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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嘉伦终于做了这件事

放熊归山 (加)约翰·欧文 8607 2021-04-09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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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车子在塞默林山口顶上停了下来,我们好好饱餐了一顿,算是早中晚饭一块吃了。不知怎的,她还要往南开,然后往东,还要往北开一点,这样,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在魏德霍芬的东南面了,但又足够东,几乎在维也纳的正南面了,又在意大利或南斯拉夫的正北面了——但我们没有打算离开奥地利,或者说,她没有那样的计划。在讨论我们的金钱问题的时候,我对她说得很清楚,我们是毫无计划的——我们的钱可能还够我们在路上花两个星期。要说有什么打算,也就这个了。如果我们一天就吃一顿,待在乡下可以捉鱼再充当一顿——坚持露宿,不去找旅馆——我们可以撑两个星期,包括燃料加食物。这之后,我们就得打工挣钱了。

  要打工,也只能在奥地利打。如果到外国,还有外国人工作许可证的问题。

  这样的讨论正好能让脑子不闲着。要不是中午时分我们到了这个关口,我一切都会好好的。塞默林山口周围的教堂钟声响起,正式宣告这是正午了。

  我想,当希基到达卡普伦的时候——他的大多数家人,在先后不同的时间,都到哪里去了——我看到了老态龙钟的沃特泽克—特鲁默见到了那口粗糙的棺材。

  “你想再来一瓶啤酒吗,格拉夫?”嘉伦说。

  我说:“他现在到那里了,我也应该在那里的。”

  “好啦,格拉夫。”嘉伦说。

  我的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特鲁默办过太多的丧事,但这最后一件丧事他一个人办不了。这就是我在旅游胜地塞默林山口的这家汽车旅馆和餐馆的想法,这个想法太让人伤心,又让人高兴。这里,旧世界的音乐阵阵飘来——听得喝着汤的我们身体发抖。

  嘉伦建议我也学开摩托车,她说我们两个人都会开才好。她带着我从餐馆出来,我们的摩托车沿着弯路往西北方向走,走进了山谷。然后我们往上,爬到比塞默林山口更高的地方,来到了福伊斯。我在这里买了两瓶白葡萄酒和一块黄油。

  我们在一个叫辛格林的小村庄外找到了施瓦扎河,只见黑黑的河水非常湍急,岸边种满了松树。这里有足够的训练场地,奔流的水可以用来冷却葡萄酒,可以捉些鱼,用弗赖娜·吉佩尔的平底锅来煎。我们现在远离了大路,可以过一个私密的夜晚了。

  我开始沿着河岸学开摩托车——嘉伦坐在我后面说:“基夫说,首先要对挡位有感觉。”但我没有在听她的话。突然,我感到我身下的是身材魁梧的托多·斯里夫尼察,而那个见多识广的比杰罗在对我说:“前面左急转弯,弗拉特诺,我的孩子。”接着,在河岸边的小路上我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嘉伦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指令。但我感到是戈特洛布·伍特在开着这辆摩托车,大声而清晰地说着要领:“看到了吗?就这样!”接着,我开上了大理石台阶,我正在追捕S.施密特,那个在维也纳老城走街串巷的特别信使。我撞到了树根,身子一下向前滑去,滑到了油箱上,我后面可怜的嘉伦也滑了上来——我只得把我的脚趾使劲伸到后面,这样才能够着那个挡位杆。接着,我又一次看到了那条下坡的果园小路,只听希基说:“这里要换1挡,格拉夫。你必须换1挡。”

  我注意到我的两个膝盖就在手把下面,紧紧夹住车身,使我永远不会从车上掉下来——一顶粘满蜂蜜、满是蜜蜂的王冠戴到了我剧痛的头上——此时我正开过我们那个尚未整理好的营地,摩托车从我们的背包上飞了过去。

  “上帝啊,格拉夫。”嘉伦说,“你有点失控了。”

  当她从后座上下来,走到前面的时候,或许在纳闷我为什么不关掉引擎,她一定看到了我那双梦游一般的眼睛。“噢,好了,格拉夫。下来吧。就到这里为止吧。”她说。

  但我并没有听她的话。我把怠速的油门轰得越来越大——让摩托车在我身下愚蠢地尖叫——她拍了一下熄火键,把引擎关掉了。声音消失了。“你给我示范一下,”她说,“你是怎么捉鱼的,格拉夫。”

  于是我给她示范了,虽然这里的河水流得太快——没有合适的河岸可以下脚,进到水里去。一条鱼被我捉住了,但很快从手里滑掉了,这样一连搞了好几次,最后我好不容易捉到了三条小鳟鱼——很轻,我一下子把它们甩到了岸上。

  “呃,”我说,“稍微饿点肚子上床睡觉总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嘉伦说。

  “就喝两瓶葡萄酒。”我说,咧嘴笑笑。

  但是她噘着嘴走开了,又有点神经质了。

  这几条鳟鱼很不错。它们使得嘉伦打喷嚏了。一个很急的喷嚏,她赶紧用手捂住脸。我说:“哈!”

  “你这哈是什么意思?”她说。

  我提醒她:“打一个痛痛快快的喷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不可遏制的、正大光明的行为,但有些人害怕打喷嚏……”我停下不说了,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格拉夫。”她说,将她的葡萄酒洒了一地。

  “酒还有。”我说,“第二瓶在河水里浸着呢。”

  “你什么都想到了,是吗?”她说。这一次她没有生气。

  我是考虑得多了一点——这也算是一种近在眼前的计谋吧。想起希基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候买了两个睡袋——这两个睡袋成了一对,可以分开单独使用,也可以连在一起成为双人睡袋。

  这个双人睡袋是为你而买的,嘉伦,我想。但是此时天还没有黑,我们还有一瓶葡萄酒要喝,那一瓶还浸在河水中。

  我说:“嘉伦,你去河边把葡萄酒拿来,我来生火。你知道,一生火,蚊子就会少一些。”但是,感谢老天,这里没有一只蚊子。我们这里的地势很高,气温很低。

  我知道天黑之后这里会更冷。看着这条几乎成冬河似的河流,我想,真想不到,即使现在是夏天,在河边上尚存一点薄冰。冷得直打战的鹿儿下到岸边来舔口水喝,然后高高抬起蹄子,使劲甩着,好像它们的脚已经变得冰冷了一样。也许变得冰冷了吧。

  一切皆有可能——希基在什么地方说过。我俯身弄着火,突然身子感到一阵不舒服。

  如果一切皆有可能,那么希基现在可能坐着火车不知去往何处了。他们可能会把他送到了慕尼黑或巴黎。我看到希基被直立堆放在巴黎的一个仓库里。

  我想,或许沃特泽克—特鲁默的几个小房间会有麻烦。他肯定会把希基放在那个安放赛车的房间,那里肯定会点上蜡烛。一根蜡烛离那辆赛车太近了。而赛车里肯定会剩一点汽油,因为他们怕油箱生锈。我看到恩斯小旅馆爆炸了。

  我在生火的时候,在看到火上升起烟的时候,在嘉伦去拿葡萄酒的时候,看到了这些东西,但是我毫无感觉。只是感到麻木,对我所看到的东西毫无反应,甚至对我扬在空中的烟灰都毫无反应。烟灰直接飘落下来,因为这会儿一丝风都没有。

  我想,今夜,世间的大风已经消失。我又想,它消失了又怎么样?因为我对这么多相干不相干的事,完全麻木不仁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烟灰在火中升起的时候,发生在嘉伦去拿酒的时候——或者似乎是这个时候。在我意识到嘉伦已经把酒拿来了——她已经喝掉了半瓶——的时候,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该把睡袋收拾一下了。”等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睡袋,我说的是单数——一个睡袋。因为我早就预谋晚上要睡双人睡袋。

  “我早就把它收拾好了。”嘉伦说。她说的是它,也是单数。我意识到她已经把两个睡袋合在一起了——这样就不用我来动手了。我希望她这样做,不是出于对我的怜悯。

  我走到河边,把塞在牙龈里的鱼肉洗掉。然后我就爬进睡袋。嘉伦早就躺在里面,在暖睡袋了。但是她没有脱衣服。也就是说,她依然下穿灯芯绒宽松裤,上穿短上衣。但她把胸罩去掉了,我看到她正把胸罩塞到睡袋外她的夹克下面。

  我想,这件小衣服才说明问题。

  可是,当我滑进睡袋,躺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却说:“晚安,格拉夫。”我甚至还没有伸开两只腿!我也很谨慎,依然穿着那件惨兮兮的松松垮垮的拳击手短裤。

  河水奔腾,喧闹不已。河对面青蛙在呱呱叫着——在你从来想不到的地方总会有一片沼泽。

  我在想:小小的哲学学说总是自动产生的。嘉伦背对着我——抱着膝盖,全身就像一个球。“噢,嘉伦,你一定很累了。”我说,声音清亮而干脆。

  “是的,太累了,晚安。”她说——声音假装很虚弱,好像一下子睡着了似的。我用肩膀顶着她穿着短上衣的温暖的后背,推了她一下——她的身子僵硬了起来。“你把衣服都脱掉了。”她责备我。

  “我还穿着裤头。”我说。

  “穿着什么?”嘉伦说。

  “裤头。”我告诉她,“拳击手短裤。”

  那一刻,我以为她会要求拿亮光来看看我那惨兮兮的裤头。那样的话,我真会羞愧而死的。她坐了起来。

  她说:“今晚不是很美好吗,格拉夫?”

  “噢,是的。”我说,语气很呆板。我悄悄地睡进了属于我的那部分睡袋。我看她的短上衣随风飘动着。

  我记得,我等了好长时间,等她躺下来。她坐得太久了,最后我都困了。我想:或许她要把胸罩穿回去吧。

  于是我让那条冬日的黑黑的河流带我去远方。我恍恍惚惚地顺流而下;我突然醒来,感觉气短,正游着泳逆流而上。但是我总能安定下来,不做任何挣扎,乖乖地让大河带我而下——经过灯火通明的城镇,河水被照得透亮;流过一个非常典型的锯木厂,河岸上堆满了沥青味很重的木头;看见了几个年轻的姑娘,她们正在河边洗衣服。然后我似乎被蒙得严严实实的,经过了陡峭的积雪的河岸。天几乎黑了,或几乎亮了,鹿儿到河边喝水来了。一头大公鹿带着一群温驯的母鹿来了。我得承认,这公鹿看上去很像羚羊,它竟敢踩在岸边薄薄的冰面上。它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慢慢蹲下去,然后轻轻地、小心地将尖尖的蹄子很有目标感地放下去。一群母鹿相互摩擦着,感到很温暖。我不再往下漂流了。我在原地踩水。

  母鹿们相互摩擦身体的声音太大了,我想。但是发出声响的原来是嘉伦,她坐在我的上方——毫无疑问,她正在穿操蛋的胸罩,只有她的两条腿在我身边愚蠢地晃荡。她在睡袋里蹬自行车呢,我想。下一步呢?她会穿上她的锁子甲长裤,再上好锁。这个姑娘不想冒险了。

  过了一会儿,她钻进睡袋,躺在我的旁边。我感到她的膝盖卷曲着。她轻轻地碰了碰我的手。

  她脱掉了衣服!我假装睡着了。

  “格拉夫?”嘉伦说。她的两只脚在我脚踝周围相互拍打着,就像两只手在鼓掌。

  我歪扭着身子朝她那边靠了一靠,当然依然假装睡着了。

  “你,格拉夫。”嘉伦说,“快醒来。”她的两只手从我肚子上拿开了,现在只有我们的脚还碰在一起。接着她的身子动了一动,但没有碰到我任何地方。再接着,她的身体压在了我的身体上面。是她的头发——没有编辫子,就那样蓬松着——先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们的皮肤贴在一起,感到很冷或很热。很快,我们的身体变得通红。我感到岸边的那片薄冰碎裂了,那头大公鹿掉进了水里。

  嘉伦说:“快醒醒,求求你。”然后她紧紧地抱住我,让我不能动弹。

  “我醒着呢。”我说,带着重重的喉音。我轻声地咕噜着,努力让我的脖子离开她的肩骨远一点,这样她就一定能听见我的话。

  还没等我再说些什么,她往下面爬下去一点,吻了我的嘴巴。我嘴里又咕噜起来。她的脸贴着我的脸,我感到湿乎乎的。她趴在我身上哭起来了。

  我承认,我真有点不知所措了。我说:“不要对我这样——如果你只是觉得你对不起我。”

  “我没有,一点也没有。”她说——对她来说,这口气很严厉了。

  “你没有?”我说,感到受了伤——我用手臂把她撑起来,一胳膊肘高的样子。她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也盖住了我的脸。然后她跪在我身上,我弯曲着身体抱住她。她的身体似乎知道我马上就要贴上来了——她抓住我的肩膀,死命摇晃着,把她自己摔倒在我的身边,然后让我压倒在她的身上。

  现在她大声哭了出来,我吻着她的嘴,不让她哭。我们在这操蛋的睡袋里翻滚着,好让腿有地方放。

  我感到必须这样说——我说:“我爱你,嘉伦,真的爱你。”她对我也说了同样的话。

  这是我感到不得不做的唯一一件事——或者说,这是从我们两个人还不能自然使用那些必要前戏中唯一想到的一件事。

  她把她的头发缠绕在我的脖子上。她让我的头贴在她的胸口——她的胸很高、很薄、很脆弱,我觉得我会打破它,让我的头掉到里面去。我闭着眼睛,感受着她喉咙上的脉搏——跳得又轻又快。

  就像这条冬河,带着大胆的公鹿顺流而下,而公鹿踩在脚下的那块浮冰正在融化。在岸上的母鹿们,正与它并肩跑着。

  嘉伦问:“这些是什么?你把这些叫作什么?”

  “裤头。”我说,声音很轻。我不想打断她的脉搏声。

  “好吧。”她说。她的屁股骨头戳到了我,她在我的身下转动。“我的这些东西叫小裤。”她不再流泪了,但在那里磨磨蹭蹭的。接着她说:“脱掉吧。”

  我想:要是有一个可怜的家伙看到这操蛋的睡袋里面就好了。

  我抬头看去,看到了那头公鹿,正稳稳地站在水中——它脚下的冰块几乎不见了。

  如果我弯着大拇指按到她的腰部前面,用我的手掌跟贴在她的屁股开始的地方——如果我打喷嚏,使劲地打喷嚏——那么,我的中指就会碰到,或者似乎会碰到她的脊椎。

  然后她喋喋不休地说起来,好像她站在那条奔腾的冬河的中间突然说:“你,格拉夫,你把我的小裤放到哪里去了?——那可是我为了这次旅行新买的。”

  我把她的身体举起来,而这时她自己也直起身来。那群母鹿还在河边跟着公鹿跑着。

  嘉伦说:“你,格拉夫!”她的喉咙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声,那声音来自它的脉搏的后面,越来越高了。

  我看到公鹿的前蹄打碎了冰块,它的胸部先落下水去,将薄薄的冰块一分为二。它漂浮着往下流去。它经过了几个灯火通明的城镇,河水也被照得透亮。它经过了几个散发浓重沥青味的锯木厂——黑黑的河面上漂着树皮,霉味十足。它出现在河岸间,岸上白雪无瑕。它看到母鹿们在等它上岸。它用蹄子轻轻地,不慌不忙地打了一两下,将河岸上突出的薄冰打到河里。

  我又感到迷惑不解了。我屏住了呼吸,因为我很久以前就不再踩水了,身体往下沉了。我的脚踩到了地毯一样柔软的河床。我一蹬脚离开河床的时候,公鹿上了岸。

  我打了一个喷嚏。我浮上水面了。

  嘉伦从满是锯木厂味道的睡袋中伸出两只手来,抓住我的两只耳朵,使劲摇晃着我的头。公鹿踉踉跄跄地走上河岸,头晕目眩的。嘉伦吻了我的嘴,我的脑子清醒了。公鹿现在稳稳地站在岸上了,轻快地朝温暖的母鹿跑去。

  嘉伦的两只手轻轻松开了我的耳朵。我的脉搏跳得慢了,那个唯一的真实声音回到了我的耳际。

  大河喧闹着奔腾向前,青蛙在那个你怎么也想不到的沼泽鸣叫。 放熊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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