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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9月的第三周

  波多黎各,库莱布拉岛

  前往旧金山之前的一周,朱尔在库莱布拉岛上喝醉了。以前她从没有喝醉过。

  库莱布拉是波多黎各海岸上的离岛。岛上,野马在道路上奔走,价格不菲的酒店在海岸上连成一线,但镇中心的游客并不多。这座岛的浮潜很出名,岛上还有个规模不大的美国外籍人士社区。

  时间正是晚上十点,朱尔知道这个酒吧。酒吧的一侧是敞开的,直面夜晚的空气。脏兮兮的白色风扇在拐角处转动着。酒吧里到处都是美国人,少数是游客,大多数都是外籍社区的住客。酒保没有看朱尔的身份证件,在库莱布拉,几乎没人会问你要证件看。

  今晚,朱尔点了卡鲁瓦和乳酪。一个她之前见过的男人正挺着大肚子坐在吧台旁几把椅子开外的地方。那是个蓄着胡须的白人男性,大约五十五岁,穿着夏威夷衬衫,前额被太阳晒得黑红。那人说话时带着西海岸口音——波特兰的,他之前告诉过朱尔。朱尔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位年龄和他相近的女士,一头灰色的卷发有些凌乱,粉色的T恤露出了乳沟,跟她下半身的凉鞋和印花裙也不太搭。她从吧台上的碗里拿了个椒盐卷饼吃了起来。

  朱尔的酒到了,她一口干掉,然后又要了一杯。那对夫妇正在争执。

  “那个妓女还有颗金子般的心: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女人说话有南方口音,也许是田纳西,也有可能是阿拉巴马,都是好地方。

  “就是部电影而已。”男人回答。

  “最完美的女友就是跟你做还不收钱,真是恶心。”

  “我不知道故事会是那样的。”男人说,“在我们朝这儿走之前我都不知道你看着不爽。曼努埃尔说那部电影不错,我们就放了;仅此而已。”

  “它把一半人类都鄙视了,肯尼。”

  “又不是我逼你看的。再说,那电影就是对卖淫保持了点开放心态而已嘛。”肯尼笑了两声,“就好比,我们不能因为她的工作就贬低她嘛。”

  “该用性工作这个词。”酒保对他们眨了下眼,“不是卖淫。”

  朱尔喝完第二杯,又要了第三杯。

  “就是些爆炸场面,还有个穿红制服的。”肯尼说,“你和你那些书友俱乐部的朋友约得太多了。每次你跟他们约完都会变得敏感得很。”

  “哈,去你的。”女人说,不过她的语气里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你就是嫉妒我的书友们。”

  肯尼注意到朱尔在看他们,“嘿,你好啊。”他边说边举了举啤酒杯。

  朱尔感觉那三杯卡鲁瓦就像一道黏滞的巨浪拍到了她身上。她对着女士笑了笑,“那是你夫人。”她有点口齿不清地说。

  “我是他女朋友。”女士说。

  朱尔点点头。

  夜色开始扭曲了起来。肯尼和他的女朋友在和她聊天。朱尔在笑。他们说她应该吃点东西。

  她连嘴在哪里都找不到。炸薯条太咸。

  肯尼和他的女朋友还在聊电影。女朋友讨厌那个穿红制服的男人。

  那人是谁来着?他有只浣熊?他和一棵树是朋友。不对,是一只独角兽。那个石头人总是很伤心,他总是变成石头变不回来,所以没有人爱他。还有个不愿意透露身份的人,很老,不过身体很好,骨骼是金属的。等等,还有个蓝色的人。还有个裸体女人。两个蓝色的人。忽然间朱尔就倒在了酒吧的地板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下去的。她的手酸软无力。她的手有毛病了。她感觉嘴里有股怪味儿,甜甜的。卡鲁瓦喝多了。

  “你住德尔玛是吧,路那边那个度假村?”肯尼的女朋友问。

  朱尔点点头。

  “我们得送她回去,肯尼。”女朋友说。她蹲在朱尔的身旁,“路上没有灯,撞着车就糟了。”

  他们来到了外面,肯尼不知道去哪儿了。女士架着朱尔的胳膊,带着朱尔穿过黑暗的街道,朝闪亮的德尔玛的方向走去。

  “我得跟你讲个故事。”朱尔大声说。她必须得跟肯尼的女朋友说点什么。

  “是吗?现在?”女士说,“小心脚下,好。真黑。”

  “是一个女孩儿的故事。”朱尔说,“不,是个男孩儿的。很久以前,有个男孩儿,他把一个认识的女孩儿壁咚到墙上。别的女孩儿,不是我。”

  “嗯哼。”

  朱尔知道自己并没有按照故事应该呈现的样子讲述,但她还是讲了,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就在超市后巷,黑灯半夜,他对那个女孩儿做了不好的事,知道吧?明白我的意思?”

  “应该是。”

  “女孩儿是在镇上认识男孩儿的,所以男孩儿问她要不要过去那边的时候她就去了,因为男孩儿的脸长得挺好看。蠢女孩儿不知道该怎样用正确的方法拒绝,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自己的拳头。也许她说什么都不重要,反正男孩儿也不会听。重点是,女孩儿没有肌肉,也没有那个技术。她只有一塑料袋的牛奶和甜甜圈。”

  “你是南方人吗,亲爱的?”肯尼的女朋友问,“我之前没注意到。我是田纳西人,你呢?”

  “她从没跟大人提过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在洗手间跟几个朋友说过,我就是这么知道的。”

  “嗯哼。”

  “这个男孩儿,同一个男孩儿,一天晚上看完电影回家。那是两年后了。我十六岁,而且,你看,我健身挺有效果的。你知道我吗?我在健身,很有效。所以一天晚上看电影的时候我看到他了。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男孩儿。我不该一个人上街,大多数人都会那么说,可我就是上了。那小子也不该一个人上街。”

  整个故事忽然变得好笑了起来。朱尔觉得自己必须得停下来大笑一阵。她停下脚步,等着笑声如期而至,但笑声并没有来。

  “我手里有一瓶蓝冰沙。”她继续道,“电影院里卖的那种大瓶的。穿的束带高跟鞋,夏天嘛。你喜欢漂亮的鞋子吗?”

  “我有拇囊炎。”女士说,“走吧,我们继续走。”

  朱尔迈开脚步,“我脱下鞋子,叫了男孩儿的名字。我编了个幌子,说是要叫车,在那个黑漆漆的街角。我说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请他帮个忙?他以为我人畜无害。我一只手拿着一只鞋,一只手端着饮料。另一只鞋就扔在地上。他走了过来,我用左手一把将冰沙糊了他一脸,然后就用鞋跟砸了他,正中太阳穴。”

  朱尔停了下来,等女士说点什么,但女士一言不发,只是架着她的手臂。

  “他扑向我的腰,不过我一膝盖击中他的下巴。然后又挥起鞋子,正中他的头顶,薄弱点。”似乎解释鞋子的走向很重要,“我用鞋子打他,一下,又一下。”

  朱尔停下脚步,迫使女士看着她的脸。外面很黑,只能模糊看到女士眼角的皱纹,看不清眼睛。“他倒在地上,张着嘴。”朱尔说,“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看上去好像是死了,夫人。他没再起来。我看了看街上,天很晚,一点灯光都没有。我看不清楚他还活着没,就捡起冰沙杯和鞋子回家了。”

  “我把身上穿的所有一切都脱下来装进塑料购物袋,早上就假装去上学了。”

  朱尔垂下手,忽然感到一阵空虚,疲惫,眩晕。

  “他死了吗?”肯尼的女朋友问。

  “没有,夫人。”朱尔慢慢地说,“我在网上搜了他的名字,每天都搜,那个名字从来都没有冒出来过。直到有一天,一家地方报纸上登了一条新闻,还有照片,他在诗歌比赛上获奖了。”

  “真的?”

  “那晚的事他从没跟别人说过。就是那晚我才知道了我该是什么人。”朱尔对肯尼的女朋友说,“我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夫人?”

  “我很高兴他没死,亲爱的。我觉得你应该是不习惯喝酒。”

  “我以前从不喝酒。”

  “你看,我也出过类似的事,很多年前了。”女士说,“就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儿差不多。我不喜欢提那件事,不过是真的。我现在已经恢复了,没事了,你知道吗?”

  “嗯,没事了。”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朱尔看了看女士。那是位很漂亮的女士,肯尼真幸运。“你知道肯尼的真名吗?”朱尔问,“肯尼真名叫什么?”

  “我带你回房吧。”女士说,“路上可不能让你出点什么事儿。”

  “那时候我才感觉到,我的身体里有个英雄。”朱尔说。

  之后她就回到了房间,整个世界都黑了下去。

  ***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朱尔发现自己两只手的手掌上各长了四个脓疱,都在指根处。

  她躺在床上,看了看脓疱,又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玉戒。戴不上去了,她的手指头都肿了起来。

  她戳破脓疱,将里面的液体挤到酒店柔软的白床单上。这样皮肤愈合得会快些。

  这可不是女孩儿和坏男孩儿分手的电影,朱尔想。也不是女孩儿摆脱控制狂母亲的电影,更不是什么伟大的白人直男英雄爱上需要被拯救的女性或者和某个身穿紧身衣能力也次于他的女英雄组队杀敌的电影。

  我就是故事的中心,朱尔对自己说。我不需要苗条身材,不需要穿得很少,也不需要牙齿整形。

  我就是中心。

  她刚一坐起来就感觉一阵恶心。朱尔冲向浴室,刚刚戳破脓疱的手掌按在浴室冰冷的地面上,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吐了又吐,但什么都没有。她的喉头不断地收缩、释放,那种恶心的感觉似乎持续了足足有几个小时。她用毛巾擦了擦脸,毛巾立刻就湿了。她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最后,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下来。

  朱尔站起身,给自己弄了杯咖啡喝了下去,然后打开小伊的背包。

  小伊的钱包就在里面。那钱包上有无数的小口袋,还有一个银扣。钱包里有信用卡、收据、一张玛莎葡萄园岛图书馆的借书卡、一张瓦萨学院的学生证、一张瓦萨学院食堂的餐卡、一张星巴克会员卡、一张健保卡,还有小伊酒店房间的房卡。外加六百一十二美元,现金。

  朱尔打开小伊的快递,是昨天由联邦快递寄来的。里面装的是从在线商店里买的衣服。四件外套,两件T恤,一条牛仔裤,一件真丝针织衫。每一件都价格不菲,朱尔每次看标签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捂上嘴。

  小伊的房间就在隔壁。现在房卡就在朱尔手里。房间里很干净。浴室的洗手台上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化妆包,朱尔在包里找到了小伊的护照,里面还有数量惊人的化妆品和粉盒,全都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毛巾架上挂着一副很难看的米色胸罩。不远处放着的一把剃刀上还沾着一丝毛发。

  朱尔拿起小伊的护照,把照片放在自己的脸旁边,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会儿。她们俩的身高只差一英寸。两个人的眼睛也都可归类为绿色。小伊的头发颜色更浅些。朱尔的体重明显更重,不过基本上都是肌肉,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区别。

  她从小伊的钱包里取出瓦萨学院的那几张卡看了看。餐卡上的照片很显小伊的细长脖子,耳朵上的三个耳洞也很明显。学生证上的照片更小,更模糊,耳朵的部分也没照出来,朱尔用那张很容易混过去。

  她把餐卡用指甲剪剪成小碎片,从马桶里冲了下去。

  然后她又拔了眉毛——更稀疏一些,就像小伊那样。她用指甲剪剪短了刘海,还找到了小伊的那些复古戒指:紫水晶狐狸,木刻鸭子,蓝宝石大黄蜂、银象、银兔子、绿玉青蛙。她的指头都肿了,一个都戴不上去。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朱尔都在查看小伊的电脑文件。两间客房她都在用。房间里有空调,有时候,她会打开阳台门,让湿热的空气倾泻进来。她吃巧克力馅的薄饼,喝芒果汁,每次都是直接叫客房服务上来。

  小伊的银行账户和投资账户里共有八百多万美元。朱尔把所有的账号和密码都记了下来,还有手机号码和电邮地址。

  她以小伊的护照和书本内页上的签名为蓝本,学习了小伊的花体签名;又从小伊那涂满涂鸦写满购物清单的记事本上学会了她的手写字体。创建完电子签名后,她找到小伊家庭律师的名字,并写信告诉律师她(小伊)在接下来的一年会到处旅行,她想要立份遗嘱,把钱留给一个并不富裕的朋友,那个朋友是个孤儿,还失去了大学的奖学金,名字叫朱莉埃塔·韦斯特·威廉姆斯。她还给北岸动物联盟和国家肾脏基金会留了点钱。

  律师花了几天的时间作出反应,不过回信中表示会安排好一切。没有问题。伊莫金·索科洛夫已经是合法的成年人了。

  她仔细研究了小伊在电邮和Instagram里的书写习惯:如何落款,如何分段,如何表述自己的意思。她注销了小伊所有的社交媒体账号,反正也都休眠了一段时间。她尽可能多地取消网上照片里小伊的标记,然后又确认了一遍小伊所有的信用卡都关联了小伊的银行账户并设置了自动还款。她还重设了小伊的电邮密码。

  她翻阅库莱布拉当地的报纸查看消息,上面什么都没有。

  朱尔在一家杂货店买了染发剂,用牙刷小心地涂在头发上。她练习笑不露齿。她的脖子一侧感觉很疼,怎么都不好。

  律师终于用电子邮件把遗嘱模板发了过来。朱尔在酒店的商务办公室打印了出来。她把文件装进行李箱,觉得自己已经等得够久了。她用小伊的名字买了张飞往旧金山的机票,并为她们两个人退了房。 凤凰联动文库:忠于正,守于义(套装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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