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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9月的最后一周

　　旧金山

　　距离布鲁克来家里吃晚饭还有十二周的时间，朱尔从波多黎各飞到了旧金山，住进了诺布山上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酒店预定好的房间。那套间是洛可可风格的，到处都是红色的天鹅绒帷幔，天花板上挂着吊灯，还有精美的雕刻。朱尔用的是伊莫金的信用卡和证件，前台直接称呼她索科洛夫女士，别的什么都没问。

　　朱尔的套间在顶楼，里面的椅子是皮革镶嵌的，梳妆台上镶着金箔。一看到那家具，她就感觉心情好多了。

　　她美美地洗了个澡，洗去旅途的疲惫和波多黎各的记忆。她用浴巾使劲擦洗身体，香波也用了两遍。她穿上自己以前从来都不会穿的那种睡衣，躺在床上，直到顺着脖子往上蹿的疼痛感终于消退后才入睡。

　　朱尔在酒店住了一周。那感觉就好像待在一枚蛋里一样。酒店光芒四射的坚硬外壳正好在她需要时保护了她。

　　……

　　等到周末，她找了本目录，发了几封电子邮件联系，然后就去看了那间旧金山公寓。麦迪·钟领着她参观了公寓。房间里配有家具，不过和通常用来出租的公寓不同，并不是那种很普通的东西。这间公寓里摆满了不同寻常的雕塑，还有收藏在玻璃罐里的漂亮小玩意儿：纽扣、彩色玻璃珠、水钻，都摆在架子上，在光线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厨房里铺着木地板，橱柜是红色的，里面还有玻璃盘和非常重的铸铁平底锅。

　　朱尔接过钥匙，麦迪跟她解释说，这里曾有一个租住长达十年的住客，是个单身的先生，过世时也没有亲友在身边。“他去世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亲人好通知，没人来领他的东西。”麦迪说，“他的品味很不错，人又细心。我觉得——还是就这样带家具出租吧，假日短租之类的。总会有人欣赏的。”她摸了摸那罐玻璃珠，“旧货店也不肯收这些东西。”

　　“他怎么会没有亲友呢？”朱尔问。

　　“我也不知道。他去世时和我差不多年纪。喉癌。我没有找到他的近亲属，他也没留下什么钱。可能是改了名字和亲友断绝了联系吧。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她耸耸肩。两个人走到了门口。“你会请搬运工来吗？”麦迪问，“我这么问是因为要是一整天都得开着门的话，我就还是待在家里的好，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朱尔摇摇头，“就这一箱行李。”

　　麦迪一脸慈祥地看着她，笑了笑，“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伊莫金。祝你在这里过得愉快。”

　　***

　　嘿，爸妈：

　　我一周多以前刚刚离开玛莎葡萄园岛，现在正在旅行，没想好要去哪儿呢！大概会去孟买、巴黎或者开罗吧。

　　岛上的生活宁静祥和，也算得上是离群索居了。一切的节奏都很慢。很抱歉一直没跟你们联系。我就是想要理清一下，除掉学校、家庭，还有哪些东西可以拿来定义我，我到底是谁？这么说不知道合不合理？

　　我在玛莎葡萄园岛上交了个男朋友，他叫福瑞斯特。不过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我只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请别为我担心。我会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们是最好的父母。我每天都在想你们。

　　爱你们的，

　　伊莫金

　　安好旧金山公寓的Wi-Fi后，朱尔立刻用伊莫金的账号发出了这封电邮。

　　她也给福瑞斯特写了一封，信中用了小伊最爱的用词，还有她的口头语，她的落款和她那些模棱两可的说辞。

　　嘿福瑞斯特，

　　这封电邮很难写，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我不回去了。租金付到了九月底，所以你赶十月一日前搬出去就没问题。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要离开。嗯，哈，我已经走了。

　　我需要一个不会看轻我的人。承认吧，你就是看不起我。就因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就因为我比你小，就因为我是领养的，虽然你嘴上不说，但你挺在乎血统的。你觉得你高我一等，就因为我从大学中途退学而你没有。而且你还觉得写小说比我喜欢的任何事情都重要，也比我想要在今后的人生中做的任何事情都重要。

　　事实上，福瑞斯特，我才是那个有权力的人。我有房子，有车，账单也是我付。我是个成年人，而福瑞斯特，你呢，就是个自以为是依赖成性的小男孩，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

　　总之呢，我走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原因。

　　伊莫金

　　福瑞斯特回了信，他很伤心也很抱歉，在信里又是发火又是祈求。

　　朱尔没有再回。相反，她给布鲁克发了两个小猫咪的短视频，并附上了几句短评。

　　伊莫金·索科洛夫：和福瑞斯特分手了。他现在的心情大概就跟这只条纹哭丧猫一样。

　　伊莫金·索科洛夫：这只毛茸茸的橘色猫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啦。

　　（长出一口气）

　　布鲁克立刻回复。

　　布鲁克·兰农：你从薇薇安那里听说了吗？

　　布鲁克·兰农：或者从其他瓦萨学院的人那里？

　　布鲁克·兰农：小伊？

　　布鲁克·兰农：我听凯特琳说（凯特琳·穆恩，不是凯特琳·克拉克）

　　布鲁克·兰农：薇薇安和艾萨克好上了。

　　布鲁克·兰农：不过凯特琳·穆恩的话我可从来都不信。

　　布鲁克·兰农：所以也可能是假的。

　　布鲁克·兰农：我觉得有点恶心。

　　布鲁克·兰农：希望你没不开心。

　　布鲁克·兰农：我为你感到难过。

　　布鲁克·兰农：不过滚蛋吧福瑞斯特！小伊，你随便找一个都比他强得多。

　　布鲁克·兰农：老天呐拉霍亚太无聊啦啦啦啦你怎么不回信息呢？给我回信啊巫婆。

　　那天晚些时候，薇薇安也发了电邮过来，通知她说自己爱上了艾萨克·图珀曼，希望她能理解，因为人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真心的。

　　第二天，朱尔按照心目中小伊该有的样子开始了新的生活。这天早上，她敲响了麦迪·钟的房门，手里拿着从街上的咖啡馆买来的拿铁，“我觉得你应该想要喝杯咖啡。”

　　麦迪的脸亮了起来。朱尔被邀请进屋，见了她的夫人。那是一位一头银发、衣饰艳丽的女士，正要出发去“管理公司”，麦迪是这么说的。朱尔问能不能去看看她家的书店，房东就开着沃尔沃带她过去了。

　　麦迪的店很小，也有点乱，但是感觉很舒适。店里新书旧书都卖。朱尔买了两本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那两个作者的作品小伊应该也没读过：加斯克尔和哈代。麦迪向她推荐了《黑暗之心》和《化身博士》，还有一本《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作者是一个叫考夫曼的家伙。朱尔把这几本也一并买了下来。

　　其他时候，朱尔会去看麦迪推荐的展览。想到伊莫金时，朱尔也会放慢自己的脚步，神游片刻。

　　小伊是不会对任何博物馆太过关心的。她也不会想到要去了解艺术史，记住那些日期。

　　不，小伊只会懒懒地从展柜前走过，让周围的空间装点她的心情。她会停下脚步，欣赏那美，心无波澜。

　　朱尔的心里已经有这么小伊的成分了，真是个安慰。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