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该准备后事了!
崔泓的胡笳是在平城学的。
他在魏国任了一个散官,平日无事,总在平城市井游荡,结交了一些往来的胡商,引为知己。他向来交游广阔,士庶不拘,在邺城时还时常下地耕作,与老农闲谈畅饮。
他年少聪颖,杂而不专,但对雅乐的造诣颇深。平城有的是胡商,有胡商自然有胡姬,胡旋舞、胡笳曲,二者缺一不可。久而久之,他也学了不少胡曲。
苏楚衣对他的胡笳曲持怀疑的态度,“你认识的那些都是匈奴那边来的商人,可柔然又不是匈奴,你这胡笳曲人家能听明白吗?古有刘琨一曲胡笳五弄退了匈奴,项羽四面楚歌声,你还想东施效颦不成?”
“阿姐,你有所不知,这柔然与匈奴也算是一家亲,有人说柔然是匈奴的别种。同样都是逐水草而居,同样都是杂胡,又占据雁门关以北。想来这胡笳曲也是能用上一用的。”依崔泓的意思,枕戈待旦,闲着也是闲着,烤肉可以到城门外烤,胡笳曲奏上一曲也无伤大雅,能听懂那便是最好的,听不懂就当图个乐。至于胡姬嘛,杂胡随性而至,远离故土,军中肯定不会有营妓之类的,关外能找到的女子极是有限,让他们骚动几日也是可以扰乱军心的。
苏楚衣大笑,但旋即郑重地警告他:“那好吧,照你的意思办,但也别太过分了。照你的意思,鲜卑部族也是杂胡,也逐水草而居,若是把他们的思乡之情也撩起来,那还怎么继续打下去?”
崔泓神秘地一笑,“阿姐,咱们营里有肉吃,有胡姬可睡,什么思乡之情?所谓的思乡,那是想家里婆娘了,可是又摸不着!这才是思乡!梦乡的乡!咱们魏军不缺胡姬!”
崔泓也不是一下子便下猛药,做事总是要循序渐进。先烤肉做饭,把味道都往柔然的方向赶,正好这几日风向转了,不用刻意去做,香味自然飘到那边去。
有肉,当然要有酒。醇厚的酒香,飘过黄沙万里,卷着塞外朔风,钻进柔然人的鼻尖。
柔然人成群结队,远远地观望,望着胡旋曲跳起,胡姬雪白的纤腰地黄沙漫卷中亮白如缎,掌心的骚动让握刃的手渐松,口干舌燥。
如此过了三日,烤肉的盛宴几近尾声,毕竟家禽也不是很多,毕竟再吃下去就打不了仗了,毕竟这是军中帐前,两军对垒,毕竟这仅仅是一个疲敌计而已。
崔泓趁着这三日,操练了一队士兵吹奏胡笳,不用刻意,鲜卑人大抵都会一点,好与坏的差别罢了,但崔泓不在乎这些小瑕疵。在他看来,或许吹的差一点,才像那么回事。
但他不急于吹奏,停了烤肉和胡姬十日后,他才让人开始吹。第一日是一个人吹,第二日是两个人,如此日复一日,从一人之靡靡之音,到近百人的同声吹奏,声势浩大。
星空浩渺,我于天地不过一缕微尘。
策马而行,山之那头谓之我家。
婆娘的脸,孩子的笑,家中的冷灶,一一自眼前掠过,渐渐模糊。
是泪,是思乡的泪。
是拼杀的恐惧,是求生的本能,是凯旋的渴望。
然而,日复一日,月月如此,何日是尽头,何日能归乡。
走吗?
要回家吗?
走吧,回家抱抱婆娘,好好睡上一觉。
秋风微凉,已有冬的萧瑟。
这一仗竟打了七个月,与柔然人搓磨了这些许的时日,终于看到车延可汗气急败坏地在关外骂阵。
“车延可汗似乎也骂了一个来月了?”苏楚衣立在城墙上,俯首望去,“他不累吗?为何要如泼妇一般,难道他以为我会就此传了胡笳曲,与他坐下来继续打?”
崔泓面色凝重,“也该是累了吧。我都听怕了,这柔然人除了骑兵精良,骂架的功力也真是厉害。佩服,佩服之至啊!”
苏楚衣握住腰间佩刀,“那也该本帅上场了,绝不能再留后患,车延可汗若是不除,他日卷土重来,仍是边患不减。”
“斥候来报,柔然王庭的那些族长,都被可敦杀了。车延若是死了,他那些子侄也难成气候。”
“可敦倒是个狠角色。”苏楚衣说:“王庭的内斗,本帅不想理会,杀了车延再说。”
苏楚衣亲自出关,迎战车延可汗。以崔泓的推测,柔然士兵陆续都走了,只剩车延可汗的一队亲兵。
策马扬鞭,雄霸天下一马当先,扬起漫天尘土。
倏地,一队人马从两个侧翼疾驰而来,撒下天罗地网,将苏楚衣困在中央,刀戟声踏破黄沙,滚滚袭来。
苏楚衣还是轻敌了。
柔然人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在漠北崛起,靠的不仅仅是大宁的支持,还有另一只慕容鲜卑部族的支持,密切相关。
车延可汗见柔然将士无心恋战,他暗中向慕容部寻找支援。慕容部被拓跋颢打得奄奄一息,但一息尚存,便能翻出滔天巨浪。慕容擎之子慕容渊亲帅残部,赶赴雁门关,助车延可汗一臂之力。
车延可汗的关外叫阵,并非一时的情绪激动,而是有预谋的引蛇出洞。但崔泓和苏楚衣都以为柔然人气数已尽,没有援兵,粮草怠尽,再无变数。
苏楚衣受过很多次的伤,身上的伤痕不知凡几,但她自十四岁第一次挂帅出征,至今已过了十个年头,她也算是一个老兵了,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慕容渊的长枪从她的身后刺入的时候,她不觉得很疼,只觉得很冷,关外的秋日与江南的冬日差不多,寒冷侵肌,片刻冰冷。
阳光很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无力地垂落,又是一刀从身前刺入,力道不大,但刺得很深,她能听到皮肉开裂的声音,似繁花初绽。
她倒下之时,似有一人向她跑来,她太累了,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是她想,倘若这个人是萧允辰,她能死在他的怀里,这一生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无遗憾。
他现下应该还在平城与拓跋颢僵持不下,胜负难分。她可以难料,在不久的将来,他应该会大获全胜,毕竟拓跋鲜卑的精锐都被她带走了。
在苏楚衣与柔然僵持的七个月间,萧允辰连下魏国之上党、乐平、武乡,势如破竹,一路凯歌高奏。于兴邦四年五月陈兵于平城,与拓跋颢打了四个月,仍是不分胜负。萧允辰急调兖州和青州共二十万大军,连续奋战十个昼夜,终于攻破平城。
拓跋颢避守涿州,萧允辰连夜赶赴雁门关,却看到苏楚衣被连刺两刀的一幕。
他红了眼,手中掩月刀无血不归,一招一势均是一条条的人命。他只知道,敢伤苏楚衣的人,他都不会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车延可汗见是萧允辰,以为救兵到来,可上前便被萧允辰一刀刺中心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曾以为,柔然与大宁是最好的联盟,却死于萧允辰的刀下,他当真是冤枉。
慕容渊见势要跑,可萧允辰的掩月刀之快,不过是一个转身,慕容渊的人头已埋入黄沙,鲜血喷涌。
雁门关外,仍是只见黄沙漫卷,那些厮杀仅余淡淡的血腥之气。
“没救了?”萧允辰充血的双眼似要将那大夫生吞,“她要是没救了,你也不用活了。”
他冷冷地警告,“她要是死了,今日所有的人都是她的陪葬!”
崔泓自责不己,在苏楚衣的榻前痛哭流涕,“阿姐,是泓轻敌,不能让你贸然出击,若是泓知道……阿姐,阿姐,泓错了,你快起来骂泓一顿。”
占尽优势的同时,崔泓未曾多想柔然的退路。萧允辰又与拓跋颢在平城僵持数月,自顾不暇,分身乏术,不会在这个时候分兵驰援柔然。可慕容鲜卑死灰复燃是他始料未及的,任谁也不会想被拓跋颢打得近几覆灭的慕容擎,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此子战风英勇,刀刀毙命,实乃是慕容鲜卑一大隐患。方才为了尽快救回苏楚衣,而让此子跑了。
“阿姐,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崔泓恨死了慕容渊。
“闭嘴!哭有用的话,她早醒了。”萧允辰踢了他一脚,“带人去把你母亲接来,越快越好。”
崔泓大悟,连滚带爬冲了出去。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愣着她能好吗?救,都给朕好好地救!谁敢说没救,朕让他立刻人头落地。”萧允辰的刀还滴着血,“都聋了吗?”
苏楚衣的衣裳被鲜血浸透,面白若纸,毫无生气。
三年没见,可她竟如此狠心,连一个笑容都不给他。
萧允辰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凉而无力。他唤人,把屋中的火墙烧暖,“她最怕冷了,可又不烧火盆,以为这就是一军主帅的强悍,天不怕地不怕,又怎能怕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所以,她偏爱男装,可以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楚儿,我来了,只允许你睡上半日,可不能贪睡。”萧允辰眉眼带笑,手指轻抚过她的脸。他的指尖粗砺,裹满血污和沙土,肮脏而粗糙。
“看我,都忘了梳洗。”萧允辰叫来韦拓,“你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偷懒,明明是不想救,还跟朕说什么没救。谁都可以没救,唯独楚儿不行。朕去梳洗更衣,不能让楚儿看到朕如此不修边幅的一面,她又该讥讽朕了。”
韦拓心下不忍,可苏楚衣是死是活,他们说了都不算,只要大夫还在救治她,她就是一息尚存,仍有可能会活。她还有呼吸,虽然很微弱,但萧允辰不放弃,谁也不敢不救。
千里而来,苦等了七个月,跃过刀枪剑戟,尸横遍野,他终于来到她面前。
可她却闭上了眼睛,不愿看他一眼。
萧允辰去而复返,手上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递给侍立一边哭泣的筝儿,“给康乐公换上,她要是睡了看到自己一身是血,会被吓到的。”
“小心一点,不要碰到伤口,她会疼的。”
“筝儿。”韦拓看着萧允辰转身离开,“陛下似乎不太对劲。”
筝儿抹着眼泪说:“他太冷静,他越是冷静的时候,越是代表他在害怕,他在逃避。阿兄,拓跋颢呢?他死了吗?”
“逃了。”韦拓说:“我去看着陛下,你给苏帅更衣。”
“阿兄,陛下会放过拓跋颢吗?”筝儿原姓韦,是韦拓的亲妹。
韦拓摇头,“谁都能活,唯独拓跋颢。”
韦拓刚走出屋子,一阵马蹄疾驰而过的声音传来,他抬眸望去,萧允辰根本没有梳洗更衣,仍是甲胄在身,大惊:“陛下,陛下不可。”
“照看好苏帅,朕去拿慕容渊的首级。”
萧允辰再回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人已至疲累,目光却一片清明。慕容渊往东边逃去,进入山林之地。辽东下过数场雪,积雪延绵,踏雪无踪。
苏楚衣仍没有醒,苏谨也对她的伤势不报希望,面色灰败,不见血色,乃是弥留之相。
“让她活着,不惜任何代价,朕都要她活着。”萧允辰说完这话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苏谨端了药进来,便看到萧允辰也倒下。他身上没有伤口,只是至疲累,他的身体本就比常人要差一些,不宜长时间地征战。可他偏偏仗着年轻气盛,这七个月来每日睡不过二个时辰,不累倒才怪。
“阿娘,阿姐真的没救了吗?”崔泓熬了两个昼夜,眼窝深陷,“阿娘你不是说过,阿姐的身子是你从小调理的,她比常人要强壮一些。你看她呀,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我和大哥他们已经裹了大氅的季节,她还是一件单衣以马上奔驰。她一定不会这么快就……”
说到最后,崔泓的眼眶都红了。
苏谨若有所思,“可又有什么办法,她流了这么多的血,能救我焉会不救?”
“可是她以前也受了那么多次的伤,每次都能复原。”
苏谨把他赶出去,“回平城去,带着你爹回邺城。拓跋颢兵败,平城已归大宁,北方士族将面临新的选择,你爹肯定又要成为众矢之地。”
一人之生死又怎比得过一族之存亡。
崔泓敛目,“家里还有二哥和三哥,为何要我走?我不走,阿姐在哪,我就在哪。家里不缺我一人,但阿姐不能一个人。”
苏谨拗不过他,“就你脾气犟。”
“没办法,万一阿姐醒来找不到人欺负,我这个当弟弟的就太失职了。”崔泓得到母亲的许可,安然趺坐于榻前,“母亲且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姐。”
苏谨摇头,“兴许该准备后事了!”
萧允辰一觉醒来,被告知苏楚衣身亡的消息,眦目欲裂,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怎么可能!朕等了她三年,她就是这么对朕的!她答应过朕的!她怎么可以让朕一个人!”
苏谨默然退后,眸底放空,不见悲喜。而崔泓已经泣不成声,迟迟不愿离去。他不相信苏楚衣就这么死了,她那般命硬的人,自幼谁都没有她命好,摔了爬起来,一点事都没的人,怎么会死!不就是两刀,她怎会撑不过去。但他无法不相信苏谨的医术,她若是能治好苏楚衣,又如何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都给朕闭嘴,朕要带她回京医治,她没有死。”
萧允辰跨前一步,欲抱着没有生息的苏楚衣。
“陛下,死者已矣,请让她安心地去。”苏谨拦住她,“陛下若是怜惜楚儿,就不要再妄动尸首,让她回谯国祖坟安葬。昔年,家兄死于征战途中,不能魂归故里,已是我苏家的一大遗憾。若是楚儿她……民妇又有何颜面面对苏家先祖。请陛下恩准!”
“不准!苏将军于国有功,当葬于朕之陵寝。”与朕生生世世相守。
“陛下,楚儿已非大宁之臣,她乃拓跋鲜卑之国后,魏国已亡,她如何能以敌国之后与陛下同葬。即便陛下同意,可大宁朝臣已会如何看待我苏氏满门。况且,我家楚儿于国之功不足挂齿。”苏谨态度强硬,“若是陛下执意如此,朝臣也无人反对,但陛下百年之后,又如何能保证大宁后世帝王不会挖坟移陵,令陛下与楚儿分离。”
“苏夫人,朕……”
“陛下千秋正盛,万岁无期,但还请给楚儿一个安静之地,不再受世事纷扰之苦。”苏谨双腿一弯,重重地跪下,“陛下,这也是楚儿唯一心愿。”
萧允辰痛苦地闭上眼,薄唇微颤,脱力地挥挥手,“朕陪她最后一夜。”
“陛下,万万不可。”
“朕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夫人都不肯成全朕吗?”
苏谨连称不敢,拉着崔泓退了出去,“你去准备车马,要最快的马,明日天一亮就出发。”
崔泓满脸泪痕,“这天寒地冻的,尸身不易腐坏,路上慢一些,不能晃了阿姐。”
“就你话多,照我的话去做,尽快离开此地。”
屋中仅剩萧允辰一人,火盆尽数撤下,冷风从窗沿不断地透进来,她面色恬淡,再不会与他剑拔弩张,据理之争。
她可曾还记得,他们有过约定?
他依约而来,可她却一声不响地走了。
“楚儿,楚儿……”他声声呼唤,撕心裂肺,“我看到了,看到你收复北地,看到你促成天下一统,可这又有何意义!天下之于你,我要的不过是一个你。你可知,那一年的青州大营,你于我有一饭之恩,也是因为你,我开始了夺位之路。你说过,只有这天下是我的,我才能安枕无忧。可是帝王之位,又岂是那般容易。我不是存心夺你兵权,这是我身为帝王必须要完成的军权收编,不能让大宁再生乱局。于兵事上,你比我更为清楚,若是人人皆兵,诸州军权分立,随时都能自立称王,互相厮打。这一路,我行来不易,但我更你懂统军之难,与生死擦肩,非输即赢,,那些需要付诸生命代价才能完成的心愿,我来替你完成。”
可无论他现下说什么,苏楚衣都听不到了。
“我不该,我真的不该等这三年,我不该顾忌那么多,我以为我可以掌控一切,哪怕是生死。”
他曾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他却不得不面对命运的捉弄,与她失之交臂。
她说,她要一生征战,永不还朝。
他不许。
可到底还是失去了。
崔泓对母命不敢怠慢,从军中挑了数匹脚程最快的马,套上马车。自萧允辰入雁门关后,拓跋鲜卑的人马也四散逃了。这些马还是黑骑卫和启圣军所用的良驹,听说一日可行千里。
车上放了一具简陋的棺材,那他昨夜去附近的村庄买的,军中只有草席,随便一裹,随地安葬,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不用棺材,这一路让楚儿再看一眼她打下的江山万里。”苏谨对棺材十分嫌弃,弃而不用。
崔泓说:“阿娘怎么可以让阿姐的尸……”
话还没说完,被苏谨冷冷地打断,“走吧,不要误了时辰。”
“可是……”崔泓昨夜守在屋外,听着萧允辰句句悲泣,他于心不忍,终是该让他送苏楚衣最后一程。
苏谨催他上马车,人还未坐定,马已经冲了出去,嘶鸣声声。
崔泓惊魂未定,“阿娘你这是怎么了?也不用如此着急。伤了阿姐可怎么办?”
苏谨在苏楚衣身下铺了厚厚的棉絮,即便是一路狂奔,也不会有所损伤,“我让你准备的暖炉可都装好木炭了?”
“阿娘,车内太暖和,不利于尸身的保存。”崔泓不免要提醒苏谨,“不如阿娘随我换一辆车,再烧暖炉也不迟。”
“那你下去吧。”苏谨从没觉得她这个儿子聒噪,可他一再地提醒她,实在让她恼火,“下去。”
萧允辰远眺马车一路狂奔,形单影只,以苏谨之性情,断不可能会如此急躁仓促,这要走,也该是停灵三日。
他若有所思,突然唤来韦拓:“带上黑骑卫和启圣军,朕要送苏将军回乡安葬,以慰英灵。” 将本红妆:陛下约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