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仇，”风迴挑眉笑了一声，“如果是指的是灭了云国，那么如今你已经做到了，”他顿了顿，硬朗的眉宇见缓缓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嘲弄，“如果你说的是要阿莫的命……”

　　他微微扬着下巴，语气刻意将尾音拖长了几分，只有肆意的寒风将他此时风轻云淡的模样拂出些许冷意。

　　楚晏握剑的手蓦地一紧，沉下了声，“她人呢。”

　　是紧张的模样，远处的风迴都见到了，更别说是在他身侧的林烟霏。

　　风迴突然笑了笑，“燕楚，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他缓缓骑着马儿往前走，身后的迎亲队伍也继续跟着前进，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关于她的事，“阿莫是个孤儿，我认识她那一年，她已经作为一个小痞子在云都混如鱼得水，”他说得缓而慢，又似在回忆着他们当初相遇时的情景，“她这一生没有亲人，唯一一个被她视为亲人的，听说是因为曾经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救过她一命。”

　　他看向了楚晏，“后来，她给我说，她要找到那人，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楚晏不知道这个时候风迴为什么会给他说这些，当即冷了声，“你们之间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但风迴并未停下，反而是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林烟霏，“燕楚，你知道当初她为什么同意让你留下林姑娘吗？”

　　一个不祥的预感突然升出，楚晏呼吸一滞，听到风迴说，“不过是因为，她当年也是被人从青楼中赎出来的而已。”

　　所以她不愿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以当初战场上哪怕是敌人她也将他救下，所以……

　　看来你真是有从青楼赎人的癖好。

　　兴许，有一天你能把她找回来呢？

　　当初她在他怀中娇嗔的笑靥一幕幕浮现眼前，心底骤然微颤，楚晏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些话该是她自己告诉我，用不着你来转达。”

　　她亲自告诉他……

　　风迴眼底闪过一抹讽刺，却仍是笑着，“燕楚，你可知道她为何到最后都不肯告诉你，她就是当年被你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为何？

　　楚晏思绪有过片刻空白，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却莫名觉得此时风迴脸上的嘲弄看着很刺眼。

　　“她怕，她怕如果被你知道最后灭了梁国的将军就是你当年亲手救下的人，她说，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救了她。”

　　风迴平而缓的语气中噙着无限讥讽，君莫在人生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楚晏，她不怕他恨她，可是她怕她觉得这辈子最幸福最幸运的事，到了楚晏那里会成为他最悔恨的一念之差。

　　一阵寒风袭过，掀起了那顶金凤华辇的沙帘，空空袅袅，谁也没有。

　　仿佛有什么忽而漫上心头，白色的绒毛披风在这样的冷冬里将楚晏的俊脸也衬出苍白之色，“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他终于提起剑，平静下却是隐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安，“我再问你一遍，她在哪里！”

　　风迴眯起眸，“你不知道？”

　　见到楚晏冷然俊脸下渐渐有些隐不住的恐慌浮上，他又笑了，“你当真不知道？”

　　那一声声的质问，不够气势，不够强硬，甚至平静得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此时却字字如刀，宛如并不锋利的刃划进楚晏心口，一字一句不够扎心，但那阵阵的钝痛足够磨得人发狂。

　　随着最后一声落，楚晏已经发起了攻势，百万人马，顷刻入城，刹那溅起乱红无数。

　　他很慌张，乃至那慌张已经令得对面那个自诩一生运筹帷幄的男人眼底终于有戾气涌现，甚至已经不打算再同他浪费时间，他想，楚晏是输了。

　　可是，他们谁也没赢。

　　他的人挡不住他，楚晏眨眼便出现在他面前，招招凌厉致命，毫不留情。

　　仿佛只要杀了风迴，他就可以逼出那个从一开始就没出现过的女人。

　　这是她和风迴大喜的日子，她怎么可能不在？

　　她那么在意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看到风迴死在他剑下？

　　直到那柄手中的长剑终于刺进男人的臂膀，风雪落下，仿佛这一瞬静得只有风迴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响起，“燕楚，你与她这么多朝夕的日夜相处，你会不知道那日在战场上的人到底是谁？” 燕归处，莫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