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破长夜,坎坷无人的山道上马车艰难行进。
“小姐,前面的山路不好走……”车轮卡在布满山石倒塌的山道间进退不得,“前面几里路都被山石堵住了,别说是马车,就连人都进不去。”
车夫下了马车,一边使劲往前推着车,一边抱怨。
琳琅坐在车厢中,同样眉头紧锁,“我可以给你加钱,加多少我都能给你,只要你能将我带进去!”
听到加钱,车夫抱怨声小了下去,“我从没走过这么难走的山路,至少要再加五两纹银。”其实他们跑上半年车,也未必能跑到五两银子这么多。
“好!”琳琅想也不想便应下,不管花多少钱,只要将她带到周笙的身边,她都愿意给。
忽然山上传来一阵响动,悉悉索索有东西往下掉。
“山要塌了!”车夫慌忙松开手,连滚带爬往后躲。
坐在车中的琳琅同样惊惶失措,她不知该躲在哪里,将身子在马车中蜷缩成一团。
巨大的山石滚落,压断了树林,只差几丈的距离从琳琅马车上碾过。
一声巨响,巨石滚落了山崖,激起浓烟不散。
车夫远远地躲在后面,面无人色,捂着自己心口直喘气,两条腿连踢带蹬都没能站得起来。
琳琅狼狈地从马车中出来,脸色煞白如雪,故作镇定居高临下对车夫叫道:“快点赶路!”
车夫摇头不止,“不干了!山上石头不稳,这路走不得!”
“我可以给你多加钱!”琳琅焦急起来。
“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干!挣这钱就怕没命花!”
他两腿战战牵过缰绳,把琳琅赶下,“再往那边我不去了,我要回城!你想回城的话,我可以捎你一程。”
琳琅摇头,“不行,我可以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将我带过去!”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再有块石头掉下来,不得被砸成肉泥?这钱,我老孙不要了!小姐你执意要往前面走,你下车自己走,山路只有这一条,最多几里路就能看见被困的商队了。他要是命大活着,肯定在那。”
“你不能将我一个人丢在这!”琳琅又急又怕,身上的绫罗衣衫被碎石割开好几道口子,夺目的容颜也蒙上了一层灰烟。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肯回头。她的性子便是如此,只要认准了一件事,就绝不会中途放弃。
“小姐你独自寻他去吧,我走了!”他翻身上了马车,调转车头按原路返回。
“你站住!”她一声娇斥,端出架子,“你可知我是周家的大少奶奶!你敢将我丢下!”
那车夫是个粗人,为了活命什么都不顾了,将琳琅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山里,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风雨早已停了,山中的星星十分亮,宛若一盏盏小灯笼挂在头顶上。
山中的风这样凉,披风根本挡不住,像是看不见的小刀刮过她的肌肤。
琳琅瑟瑟抱住自己的胳膊,幽暗的山林中半点人烟灯火都看不见,远远的山里面似有狼嚎声。在杜家她是大小姐,嫁到周家一直有周辰宠着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眼眶一阵酸涩,琳琅强忍着没哭。
已经到了这,她一定要找到周笙,她要让周笙看清,谁才是真正在意他,能与他同生共死的人!
她有幸重活一世为得就是让他后悔!
借着头顶朦胧的星光,琳琅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崎岖的山路间,山崖间不时有碎石砸落。
柔软的绣花鞋早已被磨破,脚底磨出血泡与足衣粘在一起,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不知被脚下的山石绊倒了几回,手肘膝盖间满是淤青。
天色仍是灰蒙蒙的一片,琳琅独自一人在荒芜坎坷的山道中摸索行走,走了一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
明明是为了周笙而来,她害怕无助时想起的却是周辰。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琳琅在半山腰间找到了一间被滚石冲塌一半的茶铺,只剩下一面石墙还立着。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暖意,牙关都在打颤。琳琅脚步不稳地走到那堵石墙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取暖,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后她才继续上路去找周笙。
又走了半天的路,在她几乎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山中驿站。
这时的琳琅身上的锦绣罗裙已成布条,布满尘烟泥土,发髻中的玉簪发饰不知在那就已摔掉。
一脸的泥痕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容颜,哪里还有身为周家大少奶奶的金贵派头。
她就这样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地出现在了周笙的面前!
周笙从临时搭起的草棚中出来取水,彼时的琳琅落魄得像个乞丐,没有人认出她的身份,周笙一眼就认出了她。
手中的水壶跌落在地,眼中划过震惊、愕然,愤怒……种种最后都变为了心疼。周笙形容暴怒,却不着痕迹地红了眼眶。
“谁让你来这的!”他冲着琳琅怒吼,再没有往日温润谦谦的风度,袖下的手都在颤抖。
走了一天一夜的山路,她娇弱的身子哪受得住,早已几近虚脱。在虚脱之前,琳琅笑着看他,眸光如昨夜繁星那般明亮,“我就是想来找你,确定你安好。”
周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的面前,将她软倒的身子搂紧。
终于又闻到他身上熟悉温暖的气息,琳琅将脸埋在他的怀中,无声流泪又勾起笑容。
周笙怕别人撞见,传出流言毁了他和琳琅的名声。
他抱着琳琅带回自己的住处,为她打来热水擦拭干净脸上的尘土。
似有热浪荡涤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周笙沉默后冷下面容,“你是我的嫂子,你不该来找我!不管你再为我做什么,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可能!我是生是死也与你无关。”
“马上我就让人将你送回周家!”周笙背过身子,闭眸狠心道:“从我退婚的那日起,我们就已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你以后不要再为我做任何,我不会感激你!”
“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的感激!”不用回身,他能想象出琳琅脸上倔强的神色。她真是傻,傻得令他心疼,令他发疯。差一点,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念头叫嚣着要将她带走,大哥芷媚什么都不顾了。
只有他和琳琅,他们可以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牡丹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