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开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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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列车伙房里,人们议论着能否在萨勒科领到晚饭和最近欠下的口粮。他们猜得没错,而且“钢铁旅”的总部正好在这里。九十一联队的这个先遣营是属于“钢铁旅”的。根据参谋部的命令各先遣营要集中在离从布罗迪城到布格河及河北索卡尔一线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但是沿线的铁路交通并未出现问题,所以大家都很奇怪这样的部署。
这个疑惑在扎格纳大尉报到时被解决了。
“我不能理解,行军计划早已规定好了,你们却不知道。”旅部副官泰尔勒大尉一脸不解的神情,“你们营比规定的时间早了两天到达,但没有提前通知我们你们的行军路线。”
扎格纳大尉这时已经忘记了要上交电报指示,他只顾紧张了。
“我非常惊讶!”泰尔勒大尉说道,“扎格纳大尉先生,你现在是一名现役军人……唉,如今有太多笨蛋成了中尉。我们撤退的时候,那些笨蛋中尉们见到哥萨克兵就吓破了胆。他们不配当军人,中学毕业通过考试当上军官的家伙脑子聪明不了,在战场上只能当逃兵。”
泰尔勒大尉友好地拍了拍扎格纳大尉的肩膀,吐了口唾沫后接着说:“我带您四处转转吧!附近有好多漂亮姑娘。有个将军的女儿,居然是个同性恋。要是我们扮成女人,您就知道她的手段了,太厉害了!”
“噢,很抱歉,我胃里一直恶心,今天有三四次了。”泰尔勒大尉有些不好意思地出了门。他回来后说是由于昨天晚会上吃得太多。这时突然进来一个大高个的军官,看军服也是个大尉。他对扎格纳大尉视而不见,直接与泰尔勒说起了话。“你这混蛋,昨天晚上你竟然吐在伯爵夫人的衣服上,太可笑了。”大个子坐在一把椅子上,玩着手里的细藤条。
“是啊!昨天晚上太开心了。”泰尔勒大尉回答。然后向扎格纳大尉引见了这位工兵队队长。三个人走出旅部办公室,来到一家咖啡馆。
泰尔勒大尉想在两人面前耍耍威风。穿过办公室的时候,他用藤条在桌子上使劲一抽,十二个腆着肚子的文书迅速地起立。泰尔勒大尉对这些养得白白胖胖的家伙下了指示:“我这里不许白吃饭,谁都不许偷懒!”
“你们瞧好吧!”泰尔勒转头向其他两位大尉说,然后又把藤条用力一抽,继续训话:“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了结?”
文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报告大尉,等待您的指令。”
泰尔勒大尉得意洋洋地走了出去。到了咖啡馆,他要了瓶酒,并招呼小姐来陪。扎格纳大尉明白了,这里实际上是家妓院。
由于没有一个小姐有空儿招待他,泰尔勒大尉气得破口大骂。当他知道心爱的艾拉小姐在招呼一个中尉时,火气更大了。
那个中尉原来是杜布。在中学驻营时他对士兵训话说,有花柳病的妓院都是俄国人撤走时留下的,企图借此瓦解我军的战斗力。所以士兵不要去那种地方,而他自己则亲自去监督,以免日后出了乱子。于是乎,中尉真的亲自来检查了。
杜布中尉在城市咖啡馆的二楼艾拉小姐的房间找了一张沙发作为检查的根据地。
这时,扎格纳大尉已经回营,而泰尔勒大尉被叫到旅部,副官已经找了他很久了。
师部命令:九十一联队的行军计划必须定下来,原有的行军方向改为一、二联队先遣营的路线。
这下有好看的了。从加里西亚东北后撤的俄国人把奥地利部队挤成一团,还有德国军队,而新开到前线的先遣营更加剧了这种混乱。前线附近的地区也是如此。比如萨勒科区突然进驻一支德国的后备军,旅长很讨厌那个上校长官。上校出示了他们师部的命令,说他们要住在被九十一联队占着的中学。他们还要求占用旅部的银行大厦。
旅长请示了师部,交涉后的结果是:全旅从即日起撤出该城。命九十一联队先遣营随行掩护。部队的出发顺序是:下午五点先头部队开向图洛瓦,两翼的掩护部队保持三公里半的距离,下午六点四十五分后卫部队出发。
于是,中学又是大乱。在开营部会时,帅克被命令去找杜布中尉。
卢卡什上尉说:“帅克,因为你跟他有着密切的联系,找他并不难。”
“报告上尉,请您给我份书面命令,否则我怕会有麻烦。”
卢卡什上尉只好写了一道命令给帅克。这下帅克放心了,向上尉保证准能把杜布中尉找出来。
“中尉肯定在某个妓院进行检查呢!就在对门那家咖啡馆里。因为他说过,发现谁去就把他送上军事法庭。”帅克很自信地说。
进了咖啡馆,那儿有个会多国语言的老太太迎接来此的士兵,把他们领到里面一间有小姐的会客厅。小姐当然是收钱的。当官的来这儿要走过咖啡厅,在走廊的房间里选小姐。一切事情要到楼上的小房间里才允许解决。杜布中尉也是其中一员,他穿着衬裤听艾拉小姐讲述虚假的爱情悲剧。两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因为他们身后小桌上的酒瓶已空了一半。恍惚间中尉把小姐当成了自己的勤务兵,嘴里不停喊着古纳尔特的名字,还威胁说早晚有一天让古纳尔特知道他的厉害。
从后门进来的帅克摆脱了一个妖艳的小姐的纠缠。想不到却惹火了这里的波兰老鸨。
“客人里没有中尉。”老鸨气得想把帅克吃掉。
帅克却很有礼貌的说:“尊敬的太太,您不要心急。请问您的大名叫什么?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在普拉特尔内街上打了一个‘妈妈’几巴掌,她姓氏的第一个字是‘赫’……”
帅克抛下气坏了的老鸨径直上楼。这时妓院的老板,一个破落的波兰贵族追了上来,抓住帅克的衣服,大声说楼上是军官们专用的。
尽管帅克把此次找杜布中尉的目的上升到全营利益的层面上,老板仍然喋喋不休,帅克只好一掌把他发配到楼下。帅克仔细检查房间后并没有收获,直到最后一间屋子。随着他的敲门声,房门打开了。“有人!”艾拉小姐花容失色地叫道。只听杜布中尉声音低沉地说了句“请进!”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兵营里。
帅克走上前把字条交到杜布中尉手里,说:“报告中尉先生,请您立刻穿上衣服去兵营,这是命令,有重要的会议。”
杜布中尉盯着帅克,立即明白帅克是被派来的。他只好说:“等着吧,小子!我会收拾你的。”
“古纳尔特,”他冲艾拉叫道,“给我再倒一杯酒!”
喝完酒之后,他撕碎了命令,大笑道:“这玩意儿屁用没有。现在是在军队里,不是在中学里。你去妓院被抓了吧?过来,小子!我想给你一记耳光!”
“报告,”帅克高声说,“这是旅部的命令,必须整装前去。”这些外交辞令使杜布中尉冷静了一些,他好像想起自己不在兵营。为了慎重,他又问道:“我现在在哪儿?”
“妓院。中尉先生。”
杜布中尉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身穿好军服,和帅克走出妓院。很快的,帅克又回到屋子里,他没有理睬艾拉,迅速喝光瓶里的酒又去追杜布中尉。
上街后杜布中尉又觉得头晕,因为天气太闷。他和帅克嗦个没完,每次说话都捎上一句:“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理解,”帅克回答道。进了中学,中尉晃悠着上了楼,走进会议休息室,告诉杜格纳他喝醉了。开会时他总是低着头,不停地喊道:“你们说得很对,我可是喝多了。”
定好计划后,卢卡什上尉任前卫。杜布中尉忽然一愣,起身说:“诸位,我不会忘记我们的班主任,光荣是属于他的!”
卢卡什上尉觉得应该让勤务兵古纳尔特把他扶到物理实验室,那儿有卫兵,看守矿石标本——标本已丢失了一半。这事应当重视。
会后,卢卡什叫古纳尔特把醉酒的杜布抬走。
杜布中尉突然抓住古纳尔特的双手,扬言可以从中得知其未来的妻子。
“请您把铅笔笔记本拿出来。您是古纳尔特,十五分钟后再来,那时您太太的名字就写出来了。”
刚说完杜布中尉就打起了呼噜,不久又醒过来在本子上乱写。他把写了字的纸条摁在嘴边念念有词,说:“十五分钟后再看。”
古纳尔特很笨,等了十五分钟,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只有一行杜布的字迹:“您的妻子叫古纳尔特太太。”
古纳尔特把条子给帅克看,帅克说要收好,每个军官的手迹都很珍贵。以前长官给自己的勤务兵写信从没用过“您”。
出发格局布置完成后,那个被撵走的上将,让全体集合。他说话颠三倒四,不知怎的就拐上了战地邮政上。
“士兵们,”他对着队伍喊道:“我们已经接近前线,几天来你们一直都没有机会给家里写信,让他们知道你们还活着,现在在哪儿,请他们放心。”
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重复个没完:“亲人们——朋友们——妻子和情人们”等等。最后,他终于宣布:“为此,我们设立战地邮局。”
然而,他下面的话使人觉得只要设立了战地邮局,士兵们就会拼命去送死似的。似乎一个士兵即便被炸飞了双腿,只要想起有一封远方亲人的信件在等着他,甚至还有包裹,装着熏肉和家里的点心,他就会心甘情愿地去送死。
训完话,乐队奏起国歌,全军欢呼“皇上万岁”三次,这群像要被屠宰的牲口一样的士兵将要分成几个支队,按定好的计划开往布格河对岸。
五点半钟十一连出发,开向图洛瓦—沃尔斯卡。帅克随指挥部和卫生队走在后面,卢卡什上尉也转到后面来找杜布中尉。
他想看看杜布中尉躲在哪辆车里,又有什么新的举动;同时也可以和帅克聊天解闷。帅克正在和军需上士万尼克讲话,说起几年前演习时的情形。
“那次也是这样,只是没有全副武装,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是储备罐头,我们排——领到罐头就全部吃光,然后再把砖头塞进包里。”
很快,帅克又走到卢卡什上尉的马边,显得很有精神。两人谈起了邮局:“在军队里收到家信是极大的安慰,可我在布杰纳维策当兵时,只收到过一封信,我一直保存着。”帅克说得很起劲儿。
他从脏皮夹子里掏出那封破皱的信读着,同时还小跑着保持与骑着马的卢卡什上尉并行前进。
你这个混蛋!古希什班长来布拉格休假,我和他去跳舞,他说你曾经和一个不正经的女人跳舞,想要抛弃我。我写信只想告诉你我们的关系吹了。你的鲍日娜。——唉,对了,你那个班长很体贴人,他会收拾你的。另外:你回来时再也别想找到我。
帅克小跑着说:“等我休假时,我能够找到她的。可她身边都不是好人!有一回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结果看见两个大兵正给她穿衣服,其中一个竟把手伸进她的裤子里,仿佛要把她的青春年华从那里拽出来似的。上尉先生,我觉得到城里学跳舞的娇小姐们都不是好东西。”恰好在这时,队伍中有人唱起了歌:
“到了深夜,
燕麦跳出口袋,
吻我吧!
每个姑娘都愿意。”
又有人接着唱:
“愿意呀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
望着你的脸,
献上两个吻。
吻我吧!
每个姑娘都愿意,
愿意呀愿意,
怎么会不同意?”
这是首古老的军歌。现在,士兵们在加里西亚平原上快乐地唱着,道路两边是饱经战争折磨的田野。
“有一次演习,”帅克看着周围说,“田地也是这个样子。那次有个正直的大公,他领着队伍穿过一片田地。过去之后就让副官估算庄稼的损失。有个农夫讨厌他这样,拒绝接受十五克朗的赔偿金。为了多要钱,他就去打官司,结果反被关了一年。”
“我觉得如果皇族的到来是一种荣誉,他应该让自己所有的女儿穿上白色连衣裙,手持鲜花在门口热情欢迎,就像印度农奴那样甘愿被老爷家的大象糟塌庄稼。”
“说什么呢,帅克?”卢卡什问道。
“我在说一头大象,上尉先生。”
“够了,帅克!”说完,卢卡什就骑马到前面去了。此时,队伍已经走散了,下了火车又是急行军,士兵们都觉得肩膀特别疼。大家把枪从肩上换来换去,有些人把枪提在手里。还有人沿着田埂和壕沟走,躲开大路。
队伍全都低着头走,大伙儿渴得要死,虽然太阳要下山了,天气仍然闷热难耐。行军第一天的艰苦就让大家疲乏不堪,歌声也没有了,大家都在琢磨目的地还有多远。他们以为在那儿可以休息。有的战士坐在沟边解开裹腿休息,装成只是想系紧松动的裹腿,以免行军不便;还有些人解下背包调节肩带,说是避免两肩重量不一。当卢卡什中尉走近时,他们又突然站起来抱怨身体不适。如果仅仅是排长之类的小官是不会催促士兵的。
卢卡什上尉心平气和地劝他们起来,说离目的地只有三公里路,到了再休息。
这时,杜布中尉躺在卫生队车上被颠醒了。他昏沉沉地起身冲车旁懒散的士兵大骂了一阵。因为从出发以后许多士兵都把背包扔在双轮车上,只有帅克一个人背着包艰难地走,枪也好好扛着,还边抽烟边唱歌:
“我们走向雅洛米什,
你相信吗,
正好在那里吃晚饭……”
在距离车近五百米处,公路上尘土飞扬,士兵们若隐若现。恢复精神的杜布中尉探出头,对士兵们喊道:“你们任务艰巨,面对行军的种种困难,我相信你们的意志力!”
“蠢蛋!”帅克骂道。
杜布中尉又说:“没有困难可以阻止你们前进的步伐。士兵们,这场战斗不可能轻易取胜,但我相信你们会打赢。历史将会记住你们的光荣事迹!”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帅克又骂了一句。
杜布中尉似乎听到了骂声,突然低头呕吐起来。吐完后他又大喊:“全体前进!”接着,他又倒在背包上睡去。直到到达图洛瓦—沃尔斯卡,他才被人扶着站起来,这是卢卡什的命令。经过一番长谈,杜布中尉才清醒过来,承认了错误:“我犯了错误,作战时我会弥补。”
但他并不完全清醒,因为走到自己的排里时,他还对卢卡什上尉说:“你会知道我的厉害的,早晚有一天。”
“你可以问问帅克你干了些什么。”卢卡什上尉说。
杜布中尉回排之前先找了帅克,帅克正和巴伦以及万尼克聊天。
巴伦说为了防止瘟疫,井水里放了柠檬酸。由于他的饭量大,总想吃鱼吃肉,结果上帝惩罚他喝这里的臭水。炊事员烧水时他觉得是吃饭的时候,还去厨房问。但厨子说只是有命令烧水,没说做饭。
恰好此时杜布中尉进来,他又别有用心地问:“你们在聊天?”
“是的,中尉先生。”帅克代表大伙说,“我们正在聊柠檬酸。聊天可以让士兵忘记一切困难。”
中尉想叫走帅克,说有事找他。走出后杜布中尉疑心地问:“你们是不是在谈我的事?”
“没有,我们只是在谈柠檬酸。”
“可卢卡什上尉说你最清楚我做了什么。”
帅克郑重地说:“您没做什么,只是去了一次妓院,或许是误会吧!那里下面是个咖啡馆,上面是娘们的住处。也许您走错了门,您待的地方太热,没喝惯酒的人都会醉倒,何况您又喝了一整瓶酒。中尉先生,我奉命通知您开会,在楼上找到您。因为太热,喝酒以后连我您都认不出来了。您光着身子躺在沙发床上,没做什么事。这种事在天热时是可以理解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布中尉清醒后勃然大怒。
“报告中尉,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和您没关系!”
但杜布中尉觉得帅克语中有意,便威胁道:“你早晚会知道我的厉害的。你是怎么立正的?”
帅克立刻改正了错误姿势。
中尉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新词了。离开帅克之后,杜布中尉一直后悔当时没有说一句“好小子,我早就知道你的那些花花肠子”。
然后,古纳尔特奉杜布中尉之命去找水喝。从乡村神父那里偷来了水罐,但没办法从木板密封的井里打出水来,只好撬开木板。中尉心满意足地喝完了一大罐水。帅克等人认为在图洛瓦宿营是完全错误的,卢卡什上尉命令他们留下装备快速到达利斯科维茨。
帅克,万尼克,霍托翁斯基负责为紧随其后一个多小时到达的联队安排好住宿。巴伦负责为卢卡什上尉烤鹅。帅克三人还要提防巴伦偷吃。另外,万尼克和帅克还要按标准为全连宰好一头猪,打扫干净宿营地等等。
营里的资金不再紧缺,联队会计科有十万多克朗的存款。万尼克得到上级指示,一旦进入战地,在全连生死攸关的时刻,及时补齐未给足分量的军需口粮所折合的款额。
帅克四人到达小河边的树林时,天已黑了。路很难走,巴伦有些害怕,他从来未在这种人地两生的地方走过夜路。
“他们肯定把我们抛弃了!”巴伦边摇晃边说。
“何以见得?”帅克轻声斥责。
“再清楚不过了:让我们做排头兵,为的是让我们侦察周围有没有敌人,若有的话,队伍就不再往前赶了。朋友们,我们只不过是替死鬼而已。说话小声些,敌人发现了肯定会开枪的。”巴伦小声请求。
帅克搭了话:“巴伦,你既然那么魁梧,就在我们前边当盾牌好了,有人开枪的话通知大家一声。当兵就不能怕子弹,敌人开枪既浪费弹药资源又浪费力气。”
“可我还得养活家里呀!”巴伦叹气道。
“为皇上而英勇献身是无上的荣誉,管它什么家呢!”帅克劝慰巴伦。
“但皇上也应该让我们吃饱饭啊!”
“你可真是一只喂不饱的猪。战斗前,士兵是不应吃东西的,要不一枪进去,肠子非发炎不可。”
“可是我吃得多,又消化得快呀!”巴伦争辩,还说假如自己吃下满满一盘面包片和猪肉白菜,过不多久,就消化完了。
巴伦对帅克说:“我老婆用土豆泥做李子面包,还加上乳渣,特有营养。但她总喜欢撒上栗子粉而不是我爱吃的碎干酪,为此,我还打过她——”
巴伦咂了咂嘴,伸了伸舌头,轻声说:“可是,我现在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我好像觉得老婆是对的。我当时总和她唱反调,惹她伤心,有时还大打出手。”巴伦突然哭了起来。“我太不懂珍惜幸福了。”
巴伦已忘却了内心的恐惧,一个劲儿地谈论他的过去,现在想吃什么……
四人一直向着利斯科维茨方向走。帅克和巴伦在前,霍托翁斯基和万尼克在后,后面的两个人谈起了世界大战的荒诞性,电话兵说无论白天黑夜,只要电话线出了毛病,就得去抢修,更可恶的是敌人的探照灯总能发现你。
目的地终于到了,但村子里除了狗叫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一团漆黑。四人停下来商量对付狗的办法。
巴伦想打退堂鼓,被帅克坚决制止了。这时,其他村里的狗也叫了起来。
帅克学狗贩子驯狗时的方法,对着黑暗处大喊:“趴下!趴下!”
狗叫声更凶了。
万尼克说:“你想把全加里西亚的狗都喊起来啊?”
帅克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在参加演习时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我们夜间进入一个村庄,结果惹起了好几个村子的狗一起叫。我们的大尉是个略带神经质的老头儿,他整夜未睡,总问巡逻兵谁在叫?叫什么?士兵说是狗叫,大尉发火了,关了巡逻兵的三天禁闭,以后每次行军都选出个‘狗小队’打头阵,宿营地不许狗叫。”
听帅克说狗在夜里害怕香烟的微火,但接近村子时谁也没有烟抽。突然,有只狗不知不觉很友好地溜到帅克身边,帅克抚摸着它,像哄小孩儿一样说:“我们要在这儿睡觉觉、吃饭饭,再把好吃的留给你。明天我们就要打敌人去了!”
这时,农舍的灯都亮了起来,他们来到一所房子前敲门打听村长的住处。一声尖利刺耳的女高音传了出来。一个女人用奇怪的声调说她丈夫吩咐她晚上不要随便开门,而且她的孩子正出天花,家里的东西全被人抢光了。
帅克他们不肯放弃,把手都敲疼了,并解释他们是来找宿营地的。终于屋门开了,原来村长就住这儿。村长对找宿营地的事儿一百个不乐意,推说村子太小,没地方容身,而且俄国人已经拿走了村上的大部分东西。他向他们推荐克罗辛卡,那里有个大庄园。
“那儿有好多母牛,大兵们可以把牛奶装满饭盒,军官们可以睡在庄园主的城堡里。我们这儿只有痔疮和虱子。我的五头牛全被俄国人抢走了,孩子都没有奶喝。”村长说话的时候,屋子旁的牛棚里传来了牛的叫声,然后是女主人对牛的训斥声。
村长并未因此慌乱,边穿皮靴边解释:“这牛是邻居的,又老又病,可怜啊!这是全村唯一的牛了。自从俄国人夺走了它的孩子,它就再也不产奶了。”
村长已经穿上了羊皮大衣,要领帅克他们去克罗辛卡。
“我们抄近路,过了小溪,再穿过桦树林,半小时都用不了就能到。村子有好酒。像您这种体面的军官,哪能在这种满是虱子和天花的地方宿营呢?应该找干净舒适的地方才对。先生们,别犹豫了!”
帅克却大手一挥,模仿村长的语气说:“先生,瑞典战争期间,有一个不想帮部队找宿营地的村长被吊死在树上。今天有个神父还说,村长应该竭力支持军队安排军官和士兵们的住宿。不知道周围最近的一棵树在哪里?”
村长听不懂“树”字。帅克接着说:“一棵桦树、橡树或者苹果树,总之是长着结实的树枝的。”
村长闻言大惊失色,忙说只知道门口有棵橡树。
“很好,我们可以把你吊死在橡树上,因为你不配合我们执行军令。听着,我们要在这个村子宿营,违令者死。”
帅克边说还做了个上吊的手势,军需上士也开始威胁村长。
村长怕得直发抖,说话都不连贯了。忙说既然是命令就应该执行,村子里还能安排好。村长赶紧出门去找提灯。
“巴伦去哪儿啦?”
昏暗的小屋中,传来霍托翁斯基的大叫。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巴伦已经从一个小门里走了出来,发现村长不在,就低声说:“刚才我去了食品储藏室,在一个罐子里抓了把不甜不咸的东西吃了,大概是用来做面包的发面。”
“天哪,巴伦,发生什么事了?”军需上士用手电筒一照,发现巴伦的脸上被发面沾得乱七八糟,肚子胀得像个足月的孕妇。
“是腌黄瓜,我匆忙间只吃了三根,其他的拿过来给大家。”巴伦的嗓子被发面呛哑了。
村长提着灯在门口站着,看见巴伦把一条条的腌黄瓜分发开来,无奈地在胸前直画十字架。
进入村里的时候,一大群狗始终跟着他们,因为巴伦私藏了一块咸肉。
帅克起了疑心,便问:“巴伦,为什么那群狗总盯着你啊?”
“它们嗅出我是个善良的好人。”巴伦转转脑子说,却丝毫不提口袋里的咸肉。
利斯科维茨地方虽不小,却因战争而破败不堪,这儿虽属战区,也难得没挨到炮火,所以周围破坏严重的村子中的难民都来到这里,有的房子竟然挤着七八户人家。
军队被安排到村头的一家被毁坏的酿酒厂里。一半人住在发酵室,其余人按十个一组分别住在几个田庄里。
帅克和连部的所有军官,军需上士万尼克及所有后勤人员一起住在神父家。因为神父拒绝在家供养难民,所以他家还有空余。
神父是个高瘦而小气的老头,教袍又旧又脏。他家以前住过俄国人,没动他东西,但他的鸡鸭却被奥地利人吃光了。匈牙利人还掏走了他的全部蜂蜜。所以神父只痛恨奥地利人。帅克等人的到来显然使神父十分恼火,他不住地强调自己一贫如洗。
巴伦伤心欲绝,他睡在神父的厨房里,并被人监视着,尽管他在厨房里找不到任何食物,除了一张包过茴香的纸。然而这张纸更勾起了他的食欲。
在酿酒厂的院子里,铁锅只能烧开水。军需上士和伙夫在村子里找不到一头猪,村民们都说俄国人拿走了所有吃食。
最后他们在酒馆里遇见一个犹太人,被迫买下了他的那头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老牛。犹太人出价极高,胡说自己的牛是全欧洲最好的,是奉神的旨意降生的。
军需上士和伙夫们一时昏了头,硬着头皮付了钱。犹太人收好钱后还装模作样地哭自己命苦,没有牛今后只好作叫花子,求他们吊死他以求清静,甚至还在地上打滚。等一回到家,他马上精神大振,对老婆说:“亲爱的伊丽莎白,那些兵真是笨到家了!”
那头牛太瘦了,剥皮时费了好大的劲,最终只得到一堆筋骨。小灶上的伙夫们努力用这堆筋骨和一袋大豆要熬出点什么,却连一丁点儿肉汤都没有,仅存的一点肉越煮越硬,和骨头紧紧粘在一块儿。
帅克充当了连部与伙房之间的联络员,随时关注牛肉的情况。“报告,上尉先生。”帅克对卢卡什上尉说,“伙夫巴沃利切克咬了一口牛肉,被咯掉一颗门牙,巴伦也试了一下,掉了颗臼齿。”
巴伦把掉下来的臼齿给上尉看。“上尉先生,我只想试一试牛肉可不可以做牛排,却——”愁眉苦脸的杜布中尉从窗子旁边的躺椅上坐起来,他已经病得不行了,是救护队用双轮车把他送过来的。
“我快不行了。”中尉声音虚弱,重新躺下去。“我又病又累,大家能安静一下吗?别讨论了。今天我要是死了,麻烦你们委婉地告诉我的家人。并在墓碑上刻下战前我是一个中学教师。”
帅克念了几句送葬歌的歌词:
“你亵渎了圣母,
让坏人达到目的,
让你的勤奋把我挽救。”
但杜布中尉睡觉了,没听见。
顽固的牛肉还要在锅里待上两个小时,完全做不了肉排。于是军需上士命令士兵们在饭前先大睡一场,也许要等到次日清晨才能做好今天的晚餐。
军需上士万尼克正躺在神父家里,身下铺着干草。他不停地摸着胡子,对旁边旧床上的卢卡什上尉说:
“从开战到现在,我还没有吃过这样的牛肉饭。”
而电话兵霍托翁斯基则在伙房里给老婆写信,准备等营里的战地信箱号码定下来后把它寄出去。他是这样写的:
我的最最亲爱的、最最想念的,最最美丽的鲍仁卡:
亲爱的,此刻我在深夜中想念你,当你独守空房的时候是否想到了我?离开你以后我总是有些担心。听许多回家养伤的朋友说过,有些无赖竟勾引他们的妻子。亲爱的鲍仁卡,我无奈之下才给你写这封信的。我知道你的第一个爱人是谁,我害怕他趁我不在时纠缠你。每回想到这件事,我就恨不能杀死他,我的心都碎了。原谅我的直言,但你要小心不能出什么乱子,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吻你千百次,问候父母。
又:千万别忘了你跟我姓啊。
你的托诺乌什
他接着写了一封待发的信:
最可爱的鲍仁卡:
当你接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打了一个大胜仗,击落了十架敌机,还打死一个将军,每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就会想起你。你近来好不好,家里有事吗?我们又要去前线了,有时间再写信,希望你永远忠实于我,否则我要把你和那个大笨蛋无赖统统杀死,用你们的心肝做下酒菜。
吻你千百次。
祝万事如意。
你的诚挚的托诺乌什
写到这儿,霍托翁斯基渐渐睡了过去,神父过来吹灭了燃着的蜡烛。
饭厅里,只有杜布中尉在睡觉。
军需上士万尼克新接到一份从萨勒科的旅部下达的给养规定。规定里禁止把番红花和生姜放入士兵的汤里。还有,战地伙房必须把骨头收集起来送到后方师部的仓库去。却没写清是什么骨头:人的,还是牲口的。
“帅克,开饭之前,能不能讲点儿什么?”卢卡什上尉说。
“当然没问题,我甚至可以讲完整个捷克民族史。”帅克答应着,“我要讲的是一位邮政局长夫人的故事,丈夫去世后她接替了他的职位。我一听别人说起战地邮政,立刻就记起她来。”
“帅克,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卢卡什上尉说。
“报告,上尉先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讲这样的愚蠢的事儿。”
“这位邮政局长太太长得怎么样?”上尉问道。
“噢,上尉先生。那太太其实挺漂亮的,又能管制整个邮局,只是有一点儿不好,总认为其他人都在打她的主意。每天下班,她最爱打听出了什么事没有。有一次她怀疑一个和她打招呼问好的男老师要非礼她,就上告到区教委。但审查的结果却是这位男教师小时候因伤而得了阳痿。”
“我的天啊,帅克!”卢卡什上尉插嘴道,“若不是一会儿还有晚饭,真想听你说点儿更刺激的。”
“报告,上尉先生,我刚才就说过我讲的是一件无聊的事儿。”
“反正你的聪明故事我都听烦了。”上尉说。
“上尉先生,智慧是有限的,世上难免会出现几个蠢材。有些人整天装成很聪明的样子,其实他们是最笨的人。”
卢卡什上尉坐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前,说:“我也很纳闷儿,我对你很了解,却老是找你来聊天。帅克,这是为什么?”
“这是习惯成自然。命运把我们安排到一起,共同吃苦受累,相互了解对方,我只希望能为您出力。上尉先生,您饿不饿呀?”
卢卡什上尉让帅克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他对帅克的那些故事厌倦极了。他想休息了,却睡不着。
“俗话说:神父的臭虫最多,肯定是臭虫打扰了您。”帅克解释说。
“帅克,我不是让你去看看晚饭吗?”
帅克只好走出去,巴伦偷偷跟着他。
次日清晨,当队伍从利斯科维茨开向斯塔拉索尔—桑博尔一线时,伙夫们还带着未煮熟的牛肉,士兵们在路上喝了黑咖啡。
杜布中尉感觉一直不好,他躺在双轮救护车里,他的勤务兵为他忙前忙后却没少挨骂,中尉总是要水喝,可是又一喝就吐。
“不许笑!”杜布中尉威胁道,“你早晚会知道我的厉害。”
帅克仍在卢卡什上尉的马旁高谈阔论,走得很带劲儿。“上尉先生,您必须去管管那些偷懒的士兵,有些人还没背到三十公斤就开始抱怨了。有个上尉用第一个丈母娘的钱去逛妓院,用第二个丈母娘的钱去赌博,拿第三个丈母娘的钱买了匹阿拉伯杂交公马……”
卢卡什上尉气急败坏地从马上跳下来,大喊:“帅克,你要再说第四个丈母娘,小心我把你推下这个山坡。”然后又骑上马。
“不会了,这上尉在拿到第三次钱以后就自杀了。”帅克补充道。
“终于走到头了。”卢卡什上尉松了口气。
“那您别忘记管管那些没责任心的士兵。”帅克提醒上尉,“我觉得,您必须把士兵控制住。谁要是开小差,谁要敢顶嘴,就关他禁闭。士兵永远不会比上尉先生高明,人要知道识相才行。上尉先生,人类的生活非常复杂,有些人的命一分不值。战前有个胡比契卡警长……”
卢卡什已经听累了,催着马儿快跑,走前对帅克说:
“要是你想讲到晚上,那你就太蠢了。”
“上尉先生,”帅克冲着背影喊道:“您不想再听我讲个故事吗?”
卢卡什策马跑远了。
杜布中尉的情况好转了,从车里钻出来,他要对本部的人马进行训话。他那冗长的演说,使人觉得比行军还累——全是乱七八糟的格言。
他开始说:尊敬的长官可以使士兵勇于牺牲,对长官的这种爱戴不一定非得出于真心,也可以强迫。在军队里,军官不许士兵情感方面有任何松懈。这种强迫不是一般的爱,包含着尊敬、谨慎和纪律。
这段期间,帅克一直站在中尉左边保持向右看齐的姿势。
杜布中尉起初没有注意到帅克的姿势,只顾着讲话:“这种纪律,士兵与长官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简单:下命令和听指挥。军事书籍中写得很清楚:每个士兵都应当把简单明快和朴素单纯作为必备的美德。每个士兵都要热爱上级,上级应该是他眼中完美的典范。”
这时,他发现帅克盯着他,这使他很不自在,而且觉得才思枯竭。他冲帅克嚷道:“干吗死盯着我?”
“报告,我在执行命令。您曾吩咐过我您讲话时必须盯着您的嘴,士兵必须执行上级的命令。”
“转过脸去!”杜布中尉嚷道:“混蛋!不许你这样盯着我!我讨厌这样!否则对你不客气!”
帅克把脸转向左边,走了一段路,杜布又怒道:
“我讲话时你看哪儿呢?”
“报告,我执行您的命令——向左看!”
“唉!”杜布中尉叹了口气,“真是气死我了,你他妈朝前看,心里想着:我是个白痴,枉来世一遭。明白吗?”
帅克改为向前看,说:“请问中尉先生,您的问题要回答吗?”
“大胆!”杜布中尉叫道:“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报告,您以前说过:在您结束讲话前什么也不许回答。”
“你害怕了?”中尉很高兴。“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哼!记住这一点,闭上你的嘴,到后排去!别让我看见你!”
帅克走到后面同救护队一起舒服地坐车,直到休息地。这时,大家都闻到了牛肉的香味。“这头牛应该用醋泡上两个星期。牛已经没了,不如拿醋泡泡买牛的人。”帅克说。
一个传令兵骑马送来十一连的新命令:行军路线改为取道费尔什丁,而桑博尔已经有了部队,就不用去了。卢卡什上尉命令万尼克同帅克去费尔什丁找宿营地。
“帅克,路上小心别出事!”卢卡什上尉叮嘱道,“对老百姓要规矩些!”
“报告,我一定尽力而为。但早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住房里的洗脸池往外冒水,整整一夜,后来淹了天花板。上尉先生,这种事在生活中有过……”
“不许胡扯,帅克。跟万尼克好好看看地图。沿着小河可以找到村子,再往前有条小溪,向北则穿过田野,就不会迷路。明白吗?”
帅克和万尼克出去了。
刚过中午,天气闷热难耐。掩埋尸体的坟没填好土,发出阵阵臭味。以前有好几个营在进攻这个地区时被消灭了。河边树林里有燃火的痕迹。在大片平原和山坡上只剩下树墩子,一道道堑壕割裂了整个平原。
“这里和布拉格郊区不一样。”帅克说。
“我们那儿已经收割完了,”万尼克说,“收割是从克拉卢普克开始的。”
“打完仗这儿会有好收成,”帅克说,“兵士烂在这里可是很好的肥料,只是老乡别把士兵的骨头卖到糖厂当骨炭。”走着走着,帅克望望四周的景色,忽然说:“我觉得咱们走错路了。上尉说应该先上山后下山,再左转,然后向右,可咱们一直直行,我肯定前面两条路中有一条通往费尔什丁。我建议走左边。”万尼克却坚持往右走。
“沿这条路走更保险,沿着长草的小河走,你自己走大路吧!卢卡什上尉说清楚了我们这么走不会迷路,何必去爬山呢?在草原上走,采点花儿,给上尉先生一束,我想,咱们分头走吧!这儿离费尔什丁不远。”
“别傻了,帅克,”万尼克说,“按地图该向右走。”
“地图可能画错了。”帅克边说边朝小溪走去,“您不听我的,好吧,上士先生,咱们各走各的,比比谁先到。如果有危险,您放一枪我就知道您在哪儿了。”
黄昏时分,帅克来到一个池塘边,遇到一个俄国俘虏,他正在洗澡。他一见帅克,爬出水面光着身子就跑了。
帅克很好奇地看着柳树底下的一套俄军制服,想像自己穿上后的效果。穿上之后,帅克很想在水面上好好照一照,他在水塘边踱了好长时间,直到被搜捕逃犯的宪兵巡逻队发现了。
这些匈牙利士兵把帅克押到了赫鲁瓦转运站,也不管帅克是否愿意,就把他跟一批修筑铁路的俄国俘虏关在了一块儿。
第二天,帅克才突然意识到所发生的一切,他用一根烧焦的木头在房子的墙壁上写下了一行字:
九十一联队十一先遣连传令兵,布拉格人约瑟夫·帅克在执行排头兵任务时,不幸在费尔什丁附近误被奥军俘虏,故在此留宿。 欧美名著丛书(全1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