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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最后一站

夏不言爱,冬不语情 君子猫 4745 2021-04-07 03:45

  大年初一早上,我换好了衣服下楼。

  夏之临的车在两条街外的早餐店门口等我。

  一辆白色的迈巴赫。

  但我已经没兴趣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的车了。

  他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特别,好像钱啊,时间啊,性格啊,爱恨情仇都不那么带有标签感。

  夏之临,他就只是夏之临而已。

  穿了一件黑色高领长绒线衫,黑色天鹅绒丝袜。过膝盖的马丁靴,外罩一件米白色的长款风衣。没化妆。

  “要不要吃点东西?”夏之临问我。

  我摇头:“紧张的时候吃不下。”

  “呵呵,我小学时考试也这样。”

  “那长大呢?”

  “长大就……不考试了。”

  拉开车门,夏之临扶着我的腰进去。

  舒缓的轻音乐沿着空旷的远郊大道行驶,耳朵里的空灵渐渐抚平了心里的恐惧。

  “你真的不是心理医生么?”

  我问夏之临。我说,很多时候其实我真觉得你挺适合的。

  “当然不是了。”夏之临单手扶着方向盘,侧颜精致如雕琢,眉眼淡然似湖泊,“当医生要考行医执照的,我考不出来。”

  我笑说,你这么聪颖古怪的性情,满脸都贴着学霸的标签好么?

  “生命这么有限,拿来考试多浪费时间。”

  我不置可否。

  因为我从小就是学霸,而我做学霸的原因只是源于我不服输。

  而对读书本身的意义,可能还没有夏之临对人生的意义探索得清晰。

  “夏之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深吸一口气,我老生常谈了这个话题。

  “混吃等死的贱人一枚。”

  哈哈哈,我说你定位还真是精准。

  “你一直不告诉我你是谁,万一有天你又消失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夏之临转脸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理所当然的意味:“回到你没有认识过我的时候,你怎么办的?”

  “喂,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么!”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

  这混蛋,看来不用点流氓的手段是套不牢了。我咬牙切齿地想了想。

  夏之临一个急刹车下来,我还以为他终于被我吓到了。

  然而他说,到了。

  抬起下颌,他努了努对面别墅区的一间老洋房:“山居客89号,是这户没错吧。”

  哆嗦了一小下。我想,到底还是我比较怂。

  “需要我……陪你进去么?”

  我摇头,拒绝了他。

  这条路,我在梦里走了好几遍。今天,该是一个尽头了。

  ***

  “这城堡是你画的?真漂亮,将来要是能在这儿举办婚礼就好了。”

  “呵呵,这不是什么城堡啦。这是,是我家啊。”

  “你家?”彼时的我,实在不可思议于这样如同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美丽,竟然就是我未来唾手可得的幸福。

  “你喜欢的话,以后咱们就在这儿办婚礼。我家门前可以铺一条长长的毯子,十几米呢。到时候,我们在周围洒满紫色的玫瑰花瓣。冬萤,我要你变成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晏禾死的那天,系了一条蓝色的围巾,被血染成紫色。

  从此,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紫色,连茄子都被拒之千里。

  ***

  踏过白雪交杂荒草的庭院,走过嶙峋滑腻的石阶。

  我按响洋房的门铃,接待我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姆。

  她穿墨绿色的工作服,头发上有一股烟尘的气息。

  我冲她笑笑,说我是来拜访晏太太的。

  “你是?”阿姆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是晏禾生前的朋友。”我介绍自己,介绍得如蜻蜓点水:“您是七嫂吧,我听晏禾提起过您。”

  七嫂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感伤,她是从小带大晏禾的乳娘,悲伤的份额,也许并不会比我占得更少。

  “太太在楼上,你跟我来吧。”

  在七嫂的引领下,我穿过不开窗帘的客厅,走过古朴阴暗的老式楼梯。

  这个家,曾像我的阁楼一样。鬼声鬼气的。

  失去了晏禾,我失去了目标。

  但对于晏太太来说,该是失去了整个人生吧。

  晏禾跟我说过,他爸爸是个国际知名的画家。可惜天妒英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去外地采风而遭遇了意外。

  多年下来,他与妈妈相依为命。

  我是不是应该对这个可怜的女人说一句对不起呢?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的痛和我的痛,才是相通的。

  “太太,有客人来看你了。”七嫂敲了最里面的那扇门,然后点头示意我进去。

  狭长的房间像一口沉睡的棺木,地板上地霉气,渗透着常年不见一点阳光的质感。

  晏太太坐在荒废的壁炉前,穿着一身臃肿的居家衣。

  她坐在凳子上,左手扶着一只拐杖。

  我听说,晏禾死后没多久她妈妈就中风了。如行尸走肉一般被救了回来,一条腿却短了病根。

  我不知道她这样活着的意义为何,就如我不知道之前的自己活着为何一样。

  但我终究是更幸运的——因为我有了夏之临。

  印象中,晏太太该是个美丽又智慧的女人。至少她倾尽心力把晏禾养育得那么优秀,那么阳光。

  我无数次幻想自己牵着晏禾的手,站在她面前诚挚地鞠躬道谢。感谢她赐予我这世上最好的一段风景。

  但如今,她终究成了我的最后一段心结。

  只有晏太太的原谅,才能让我重生。

  我是自私的,因为我想解脱了。

  “你是……”晏太太慢慢抬起头,毫无生气的双目盲目而空洞着。

  我微笑着挑起嘴角,锁住泪腺。

  “你是何茜茜吧?”她抖着唇,眼里放出安慰欣喜的光:“快一年没过来了吧?上次你说要出国留学,怎么瘦了这许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呢。眼睛还好吧?”

  我怔了一下,很明显晏太太是把我错认为其他人了。

  摇摇头,我轻轻启唇:“晏太太,我不是何茜茜。我叫沈冬萤。”

  沈冬萤。

  我不知道她对这个名字有多少熟悉多少陌生。

  如果她还能记得三年前的葬礼上,那个被她叫人生生赶出去的女孩的话。

  弯下腰,我抱起随身带来的红漆箱子。

  “晏太太,我把晏禾以前的一些照片带来了。您,要看看么?”

  “沈冬萤…….”女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特别惨然的灰白,比来时雾蒙蒙的天色还要压抑。

  “沈冬萤…...”

  她一遍一遍念着我的名字,渐渐地抽搐起唇角,抖动了肩膀…….

  “沈冬萤!我记得你!!!是你害死我家晏禾的!”

  她像个疯子一样踹开长椅,摸索着拐杖扑上来。

  我无法想象,形同枯槁的身体里是怎么能迸发这么大的生命力?

  绝望让她苟延残存,而对我的恨意便成就了这一点一滴的供养。

  “你这个坏女人!都是你!我家晏禾死的这么惨,全是你的错!!!”

  她抱着拐杖,一下一下打在我身上。

  每一挥倾尽全力,好几次都几乎要把她自己晃倒在地。

  我跪下身,抱着箱子。那丝丝入骨的疼痛就像救赎的洗礼,每一寸破开肌肤,直入心髓,破出我胸腔里根根肋骨摇曳的嗡鸣回音。

  最后我撑不住了。手一松,两千多张照片倾倒而出。激荡了一地的尘埃。

  晏禾在笑,晏禾在闹,晏禾上课在睡觉。我的鲜血滴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像点缀了灵魂似的。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从照片里走出来。

  晏太太放下拐杖,慢慢跪坐在地。

  她用颤抖的指尖轻触,小心翼翼地就好像在捡拾雪花的碎片。

  她先是瞪大了双眼,然后哽着呼吸,最后渐渐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终于收敛了戾气。

  “阿姨,”我小声喃语,“对不起……”

  晏太太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像个撒泼打滚的孩童,恨不能把自己整个埋在儿子的相片里。

  “我的孩子……我的晏禾……你这么狠心就走了,是要疼死妈妈啊!”

  我撑着身子爬起来,抱住她瘦削的肩膀。她把头撞在我怀里,哭得更加纵情,更加放肆。

  我像安抚洋娃娃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想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信你看窗帘一角的那个小小缝隙,阳光从来不会因为你的拒绝而缺席。

  而晏禾的灵魂,一定就在有光的地方,希望我们都幸福。 夏不言爱,冬不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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