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无爱无伤,大抵便是这个道理。
拓跋颢隔日一早,就把五花大绑的苏愉送到苏楚衣的帐前。而在他出城前,他已肃清氐族士兵,与氐族彻底决裂。他不怕树敌,四面楚歌他也能杀出重围。
因为他是拓跋颢。
苏愉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求饶,声泪俱下,“你我是兄妹,手足相残是会遭天谴的。阿爹就我们四个儿女,子嗣不兴,你若是断了这一脉,日后苏家门楣还有谁人来兴。”
苏楚衣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还敢大言不惭,叛就是叛了,下场只有一个。
“若是有天谴,那就报应在我苏楚衣一人身上。能保全苏家门楣,已是万幸。而你?我不会留。”苏楚衣亲手了结苏愉的性命,没有铺垫,不需要昭告天下,她身为家主处置族中叛乱之人,不用经过萧允辰的同意,而她也不愿让他亲手处理苏氏的这些龌龊。
杀了苏愉,苏楚衣也没有入城的必要,她即刻拔营要走。
乞奴送来徐州大营的战报,下马前他偷偷瞥了一眼拓跋颢,连忙躲在苏楚衣身后。
苏楚衣只当他是被拓跋颢打过几回还心有余悸,拆了军报快速浏览,眸底沉沉,“拓跋,快回邺城,萧允辰昨夜攻下彭城后,直扑邺城,誓要破你的老巢。”
拓跋颢骂了一声,“敢攻老子的邺城,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拓跋颢心中还是隐隐不安。从萧允辰御驾亲征,短短不过五日,他已连下三城,兵贵神速这句话,他算是真正明白其意义。
最快的时日,最少的伤亡,最大的战果。
萧允辰再一次用连胜证明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他能用不到一年的时间拿下建康城,君临天下,绝不仅仅是奇迹。
“你和我一起回邺城吗?”拓跋颢还存有一丝希望。
苏楚衣摇头,“我不愿意与你为敌。”
可是当拓跋颢快马加鞭赶回邺城时,邺城已被萧允辰攻下,他站在城下箭矢如雨,他节节败退,仓皇而逃。
拓跋颢不甘心,邺城于他意义重大,这是他十四岁时夺下的第一座城池,从这里开始了他的征战之路。当初选定国都,他以邺城为都,遭到太傅崔晟的强烈反对,因为邺城隶属兖州,与徐州相邻,乃是苏楚衣兼领的州郡,一旦开战,国都首当其冲。因而他才将平城定为国都。
萧允辰用邺城狠狠地羞辱拓跋颢,但城破的同时,他也身受箭伤。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韦拓想劝,可萧允辰根本听不进去,自从他收到密报之后,恨不能将拓跋颢碎尸万段,若不是受了伤,他不会停下征伐的马蹄。
当夜,萧允辰在邺城的宫殿与将士们庆功,宴开八方,诚邀邺城汉人世族,以示君恩浩荡。
在大宁暴发长达十余载的藩王之乱前,北方游牧民族大举入侵中原腹地,以致北方世族大举南迁,衣冠南渡,但仍有大批的世族留守于北方各地,清河崔氏、河东柳氏、颍川瘐氏、范阳卢氏,这些曾经辉煌一时的百年世族,都与入侵的胡人和睦相处。
大宁以长江为界,定都于建康,但萧允辰收复北方之心早已有之,攻下邺城是第一步,让更多的世族了解他这个大宁的天子,让他们舍弃与胡人的联系,回归大宁,才是他身为帝王应尽的责任。换而言之,他早有重置大宁朝堂的打算,但一直没能有效的推进,阻碍重重。
而在拓跋颢国中,他最为倚重的太傅崔晟便是出自清河崔氏,而崔晟这个人又是苏楚衣的亲姑父。以汉文臣之身入胡人朝堂而受重和者,崔晟是第一人。
崔家久居邺城,于城中开设学堂,广招胡人贵族子弟,深受爱戴。而据萧允辰所知,苏楚衣唯一的弟弟,也就是南康长公主嫡出之子苏悦,也在邺城。
苏楚衣手刃苏愉后,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带着乞奴和封庭一路北上,二日的时间到达邺城,面见萧允辰。
萧允辰对此并不满意,看着更漏流沙簌簌落下,心底荒芜似烟尘。
“一个邳下城,你用了整整五日,不费一兵一卒,手刃苏愉,这个结果朕很满意。”萧允辰一身黑色常服简朴端肃,少了几分凌厉霸气,苍白的脸色染了重重的倦色,“先下去梳洗休整,朕乏了,苏将军请自便。”
苏楚衣已经做好与萧允辰一番争辩的准备,可他竟看也不看她一眼,便把她拒之门外。
韦拓向来只听命于今上,苏楚衣从他那里什么都打听不到,讪讪地带了乞奴去崔家看苏悦。
“走了?”萧允辰隔着雕花门棂,明知故问。
韦拓说:“陛下该关心的是您的伤势,那一箭虽然没有毒,但伤可见骨,不能再放任不管。”
萧允辰仍是伤在左肩,攻彭城时受的伤,但他咬牙忍了下来,拿下邺城后,他才敢召军官来治。韦拓封锁消息,绝不允许受伤的消息传入京城。
“离元日仅限半月,这是前日建康送来的立后仪程,还要陛下最后定夺。”
“你说她是不是也恼我立后?”萧允辰问的自然是苏楚衣,她那般清傲张扬的人,誓死不与旁人共侍一夫,宁愿一生戌边,也要与他划清楚河汉界,“她应该能明白,朕之所以立郗氏为后,是在为她出征铺路。郗氏为后,就再也没人逼朕立后,若是立一等世家之女为后,日后想废是绝不可能,且那些世家与苏家盘根错节,朕又岂能让她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唯有郗氏是朕一手捧出来的世家,日后废了,也没人再多言。皇后这个位置,朕一直都为她留着。”
韦拓有些糊涂,“那陛下为何为她赐了婚?”
还是宋逸那个浪荡子,美姿仪。
“朕是不是很自私?不想看着她嫁丰敬之,便赐了宋逸,宋逸什么时候能成亲,还不是朕说了算。”萧允辰气息渐弱,“有宋逸跟着,拓跋颢也要收敛一些,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她的主意。”
“陛下,末将去请医官。”
萧允辰摆摆手,“朕睡一觉便好,不要惊动别人。”
“那这大婚的仪程?”
他阖了的眸子赫然大开,“太常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朕绝不会出现。立后立后,立的是大宁的皇后,与朕毫无干系。”
立后即是大婚,大宁祖制,帝后合卺,三书六礼,共祭太庙,大礼方成。
“可以什么借口呢?”韦拓深知他决定的事情再难更改,可悠悠众口难掩。
“你将这件事密呈郗彻,告诉他立后一事他若是能做得妥妥当当,他想要的人,朕可以给他。”
韦拓脸色都变了,“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他要的人可是……”
“有什么不可的?她还未及笄便守寡居于冷宫,对很多人而言,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唯有郗彻念念不忘,半生漂泊。”萧允辰能明白郗彻的感受,心中的那个人谁也无法取代。
夜色朗朗,月华皎皎。
苏楚衣见过苏悦,看到他平安无事,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询问他的功课,与姑母聊了几句,便又焦急地赶回行宫。
他的殿宇陷于黑暗之中,殿外数名黑骑卫执戟而立,不见韦拓的身影。韦拓不是铁人,他也要休息,不可能不眠不休地守着萧允辰。
数日未见,思念纠缠。
她从殿后悄然而入,避开巡查的士兵,轻手轻手地潜进去。邺城的大部分宫殿式结构建筑都是由清河崔家设计建造,她幼时住过一段时日,姑丈带着她在各各室间玩耍,她对此间如同自家的后花园。
进去之后,她突然被自己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即便远离京城,他仍是大宁的天子,她此举与行刺无异。
她转身想要离开,突然被殿中的两套铠甲吸引了目光。
一是银甲红缨,乃是萧允辰离京出征时所穿。十里长亭外,她见他戎装猎猎,心跳莫名。而另一套则是玄衣黑甲,青铜面具挂在腰间组绶。那个面具她并不陌生,那是战神夜风的所用,她见过两次,趁夜而来,无声无息。
难道说……
她走近萧允辰榻前,听得他两声轻喘,重重地咳嗽起来。借着透窗而过的月光,他的脸色更加惨白,额间冷汗直冒,唇白若雪,血色全无。
战报并没有说他负伤,可他这分明是有伤在身的症状,思及他先前的种种,她再度上前,掀开他的被褥。
刺目的鲜红映入眼中,猝不及防。
殿中没有点灯,一室昏暗,只余月光如水淌入,但依然逼得她退了半步,堪堪站定。从她第一次上战场,于生死已然看淡,时刻准备着一箭穿心,战死沙场。
她也曾负过伤,最重的一次昏迷三天三夜,郗彻以为她救不回来,已经准备后事,往京里报信。但她还是活了过来,腰侧留下一道三寸许的伤痕。更不必提那些大伤小伤无数,刀剑总是无眼。
她也曾见过萧允辰身上的伤痕,贯穿整个腰腹,可以想见他曾经的九死一生。
帝王之路充满荆棘与鲜血,他一路而来,傲然而立,背后的艰辛无人去看,但不代表不曾存在过。
正因为苏楚衣深知此间艰难,更加对他所谓的真心交付迟迟不愿轻信。能成帝王者,绝情绝爱,又岂会有真心相予。
而他也亲口承认,要她入宫选秀,就是为了收编苏家军。收编大宁的军权,是他身为帝王的志在必得。但身为主将,她的理智可以接受,但情感上却不愿被束。
倘若她没有爱上他,他所做之种种顺理成章,她不怨,她不恨。
可是人一旦起了贪欲,便是这世上最毒的酒,一沾即醉,醉之不醒。
所谓无爱无伤,大抵便是这个道理。
她在京中步步算计,宁死不愿承认心中有他,即便那夜款款情深,也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一场算计,到头来她失了真心。
可列阵沙场,只是因为她无法全然拥有他的任性之举。
没错,任性。
身为权臣苏睿和南康大长公主之女,她有傲人的权势,否则苏睿也不会早早地为她定下亲事,以防有人别有用心。
千算万算,她还是没能按照苏睿当初的预设走完她的一生。他为她铺好了路,与丰敬之成亲,二人联军北伐,收复失地,而后交出兵权,解甲归田,让苏悦出仕铺路。
倘若苏睿当初没有起夺位之心,她的一生应该会很顺遂。
她轻叹,挥去思绪万千,坐在他的榻前,鲜血浸透纱布,连雪白的中单也沾了猩红。
他出征匆忙,仅带了韦拓和二千黑骑卫,二省官员随后上路,但他连日征战,伺候的宫人刚到一地,他已经又踏上征程。
她伸手,去取随身携带的伤药。
突然一道寒光划破一室的昏暗。
“不要逼末将出手。”韦拓低哑的嗓音自她身后传来,“陛下容许苏帅为所欲为,但末将的职责是保护陛下。”
苏楚衣掏出伤药,“我没想杀他,这个时候他要是死了,本帅还有命吗?”
韦拓仍是不放心,“这药……”
“你要是不信,我就不给他用了。”苏楚衣看了一眼萧允辰紧蹙的眉峰,“你不想让他受伤的消息传回京城,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请医官,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韦拓也是操碎了心,要不是今上的疑心病太重,也不至于身体每况愈下。
“我带他去崔家,我姑母的医术出众,治他的伤不难。”苏楚衣唯一想到的是姑母苏谨,但苏谨向来极少出手,萧允辰是大宁天子,姑母应该不会刁难他。
“现在就去!”韦拓说,“趁着陛下昏迷未醒,是最好的时机。若是他醒了,想要他就医,那就难了。”
苏楚衣蹙眉,“讳疾忌医,他也太儿戏了吧?”
韦拓不语,退下去准备马车,趁着夜色掩护,把萧允辰送进崔家大宅。而在邺城行宫,对外一律宣称今上受苏帅之邀,暂居清河崔家。
消息传至京城,郗源一脸阴沉地回到郗府,命人闭门谢客,称病不朝。今上不在京中,朝政由三省共议,御史中丞看似大权在握,但实际上中书门下二省拟旨下诏都与他无关,还不如他的丹阳尹,掌控帝京治安。
明升却暗降,架空郗家的势力。
但郗砚被立为皇后,郗彻进入中枢,对郗家而言已是累世不曾有过的荣光。
“立后大典在正月初三,今上御驾亲征,前方战事吃紧,他恐怕不会回京。”
狂傲如萧允辰,即便是大宁祖制,他也能逆势而为,不容旁人非议。
郗砚平静地对父亲说:“他回不回来,我都会是大宁皇后。父亲放心,砚儿不会给郗氏丢脸的。即便是那一路无人相伴,我都会坚定地走下去。”
“只是苦了你了。”以郗家的门第,虽然比不得苏家的权倾朝野,但郗砚想嫁什么样的儿郎没有,即便是四世三公的谢王之家,也是配得上的。
郗砚摇头,“只要能成为他的皇后,无论多难,我都愿意。”
“现下若是要反悔也来不及了,郗家不是苏家,你也不是苏楚衣。她手握重兵,能和今上谈条件。眼下大宁可堪大用的精锐,除苏家军便是丰敬之的北府军,中央禁军护卫帝京,不能长年累月在漠北作战。”
萧允辰并非圣主明君,手段狠绝,杀伐果决,但他是一个有抱负的君王,北方大部分陷于杂胡之手,大批士族南渡,因此形成以建康为帝京的大宁王朝,江山半壁,他一心收负失地,登基四载国库已然充盈,于是他收编苏家军准备开始北伐。
但今冬数场暴雪,一夜之间流民纷纷,开仓赈灾刻不容缓,而此时爆发徐州兵乱,更让大宁的国库岌岌可危。四载的筹划,付之一炬。
“他若是不能在最短的时间收复徐州,逼退拓跋颢,好不容易稳定的北方政局将会重新陷入混乱。但是,依我推测,今上怕是想让北方杂胡更乱一些,以便从中取利。因为短时间内,至少今年若是粮草未丰,北伐将很难重新展开。”郗源是一个有政治头脑的人,不仅仅局限于一个皇后的位置。他深深明白郗家与苏家的差距,那是他拍马都无法企及的遥远。三十万的苏家军和十万的北府兵,将足以改变大宁的政局。今上当初执意要苏楚衣入宫,也是不想看到苏家军和北府兵真正的联手,但他又想将兵权收归中央。
“楚衣命好,一出生便是众星拱月。以女儿身投身军旅,她所受的苦非常人所能理解。我自幼看她长大,深感苏睿教女的方式超越世俗。这还没成亲,已经订了三回亲,日后能娶她的人,怕也是不容易。”郗源感叹,“你既已得皇后之位,便不用与她为难。要记住,那些阴谋阳谋始终都是害人的手段,身正不怕影子斜,做好你自己,宽予待人,才是你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郗源不傻,也深知女儿的后位是捡了大便宜。可既然宁宣帝想要平衡朝堂,他不介意为他披荆斩棘,若是要因此位列三公,也能为郗家光耀门楣。
郗源为此去找了一趟郗彻,但郗彻自萧允辰出征前被擢升为中书舍人,每日在衙所忙至深夜,彻夜未归也是常有的事。
不巧,郗彻的院落唯有门前两盏灯笼散发幽深的光芒,僮子来迎,已有数日未见六郎。
萧允辰御驾亲征,把所有的政务都交托三省,中书门下省重臣随驾者不多,只处理紧急军报,其他日常政务全都压在三省。各地灾情严重,中书省常常是灯火燃了一夜,不眠不休。
杜寒生结束一日的辛劳,把一封密函交到郗彻的手中,封口处帝玺的封印蜜蜡赫然在目,他深深长揖下去,“彻必不付所托。”
至于密函内容,杜寒生其实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今上不回京参加立后大典,这对于新立的皇后和她背后的家族,无疑是一种无言的讽刺。试问,谁家成亲不是双双拜堂,即便是冲喜,也是抱一只公鸡同堂。可帝王家倒连一只鸡都省了,多可笑的立后。
他心中之人只有苏楚衣,即便是后宫三千,他也不在乎倾尽天下。
郗彻就着青灯展信,数眼阅尽,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中书与门下都在禁中的外城,宫门下钥后,中书与门下二省重臣仍能自由进出宫门,与今上商议政事。今上出征,太后时常过问国政,中书重臣持腰牌便能入宫,禁军并不阻挠。
天色还早,郗彻沿着宫墙慢慢踱步,朱红的官袍显得拘谨而端肃,一扫他身上谪仙般的名士作派,儒雅有余,沉稳亦然,只是洒脱敛尽,似阅尽世事沧桑的常凡男人。但他的肩线笔直,步履从容不迫,仍旧是那个置浮华世事于无物的名士郗彻。
行至一处宫室,隐约的啼哭声传来,凄婉悲凉,压抑隐忍,夹杂着宫人粗鲁的谩骂,哭声渐止。过了须臾,宫人骂着走开,呜咽声再度随风飘散,丝丝入耳。
这一处是冷宫,大宁朝几番朝堂更迭,大肆杀伐之余,还有众多的女子无处安放,被打入冷宫,一世青灯为伴,受尽欺凌。
宁宣帝登基之初,并未处理后宫诸妃,唯有先帝之母闵氏自缢而亡,其他人等都在冷宫,无人相问。这似乎是一种仁德,但又何其残忍。死了尚能一了百了,可活着便是无尽的煎熬。
“外臣深夜入宫,为何在冷宫徘徊?”一声娇喝打破深宫的寂静。
萧允慕是宫里最无所事事的人,身为大宁的长公主,身份尊贵,年过十八还未许人家,萧允辰曾许诺随她挑,只要她看上的,就算是让人家和离,也一定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过去。但婚事总是到了宋太后那里,就再没有消息。无论是萧允慕的拒绝,还是宋太后的干扰,总之她一直没能订亲,成了萧允辰的心结。
郗彻退至墙角,“臣参见公主殿下。更深露重,还请公主回宫歇息。”
萧允慕望了望天,“本宫听闻柔然遣使来朝,欲与我大宁交好,求尚公主,以结百年之好。”
“公主乃是今上亲妹,即便是和亲,也不必公主亲至,选一个宗室女立为公主送至柔然,已是对柔然最大的恩德。”郗彻说,“公主不必担心被送至茹毛饮血之地,一生不能回京。” 将本红妆:陛下约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