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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精选版希格弗里德·加沃特尼克自传:前史Ⅰ

放熊归山 (加)约翰·欧文 5101 2021-04-09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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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

  1938年3月12日,星期六,凌晨1点。在巴尔豪斯广场的总理府。米克拉斯屈服了。赛斯—英夸特成了奥地利总理。

  赛斯正与穆夫中将商谈。他们必须让柏林知道,奥地利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德国边境部队无须考虑越过边境。

  可怜的赛斯—英夸特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

  如果你把狮子带回家,

  它们就会赖在你家吃晚饭。

  大约2点,穆夫中将给柏林打电话,试图拖延德国军队越过边境的时间。也许他是这样说的:“没关系,您可以把您的军队带回家了;没关系,我们现在这里的政治形势与您那边的一样了;您现在不必在我们的边境徘徊了,因为这里真的一切都好。”

  2点半,陆军部、外交部和帝国总理府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之后,他们要求希特勒的贴身副官叫醒元首。

  外祖父说,凌晨2点半叫醒一个男人——即使是一个有理智的男人——看你能得到什么好果子。

  2点半的时候,察恩·格兰茨把我母亲按在大厅的大门上,而外祖母还没有听到任何人打来电话。外祖父现在拿出了一些小东西:一箱厨具,一盒食物和酒,一盒冬天的围巾和帽子,还有那一卷卷的床罩。

  “如果不是带上所有的瓷器,”外祖母说,“但是这个船形盘也许应该带上?”

  “不带了,玛蒂,”外祖父说,“只带我们急需的。”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希尔克的房间。他把那套鹰装压在了冬季军用粗呢行李袋的底部。

  在厨房里,外祖父清空了香料架,把所有装香料的小罐子都放进了行李袋——他认为,只要有足够的香料,所有食物就会有好味道。最后他收进了收音机。

  外祖母在楼梯上小声说:“我刚刚检查了一下车子,你应该把座位都清空才好。”

  “我知道。”外祖父说,心想,今天早上天亮前谁还想离开维也纳?我们的车里还可以再坐下一个人呢。

  这个人不会是舒施尼格。他离开了巴尔豪斯广场,与一个泪流满面的卫兵握了手,不理会戴着纳粹“卐”字臂章的一队公民的敬礼。

  满怀歉意的赛斯—英夸特把舒施尼格送回家——后者将被软禁十个星期,在盖世太保的监狱关押七年。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库尔特·冯·舒施尼格声称他没有犯下任何罪行,拒绝匈牙利大使馆的保护——没有加入君主主义者、犹太人和一些天主教徒的队伍中,而那些人从午夜时分就开始堵塞了捷克和匈牙利的海关口岸。

  外祖父发现所有的车辆都在往相反的方向开:东方。但外祖父似乎觉得捷克和匈牙利将是下一个,他不想再次搬家了。特别是,到了那时,就没有东迁或西迁的选择,只有再次向东迁移——那就是迁往俄罗斯。我的外祖父老做噩梦,梦到自己被赶到黑海边,被哥萨克人和头发狂乱的土耳其人穷追不舍。

  于是他往西开,这一路上没有其他的车。圣法伊特一片漆黑,哈金一片漆黑。只有灯火通明的电车还在与我外祖父同向而行:售票员挥舞着万字旗;在各个车站,戴着臂章和名牌的人在唱歌;有一个人吹着只有一个音符的大号。

  “这是往西去最快的路线吗?”我的外祖母问。

  外祖父找到了路。他在哈金郊外的一个唯一没有亮灯的鸡舍前停了车。

  恩斯特·沃特泽克—特鲁默在鸡舍地上升起一堆小小的煤火,在上面烤了三只拔了毛的鸡。他啃着一根鸡骨头。外祖父和这个爱国者收集了一桶鸡蛋,取来水,把鸡蛋都煮熟了。沃特泽克—特鲁默宰杀了最好的一只阉鸡,拔好毛,扔进水桶里煮了。然后他们绑住了四只优质母鸡和一只漂亮的大公鸡的腿。希尔克将它们紧紧裹在毯子里,它们在出租车后座底下发狂似的乱动。后座中间是一只长长的行李袋,将我母亲和外祖母分开。恩斯特·沃特泽克—特鲁默坐在外祖父旁边的前座上,各人靠着厨具箱的一侧,他们中间的地板上放着鸡蛋桶。离开之前,沃特泽克—特鲁默放走了他所有的鸡,一把火烧掉了鸡舍。他把最好的杀鸡刀放在手套盒里。

  外祖父开着车。沃特泽克—特鲁默用刀砍开三只烤得焦焦的鸡和一只刚煮的但欠点火候的阉鸡,把鸡肉撕开来分给大家,他还分发煮好的鸡蛋。外祖父朝南开去,经过格洛格尼茨和布鲁克安德莫尔,然后向西,甚至有点偏北——开到了山边。他径直往西来到圣马丁。

  他们现在离维也纳已经很远了:几乎已经到了林茨的南面,汽油也差不多没了。这辆跑惯了出租车生意的梅赛德斯,冷却液却沸腾了——这还是3月呢,恩斯特·沃特泽克—特鲁默赶紧用鸡蛋桶里的温水把它冷却下来。

  坐在后座的妈妈一言不发。她觉得自己的两个膝盖还夹着察恩·格兰茨的膝盖,感受到了察恩的令人绝望的体重——让她的后背深深印上了大厅大门上的木纹。

  外祖母说:“那几只活鸡的味道真难闻。”

  “我们得加油了。”外祖父说。在普鲁格恩,他们发现这里仍然在举行庆祝活动。外祖父看到了警察,摇下车窗,放慢车速——这警察身上的制服外套敞开着,露出胸口,而那纳粹臂章拉伸得足够长,可以绕过头去,围住了脖子。很难说清楚的是,这是他自己戴上的,还是别人扶着他的头给戴上去的。

  沃特泽克—特鲁默把手套打开一半,用刀子撑着,这把杀鸡刀对着他眨眼。外祖父向窗外行了个纳粹礼。“我很高兴整个国家在这样一个夜晚无人入眠!”他说。警察往车里看了看,对鸡蛋桶和乱动的鸡产生了怀疑。

  恩斯特·沃特泽克—特鲁默拍了拍我外祖父的后背。“他哥哥现在执掌萨尔茨堡的官印了!”他说,“你应该去维也纳看看,看看我们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的布尔什维克——他们都向东跑了。”

  “你哥哥执掌官印?”警察问。

  “我可能被派到慕尼黑!”外祖父快活地说。

  “上帝保佑你。”警察说。特鲁默递给他一只煮熟的鸡蛋。

  “都不要睡觉!”外祖父说,“让全城的人不要睡觉,一直到天亮!”

  “但愿我能知道出了什么事。”警察说,“我的意思是,你们知道。”

  “不要睡觉!”外祖父说,把车子开到前面,然后停了下来。“你能给车子加点汽油吗?”他问。

  “有,可以用虹吸的办法。”警察说,“你有水管吗?”

  “正好有。”特鲁默说。

  他们在一个漆黑的邮局停车场的楼后发现了一辆邮车。警察甚至用嘴巴吸吮了一下来启动虹吸管,于是他们给了他一只鸡腿作为感谢。

  我母亲想象着:她跪在她双腿夹着的那个膝盖上。她用手掌根擦着窗户,就好像在擦一个水晶球——这个水晶球可以告诉她察恩为了离开维也纳将采取的每一种安全的、不那么愚蠢的手段。

  以下这些大多是道听途说的:希尔克以为察恩很快发现——稀里糊涂的穆夫中将也很快发现了——德国边境部队正越过奥地利边境;察恩确实将外祖父背书的存折汇票交给了卡普伦的邮政局局长;察恩可能到中午才读到伦霍夫写的有关德国政变的这篇社论,然后就听到了希特勒在林茨受到热烈欢迎的报道——在林茨,元首带着士兵和坦克从边境城市帕绍进入奥地利,目的是“为了祭扫他母亲的坟墓”。另外还有:察恩,或者是长得很像察恩的一个人,借了或偷了一辆出租车,送犯了罪的编辑伦霍夫到基特塞越过边境——但被捷克人遣返了。如果那个司机不是察恩·格兰茨,那他为什么会在卡普伦见到我妈妈?所以那个司机一定是他。他当时带着有关我的半个想法,因为那时我顶多也只是我母亲的一个想法,或者说只是她的半个想法——如果这个想法没有在基特塞越过匈牙利边界,去了察恩去的地方。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他们在我外祖父的哥哥——卡普伦的邮政局局长——的保护下生活了七年,他能保住他的职位是因为他加入纳粹党。因为卡普伦当时实在太小了,他发现这个职位无足轻重,身上的这身纳粹伪装很容易维持,不过在他所监视的一个青年俱乐部面前有点困难——他们当中不少人怀疑这位邮政局局长的忠诚度,一次在希特勒青年团的军营的一间隔音不好的厕所里将他逮个正着,用党卫军的一个轻量级喷火器烧他——这个喷火器那天早上这位邮政局局长已经演示过。那时,战争即将结束,我认为我的母亲或外祖父母没有遭受太多不幸,也没有太挨饿。尤其是因为有恩斯特·沃特泽克—特鲁默这个囤积食物的天才,还有我外祖父在维也纳明智地把香料收进那最后一个行李袋里。

  其余的故事都写在戈林给林茨的希特勒的电报里,因为戈林在柏林收听广播,听到元首在那第一个城市受到了凯旋式欢迎。戈林问:“如果民众的热情如此高涨,为什么不一干到底呢?”希特勒当然乘胜追击,一干到底了。仅在维也纳一地,盖世太保的第一波逮捕行动就逮捕了7.6万人。(如果察恩·格兰茨不是带着那个编辑逃亡的出租车司机,他就不会成为这7.6万个被捕者中的一个了吧?所以他一定是那个司机。)

  其余的故事,就我而言,只得等待我母亲的第二个追求者了。我不想说他不如第一个追求者,我真的不想这样说——也不想说我谴责了我的母亲,因为她不让察恩·格兰茨做我的父亲。因为即使我的身体里没有察恩·格兰茨的基因,但是肯定有察恩·格兰茨的某些影响。我只想说,察恩·格兰茨将我作为一个概念放进了我母亲的身体里。即使他没有在她身体里放进别的东西。 放熊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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