套房子。

  苏岩说:“钟骅后来买了吗?”

  林琪摇了摇头,“没有。”

  苏岩说:“你和钟骅还有其他交往吗?”

  林琪又摇了摇头。

  苏岩说:“真的没有交往了?”

  林琪说:“真的。你们找他干什么呀?”

  苏岩忽然问:“你和钟骅有过那种关系吗?”

  林琪说:“没有啊!”

  苏岩说:“我们现在已经查明,钟骅在故意传播艾滋病。”

  苏岩详细地说了钟骅的情况。林琪的表情十分震惊。

  苏岩说:“你和钟骅有没有那种关系,我们管不着。但我们现在非常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帮着我们抓住他。”

  林琪说:“我真的没有和他发生关系,我和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关系,就像我和你们俩一样。”

  苏岩说:“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怕你老公知道我们找你呢?”

  林琪说:“我老公小心眼,他对我不放心。他不是通过买楼和我认识的嘛,他认为,在他之前我也会认识别的像他一样的有钱人。既然我能和他好,我是不是也会和别人好啊?钟骅不就是属于这样的有钱人嘛,我不想让老公知道钟骅这个人。他要是知道的话,该胡思乱想了。我老公什么都好,就是对我瞎猜疑,挺烦人的。”

  苏岩扑哧笑了。

  林琪说:“你笑什么?”

  苏岩说:“你说话我觉得有点像我们东北人了。”

  林琪笑了笑,表示她确实不知道钟骅的下落,但苏岩还是觉得她好像知道点儿什么。

  苏岩又开始新一轮软硬兼施的询问。林琪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告诉你吧,但你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钟骅可能和李丽有过那种关系。”

  苏岩说:“李丽?”

  林琪说:“也是我们单位售楼的。”

  苏岩说:“是不是那个胖乎乎、牙齿微微有点发黄的女孩?”

  林琪说:“是,就是她!”

  -3-

  在售楼办公室,李丽见到苏岩还神秘地问:“你找到林琪了吗?”

  苏岩说:“没找到。”他把林琪叫到了外面。李丽见到了高军,高军目光凶恶地看着李丽。

  李丽问苏岩:“他是谁呀?”

  苏岩说:“他是警察,他要找你谈谈!”

  李丽说:“找我谈谈?”

  高军拿出工作证让李丽看,李丽看完,很紧张,“你们是警察?”

  高军说:“现在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李丽说:“上哪儿去呀?”

  高军说:“上公安局呗!”

  李丽说:“哪个公安局呀!”这两个人是东北的警察,不能把她带到东北去吧!

  苏岩说:“到你们市局。”

  李丽说:“为什么要到市局呀?”

  苏岩不想废话了,他掏出了一张传唤证递给李丽。李丽看了看。

  苏岩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说:“你看这儿,如果你要是拒绝的话,可以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什么叫强制措施懂吗?就是给你戴上手铐!”

  李丽说:“那好,我跟你们去。”

  苏岩和高军带着李丽来到了当地公安局的刑警队。刑警队把审讯室腾出来让苏岩他们用。刑警队的队长王凯客气地问苏岩:“还需要别的吗?”

  苏岩说:“不需要了。”

  王凯说:“你们审完,请你们吃海鲜。”

  苏岩说:“也不知道得审多长时间,就不用了。”

  王凯说:“怎么不用呢。你们审吧,我等你们。”

  王凯说完还看了看李丽,他用当地话严厉地说:“老实交代!听见没有?”

  李丽吓得一个劲儿地点头。

  苏岩把李丽带到当地的刑警队来也就是想要这种效果。

  李丽进了审讯室,屋子里那种气氛让她更紧张了。苏岩没有先问钟骅的事儿,通过林琪已经了解到,这个李丽为了能多卖房,经常与来买房的客人发生关系。

  苏岩说:“你都和谁有过这种关系?”

  李丽全都说了出来,一共有6个男人,钟骅也在其中。

  苏岩说:“你和他们发生完关系,他们都买你的房子了吗?”

  李丽说:“有五个人买了,只有一个人没买。”

  苏岩说:“谁没买?”

  李丽说:“那个叫钟骅的南方人没买。”说着,她的眼睛还湿润了。

  苏岩说:“你哭什么?”

  李丽说了原因。钟骅当时向李丽许愿可以帮助她炒股票,李丽信以为真,她把自己卖楼积攒下来的2.3万元全都买了股票。这个股票的名称叫丽珠医药。她买时股票的价格是12.7元,现在,股票的价格是5.6元。也就是说,她投入到股票里的钱已经从2.3万元,变成了现在的一万元。

  李丽说,钟骅是个骗子,骗了她的身体不说,还让她损失了这么多的钱。

  苏岩说:“钟骅现在还和你有联系吗?”

  李丽说:“早就不联系了。”

  苏岩问李丽和钟骅发生关系的时候采取什么措施没有?李丽说,什么意思?苏岩说,就是戴没戴套?李丽脸红了。苏岩说,你到底戴没戴?李丽说,没戴。苏岩大声地说,你为什么不戴?你对他都不了解,你刚和他认识就发生关系,你怎么这么不谨慎呢?李丽以为她这样做违反了法律,就说,你们原谅我吧,我今后一定戴!苏岩哭笑不得,他说,你不戴套,你不怕他给你染上病吗?李丽不知道苏岩指的是艾滋病,她以为是性病。她说,这些来买房子的都是层次很高的人,他们都很干净呀。

  苏岩真想骂她一顿,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说:“我建议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吧!”

  苏岩向当地公安机关说明了情况,队长王凯马上要带着李丽去医院检查。苏岩提醒他说:“最好让李丽自己去,咱们公安机关没权强迫她去做检验。”王凯说:“就说去给她检查性病。”苏岩说:“艾滋病不属于性病。”王凯笑了,“你们东北警察还挺正规呢!”王凯征求李丽的意见。李丽仍处在迷迷糊糊之中,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被带到公安局是因为什么。她满口答应到医院去检查。苏岩和高军也跟着去了。

  医生给李丽抽血化验,当场就查出她已经被艾滋病病毒感染了,李丽当时就目光呆滞,瘫坐在地上。苏岩急忙劝说李丽,要想开要坚强什么的。他又告诉王凯这两天要派人多劝劝这个李丽,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他还讲了患了艾滋病的唐玉从楼下跳下来摔死之后,到处都是血,清理起来那个困难!王凯听着直皱眉头,他表示对此一定会重视。

  公安局连夜又找到与李丽发生过关系的那几个买房子的人,公安局找他们的目的不是处理他们,而是提醒他们可能被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第一个被找来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大款。他不知道是这个事儿,他见这么多警察去找他,吓坏了。他承认有过嫖娼和赌博行为。公安局看他承认了也不能不处理!收集完证据罚完款,警察就问他当时嫖娼的时候,戴没戴套?大款说,戴了戴了。警察说,你还挺谨慎呢!大款说,小姐什么病都有,我怕传染上。警察又问他,那你和李丽怎么不戴套呢?大款就愣住了。警察说,李丽就是那个卖楼的,她和你发生关系时已经被艾滋病病毒感染了。大款吓坏了,警察继续问他,你说呀,你和李丽为什么不戴套?大款哭着说,她是个卖楼的,我觉得能干净呗!

  大款这个后悔!当初他以为买了楼还额外地得到了售楼小姐的身体,是占了便宜。没想到,他这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与李丽发生关系的那五个人当中,有两个人都被感染了,大款是其中的一个。另外的一个是某公司的副总经理,他与李丽并非只发生了一次关系,买完楼之后,经理隔三岔五又和李丽搞过几次。经理风度翩翩,很有男人魅力。警察很不理解,李丽不属于出众的那种女孩。

  警察问经理:“这么丑的女孩,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啊?”

  经理说:“我以为丑女孩没人惦记能安全点呢!”

  经理十分恐惧,他现在还不知道给自己的妻子传染上没有。王凯后来打电话告诉苏岩,这个经理完全崩溃了。苏岩问:“他没跳楼吧!”王凯说:“他没跳楼,但他妻子跳楼了。”苏岩说:“他妻子也被感染了?”王凯说:“没有,但他妻子觉得太丢人,就跳楼了。”

  -4-

  类似林琪、李丽这样通过查电话清单得到的线索已经查了40多个,全都否了。

  高军很沮丧,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抓到钟骅。

  高军对苏岩说:“要是永远抓不着钟骅,咱俩是不是永远都不回去了?”

  苏岩知道他想家了,就安慰他,只要把咱们掌握的线索全都查完,找不着钟骅咱们也回去。高军不相信,他知道苏岩不抓到人轻易不会撤的。

  钟骅曾经说,南方某城市有个叫袁晓刚的黑社会老大要收拾他,他在南方待不下去了,就到东北躲起来。苏岩开始就把寻找袁晓刚也当作一条线索,找到袁晓刚也许就能找到钟骅。但茫茫人海,找个人谈何容易。找到袁晓刚可能比找到钟骅还要困难,但再困难也得找。

  苏岩以为袁晓刚既然要收拾钟骅,他应该属于社会人。他向南方某市发协查通报时把袁晓刚设定为重点人口,这些人在公安局都有备案,像被公安机关处理过的、刑满释放的、解除劳教的等都在掌握之列。可袁晓刚不在这其中。

  后来,苏岩想既然不在重点人口里,那就在全市范围内查一查吧!这种要求很过分,协查一般没有这么干的。好在苏岩通过关系找到了这个城市公安局户籍科的科长,这个科长答应苏岩可以帮这个忙。科长通过微机管理系统把全市包括所辖地区的县级市全都查了一遍,一共查出叫袁晓刚的有300多人,经过筛选符合条件的也有20多人。

  苏岩和高军在20多人当中一个个地去调查落实。

  查完了15个左右时,一个还没查的袁晓刚自己找上来了。

  这个袁晓刚与市局户籍科一个科员是朋友,科员一次酒后小声对他神秘地说:“东北来两个警察在找你。”袁晓刚说:“找我干什么?”科员说:“你是不是在东北干什么坏事了?”袁晓刚说:“不会呀。我也没去过东北。”科员说:“既然这样,那说明找的不是你!”

  袁晓刚觉得甭管自己干没干坏事,既然有人来找还是主动去见见吧!

  苏岩见到这个袁晓刚觉得不像,他文质彬彬、客客气气的。苏岩先简单地问了问袁晓刚的职业。袁晓刚是个企业家,干着一家正经企业。

  苏岩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找的袁晓刚不是你!”

  袁晓刚说:“虽然你们找的不是我,但你们毕竟大老远来的,我请你们喝茶吧!”

  苏岩和高军这些日子也累坏了,既然去喝茶那就去喝喝吧!谁知袁晓刚把他们带到了一家大饭店。

  苏岩说:“怎么到饭店来喝茶呢?”

  袁晓刚说:“我们都在饭店里喝茶呀!”

  苏岩说:“你们可真会享受。”

  到了饭店才明白,这哪是喝茶呀!分明吃海鲜来了!

  苏岩说:“袁先生,我们不能接受你的宴请。”

  袁晓刚笑了:“没关系了!最后吃完,你们买单好了!”

  苏岩说:“那行。”

  吃饭的时候,苏岩假装无意中问袁晓刚:“你认识钟骅吗?”

  袁晓刚说:“你说的是那个马扁吗?”

  苏岩疑惑地问:“马扁?”

  袁晓刚笑了,“就是那个骗子了!”

  苏岩兴奋地说:“你认识他吗?”

  袁晓刚说:“我当然认识了。”

  苏岩怕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就说了钟骅的一些特征。

  袁晓刚说:“就是他了!我认识他!他说他是操盘手。其实,他是个马扁!”

  苏岩高兴地站起来,说:“袁晓刚,我们来找的人就是你!”

  既然说钟骅是骗子,苏岩估计袁晓刚可能也是受害者。但他猜不出,袁晓刚是受到哪种侵害,不会是那种吧!

  苏岩没有说钟骅故意传播艾滋病什么的,只说他把牛东新骗了。

  袁晓刚笑了:“你们东北人就是实在啊!”

  两年前,钟骅通过关系找到袁晓刚,说他有一套炒股票的软件希望一起开发。袁晓刚说:“好啊!”两个人就成立了一家股票软件开发公司。公司开业不久,袁晓刚就发现,钟骅把他打入公司里的资金全都提了出来。袁晓刚就问钟骅,提钱干什么?钟骅瞎说了一通。袁晓刚调查了一下,证明钟骅在说谎。袁晓刚又找到钟骅问他,为什么说谎?钟骅就说他要进行股票操作,还说,他是操盘手什么的准备要坐庄。袁晓刚更加怀疑了,他投入公司里的钱也就是30多万,这么点儿钱炒股票还能坐庄吗?他就揭露了钟骅,让钟骅把钱全都拿回来。

  结果钟骅当天夜里就跑了。袁晓刚没防备钟骅会跑,他起初和钟骅交往,以为他是大人物,就算他是个骗子,也不至于就骗这么点儿钱。所以,钟骅跑了,把袁晓刚气得够呛,被这么个低级的小骗子骗了,真是窝囊。

  苏岩问袁晓刚说:“你是怎么认识钟骅的?”

  袁晓刚说:“是通过我的老师。”

  袁晓刚的老师是个软件工程师。钟骅不知通过什么关系找到这个工程师,钟骅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说自己是中国股市里最出色的操盘手等等。工程师搞了一辈子的科研,没见过社会骗子。钟骅许诺说,如果帮他开发出这套软件,他会拿出100万奖励工程师。工程师开始没黑没白地工作。也就在这个时候,袁晓刚认识了钟骅。袁晓刚知道老师的为人,也正因为相信了老师,他才相信了钟骅的人品。所以,他没有调查就答应和钟骅合作。工程师也因为袁晓刚这么快就和钟骅合作,就更相信钟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也正是由于这种阴错阳差的误解,让钟骅钻了空子。

  苏岩觉得袁晓刚说得很实在。当初,他见那么有势力的牛东新如此重视钟骅,也觉得钟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苏岩也是因为相信牛东新,就没有对钟骅产生过什么怀疑。

  袁晓刚说:“我的老师让钟骅骗惨了,不像我让钟骅骗了就骗了,老师是靠工资生活的,为钟骅搞软件的费用全是老师自己垫的。”

  袁晓刚喋喋不休地说着。他的主要意思是,钟骅不仅是骗子,而且什么人都骗,他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人。袁晓刚大概也是属于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他以为骗子还有高尚与卑鄙之分呢!苏岩对袁晓刚说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他现在最渴望知道的是钟骅的下落。

  苏岩首先想搞清钟骅是否与袁晓刚有那种关系,他问起袁晓刚的家庭生活。袁晓刚有妻子有孩子,谈起妻子还眉飞色舞的。苏岩估计袁晓刚应该是正常的男人。

  苏岩一边观察着袁晓刚,一边不动声色地说了钟骅已经被感染艾滋病病毒了。袁晓刚听完之后,高兴地大笑着,他的表情里充满了幸灾乐祸。苏岩完全放心了。这些迹象表明,袁晓刚与钟骅绝对没有那种关系,要不然,袁晓刚会吓得面无人色的。

  苏岩说:“你是要找人收拾钟骅吗?”

  袁晓刚说:“你怎么知道?”

  苏岩说:“是钟骅说的。”他讲了当时的经过。袁晓刚解释说,当初他被钟骅骗了之后,非常气愤。他给钟骅打电话,威胁钟骅。如果不把钱拿回来,就找人打折钟骅的腿。可就从那个电话打完之后,钟骅的手机就停机不用了。别说找到钟骅,连他的声音也没有再听到。

  苏岩很失望,这条线索看起来又断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袁晓刚为自己辩解说:“我说是收拾他,其实我只是吓唬吓唬他。”

  苏岩问袁晓刚:“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到钟骅?”

  袁晓刚说:“找不到。”

  苏岩说:“通过你的老师怎么样?”

  袁晓刚摇了摇头。他说了实情,钟骅跑了以后,他就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了。当初,为了配合公安机关,他还搜集了钟骅很多诈骗的证据。公安机关也很重视,一直在尽力抓钟骅,但到现在也没抓到。

  苏岩说:“他们是怎么抓的,钟骅跑到东北去,他们知道吗?”

  袁晓刚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

  苏岩挺后悔,当初他吓唬牛东新说对钟骅这种人应该查查。那时候真要是查查的话,钟骅早就抓起来了。

  苏岩止不住叹息,高军也跟着叹息。钟骅没抓住,回家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苏岩说是查完所有的线索就回去,不过这样说等于白说。线索有时就像蜘蛛网似的,断了还能生出来,至于通过哪根能找到蜘蛛就很难说了。

  袁晓刚安慰他们俩:“抓不着就抓不着吧!左右钟骅都得艾滋病了,活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苏岩说:“他不光得了艾滋病,他还传播艾滋病。”苏岩详细地讲了钟骅的所作所为。袁晓刚气愤地说:“这小子不仅道德败坏,他还……”袁晓刚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苏岩说:“你是不是想说他丧心病狂?”袁晓刚说:“对对对,就是丧心病狂。”

  袁晓刚说:“你们也别太上火了,好好休息休息玩一玩。”

  吃完饭,袁晓刚说什么也要领着苏岩和高军去玩玩。苏岩委婉地拒绝着。袁晓刚说:“我领你们不是去玩小姐,咱们去洗澡放松放松。”他开着车把苏岩、高军拉到了一家大型洗浴中心,在里面蒸了桑拿,做了足疗。整完之后,都快后半夜了。

  袁晓刚把苏岩、高军开车送回了宾馆。到了宾馆他还说:“你们休息也太早了,这个时间,我们都是才出来玩。”苏岩说:“我们和你们比不了啊!”回到房间,苏岩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高军却半天睡不着。过去,苏岩和他出差,从不和他睡一个房间,苏岩睡觉很轻,怕他打鼾。现在可倒好,苏岩的鼾声却让高军难以入眠。高军几次在梦里被苏岩的鼾声吵醒。他真想把苏岩捅咕醒了,但他不太敢,尽管苏岩现在总是说自己不会欺负他,但苏岩说话没准。万一他翻脸呢!

  在高军无法入眠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这个时间,多数是小姐的骚扰电话。平时,睡觉前他们都把电话拔了,但今天没拔,高军是特意的,他就想让电话铃声把苏岩吵醒。电话响了半天,高军也没接。终于把苏岩吵醒了,苏岩睁开眼睛时,高军闭上眼睛假装打起鼾声。

  苏岩也以为是骚扰电话,他拿起电话刚想骂人,才发现原来是袁晓刚打来的。

  袁晓刚说:“把你吵醒了吧!”苏岩真想说,可不是嘛!但他没说。吃人家喝人家怎么的也得客气点呀!苏岩说:“没有没有,我和高军在下棋呢!”袁晓刚说:“下棋有什么意思,我领你们去唱歌吧!”苏岩说:“算了算了。改日吧!”袁晓刚说:“我都到你们楼下了,你们现在出来吧!”苏岩说:“谢谢,我们真不去了。”

  袁晓刚见苏岩、高军不下来,说什么也要上来。苏岩放下电话,急忙把高军捅咕醒,高军假装睡眼蒙地说:“他上来干嘛?”苏岩说:“谁知道?一会儿,你把他撵走。”高军说:“怎么撵啊?”苏岩说:“你不停看表打哈欠。”高军说:“这好吗?”苏岩说:“这些南方人夜里都没有睡觉的习惯,不这样的话,他能在这儿待到明天早晨。”

  袁晓刚来找苏岩其实是有正经事儿。

  袁晓刚过去帮当地公安机关收集证据时,一个叫叶娜的女人也被钟骅骗了。这个女人知道公安局要抓钟骅非常兴奋,她除了配合提供线索外,还格外关心破案进展,差不多隔个十天八天就给袁晓刚打电话问钟骅是不是抓到了。询问的同时,还不停地向袁晓刚诉苦,说钟骅多么多么不是东西。开始,袁晓刚挺同情她,可她总是没完没了打电话,把袁晓刚也整烦了。

  苏岩听袁晓刚说这些时,就觉得这条线索没什么意思。那个女人不断地给袁晓刚打电话,可能想趁机和袁晓刚拉拉关系!袁晓刚毕竟是个有实力的大款。袁晓刚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曾经如何硬着头皮听那个叫叶娜的女人诉苦,苏岩真想说,我现在也是硬着头皮听你说呀!苏岩不断地向高军使着眼色,高军又是看表又是打哈欠,但袁晓刚像是没看到似的,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之中。苏岩为了让袁晓刚加快陈述,就不断地说:“后来呢后来呢?”

  袁晓刚最后说:“这个叶娜给我打这种电话都快打一年了,可两个月前,她突然就不打了。你们说怪不怪?”

  苏岩兴奋起来,但他故意地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袁晓刚说:“叶娜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钟骅的下落,所以,她就不打电话问我了?”

  苏岩开玩笑道:“她给你打电话是不是看上你了,后来她觉得没什么希望了,所以才不打了呢?”

  袁晓刚说:“不能。”

  苏岩说:“为什么不能?”

  袁晓刚笑了笑没说原因。苏岩也不好再接着问,毕竟与袁晓刚还不熟悉嘛!

  -5-

  见到叶娜之后,苏岩明白袁晓刚说不能的原因了。叶娜戴着眼镜,满脸皱纹,她的牙是黄的,皮肤是黑的。

  叶娜自称是自由撰稿人,能写各种文章,她曾经为钟骅写过关于股票方面的书。写完之后,她要和钟骅一起署名。钟骅就向她许诺说,将来给她100万。叶娜信以为真,她帮钟骅撰写的那本书要自费发行,就是说,书号钱、印刷费用得自己拿。这些钱按说应该由钟骅出,可钟骅花言巧语让她先垫上。结果,不仅那100万没有踪影,连她垫上的几万元的印刷费用也都泡汤了。

  苏岩开始没说自己是警察,他说是钟骅的朋友。现在与钟骅联系不上,问她能否告诉他钟骅的手机号。

  叶娜说:“我不知道,我也在找他。”她反问苏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苏岩说他是袁晓刚的朋友什么的。叶娜问苏岩:“你找钟骅干什么?”苏岩说,钟骅曾经让他买了一只股票,现在这只股票已经翻了一倍,他想问问钟骅这只股票他卖不卖。

  叶娜说:“还用问他干什么?赶紧卖呀!”

  苏岩说:“卖了要是还接着涨,不就是亏了嘛!”

  叶娜说:“现在大盘这么不好,你都翻番了还不卖,将来要是掉下来,你该后悔了。”

  苏岩显得非常固执,他说:“问题是钟骅也没说让我卖呀!我不能卖。我必须等到钟骅让我卖我才能卖。”

  叶娜笑了,“你现在要是卖了,能赚多少钱?”

  苏岩说:“大概35万左右。”

  叶娜说:“没少赚呀!”

  苏岩说:“这还多呀?钟骅说他能让我赚到100万。”

  叶娜说:“钟骅帮你赚钱,不能白帮你赚吧!”

  苏岩说:“那当然。”

  叶娜说:“你们是怎么个比例啊?”

  苏岩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娜说:“我随便问问。”

  苏岩说:“这个你就别问了,你就告诉我钟骅的手机号就行。”

  叶娜说:“你看我不是说了嘛,我真不知道,我还想找他呢!”

  苏岩说:“你找他干什么?”

  叶娜说:“我和你一样,他也让我买一只股票,也赚钱了,我也想问问他现在这个股票卖不卖?”

  苏岩说:“你赚了多少钱哪?”

  叶娜说:“我没你赚得多,我只赚了不到5万块钱。”

  苏岩不想和叶娜说没用的了,他拿出了工作证,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直截了当地要求叶娜提供钟骅的下落。叶娜还是支支吾吾的。最后苏岩把叶娜带到了当地公安机关,让当地警察做做叶娜的思想工作,但收效甚微。叶娜不像李丽、林琪那种女人容易做思想工作,她写过书,算是个文化人。思想工作最难做的,就是这些文化人。苏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论说什么,叶娜都一口咬定就是不知道钟骅的下落。

  在这之前,通过查询叶娜的手机及固定电话,苏岩已经得到线索,把叶娜找来无非是确认一下。可这个长着满口黄牙的叶娜是真顽固。苏岩最后问叶娜:“你和钟骅有过那种关系吗?”叶娜说:“什么关系?”苏岩说:“性关系。”叶娜生气地说:“你说话文明点儿好不好?”苏岩说:“你少跟我整没用的,你回答我问题。”叶娜说:“没有。”

  苏岩怀疑她有。他一直没有说艾滋病的事儿,主要是考虑到,叶娜有丈夫有孩子,一下子告诉她,她的精神会受不了。但叶娜的态度让苏岩不得不扔出这把撒手锏。苏岩把钟骅故意传播艾滋病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叶娜。

  叶娜傻眼了,她呆呆地看着苏岩。她的目光里都充满了皱纹。

  苏岩说:“你现在到医院去查查吧!”

  叶娜说:“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苏岩说:“钟骅最近是不是又找你了?”

  叶娜沉浸在恐惧之中,苏岩说什么她一点也听不到心里去。苏岩找来当地公安局的警花,一起做叶娜的工作。又经过将近三个小时,叶娜总算讲清了经过。

  大约两个月前,钟骅找到叶娜,大方地给了叶娜5万块钱,并向她许愿说,半年后把剩余的95万全都给她。于是叶娜就原谅了钟骅。钟骅这次找叶娜是希望叶娜为他找一家医院,钟骅有特殊的要求,这家医院条件要好,但不能是那种繁华的大医院。叶娜说:“你要干什么?”钟骅说:“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住院休养休养。”叶娜也清楚警察在抓钟骅,但为了那诱人的95万,就答应了钟骅。

  钟骅说的这样的医院不太好找,条件好的基本上都是大医院。叶娜通过关系还真找到了这样的医院。这是一家刚开业不久的私人医院,医院的设备和条件都是一流的,但医疗水平一般。钟骅说:“行。我住院不是为了治病,我只是休养休养。”

  叶娜说:“钟骅在撒谎。他当时的样子很可怕,手上流着脓水。”她帮着钟骅住了医院之后,大夫经初步检查就告诉叶娜说钟骅已经癌症晚期了。叶娜说:“现在我才明白,钟骅不是癌症晚期,他是艾滋病发作了。”

  叶娜最后还为自己辩解,说她之所以开始没告诉警察,也是因为钟骅都癌症晚期了,这个时候再出卖钟骅,就太不人道了。

  苏岩说:“钟骅给你的5万块钱,你得返回来。”

  叶娜说:“为什么?”

  苏岩说:“这是他诈骗来的赃款,必须要全部扣押。”

  叶娜说:“这5万块钱是他骗我的。”

  苏岩说:“这笔钱究竟他骗没骗你,我们还没有调查清楚。等我们查清楚之后,才能返还给你!”

  叶娜不相信,她说:“你们要是不给我怎么办?”

  苏岩说:“我们是警察,不是骗子,我们说话是要负责的!”

  叶娜说:“现在我谁也不相信。”

  苏岩吓唬她说:“你要是不配合,我们只能把你拘留了。”

  叶娜说:“拘留我也不怕。要是被钟骅感染了,我就是死路一条了。我才不怕你们拘留呢。”

  苏岩说:“你还是文化人呢,怎么说话这么没文化呢!”

  叶娜不吱声了,她开始低着头大声地哭泣。

  苏岩没招了,他不能对叶娜采取强制措施,叶娜万一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关都没地方关。

  苏岩给叶娜做了一份笔录,把钟骅诈骗她的经过详细地记录下来。他把此事委托给当地公安机关。

  叶娜明知钟骅是罪犯还帮其找医院,并不向公安机关报告,完全可以追究她的刑事责任。现在之所以对她装糊涂,主要是还不清楚她是否感染了艾滋病病毒。没感染怎么处理她都行,真要是感染了,就得对她慎重了。

  艾滋病不好惹啊!

  -6-

  钟骅所在的医院位于近郊,名叫今世惜美医院。这个医院是主要治疗老年心血管疾病的专科医院。

  苏岩找到院长出示了相关手续。苏岩提出两个要求,一是要审讯钟骅,二是将钟骅带走。院长把钟骅的主治医生找到办公室询问钟骅的病情。医生说,审讯可以,但带走可不行。苏岩说:“为什么?”医生说:“他现在病得很严重,你要是带他走,他死在路上怎么办?”医生边说边看着院长的眼色。苏岩心里明白了,医生这么说的目的主要是担心钟骅走了,就不能继续赚钱了。其实,苏岩目前也不想带钟骅走,他还不清楚钟骅病到什么程度,真要是死在路上,麻烦的是他。但苏岩现在也不想让医院继续为钟骅治疗,艾滋病真要是发作了,再多的钱也是打水漂。何况这些钱并不属于钟骅,苏岩要尽最大可能挽回损失。

  苏岩问医生钟骅得的是什么病,医生说是什么什么恶性肿瘤。苏岩说,都恶性了,还能治好吗?医生说,我们准备把钟骅先生的肝脏换一个。苏岩说,好使吗?医生说,试试吧!不行的话,我们再把他的肾脏换换。苏岩说,这么试来试去的得不少钱吧!医生说,是钱重要还是生命重要?苏岩说,我看他都这样了,还是钱重要。要不,就别给他换了。医生和院长差不多异口同声地说,那可不行,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苏岩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钟骅得的是癌症吗?你们查他的HIV了吗?医生的表情立刻严峻起来。

  院长却问:“HIV,什么意思?”

  苏岩好奇地看着院长,问他:“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院长说:“我是开煤矿的!”

  苏岩说:“没少挣钱吧!”

  院长说:“还行。”

  苏岩说:“那怎么不干了?”

  院长说:“前年瓦斯爆炸,炸死了50多人!上面把我的煤矿封了。”

  苏岩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家医院设施齐全,有美国新奥博为核磁共振、日本东芝螺旋CT扫描仪、美国CE数字减影机、经颅多普勒等等。设备如此先进,可钟骅住院的时候竟然没有检查其HIV。医院的解释是,我们这家医院平时接触的都是老年患者,这种病老年人没有得的,所以,他们没有把检验艾滋病当作必备的科目。

  在苏岩的提醒下,医院检验了钟骅血液里的HIV,很快证实了钟骅是艾滋病患者。至于钟骅身体上出现的恶性肿瘤,正是艾滋病晚期的一种特征。

  医院知道钟骅患的是艾滋病后一片恐慌,包括主治医生在内都拒绝给钟骅治病。院长反过来乞求苏岩尽快把钟骅带走。苏岩却不着急了,他对院长说:“等等。”

  院长说:“还等什么呀?”

  苏岩说:“他现在这种情况哪个医院能要啊?”

  院长说:“他不是犯罪了嘛,你们把他关进监狱里吧!”

  苏岩说:“他这样的监狱也不能关!”

  院长为了拉拢苏岩,慷慨地说:“你看这么行不行?钟骅在我们医院这段时间的治疗,我们不要钱了,算我们对艾滋病患者义务献爱心了!”

  -7-

  钟骅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已经瘦成了皮包骨。他的眼眶深陷,像一条刚从非洲偷渡过来的鳄鱼。他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睛,样子感觉十分痛苦,裸露出来的手臂及颈部长满了带状疱疹。这说明,他身体里的病毒正在疯狂地复制,他的免疫系统即将崩溃。

  病房里只有钟骅一个人。虽说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可医生和护士一整天也看不到人影。这可以理解!院方既然表示对钟骅的治疗是属于献爱心了,为了减少成本,就不再给钟骅用什么药了,每天最多给他打几针杜冷丁之类的止痛药缓解缓解他的痛苦。现在每天陪伴钟骅的就是苏岩一个人。

  苏岩表面上是陪伴,实际上是监督。钟骅现在虽然失去了逃跑的能力,但他毕竟是犯罪嫌疑人呐!过去这种活儿都是高军的,现在苏岩主动承担过来。白天,苏岩陪着钟骅说话,夜里就睡在门口走廊里的长条椅子上。高军要来替苏岩,苏岩说:“以前我净欺负你了,现在该你欺负我了。”高军整不清楚苏岩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白天你在这儿,晚上我在这儿吧!”苏岩说:“你赶紧回去吧。”高军不走。苏岩说:“你是不是想和我抢功啊!我可告诉你,这次你靠边站!”平时,立功的时候苏岩都主动让给高军。高军说:“我不和你抢。这次我百分之百让你一个人立!”苏岩说:“既然这样,那你就让我表现表现吧!”高军见他如此执着,就不再坚持。每天高军到医院三趟给苏岩和钟骅送饭。

  钟骅已经吃不下饭了,但苏岩每次都十分认真地喂水喂饭。

  钟骅说:“你是来抓我的,你为什么要照顾我?”

  苏岩说:“我是想感动你。”

  钟骅说:“为什么要感动我?”

  苏岩说:“你骗了那么多的钱,现在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我现在感动你,是为了让你把那些钱都交出来。”

  钟骅勉强地笑笑说:“没有用。”

  苏岩说:“我知道没用。”

  钟骅说:“你知道没用,你还这样?”

  苏岩说:“我也是没办法。我和高军为了抓你,已经在外面跑了两个多月了,我们光差旅费就花了好几万块钱。现在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可你就要死了,我们回去真是没法交差呀!”

  钟骅说:“你不是很有办法嘛!”

  苏岩说:“那也得分情况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打不能打,骂不能骂,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现在之所以对你好,主要是为了回去向领导汇报用。我对你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这样就算我无功而返,领导也会理解我的。你说是不是?”

  钟骅点了点头,“也是。”

  苏岩说:“钟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不要求你说出钱的事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一共传染了多少个人,行不行?”

  钟骅犹豫起来。

  苏岩说:“当然了,你不说,我也不会勉强你。”

  苏岩说是不勉强,但护士来给钟骅打止痛针的时候,苏岩就对护士说:“这针不打了行不行?我看钟先生的状态挺不错的。”护士本来就不愿意打。

  护士说:“那好吧!”

  钟骅痛苦地说:“不行。你得给我打。”

  护士把目光投向苏岩,苏岩看着钟骅。

  钟骅说:“给我打吧!”

  苏岩说:“总打这种针对你的身体有副作用。”

  护士听到苏岩的话想笑。都这样了,还什么身体不身体的。

  钟骅向苏岩投去恳求的目光。

  苏岩对护士说:“既然这样,那就给钟先生打吧!”

  打完针,钟骅舒服了。他刚才向苏岩投去的那种目光,应该是包含了一层意思,他可以向苏岩坦白他曾经感染了多少个人。但苏岩没有直接问,因为那样好像是在威逼钟骅似的。苏岩先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过渡一下。

  苏岩拿出了《操盘手》那本书,向钟骅晃了晃,“这是你写的吗?”

  钟骅点了点头。

  苏岩说:“不是吧?这本书应该是郭鸣武写的吧。”

  钟骅说:“是郭鸣武写的,为什么要写我的名?”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的话就复杂了,苏岩简洁地说道:“你写的有什么证据吗?”

  苏岩翻开了一页,指着上面的一行数字:“这个数字为什么是10168?”

  钟骅说:“没有特殊的含义,我是随手写的。”

  苏岩说:“有特殊的含义,这是郭鸣武股票的账号。”

  钟骅说:“是嘛!这么巧?”

  苏岩拿出了几张报纸,报纸左下角是这本书的连载,可上面的署名是小武子。苏岩说:“小武子是郭鸣武的笔名。这本书写完之后,他在《林河晚报》上已经连载过了。后来准备出书时,郭鸣武拿给你看看,没想到,让你拿去出版了。报纸上的连载是在你出书之前,郭鸣武要是到法院告你,你肯定得输。”

  钟骅说:“郭鸣武原来这么狡猾!那他为什么不告呢?”

  苏岩说:“告你有什么用啊!我们警察都找不到你,那些法官怎么去给你送传票啊?”

  钟骅得意地笑了:“也是。”

  苏岩说:“郭鸣武现在要再写一本书。”

  钟骅说:“什么书?”

  苏岩说:“是揭露你的书,他要把你诈骗的经过全都写出来。”

  钟骅说:“我马上就要死了,他愿意写就写吧!”

  苏岩说:“你死了,你的父母和朋友还活着呀!他们要是看到会怎么想呢?”

  钟骅不吱声了。

  苏岩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不让郭鸣武写,作为交换条件,你把你一共传染了多少人告诉我怎么样?”

  钟骅点了点头。他明白苏岩表面是以郭鸣武写书的事儿来威胁他,其实真正的威胁是不给他注射止痛针。这才是钟骅无法忍受的。

  钟骅开始认真地交代他故意传播艾滋病的事实。他是五年前被感染的,在这五年里,他利用到各地办班的名义,结识了很多男男女女。他究竟和多少人发生了性关系,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苏岩尽最大可能帮他回忆着,这很重要,将来苏岩要向这些人去通报。很多人名记不住了,苏岩只好让钟骅回忆地名。

  钟骅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回忆着。

  中国这么大,钟骅除了新疆、西藏、台湾三个地方没去过,其他的全都去了!

  苏岩埋怨钟骅说:“你当时怎么没想到出国呢?你要是到日本该多好。”

  钟骅说:“我去也没什么用。我之所以在国内这么干,是因为咱们中国人缺乏自我保护意识,性交的时候没有戴套的习惯。但日本人不是,他们保护意识太强了。”

  苏岩说:“我不相信。”

  钟骅说:“真的。这和他们民族习惯有关,因为他们日本人都很少性交。”

  苏岩说:“你净胡扯。”

  钟骅说:“我没胡扯。听说有一位美国政治家去访问日本时,就问过日本政治家,你们为什么叫日本人?日本政治家说,我们日本人爱干净呀,干净到都不愿和女人上床了。如果我们想女人了,我们就手淫,我们总是‘日’自己,所以我们就叫日本人呐。”

  苏岩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对钟骅说:“钟先生,你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心平气和地讲笑话。我太佩服你了!”

  钟骅说:“你佩服我,我不相信!”

  苏岩说:“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刚才说我这么照顾你是为了感动你什么的,是在说谎。我下这么大功夫来找你最主要是想见见你,要不你想,我明知道抓住你也是等于白抓住,为什么还要来抓你呢?我来不是抓你,我来是向你学习的。”

  钟骅糊涂了,“你向我学习什么?”

  苏岩说:“我向你学习你现在为什么能有这种平静的心态。”苏岩慢慢地讲述了自己可能也会被感染艾滋病病毒。他说:“我和你比差远了。我还没被确诊我就已经被吓得差点昏死过去。我现在不知道,将来我要是真的被感染了,我将怎么活下去呀!”

  苏岩说得十分恳切。他的目光露出忧郁,他的语调是那么伤感。钟骅理解地点着头。他说:“你不要想不开,你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苏岩说:“钟先生,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战胜恐惧的?”

  钟骅说:“我刚知道被感染的时候,我像你一样也感到十分恐惧。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感到我的精神就要崩溃了。后来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告诉我,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法。他让我把精力都投入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当中,只要我没时间想恐惧了,我就不会恐惧了。我想来想去,我最喜欢的工作就是骗人。我说我会炒股票什么的,主要是让别人相信我,以便我去骗他们的钱。这些年,我如此热衷于欺骗别人,一方面是为了钱,另一方面也是转移对艾滋病的恐惧。”

  苏岩说:“这种转移法见效吗?”

  钟骅说:“开始挺见效的,但后来就不行了。我还是感到恐惧,一想到我几年之后悲惨地死掉,我就特别难过。”

  苏岩说:“那你后来是怎么想明白的?”

  钟骅说:“我最终想明白是因为我的思想一下子提高了认识!”

  苏岩好奇起来:“怎么提高的认识?”

  钟骅说:“我那时想,我要是不得艾滋病,我也不能永远活着呀!我现在病死无非是把这种将来的死提前罢了。既然早晚我都得死,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害怕呢?”

  苏岩说:“这个道理谁都明白,问题是,我明白了,我还是会感到恐惧。”

  钟骅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理解艾滋病。我刚才说我的思想提高了认识,不只是因为我把死想明白了,更主要的是,我充分理解了人类社会为什么会出现艾滋病。”

  苏岩说:“为什么?”

  钟骅没有直接回答,他先说了一个例子。他说:“在北极草原上有一种动物叫旅鼠,它们的生育速度快得惊人,比人类还快。每隔三四年,旅鼠的数量就会大到把整个草原的食物全都吃光的程度。这时,为了后代,它们就主动去死。几十万只、几百万只旅鼠冲进海里淹死。旅鼠的这种自杀行为,实际上是为了让种族延续下去。不然的话,它们都得饿死。”钟骅用这个例子来说明人类。他说:“人虽然是高级动物,但毕竟还是动物。可是现在地球上的人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人类非得毁灭不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就产生很多病毒来消灭过多的人。你看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像艾滋病、癌症却总也治不好。苏岩,将来你看吧,等到艾滋病、癌症能够治好之后,人类还得产生新的绝症。”

  苏岩目不转睛地看着钟骅,钟骅的神态平静而慈祥,他最后说:“我为什么去故意传播艾滋病,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整个人类在尽我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

  苏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钟先生,你挺了不起啊!”

  钟骅说:“你真觉得我了不起吗?”

  苏岩庄重地点了点头。

  钟骅说:“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苏岩说:“帮什么忙?”

  钟骅说:“我快坚持不住了,每天都是度日如年。我现在活得太痛苦了,你能不能帮我结束我的生命?”

  苏岩说:“我不敢,这太不人道了。”

  钟骅说:“你帮我是为了让我安乐去死,有什么不人道的?再说,我让你做的非常简单。一会儿,你让护士再给我打一针。打完针,我自己就有了力气。”他指着床边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你把椅子放在窗台下,我自己下床,踩着椅子,从楼上跳下去。谁也不知道是你帮我的。”

  苏岩没吱声。钟骅这么做,不仅是让他搬把椅子,更主要是让他放弃对自己的监管。

  钟骅说:“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我会把我诈骗的钱全都给你!”

  苏岩说:“真的假的?”

  钟骅说:“我要是骗你,你就不用帮我。”他向苏岩交代了自己藏匿赃款的银行,以及卡号和密码。

  苏岩急忙打电话让高军进行核实。核实无误之后,苏岩找来护士给钟骅打了一针。打完针之后,苏岩把椅子放在了窗台的下面。随后,他离开了房间。

  钟骅集结了全身的力气从床上站起来,下了床。他踩着椅子上了窗台,到了窗台才发现,窗户根本就打不开。他沮丧地喊苏岩。苏岩进屋之后,钟骅说:“你帮我把窗户打开呗!”

  苏岩说:“你刚才没说呀!”

  钟骅说:“我现在说行不行?”

  苏岩说:“你现在说那你还得拿钱。”

  钟骅的身体十分虚弱,他从窗台上下来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为了尽快死去,他继续向苏岩交代自己藏匿赃款的银行。苏岩不断地讨价还价,最后,钟骅全都交代完了。他说:“我一共就骗了这么多钱!”

  苏岩不信,他打电话继续核实。出乎他的意料,钟骅说得完全正确。钟骅说:“我没撒谎吧!苏先生,我马上就要死了,我要那些钱还有什么用啊!我不会和你撒谎,请相信我。”

  苏岩说:“我相信你,我只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钟骅说:“你说你说。”

  苏岩说:“你刚才说你故意传播艾滋病是为了全人类,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钟骅点了点头。

  苏岩说:“那你太反动了。你这么反动,我不能帮你!”

  见苏岩翻脸了,钟骅说了实话:“我那么说是想打动你。我故意传播艾滋病,不是为了全人类,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刚才说我不恐惧,我是在说假话。我一直非常非常恐惧,为了转移恐惧,我就寻找刺激。现在对我来说,房子、轿车、衣服已经刺激不了我了。只有性交,我才能感到刺激。”

  苏岩说:“你这么说吧,我还能相信。现在,你再回答我,你为什么要主动地把钱都交出来?”

  钟骅说:“为了得到你的帮助!”

  苏岩说:“我要是不帮你,你不白给我了嘛!”

  钟骅说:“这不是明摆着嘛,我要是不交出来,你就让护士不给我打针。那种滋味,我活着会比死还难受。苏先生,你可怜可怜我呗,我该说的全说了,我该拿出来的全拿出来了,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你就帮我去死吧!”

  苏岩笑了:“既然你对我没有任何价值了,我凭什么还要帮你呀?”

  钟骅傻眼了,他说:“你们东北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实在,其实你们比我们南方人狡猾多了。”

  苏岩说:“钟先生,你得理解我,我这不是狡猾,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刚才说,让我帮你去安乐死,中国目前还没有安乐死这个法律。我是一名警察,我不能违背法律呀!再说,这些年你骗了那么多钱,感染了那么多人,这些人现在都恨死你了!我如果让你安乐去死,他们会批评我的。钟先生,听我话,你就慢慢地死吧!你死得越痛苦,那么被你害的人就会越痛快!”

  -8-

  钟骅死后,医院把他的尸体连同他的外衣、内衣、袜子、拖鞋、牙刷、牙膏等所有的物品全都一起火化。钟骅最后弥留之际,已经是浑身流脓,臭气熏天了。苏岩没有带他回东北看来是正确的,要不然,他死在路上会更麻烦。

  钟骅死了,高军乐了。当天,他就要去买飞机票回家。苏岩说:“你自己坐飞机走吧!”高军说:“为什么?”苏岩说:“咱们差旅费花得太多了。我坐火车回去。”高军说:“还差这么点儿了。再说,你坐火车还得到北京倒车,多麻烦呐!”苏岩说:“麻烦就麻烦吧!你还不了解我嘛,我这个人不怕麻烦!”高军说:“你是不是到北京有什么事儿呀?”苏岩说:“我什么事儿也没有,不信,你也跟我去坐火车吧!”苏岩当场打电话要订两张去北京的火车硬座。高军说:“硬座呀。咱俩得坐一宿呢!”苏岩说:“这不是能省点儿嘛!”高军急忙说:“算了算了,你自己去坐硬座吧!我坐飞机走。”

  苏岩把高军送到了飞机场。高军还在问苏岩:“告诉我,你到底去干什么?”

  苏岩这才叹了一口气,说:“咱们回去就得把牛东新抓起来。他没少帮我忙,看着他进监狱,我受不了。我坐火车就可以晚回去几天,我不想看着他难受。”

  高军理解地点了点头。他说:“那你别坐硬座了,买张软卧吧!”

  苏岩说:“不用。”

  高军说:“买一张吧!你现在怎么这么会过了?”

  苏岩说:“我不是说了嘛,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苏岩了。”

  苏岩嘴上这么说,到了火车站,他还是买了张软卧。

  上了列车进了包厢之后,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中年男人,不仅穿得好,长得也气宇轩昂、不同凡响。见苏岩穿着破旧的夹克衫进来,他们谁也没理苏岩,继续高谈阔论。苏岩把旅行袋塞进了卧铺的下面。这时,一个中年人接了一个电话,他张口就撒谎:“我是晚上的班机,到北京之后,我给你打电话……不用到机场接我。真的不用。有人去接我。”他放下电话,继续和另外的中年人谈着什么什么楼什么什么车之类。苏岩拿出一本书想要翻翻,这时,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走了进来。两个中年人立刻停止了交谈。女人吃力地拎着一个硕大的旅行袋,她想把旅行袋塞进卧铺下面,但见到已经没有空隙之后,她把目光移向上面的行李架。她向男人们扫视了一下,似乎在问,谁能帮我放上?苏岩想帮她,可他感觉那两个男人更想帮她。他就继续看书。可这两个男人并没有主动帮女人,因为女人的目光并没有看他们。女人的目光扫过他们,就一直在看着苏岩。苏岩毕竟年轻嘛!她见苏岩没理她,索性自己举起了旅行袋。旅行包很重,她晃晃悠悠地举了两次也没有成功。

  苏岩站起来,从她手中接过旅行袋轻松地放到了上面。她说:“谢谢你!”

  苏岩说:“不用谢!”

  女人说:“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当然要谢你了。”

  苏岩说:“你谢我是多余了,我帮你主要是担心你自己放不好砸着我。”

  女人嘿嘿笑了起来,她用会说话的眼睛看着苏岩。苏岩不想和她说多余的话,便低头继续看书。女人接了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说:“我没坐飞机,我在火车上呢……我不是怕摔死,我现在太困难了,别说坐飞机啊,我现在坐火车都只能买硬板了。真的,我没骗你……”

  女人大大方方地说笑着。苏岩放下书,看着她。她打完电话,苏岩问她:“你也没买硬板啊!你骗谁呢?”女人说:“一个朋友,闲着也是闲着,骗着玩呗!”苏岩笑了,她说:“你笑什么?”

  苏岩说:“你刚才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其实,我原来是想买硬板来的,可惜没票了。”

  女人说:“那你可以买硬卧啊!”

  苏岩说:“硬卧也没了,逼得我只能买软卧了。”

  女人说:“是嘛?”

  苏岩说:“真的。本来,我计划晚上在餐车上吃饭,由于买了软卧,我只能饿到北京了。”

  女人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晚上我请你上餐车吃饭。”她问苏岩是干什么的?苏岩说,我是东北的警察。女人说:“你肯定不是警察。”苏岩说:“我不是警察是什么?”女人说:“一看你就是骗子。”苏岩说:“既然看出我是骗子,你还揭露我,你真不够意思。我刚才白帮你放旅行袋了。”女人说:“你帮我放旅行袋,我也不感激你。”

  苏岩说:“我帮你放旅行袋你为什么不感激我?”

  女人说:“因为你是怕我砸着你,你要是因为我漂亮,我就感激你。”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熟悉起来。旅途由于有了美女陪伴变得愉快起来。他们既不问对方的职业,也不问对方的姓名。两个中年人偶尔插话诱惑女人是否愿意到他的公司上班,女人说:“太愿意了,但现在还没这个打算。”女人说的是一口北京话,可说着说着,苏岩发现了东北口音。

  晚上到了吃饭时间,女人果然说:“走,去吃饭。”到了餐车,女人大大方方点了四个菜。算账时,苏岩掏出钱。苏岩说:“玩笑是玩笑,吃饭我不能让你请客。”女人已经抢先掏出了钱。苏岩说:“咱们俩萍水相逢,AA制吧!”

  女人说:“什么AA制?你快行了吧!”

  苏岩说:“我能吃,咱们AA制,我都占你便宜了。”

  女人暧昧地说:“可不是咋的,刚认识你就占便宜。”

  餐车上人不多,窗外是美丽的夜空,一轮弯月挂在那里。他们聊得非常轻松,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的年龄和职业,两个人好像在网上聊天一般。聊着聊着,一些挑逗的语言溜达出来。女人说:“咱们包厢里那两个人一会儿就下车了。”苏岩说:“是嘛,他们俩不是也到北京吗?”女人说:“他们俩改主意了。他们想给咱们俩创造机会。他们要成人之美。”苏岩说:“成什么美?他们是给咱们俩创造犯错误的机会。”

  两个人越说越下道。女人直接问苏岩:“你有过一夜情吗?”

  苏岩说:“没有过。”

  女人说:“想不想尝试?”

  苏岩:“不想。”

  女人说:“为什么?”

  苏岩说:“和陌生的女人上床,我怕不安全染上病。”

  女人笑了,“你可以采取措施啊!”

  苏岩说:“采取什么措施?”

  女人说:“戴套呀!”她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难为情。说完,她还吃了一口烧茄子。

  苏岩更无耻地说:“我和女人上床不喜欢戴套,我觉得那是隔靴挠痒,好像是穿着雨衣在洗澡。”

  女人嘿嘿地笑着,也实实在在地说:“的确是这么回事,虽然都不喜欢戴套,但为了安全还不得不戴。”她还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连情人在一起都习惯戴套了。”

  女人说完,苏岩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说:“我们白天和别人交往,全都戴着厚厚的面具。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我们与情人在一起想要快乐一下,没承想,我们上面的面具摘下了,可下面的面具又戴上了。没啥意思。”

  女人也感慨地说:“是没意思。但和陌生人聊天还是很有意思的。”

  苏岩说:“我同意你的观点。”

  到了北京下车时,苏岩帮女人把旅行袋拎下了车厢。女人说:“我其实也是东北人,只不过现在在北京工作。”

  苏岩说:“我和你正好相反,我是北京人,只不过现在在东北工作。”

  女人看出苏岩不想和她再多说了,就笑道:“大骗子,再见了!”

  在灿烂的笑容里,女人拖着硕大的旅行袋款款走向出站口。这时,同包厢的一个中年人走到苏岩的身边,小声地说:“她没让你送她是不是?”苏岩点了点头。中年人笑道:“你白帮她放旅行袋了!”

  苏岩说:“可不是咋的。”

  出了北京站,上了出租车。

  司机问苏岩:“去哪儿?”

  苏岩说:“到传染病医院。”

  司机说:“北京有好几个,你去哪个?”

  苏岩说:“到最好的那个。”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