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重调查案情浮水面
正纲纪严禁逼供信
从冯家出来之后,刘胜涛问:“邢副所长现在哪里?”朱所长答:“现在在所里。”刘胜涛说:“立即通知他到局里去,杨副局长和负责记录的留下,朱所长配合好,对案发那天,所有参与人员逐个调查,一定要把真实情况调查清楚。”刘胜涛驱车回到了局里,通知局办主任,金马所邢副所长来到以后,告诉他局领导找他谈话,先找地方让他待着。紧接着安排预审科,他要亲自提审在押人犯。
申旺族被带进审讯室,刘胜涛一看,面前这位年轻人身材不高,长得文静秀气,只是面黄肌瘦显得很憔悴,走路一瘸一拐。心中顿生怜意,令人摘掉手上的铐子,让他坐下。申旺族说:“两个屁股都打烂了坐不下,现在睡觉都得趴着。”刘胜涛让人架来一张桌子,“你扶着桌子讲话,我是公安局长,听说你喊冤了,来听你诉冤,希望你放下顾虑给我讲实话。”
申旺族说,关于王九丫一家的为人处事,我不想多说请政府领导了解群众,群众说了算,事情是由于王九丫到冯家托媒引起的。冯恩平找我了解女方的情况,弟兄们平常很要好,婚姻家庭是一辈子的大事,肯定不能像媒婆那样为了彩礼,两头瞒哄甚至扒瞎,心里希望这门亲能成,恩平对我的愿望是清楚的,村里群众对王九丫的评价不是很好,这有她自身的原因,也有传统观念的作用,普遍认为个性强过分泼辣。但我的看法,九丫勤快能干作风正派,人才一般以上,他爹好喝酒地里的活干得少,全是她娘俩干的,几十斤的粮袋子能从场里扛到家里。
冯恩平把这门亲事推了以后,王九丫就怀疑我了,其实这门亲不成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冯家的伯母精明有主见,对儿子的婚事给我说过,不能长得太俊,不要娇气的,自古红颜多薄命,家有丑妻是个宝,找个很漂亮的,往咱这铺面上一站免不了惹些是非,女方家庭得忠厚老实通情达理。伯母还说咱不相信媒婆的话,你抽空到边远的地方去,给你兄弟找一个温顺善良的农家女,别让知道咱家的经济条件,光看跟你兄弟的缘法,由此可见恩平母亲为儿择婚的标准,王家首先不符合;其次就是这些媒婆来回说和,伯母尽管不完全相信,正好顺势把这事推了,恩平兄弟生性懦弱待母至孝,向来是唯母命是从。我说的这都是真正的原因。
王九丫把事情都归咎到我身上拿我出气,实在是冤枉我了,她开始是骂街,后来站到墙头上骂,全家都忍让了。那天上午我回家拿东西,她把公鸡隔墙扔到俺院里了,我还没出门的就让她堵住了,硬赖我,偷她的鸡杀她的鸡,不听我解释拿着铁锨杠子照头就打,我让她打急了夺过锨杠子打了一下,她就躺在地上喊,杀人了救命啊,喊声惊动了四邻,院里围的满满的,她娘也来了,后来是东邻三大娘和她娘把她拉走的。
刘胜涛问:“你是什么时间到的乡派出所?谁问的这个案子?”申旺族说:“当天下午四点多,所里去的人把我从供销社喊走的,邢所长问的这案子,所里的户籍员在场,还有联防队的四个人。”刘胜涛问:“他们怎么问的?你怎么答的?把这个过程讲清楚。”
申旺族说:“邢所长先问申旺族知道为什么叫你来的,我说不知道。邢所长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你犯法了不知道啊。我说我没犯法,说我犯法了得拿出证据来,邢所长说王九丫告你光天化日趁家中无人把人家糟蹋了,强奸妇女这是大罪,状词压在这里不容你抵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说王九丫的一面之词不足为凭,政府领导不能偏听偏信冤枉好人。这时邢所长就拍桌子了,他妈的你小子嘴还怪硬。公安局那有这么好欺骗的,今天你必须给我老实交代,不然的话别说对你不客气。我说我认识你,王九丫的母亲是你的姐姐,你是她的亲舅,王九丫年轻为了泄私愤搞的恶作剧,你是政府的人可不能徇私枉法,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公安局。别认为没人管你了。这时邢所长就发火了说这小子表面老实内心的坏,看这样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几个人叫他清醒清醒,什么时候他明白了再喊我。说完他和户籍员出去了,他俩一走屋里这四个人就动手打人了。”
刘胜涛问:“谁领的头,用什么打的?”申旺族说:“领头的是联防队长沈三虎,那三个人不知道叫什么,沈三虎拿的是皮鞭,那三个人拿的是木棍。打了几下子沈三虎说,到底承认不承认,我说沈三虎解放前你爹领着你要饭,挨过地主老财的鞭子,这才解放几天你就忘本了,狗腿子那一套你学会了,可能这句话把他们激恼了,招来了一阵毒打,一棍打到头上我就昏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浑身疼得不能动了。这时候户籍员来了,他说青年人一时的冲动,这样的事很难免,知错改错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这样对抗政府没有好下场,俗话说光棍不吃眼前亏,事实面前再不承认,过不了关。一听说强奸妇女,同志们都很愤恨,这苦是自讨的,认罪态度好,咱从宽处理;先叫你父母妻子带你去医院看病,政府撒手不管的话,群众把你打死白死,这时沈三虎四个人又进来了,看那个样子都喝酒了,我叫他们打怕了,就在户籍员拿的记录上按了手印签了字,当时我相信他的话了,光等家里来人送我上医院了,心里想的是看好伤在理论,没想到晚上大概十一点前后,就送到看守所来了,路上户籍员说你这事民愤大了,送到局里是为了保护你,到了那里可别再翻合了,邢所长准备给他姐姐说说,把这个事按下去就完了,要是翻供的话,是给自己加罪。”
刘胜涛问:“到看守所后有人打你吗,审讯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申旺族说:“到这里以后,没有打人逼供的,审问的时候我考虑户籍员说的话,没敢说实话。”
刘胜涛说:“你能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吗?”申旺族脱掉了上衣和下衣,刘胜涛走到近前,仔细的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看了一遍,虽然事过一个月了,身上遭受棒伤青紫点块,皮鞭的伤痕依稀可辨。尤其是屁股上皮开肉绽虽然敷上了一些药品,但已出现炎症了,后上身两肋淤血严重,明显的是棒伤所致,当即安排法医检查鉴定出具书面报告。
刘胜涛随后对申旺族说:“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有公正的结论。你是一个有头脑,有前途的青年人,任何情况下还是要相信党相信政府,你讲得很对,一个人的错误决定他只能代表自己,不能代表组织和政府。”刘胜涛还安排看守所改善申旺族的伙食,根据体检结果抓紧治疗。
回到办公室,他叫来了马副局长,发了脾气,申旺族的伤我看过了,无论是有罪还是无罪,把人打成这样这是共产党员人民公安干的事吗?问题发生在下头这关口你是怎么把的,领导责任哪里去了,身为主持工作的副局长为什么不能及时发现纠正,还把这个案子送到法院里去,要求判人家的刑,公安局的脸都叫你丢尽了。怎么向群众交代怎么向上级交代,你对这个案子要负全责,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称职吗?从现在起什么事不要你管了,回去写检查。马副局长诺诺而退。
刘胜涛接着请来了局党委李副书记,说明了这起强奸案的调查情况,及自己的初步判断,安排他代表局党委,给金马乡邢副所长谈话,明确告诉他对组织一定要忠诚老实,要讲党性,纸里包不住火,犯了错误能认识改正错误,还是自己的同志,否则的话要承担后果。要给他指出来,要消除顾虑,不要心存侥幸,你就说我说的党委的决心很大,此案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收兵。
话说那邢副所长得知申旺族翻案惊动了刘局长亲自过问,心里害怕了,先不论刘胜涛的背景,就他本人的传奇人生,他的神勇和严谨自知相差甚远,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轻易顺从就范,刘胜涛动真格的那又如何是好,于是打定主意,准备步步为营扛到哪里算哪里。尽管李副书记严肃认真苦口婆心,他一窍不开,说自己是放牛娃,从小就跟着共产党打过日本鬼子,打过老蒋,论功劳不比别人少,安排副职没怨言,没向组织上伸过手。外甥女叫人家强奸了,案子我就不能问了,申旺族对犯罪事实自己都承认了,老百姓最痛恨这种人,有人打他我没在场,没叫他们这样干,如果这个案子有问题,到了局里预审科也没看出来。
李副书记讲,根据问题的性质和你的态度,党委决定对你实行隔离检查,组织上希望你冷静考虑,端正态度不要执迷不悟坚持错误。随后通知局办主任对邢副所长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并将情况向刘胜涛做了汇报。
晚九点杨光旭回来了,将其他参与案件的五人的询问记录递给刘局长,刘胜涛将提审申旺族的笔录交给了杨光旭,当派出所户籍员得知邢副所长已被叫到局里去了,可能回不来了,他的笔录叙述过程是,当天中午,朱所长弟弟结婚,所里都去喝喜酒了,邢副所长喝得有点多。
下午三点后,王九丫到所里来了,当时她披头散发,身上很脏,上衣和下衣都扯破了,给邢副所长说申旺族是个畜生,俺家的鸡飞到他家后,我去找鸡,他看家中无人就把我糟蹋了,这样的色胆包天的禽兽大白天就敢强奸妇女,政府得给我伸冤报仇。你们要不管我就不活了,还没等着邢所长说话,她一头就撞到桌子腿上了,把头碰破了,弄得满脸是血,我让人把她扶起来给她擦洗包扎了一下。我问她你当时反抗呼救了吗?王九丫说我打不过他,他把我打昏了才得逞的。接着她在所里哭闹不休。邢所长把她安顿别的屋里,让我去供销社把申旺族叫来了。
开始邢所长也不完全相信外甥女被人强奸了,认为是邻里打架闹乱子了,传申旺族的目的是想吓唬吓唬他,给王九丫出出气。谁知申旺族来以后不买这个帐,顶撞邢所长,弄得他当众下不来台,示意沈三虎教育教育他,邢所长上值班室里去睡觉了,申旺族骂沈三虎是地主的狗腿子,结果是把他打得不轻,我一听把人打坏了就过去了,当时申旺族昏迷不醒躺在地上。我也有点发毛,就去喊醒了邢所长,他也过去看了,我说人打成这样朱所长回来以后不好交代了,邢所长说都是这妮子不安分,看来酒后办起事来没准星了,不过申旺族伶牙俐齿藐视公安,也不是好东西,事情到这一步,能错抓不能错放了,这事要叫刘局长知道了,肯定放不过咱。你带着沈三虎他们去,别管想什么办法把口供给我要出来。
我又整理一份申旺族的审问记录,连哄带吓让他签名按上了手印。拿过去给邢所长一看,邢所长说有这个东西咱就不怕了,接着给马副局长打电话,称申王庄发生一起强奸案,罪犯申旺族很嚣张搞得民愤很大。所里传讯他以后,对犯罪事实已经承认了,邢所长还提出为防止愤怒的群众因此围攻派出所,犯人应该立即移交给局里。放下电话邢所长说马局长同意了,你们抓紧把申旺族送到看守所去,路上得警告他,只要不翻供等外甥女消消气,还有回转的余地,要是胡说八道抵也抵死他。
沈三虎的询问笔录承认自己带头打人了,原因是邢副所长答应年内把他转成正式公安,一看所长外甥女受欺负了,一是气愤;二是想在所长面前表现自己。开始没想打这么狠,是申旺族骂我是地主的狗腿子,我就急了。打人违反政策我承认错误,这是看邢所长眼神行事的,他说你们几个让他清醒清醒就是这个意思。
杨光旭等刘局长看完材料说道:“从调查的情况看申旺族进派出所后,过程情节完全吻合,现在可以认定申旺族的口供属于屈打成招。”刘胜涛说:“本案的性质可以这样认定了,但是程序上还需要两个重要的材料。一是法医的技术鉴定;二是王九丫的口供。明天上午把王家母女带到局里来。”二人又商量了审讯方案。
次日上午杨光旭开车到了申王庄,通过村支书说服了王九丫的母亲,找到王九丫后把娘俩带进县局,杨光旭先对九丫母亲进行问话,“你闺女跟申旺族打架,后来你过去了,请你讲清楚当时看到的情况。”王的母亲说:“旺族是个好孩子,但不应该破坏闺女这门亲,他不扒瞎话俺给冯家就结亲了。”杨光旭说:“我问的是你那天看到的情况。”王的母亲说:“俺闺女脾气不好,女大不由娘,我是管不了她,她说鸡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拿着棍子出去找鸡,后来听见隔墙院里闹起来了,邻居到家里一说我就过去了,闺女朝院里躺着,看热闹的越来越多,邻居的三大娘帮我把九丫拉家来了。当时她爹没在家。”
杨光旭问:“闺女回家后给你怎么说的。”王的母亲说:“闺女说咱的鸡让坏孩子杀了,还打了我,说着又上厨房里摸刀,俺把刀给她夺下来。”杨光旭问:“王九丫的父亲知道这件事以后是什么表现?”王的母亲说:“俺老头回家吃中午饭,闺女一说,他就上冯家去了,旺族不在家,他爹娘一个劲赔不是,还给他的钱,答应旺族回来以后上俺家里磕头赔礼,俺那老头子接了人家的钱什么事没有了,说这么大的闺女了,当娘的怎么管的,再这样闹腾没人要了,嫁不出去了。九丫说她爹没出息,钱比闺女亲,爹娘不给我出气找俺舅去。我说死妮子,别再生事了,你不嫌丢人俺嫌丢人。”
杨光旭问:“王九丫到派出所告申旺族把她强奸了,这情况当父母的知道不?”王的母亲说:“旺族抓起来以后才听说的,我给闺女说打了盘子说盘子,打了碗说碗,咱可不能昧了良心害人,为闺女的得知道害臊,咱还找婆家不?”杨光旭问:“你进院以后看到的情况,闺女是不是被欺辱了?”王的母亲说:“闺女挨打这是真的,旺族破坏闺女说媒的事不应该,要说闺女被强奸了不是那回事,我是过来的人了,有这样的事能看出来了,再说旺族不是那样的孩子。”杨光旭问:“你识字不?”王的母亲说:“我多少认识几个字。”负责记录的让她看过,签名按上手印。
杨光旭紧接着提审王九丫,问她:“知道因为什么到这里来的?”王九丫答:“是因为申旺族强奸我的案子。”杨光旭说:“按法律强奸是重罪,政府保护妇女的权力,这一点不容怀疑,对这种犯罪行为要坚决打击惩办,但是必须证据确凿,不能冤枉好人也不会放掉坏人,现在需要你提供人证物证。”王九丫说:“申旺族人面兽心是趁家中无人之际,才干出的这事,有人他就不敢了。政府让我提供人证这是难为我。”杨光旭讲:“你再把施暴的过程讲一遍,需要提醒你的是,要讲真话,不要讲假话,讲假话的人终究没有好结果。”
这时候有工作人员招呼请杨副局长出来一趟,杨光旭走出审讯室,王九丫听外面有人说,杨局长安排当事人做生理检查,刚联系了,医院安排明天进行。杨光旭说:“那就明天吧。”杨光旭返回后对王九丫说:“回答刚才提出的问题,”王九丫说:“俺家的鸡飞到他院子里了,他把鸡杀了,我找他要他不给还打我,关上大门把我推到东厢房里,我坚决不从他一拳把我打昏,我醒来的时候裤子都被他解开了,这不算强奸什么算强奸?”杨光旭说:“你再重复一下,申旺族实施强奸的地方。”王九丫一口咬定就在东厢房里。杨光旭说:“我们共同去看现场。”
随即带上王九丫到了申王庄,安排村支书让申家的人离开,然后领着王九丫进了院子,让她指认施暴的地方,王九丫一口咬定在东厢房发生。杨光旭让王九丫推门进去看看,两扇门只推开了一扇,往里一看堆满了杂物,门口堆的木板落满灰尘,这是申家的茅房。几个攒尿的罐子摆到门口,屋内的空间只能容单身人站着或者蹲下。王九丫一看这种情景当时脸色就变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哭起来了。正是:
陷害制造无中有,欺骗全靠随心欲,明察秋毫岂容纸里包火。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忠孝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