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将本红妆:陛下约战吗

我为这三年,给他的一份贺礼。

  兴邦三年冬

  元日前最后一日的大朝,宁宣帝向朝野颁下御驾亲征的诏令,以丰敬之为中军主帅,启圣军、黑骑卫、中央禁卫,并征调徐州、兖州、冀州,共二十万精锐开赴平城。而与此同时,柔然车延可汗也陈兵边境,欲与大宁前后夹击,力图一战力挫拓跋颢。

  毕竟拓跋颢太强大了,若是坐势他继续壮大,他成了北方霸主,又怎会有柔然的一席之地。柔然人对拓跋颢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惧怕,曾经被他追得退回天山以北,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命,才勉强保住性命。

  说到这位柔然车延可汗,他尚定尧长公主之后,与大宁交好,得到大宁派了能工巧匠至柔然,帮助他们发展畜牧业和农耕,虽然漠北并不是适应耕种的地方,但掌握一二技能,也不能不再受流离之苦。

  车延可汗待定尧还算是温柔,开始时二人都不知道如何相处,淡淡地也不说话,后来车延见定尧能上马骑射,十分欣喜,一来二往,渐渐琢磨出相处之道。定尧为车延生了一儿一女,若说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把日子过好,同样是她的选择,既然都来了,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太糟,这不是定尧的处事风格。

  车延这次也要亲征,定尧不用给他打点行装,送他出征,是她唯一能做的,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做,她也不想让自己那么忙碌。

  “这次出征没有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你自己当心。我给你留了一队亲兵,你小心那些王叔生乱,必要时若是他们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你尽管除掉他们。”车延魁梧高大,长相不算英俊,但还算是英气不凡,有王者之气。他出征最怕的就是定尧和孩子们有危险。

  车延有很多的孩子,柔然人生性豪放,在知人事的年纪就不曾控制过自己,他身边的姬妾也没有断过。在定尧和亲之前,他已经有了十三个儿子和八个女儿,有着强大的繁衍能力,更不用说那些散落的草原上的遗珠了。

  定尧初初到时,也是头疼。她出身皇族,见惯世家大族的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大堆,可这么多母不详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地增加当中,她当时只想纵马回建康,也不想一开始就被这么多的孩子叫娘亲。

  但车延对孩子的教育也不大上心,能带着上马的就带着出征,是生是死全看他们的造化,而女儿也是一样,愿意在王庭的就一起住着,想走的也不拦着,横竖也出不了漠北。

  其实车延这么疯狂地生养也是因为被拓跋颢打怕了,不多生点孩子出来,以后都绝嗣了,他打下来的这些城池岂不是要便宜别人。

  虽然柔然被拓跋颢打得元气大伤,但王族还有不少活着,他那些王叔们当年跑得比谁都快,现下看他渐渐强大了,便又出来与他抢族人,要分他的城池。

  笑话!这都是他拿命拼来的,凭什么要分他们!

  “你放心吧。”定尧不想他分心,毕竟这一些是和阿兄一起出征,灭了拓跋部落之后,才能保证大宁的太平盛世,她不远千里的和亲才有意义。

  可车延前脚刚走,他那些叔父们便一拥而上,支了帐篷在王庭的旁边。说起来,柔然的王庭并不是城池,还是在漠北的大草原上,一座座随地而建的帐篷。

  定尧倒也不赶他们,选了二十名美姬送过去。过了半月,又送了二十名。那些王叔每日酒池肉林,纵情声色,根本就没有精力与她争。一个月之后,很快就有人相继暴毙。

  她不是车延,对叔父们还有所谓的亲情可言。她不能让柔然的内部矛盾,而影响了萧允辰攻城魏国的步伐。

  *

  车延可汗是冬月启程,而萧允辰则是要等到过了元日才能离开京城。元日对大宁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庆,赐婚群臣,赏赐百官,与民同乐,都是他身为天子的责任。

  但对萧允辰而言,在这些所谓的年节到来时,都是他最孤独的时候。

  今冬无雪,但奇寒无比。

  殿角琉璃瓦上不见素白,少了几分冬日的萧瑟纯净。红棘树苍然而立,寒风独摇曳,与他一般清冷。

  翊坤宫已让人传了几回话,他磨蹭着不愿去,可若是他不与太后守岁过年,明日又会有言官上疏,说他不尊太后,不孝母亲,难以为万民之表率。

  他摆了銮驾,慢悠悠地停在诩坤宫前。

  郗砚也在,肚子微突,袖手立在宫前等他。

  “不用这般惺惺作态,朕可不想看到弹劾朕苛刻皇后的奏疏。这天寒地冻的,没有人会在乎那些礼数。”萧允辰最见不得她这般造作,说好听是世家风仪,可高平郗氏没有四大家族的底蕴,也养不出所谓的世家风骨。但若是郗砚没有做那些多余的事情,萧允辰也不会这般不待见她。

  宋太后备了家宴,这是一年中萧允辰不得不与她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日子。自永安五年的地动之后,萧允辰便取消宫中的宴会,一切从简,祭礼也都是不能铺张,绝不劳民伤财。但这家宴却是少不得的,宫里的人本来就少,冷冷清清的。

  说是家宴,可萧允辰坚持分案而食,各据一处。

  可宋太后一见他,就问他给宋家的人谋官职。平日见不到也就算了,她的手也能伸到朝堂,毕竟想巴结宋家的人大有人在,只要她稍候用点心,不愁宋家捞不到好处。但在萧允辰这里,她算是什么都要不到。但她偏偏不信邪,他是她的亲生儿子,难道他还能一辈子不理她。

  “母后,你让郗彻安插的那些宋家的人,你以为没有朕的默许,他能这么做吗?”萧允辰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生厌恶,她若是安安心心地当太后,不插手朝堂之事,他也就任由她去了。她想要宋家一门荣耀,可她也不想想,谁才是她最后的倚靠?

  而宋太后这一生做得最大的错事,是插手他的婚事。她让宋逸求娶苏楚衣,不管宋逸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她的授意。

  “你舅母想让子瞻回来,他都外放三年了。地方官三年一考核,他也该回京娶妻。”

  萧允辰说:“你们问过子瞻的意思吗?这话若是子瞻与朕说,朕还可以考虑考虑。”

  宋太后的面子他都不给,舅母又能决定什么?

  宋逸当年跟着苏家军出征,主帅被俘,他是军中司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便把他留在邺城担任一个小小的郡守,远离京城,不与宋氏为伍。这也是宋逸自己的要求。

  “子瞻年岁大了,他又是嫡长子,他不成婚,下面的弟弟怎好说亲?”

  “既然如此,你问问舅母,要是看上哪家闺秀,对方也同意的话,朕便赐婚。”萧允辰不想再听宋太后在耳边唠叨,给了她一个好处,她自然会见好就收。

  可年后复朝,御史台上疏弹劾宋家,强占田地,欺男霸女,收受钱财等数十项罪名,整整一撂齐腰高的奏疏呈于御前。

  当中最严重的一项是贩卖私盐,偷盗官盐,这在大宁是杀头的死罪。

  宋氏能在盐业上分一杯羹还是郗彻的安排,可若是宋氏安份守己,拿些好处也就罢了,可贪得无厌就肯定会坏事。郗彻最初不想给宋家这个机会,萧允辰不想宋家坐大,可一旦宋家积累更多的财富,就会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但郗彻还是没有萧允辰了解宋家的人,宋家人是想要更多,但他们只看中眼前的利益。

  连自己的外家,他都能挖这么大的坑,郗彻不免担心郗家最后的归途。

  还好郗砚现下有孕。

  但是能永保郗家荣光的最好办法,就是苏楚衣永远都不会回来,斩断宁宣帝最后的希望。

  兴邦四年春,上征魏国,于二月发兵至徐州,会三州之兵,囤兵邺城。前军五万,轻装上阵,与魏国于上党展开攻势。

  然,大宁首战失利,五万将士仅于四万退守邺城。

  苏楚衣收到捷报时,面色无喜无悲。又是邺城,这三年来拓跋颢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夺着邺城,一雪前耻。可每一次都铩羽而归,伤亡惨重。

  拓跋颢曾想让她去打邺城,可她曾立誓,有生之年绝不攻打大宁,但若是大宁来犯,她可自卫防守,却不主动挑衅。

  而这一次,五万将士来攻上党,上党守军不到四万,却能折损他一万人马,这不免让苏楚衣疑惑。

  “国主眼下在何处?”苏楚衣召来传令官,“你去传令,让国主不可贸进,以免中计。”

  传令官领命去了。

  到了第三日,前方传来上党失守的战报,苏楚衣便知道拓跋颢果然中了萧允辰设下的圈套。

  萧允辰向来奉行兵贵神速,喜欢速战速决,绝不打旷日持久的战争。所以,当苏楚衣听说他还有四万人却选择退守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个阴谋。

  不是拓跋颢太蠢,而是他没有萧允辰攻于心计。他算准了拓跋颢必定会扑上去,全力应战,必然造成后方的空虚,甚至是上党可能是全军出动。以拓跋颢的打法,这是他的长处,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苏帅,你要增援国主吗?”筝儿在私底下都喊她苏帅。

  苏楚衣摇头,“该我出征了,柔然在雁门关外布下重兵,萧允辰这边胜了,势必还要趁胜追击。这个时候,就该是车延可汗叫阵的时候,让魏国双线作战。这就是萧允辰的疲敌计!”

  “你明知道这是疲敌计,你还要去?”筝儿对战事并不明白。

  “难道看着柔然攻破雁门关?”苏楚衣说:“那么,柔然人势力要在这场大战中分一杯羹,我这些年的征战岂不是功亏一篑?”

  “国主怎么办?”筝儿是大宁的人,但对拓跋颢……

  苏楚衣想了一下,“若是我能击退柔然,他若是还抵抗得住大宁的攻势,我必回马驰援他。”

  “国主他不会死吧?”

  苏楚衣安慰道:“拓跋骁勇善战,又岂是轻易被打败的。”

  “可若是夜风出现呢?”

  “你也知道夜风?”苏楚衣突然想起什么,“你在交州呆过一段时日,可见过夜风?”

  筝儿顿了一下,忙不迭地摇头,“未曾。”

  苏楚衣轻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人,想来杀父之仇,我何时才能报呢?”

  魏建元五年,国后率十万兵马与柔然人在雁门关决战,苦战近三个月,从春暖花开打到夏日炎炎,仍是胜负难分。

  苏楚衣浑身沙土,脸上尽是血污,她接水胡乱擦了一把,转身命令传令官击鼓,幕府聚将议事。

  她这次带的军师是崔四崔泓,崔氏一家被带到魏国朝中任职,以崔家之风骨,也绝不会做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情。

  崔泓比苏楚衣还小一岁,可已经是孩子的爹,跟着苏楚衣四处征战,也算是身经百战。

  “小四你怎么看?这仗还怎么打下去?”不是苏楚衣不想打,可柔然人骨头太硬,与拓跋颢又有血海深仇,无不一杀红了眼,也要打下雁门关。

  崔泓说:“国主那边连丢了五城,对士气是极大的打击,你若是再失守,柔然人长驱直入,与大宁会师,魏国必败。但这似乎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他的眸子精光一闪,“你要的是打下柔然。”

  将军以上将领陆续进来,苏楚衣敛了心神,问道:“各位将军有何破敌良策?眼下柔然士气正盛,而国主连丢数城,我魏国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士气。”

  崔泓说的没有错,她的目的是打下柔然,而不在乎拓跋颢失了几场。

  “国后容禀,臣以为应该回援国主。雁门关易守难攻,若是退兵,柔然人一时也攻不进来,留下三万将士留守,剩下的人马增援国主,等退了大宁,再来解决柔然。”元平是鲜卑的猛将,对拓跋颢忠心耿耿,“大宁出动二十万兵马,而我军却分兵作战,必须集中火力退敌。”

  “臣也认为应该增援国主。”

  “臣认为不能退,若是守不住雁门关,柔然必会与大宁合围我平城。守住雁门关,国主则还有退路,魏国也能保存实力,而不置于全军覆没。臣相信苏帅必能守住雁门关,臣等誓死追随。”

  “臣等誓死追随。”

  “臣等与雁门关共存亡。”

  苏楚衣与崔泓相视一眼,军中分成两派。一方要增援,一方要死守,可最后还要听苏楚衣的决断。她迟疑片刻:“容本帅再想想。先休战三日,打了三个月,人困马乏,先让将士们填饱肚子,厨子多备些菜。记住,让厨下多下佐料,做饭时再找两个人在旁边扇风,把味道都吹到柔然人的驻地去。”

  魏国的军粮充足,闲时将士们还会外出打猎,做成腊肉便于携带,但味道太重,配上麦饭和胡饼还是能填饱肚子。正值夏日,周围村落的田瓜熟蒂落,收获大量新鲜的鲜果,正好就地取材。崔泓这个人又是名符其实的食客,任何食材到他手里,就会是一道绝美的佳肴,魏军将士每每出战,见到崔泓随军,斗志高涨。

  但这次打了三个月仍是胶着,即使是再美味的菜肴,都难以下咽。

  柔然人的情况却不一样。

  他们千里而来,粮草补给都是单一的干粮和难以下咽的干马肉,平日吃吃还好,一连吃了三个月,嘴里都要淡出鸟来。而柔然人在这个时候偃旗息鼓,很有可能是他们的物资补给不足。

  苏楚衣计上心头,叫来斥候,“去探探柔然军中的情况。”

  果不其然,柔然这次带来的军粮已经吃完了,后续的补给还在路上,但雁门关外风沙漫天,已有数日不见天日,运粮的队伍被迫停在半路上。

  “来人,元平带二百骑兵,携带三日干粮,断了柔然人的粮草。”苏楚衣坐阵幕府,“或是粮草能带回来就带,带不回来立刻烧了,绝不能给柔然人留着。切记,一旦得逞立即回营,绝不能恋战。”

  但苏楚衣没有料到,这竟是柔然人的圈套。

  那队运粮的人马,竟是柔然人的精锐,元平有去无回,而真正运粮的队伍已经前日运抵。

  苏楚衣眉眼凝重,彻夜未眠,对着舆图呆坐至天明。

  “不如议和吧?”崔泓天亮时走进来,他也是一夜未睡,“大宁给能的,魏国也能给,他无非是想要漠北,可漠北他啃不下去。柔然王庭内乱不断,他自顾不暇,始终难以再进一步。若是我们许他土地和城池,晓以利害冲突。也不想想,大宁若是灭了魏国,还会允许他柔然存在吗?”

  “小四,你明明知道我为何不退,执意要拿下柔然,可却劝我议和?”苏楚衣揉了揉额角,“那时我被拓跋颢擒回平城,难以脱身,于是我便留了下来。一来是因为大宁天灾不断,数年前难以北伐。二是因为我不愿意面对朝堂那些世家的倾轧。而拓跋兵强马壮,正是征战的好机会。我率领魏军,荡平北方,收复失地,正好可以弥补大宁不能对外作战的遗憾,也能解了边境之危。”

  “我与他有三年之约,我必须在回去之前,为大宁除去边境的隐患,方不负父亲的遗愿。这也是我为这三年,给他的一份贺礼。”苏楚衣望着茫茫沙漠,心中五味杂陈,“我以拓跋之名,剿灭北方杂胡,固然使魏国得以壮大,但连年征战,内耗严重。此时若是不能一鼓作气,拓跋颢迁都洛阳后,想灭他就难了。”

  崔泓看着她,“让国主与大宁南北而王,并不冲突。北方大部在杂胡的统治下,已近百年,魏国的汉化也几近完成,并不影响北方人民的生活。”

  “你竟然这么想?”

  “是父亲说的,若是大宁收复北方,仍是难逃边患四起,还不如让拓跋颢的魏国收复北方,实现共治。”

  苏楚衣断然拒绝,“柔然我是肯定要拿下的。”

  “阿姐,魏军伤亡惨重,若是再打下去,没有援军,必败。”

  “明日你坐阵雁门关,我亲带一队人马,突袭柔然王庭。若能成功,回城时从身后偷袭柔然。”

  崔泓自然不能答应,有元平全军覆没在先,没有道理让苏楚衣涉险。

  “不能贸进,不能再有伤亡。”崔泓安抚她,“你先睡一觉,一切等明日再说。”

  崔泓从幕府出来,闻到阵阵饭香,可唯独不见朝食的影子。他找来厨下一问,才知被柔然人给偷了。

  他把当值的士兵打了二十军棍,柔然人能摸进来,说明防守必然空虚,还好只是偷饭菜,若是袭营,早就尸骨无存了。

  “军师,这饭还重新做吗?”

  “还有多少粮草和肉?”崔泓心中微动,“不如这样,你带几个人,去附近的村庄,把家禽都买过来。这是铜钱,记住绝不能白拿,要是让某知道了,军法处置。”

  厨下接过钱银,带了数十人去村里买家禽,鸡鸭不说,还有猪和羊也不少,村里的百姓还送了十来筐的鸡蛋。

  “等太阳下山,你们到城门外搭篝火烤牛。”崔泓拿出自己私藏的佐料,“苏帅说得没错,他们虽然不缺粮草,但远离王庭三个月,也该想家了。柔然人平日就以烹羊为乐,咱们就烤给他们看看。”

  厨下不明白,“等着他们来偷?”

  “我傻吗?”崔泓睨他,“只是给他们闻一闻,再派一队士兵,严密防守,轮流烤肉。唔,再叫上一队舞娘,边烤肉边跳舞,一定要跳胡舞,知道吗?”

  苏楚衣一听皱了皱眉,她睡醒后听说崔泓的举动,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但这舞娘,会不会太过了?太刻意了,小四,明显就知道是计。”

  “是计就是计,就怕他们不知道是计才不好呢!”崔泓身上摸了两下,“我记得离城前,谁给了我一个胡笳。有舞娘不能没有奏乐的!” 将本红妆:陛下约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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