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待我,不算好也不算坏,她没有孩子,需要一个听话好控制的储君,可偏偏她身子骨不好,我去苗疆寻血灵芝,便是给她治病用的,她感念于我的孝心,便力保我做了皇帝,她那个人不太好相处,你若是遇见她,只管装柔弱便是,懂了么?”
阿蛮放下筷子问:“她是个坏后母么?”
“不算坏,但是她是太后,在她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万里河山还要重要,只要不有损国体,她还是挺宽容的。”
“就是一个比较难缠,但是并不坏的人,可以这样理解么?”阿蛮歪着头问苏寒。
苏寒点头,柔声说:“这宫里的女人,你都要小心些,她们都心眼子多。”
“说得好像我没心眼一样!”阿蛮夹了一块虾肉放在嘴里,指挥苏寒说:“有点冷,抱我回去塌上!”
这也太好哄了!
苏寒打好的腹稿一个没用上,倒有些失落了。
不过,阿蛮不就是这性子么,看似毫无心机,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她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
“陛下,余姑娘的衣服鞋袜都备好了,要替她梳洗么?”
苏寒刚将阿蛮抱上塌,便听见文嬷嬷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进!”苏寒淡声说罢,便对阿蛮说:“你先梳洗,待会儿我再与你说说……我这后宫!”
“哟哟,苏公子的后宫呀!”阿蛮阴阳怪气的说。
苏寒未理会,柔声说:“我在外间批奏折,梳妆好给我看。”
说话间,文嬷嬷已经走了进来,她正欲下跪,却被苏寒叫住:“你伺候好她便可,日后也可免跪礼。”
“诺,奴婢谢过陛下。”
阿蛮知道,苏寒这是在替她施恩,他是希望文嬷嬷感念恩德,从而对她更好。
这人呵!
文嬷嬷带着阿蛮走到一个氤氲的雾气的耳室,所有的门帘上,都披挂着冰蓝色的纱幔,纱幔上用银线绣着美丽的花纹,与氤氲的雾气交相辉映,将整个耳室衬托得仙气缭绕。
“余姑娘,这是陛下专用的龙腾阁,请姑娘更衣吧!”说罢,文嬷嬷便要帮阿蛮更衣。
苗疆清苦,阿蛮何曾见过哪个人,光是沐浴便要搞出这么多花样的?
荡漾着碧波的池水中,洒满了一层红色的鲜玫瑰花,水波飘然,便有香气环绕。
难怪苏寒一个男人都能保持香味!阿蛮终于总结出关于苏寒身上时刻保持香味的秘诀。
“姑娘……”文嬷嬷见阿蛮愣神,便开口问。
阿蛮不惯将自己的裸体呈现在别人面前,别别扭扭的说:“多……多谢文嬷嬷,还是我自己来吧!”
“姑娘无需害羞,奴婢便是伺候姑娘的人,稍后姑娘的衣衫也要奴婢帮衬才穿得上去。”文嬷嬷笑着说。
阿蛮连忙摆手说:“不必了吧,我自己可以的。”
“宫装有七重,每一层都薄如蝉翼,单凭姑娘自己,是万万穿不上去的,姑娘日后便是宫里的贵人,宫里的规矩,还是早些习惯比较好!”文嬷嬷说罢,便微笑看着阿蛮。
阿蛮咬唇沉吟片刻,而后跺脚说:“来吧来吧!”
樊楚的冬天很是阴寒,虽然耳室里烧着好几盆旺盛的炉火,可除去衣服之后,阿蛮的身上还是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只是,到底是冷造成的,还是因为不习惯别人的触碰造成的。
不过下水之后,便觉得温暖了!
只是……
“姑娘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弄的?”文嬷嬷一边替阿蛮清洗,一边问。
阿蛮身体缩了缩,淡声说:“我们苗疆有个选拔蛊娘的盛会,能活着走出来,这一身伤痕对我而言,已经算轻,很多人命都没了。”
哎!
文嬷嬷叹息,这乱世之中,要生存也是不容易啊!
经过繁琐的洗洗涮涮,在阿蛮觉得自己的皮都要被搓掉了之后,文嬷嬷总算停止了对阿蛮的折磨。
从龙腾阁出来后,阿蛮便被带回苏寒寝殿,由文嬷嬷给阿蛮一层层穿上那些被熏得又香又软的纱衣。
文嬷嬷让人给阿蛮赶制的衣衫,是一套藕色宫装,颜色温暖,不明艳也不沉闷,对于阿蛮这样刚刚来到皇宫的女子,这个颜色刚刚好,不张扬也不冷清。
阿蛮头晕目眩的看着文嬷嬷一件件将衣服往她身上套,直到最后一层,阿蛮总算松了一口气。
外层的罩袍上,用粉色的线绣着小雏菊花纹,精美绝伦,又透着雅致,阿蛮看着自己身上美轮美奂的衣衫,可抬手才发现,广袖边上,以银线绣着小小的雏菊,中心的黄色花蕊,是用金线缠绕的。
“文嬷嬷,这衣服会不会很容易弄坏?”阿蛮心想,若是弄坏了,苏寒那个坏心眼的逼着她赔,她可赔不起。
呵呵!
文嬷嬷笑说:“姑娘且放心吧,这些衣衫都是制衣局的工匠所制,用的都是东吴最出名的苏锦,虽薄如蝉翼,质地却十分精良,陛下还给姑娘准备了好些新衣服,会陆陆续续送过来。”
说罢,文嬷嬷将一双米白色绣鞋捧到阿蛮脚边,细心的给阿蛮穿上,做完之后,便开始给阿蛮梳妆。
“姑娘这头秀发,不知要羡煞宫里多少女子!”文嬷嬷一边给阿蛮梳头,一边赞美阿蛮。
阿蛮的秀发确实美极,水润有光泽,自然饱满有垂感,又长又直,如墨一般浓黑。
文嬷嬷为了凸显阿蛮头发的灵动,就只是简单给阿蛮梳了个百合髻,左边簪花,右边簪双碟戏花金步摇,头发后面别了一条打了蝴蝶结的纯白纶巾。
点绛唇,描远山雾眉,腮红轻点,阿蛮便跟变了个人似的,美得让人目不转睛。
“姑娘看看,可还满意?”文嬷嬷自己很满意,她没想到,这阿蛮稍加打扮,竟美得这样不染纤尘。
阿蛮左右看了看,眯眯眼笑着说:“文嬷嬷,我自己都喜欢我自己了。”
噗!
还是不要开口得好!
文嬷嬷忍住要内伤的憋屈,扶着阿蛮走走到苏寒案前,躬身对苏寒说:“陛下,余姑娘来了!
苏寒不经意抬头睨了一眼,却没想到如惊鸿一瞥,瞬间便舍不得将眼睛移开。
被苏寒这样看着,阿蛮心里有些慌乱,扯着裙摆问:“很奇怪么?”
老实说,这汉人的衣服美则美矣,这若是去打架,却是不方便的。
苏寒用手轻抚唇瓣,沉声说:“好看!”
岂止是好看而已,若不是她怀着身孕,苏寒真想一把将她抱起,丢到榻上去,为所欲为三天三夜才好。
他一直都知道阿蛮是蒙尘的明珠,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靠衣装,竟能改变得如同换了一个人。
女为悦己者容么,听到苏寒说好看,阿蛮水盈盈的大眼睛更是灿若星辰,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因为不太习惯长长的裙摆而往前扑。
吓得苏寒丢了奏折便要前来解救她,可阿蛮扭了扭,便自己找到平衡。
苏寒抹了一把额,而后假装面不改色的斥责阿蛮:“你怀着身子呢,小心些!”
“你们汉人的衣服太繁琐,我不惯么,你要是给我一套苗衣,我能上树掏鸟窝。”阿蛮不服气地辩解。
呃!
“姑娘慎言!”文嬷嬷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苏寒难得露出笑脸,对文嬷嬷说:“她天性如此,在朕面前,无需遮掩,但是你下去也要好好教她一些宫廷礼仪,只要不在不想干的人面前出了丑,便无妨。”
“诺!”
宫里上上下下人人皆知,这位少年皇帝虽是明君,却非善类,形容虽然英俊不凡,却常年冷若冰霜。
直到阿蛮出现,文嬷嬷才知道,他不是天生冷漠,冷漠只是因为,还没有寻到那个暖他心的人。
“苏寒,你每日都要处理这些政务么?”阿蛮拧眉问。
苏寒微笑,挑眉问:“怎么,你心疼我?”
阿蛮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苏寒。
“要不你帮我?”苏寒伸手,递了一本奏折给阿蛮。
阿蛮侧身闪过,拉着文嬷嬷的手问:“嬷嬷,我可以去玩雪么?”
这?
文嬷嬷看苏寒,阿蛮也看苏寒。
“我在苗疆从未见过雪,你让我去看看好不好?”阿蛮看着苏寒,她亮晶晶的眼神里,纯真得一如孩子。
苏寒眸色沉沉的看着阿蛮,许久未开口,阿蛮忐忑不安,正欲与他理论,却听苏寒说:“文嬷嬷,去拿大裘!”
文嬷嬷立刻便转身去拿了一件白色的狐裘出来,给阿蛮披上,阿蛮从未穿过狐裘,只觉得这披风也太神奇,顷刻之间,阿蛮浑身都暖洋洋的,像炜着碳火一般。
“我可以去玩雪了是么?”阿蛮提着裙摆,在苏寒缓慢的点头中,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透过门扉的缝隙,苏寒看见阿蛮一个人在雪地里奔跑,像个孤独的孩子,不禁让他想到幼时的自己。
若是想将阿蛮长期留在身边,还是得给她找几个好相处的朋友才是!
可是苏寒又想,在这深宫之中,哪里去替她寻真正的朋友?
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苏寒又一次走神!
哎!
苏寒将奏折放在桌案上,罢了,看不下去就不看了!
于是,苏寒破天荒的撑着脑袋,一直专心一意的看阿蛮玩,竟连郭庆阳进来都没有发现。
“陛下,来了!”郭庆阳躬身说。
……
苏寒全然没动,郭庆阳不得不再次说:“陛下,太后娘娘往这边来了!”
“嗯,知道了!”苏寒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
阿蛮见苏寒穿着深紫色的狐裘站在雪地里,刀削一般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心里便忍不住如小兔乱撞。
苏寒伸手,语气温柔的说:“天冷了,回来!”
“不!”阿蛮拒绝得很干脆,即便小手冻得通红,可阿蛮却很喜欢,她还想玩!
“乖,太后朝这边过来了,待她走后,我在陪你去梅林玩雪,既可以赏梅,又可以玩雪。”苏寒伸手一把握住阿蛮的手。
嘶!
握住的那一刻,两人皆呲牙,苏寒的手很暖,与阿蛮的手握在一处,他被冻得一激灵,而阿蛮,因为已经冻红,被苏寒灼热的手一握,疼得不行。
“知道厉害了么?”苏寒也不安慰她,就搂着她回了屋。
阿蛮坐在暖炉旁边笑颜如花:“我不觉得厉害,我还想玩!”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唱喏:“太后娘娘驾到!”
苏寒拉着阿蛮的手跪在中庭,接着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暗红色宫装的中年女人,踏着风雪一路走了进来。
且不说她性子如何,光凭匆匆一瞥,阿蛮便知道,这又是一位绝色美人,看见她阿蛮终于能体会天朝上国的宫妃的高贵大气。
太后娘娘就是属于那种雍容华贵,又带点知性的美人。
冷风灌进来,刚好吹在跪在中庭的阿蛮与苏寒身上,阿蛮冷得一哆嗦,苏寒却挺直了脊背,巍然不动。
“儿臣参见母后!”苏寒带着阿蛮给太后问安。
太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阿蛮,从上到下的审视了一遍,在心里暗忖:“似乎也不想皇后口中若言那么差?”
“听说陛下昨夜留宿了宫女在长信殿,哀家便过来看看,是何等姿容的女子,竟让陛下如此迷恋?”太后也不叫他二人起身,被嬷嬷搀扶着,往苏寒办公的桌案走过去。
苏寒未言,阿蛮沉默。
太后随手拿了一本苏寒已经批阅过的奏折来看,神情倒是十分满意。
“怎么?不想与母后说?”苏寒的沉默,让太后有些许不快。
“她昨夜来时,身子不适,儿臣便没有给她另外找住处!”苏寒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与太后之间,全然没有母子间的亲情。
嬷嬷扶着太后在圈椅上坐下,这才悠悠开口:“都起来吧!”
“谢母后!”苏寒将阿蛮扶起来。
他无意间的举动,让太后眼前一亮,那精明事故的眸子里,闪烁着探究与兴味。
苏寒当太子十五年,娶妻五年,娇妻美妾如花似玉,却从未见他如此体贴,就连体弱多病青梅竹马的莹莹,也未曾见他如此恩待。
或许,这女子是真的不一样吧?
“陛下可知,长信殿是天子寝殿,除了皇后,任何宫妃皆不得留宿,这位姑娘在宫中无任何品阶,却在陛下这里住了一天一夜,这要是传出去,只怕那些宫妃会不服吧?”
太后说话时,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阿蛮,她想看看,这位一直闭口不言的女子,似乎如皇后所言那般巧言令色牙尖嘴利。
果然,此时阿蛮总算是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太后惊讶的看着阿蛮,心想,这女子眼神如此清澈,难怪皇帝会另眼相待。
“回禀母后,当初在苗族圣山之中,若不是她仗义相助,只怕儿臣与云飞皆没命回来,更不遑说将血灵芝带回来给母后治病,她屡次救儿臣于危难之中,为保儿臣性命,竟连女儿家名节皆可抛,儿臣为她的,远不及她之万一!”
苏寒寥寥数语,便将阿蛮的地位拔高到太后与皇帝两人的恩人上面,若是太后此时对阿蛮发难,那她便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太后犀利的眸子盯着阿蛮,语带微笑的说:“如此,还要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太后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面对太后,阿蛮是从容的,淡定的,一切表现得像个有良好素养的大家闺秀。
这让文嬷嬷与郭庆阳再一次傻眼,这女子可温柔灵动、可泼辣狠厉,可善解人意、可胡搅蛮缠、可善良乖巧、可乖张无理,没想到她竟还能如此识大体。
这样的女子,除了苏寒这样精明的人,还真没有人能掌握得住。
其实这原本没什么,阿蛮虽出生蛮荒,可毕竟是妹喜大人的女儿,见过的阵仗也不比现在小,她虽贪玩,可却分的很清楚,何时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怎样的人。
“按说姑娘有如此气度,也该是大家闺秀,何以会在山中与陛下相遇?”太后伸手拿了一本奏折,注意力似乎全在看奏折。
阿蛮颔首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我们苗疆女子,不论贵贱,只要在适龄时遭遇十八年一次的蛊娘选举,便都要参加。
经过一轮轮厮杀,最后仅留九九八十一人进入深山,但是,只允许一人独活,杀毒蛇战毒物,防小人防瘴气,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要死于非命。
其实毒物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每个人争相努力,到最后还要去杀这世界上最凶最狠最毒的蛇……”
感觉到太厚眼神变得充满恐惧,阿蛮终于住口不言。
她要让太后知道,苏寒取得血灵芝,是多么的不容易,她想让太后闭嘴,少阴阳怪气的说苏寒不是。
显然,阿蛮的话是起了一定作用的,太后看向苏寒的眼神,终于有了温度。
“哀家没想到,皇儿在山里竟吃了这么多苦?”太后说罢,便用手绢轻轻按压眼角。
郭庆阳见状,躬身说:“是呀,太后娘娘陛下孝心当真是可鉴日月,他回来时,便浑身是伤,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丧命山中啊!”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郭庆阳深谙此道,自然会抓着机会,将苏寒夸得天上地下难得一觅。
反观苏寒,从头到尾,一本正经,一脸严肃。
正在此时,听得外面有太监唱喏:“龚太医觐见!”
“怎么,陛下身子不适么?”听到太医觐见,太后关切地问。
“回禀母后,是阿蛮她身子不适,便让太医过来瞧瞧。”说罢,苏寒便扶着阿蛮坐在一旁的圈椅上,用指尖轻点阿蛮的手腕。
阿蛮会意,对苏寒回已微笑,两人举手投足见间,全是绵绵情意,莫不羡煞旁人。
龚太医取了脉枕,放在阿蛮手下,又在阿蛮手腕处铺了一层素白锦帕,才开始替阿蛮号脉。
见龚太医面露喜色,太后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
果然,不久便听见龚太医道喜:“陛下,娘娘这是喜脉,强而有力,脉滑而滚,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什么?
太后站起身来,“啪”的一掌拍在桌案上,冷声说:“姑娘与我儿无父母之命便私定终身,可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太随意,算不得好人家的姑娘!”阿蛮始终保持着浅笑,一点也不惧怕太后威仪。
“你……”太后生在大户人家,对这等随意的女子素无好感,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责骂。
阿蛮依旧笑着,她看了苏寒一眼,苏寒刚好也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更是紧握着对方的手。
“当初在圣山之中,苏……陛下被人暗算,中了毒,我若是不助他,他便只能一死,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让他活着更重要。”
阿蛮依照苏寒适才所言,将自己编造成一个深情款款,为了苏寒不顾一切的痴情女子。
太后身边的嬷嬷见状,对太后耳语:“适才陛下有言,这位姑娘为救陛下性命不顾名节,想来也是真心爱陛下,才能如此牺牲,这五年来,陛下饱受诟病,这孩子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于皇家而言……”
太后摆手,不让嬷嬷继续说下去。
“太后娘娘,微臣还有事未禀报,这位姑娘的脉象虽稳,可她的身子却不是很好,若是不好好调息,只怕会危及小皇子。”
龚太医年近六十,在宫中素有威望,他的话太厚自然是信的。
“既是如此,那便找个舒适些的院子给她住下,哀家寻几个靠得住的人来照顾她起居,切不可叫有心之人寻了空隙。”
事关皇家利益,太后想都没想,便接受了阿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母后,阿蛮她由苗疆而来,对樊楚的一切都极陌生,为保她能安心养胎,儿臣以为,还是让她待在儿臣身边较好。”
待在皇帝身边自然好,即便是皇后之流,也不敢轻易来打扰阿蛮。
这……
太后为难的看了阿蛮扁扁的肚子一眼,又看了苏寒一眼,这才为难的开口:“可她名不正言不顺,住在长信殿,只怕其他宫妃心有不服。”
“不,你们说什么呢?我哪里都不住,我是要回苗疆的。”阿蛮忽然一言,现场鸦雀无声。
苏寒拧眉,冷声对文嬷嬷说:“还不将余姑娘带下去休息?”
文嬷嬷抹了一把冷汗,拉着阿蛮便走,阿蛮不甘,回头还说了一句:“苏寒,我要回家的。”
哼!
“她都已经怀着我樊楚皇子,还想着走?”太后生气了,看向苏寒的眼神里带着责备,好像再说,你这孩子,怎么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苏寒扶额,淡声说:“从一开始她便没打算留,是儿臣强行将她留下来的。”
“胡闹!她怀着陛下的孩子,却不想留在陛下身边?”太后着实气的不轻,说话都时候,不时准备伸手拍桌子。
“这点儿臣也不能忍,所以要将她留在长信殿,有儿臣看着她,相信她会乖一些。”
“这也不是办法,陛下忙于国事,还要一直操心家务如何能行?”太后反对之余,又松口说:“念在她独自在异乡,又怀着孩子,便让她住在长信殿吧!”
苏寒面色不该的颔首:“儿臣替阿蛮谢谢母后!”
“她会领情么,不行这事得一劳永逸的解决,哀家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可行否?”太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苏寒。
“她不是不愿留下樊楚么,如今她苗王城是我樊楚属地,他们能硬塞一个圣女给陛下,那陛下便可以下旨,让苗王将她也许配给陛下。”
听了太后的建议,苏寒眼前一亮,拱手说:“还是母后英明,只要有了苗王旨意,阿蛮便再也不能以要回苗王城效忠为由,离开儿臣而去……只是当初圣山之行,儿臣属于非法入侵,不知以个什么理由留下她为妙。”
“这个更简单,便说她初来樊楚,却救下我母子二人性命,陛下一见钟情,遂娶之!”
“那如此,儿臣便下旨了!”苏寒说罢,便要下旨让人送到苗王城去。
太后点头,为今之计,留下阿蛮,不光能延续皇家血脉,更能借阿蛮之势打击一下素来跋扈的皇后。
“只是……该给她什么品阶,还请母后定夺!”苏寒将毛笔放在笔架上问。
闻言,太后亦深思!
“若想让她安居长信殿,怎么着也该是贵妃头衔,她怀有陛下龙嗣,这贵妃也是当的起,就是她那么名字不好,你看着办给她赐个优雅些的名字,别老阿蛮阿蛮的叫,听上去便是个野丫头的名字。”
说罢,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离开长信殿。
待太后走后,郭庆阳便对苏寒竖大拇哥,由衷的赞美苏寒:“陛下一箭三雕,当真是一点不做亏本生意!”
苏寒刚刚赢了一局,心情甚好,对郭庆阳的调侃照单全收,淡声说:“该用午膳了,让人去传膳吧!”
郭庆阳着人传膳后,苏寒又说:“着人将圣旨送到苗王城,而后去给阿蛮宣旨!”
吩咐完之后,苏寒便起身离开长信殿。
郭庆阳捧着圣旨去室内宣读:“苗女余阿蛮听旨!”
文嬷嬷一听有圣旨,连忙拉着阿蛮跪听:“姑娘就说,苗女阿蛮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蛮照本宣科:“苗女阿蛮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苗女阿蛮,贤德淑仪,身怀龙嗣功不可没,然阿蛮之名粗鄙不雅,朕赐名“馨”沿其姓氏,名曰余馨,封正二品宫妃馨贵妃,居长信殿偏殿,以示皇恩,钦此!”
有好几次,阿蛮都欲跳起来理论,却被文嬷嬷摁住,当郭庆阳说钦此,兵并将圣旨放在阿蛮手上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圣旨夺过来,要丢在地上踩上两脚。
却被文嬷嬷纵身扑过去,在半空将圣旨接住:“馨妃娘娘,万万不可啊!”
“我不是什么馨妃,我是阿蛮,我要回家,苏寒呢,苏寒,你给我出来,你这混蛋!”阿蛮提着裙摆,怒气冲冲的往外间走去。
可哪里有苏寒的影子?
“苏寒呢?”阿蛮怒气冲冲的问郭庆阳,郭庆阳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心说,还好陛下遛得快,这馨妃娘娘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啊!
“回娘娘话,陛下有要事在身,奴才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阿蛮怒,一把将文嬷嬷手里的圣旨抢过来问:“可以反悔么?”
“君……君无戏言,陛下已经下诏苗王城,而且此事是太后授意,万无更改之意!”在阿蛮凶狠的眼神中,郭庆阳结结巴巴将事情说了一遍,就盼太后能压一压在这炮仗。
可……
阿蛮谁的面子也不给,冷声说:“你最好赶紧将苏寒给我找来,否则我打死你,你信不信?”
“不信,我们陛下如此心心念念的女子,定然是温柔善良的,娘娘若是气不过,打骂奴才奴才毫无怨言,但是我相信娘娘不会杀奴才!”
这一番马屁拍得,阿蛮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被人心心念念的温柔女子!
“那个……你让苏寒有空赶紧回来,我……保证不打死他!”越想越不对,阿蛮复又咬着牙说,说完便转身回了内殿。
昨夜,陛下留宿宫女于长信殿,彻夜不离,便已然是各宫娘娘小主宫女太监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些有心之人,还未曾探听到阿蛮身份,这边长信殿直接扔出重磅消息:昨夜留宿长信殿的女子,是太后与陛下的救命恩人,与陛下情投意合,早已缔结百年,如今身怀龙嗣,陛下与太后甚喜,封为正二品贵妃,号馨妃娘娘!
一时间,皇宫哗然!
人人都等着看,那位好不容易坐实正宫娘娘身份的皇后娘娘,刚登上后位一个月,便遭遇如此劲敌,看她该如何应对。
一时间,各宫娘娘络绎不绝,长信殿显然成了大家争往来之处。
一来,可以讨好一下这位刚入宫便得此恩德的馨妃娘娘,二来,还可以借此机会多亲近亲近他们英明神武,正值壮年的皇帝陛下。
可,没成想,她们竟全部被苏寒一纸诏书,隔绝在外,任何人不得打扰馨妃养胎。
而被关在内殿的阿蛮早已不耐烦,每日都有各种礼品收,最初太后与苏寒封赏的时候,阿蛮还挺新鲜,那股子新鲜劲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稀里糊涂变成苏寒的贵妃这回事。
可过了没两日,阿蛮便开始反悔,以前有时间的时候没银子,想仗剑走天涯的宏愿便只能一次次的搁浅,如今有钱了,却被苏寒关在家里,比在苗疆还要让人郁闷。
啊!啊!啊!
阿蛮仰天长啸,披头散发的样子别提多可笑,她愁眉苦脸的看着文嬷嬷,文嬷嬷便笑了笑说:“陛下说了,等会儿回来陪娘娘用膳。”
“他天天说陪,却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每天陪我的时间那么少,又不许我出去玩,那时还与我说什么,即便将我留在皇宫,也会让我自由,伪君子!伪君子!”
阿蛮真是气着了,趴在桌案上使劲捶了桌子两下,看得文嬷嬷惊心不已。
“娘娘啊,您这话若是让陛下听见可是伤了他的心,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每日抽出这么多时间来陪着娘娘,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若是一般都女子,有些一生凄苦,却未必得见龙颜。”
听了文嬷嬷的话,阿蛮咋舌不已:“嬷嬷的意思是说,有的女子,嫁给他之后,一生也未必能见苏寒……陛下一面是么?”
“对啊,而且这深宫之中,除了娘娘,哪有人敢直呼陛下名讳,更别提恶语相向,骂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文嬷嬷是无时无刻都在找着机会教育阿蛮。
阿蛮一拍桌案,惊得一旁小宫女瑟瑟发抖,意识到自己粗鲁,阿蛮干笑着说:“抱歉,我习惯了,习惯了!”
虽然大家待在阿蛮身边都不长,但是这位一点架子都没有的贵妃娘娘,却深得她们喜爱,小宫女低着头痴痴的笑,搞得阿蛮更加尴尬。
“皇后娘娘送来……蓝色如意一对!”奉苏寒之命,这几日郭庆阳未曾在苏寒身边照应,而是被派发到阿蛮这里来收礼,顺便挡挡那些有心人。
这皇后自从那日吃了阿蛮的大亏,去太后那里告一状无果后,这几日倒是没有前来寻过晦气,只是今日这如意……
阿蛮一听,便火大了!
“蓝如意,难如意是么?好她个皇后,竟指桑骂槐,说我难以如意?”阿蛮正愁没地儿撒气,皇后这典型往枪口上撞。
郭庆阳也觉得皇后这做得有点过了,便宽慰阿蛮说:“娘娘若是不喜欢,奴才便将这如意丢了便是。”
“为何要丢,将这如意拿去卖了,见那路上有流浪儿,便给些银子,有老人,也给些银子,对了,在给我买上些小零嘴,解解馋才好。”
“怎么了?”正说话间,苏寒便衣袂飘飘的走了进来。
这在樊楚皇宫的苏寒,比在山里的苏寒还要讲究,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衬托的他长身玉立,卓尔不凡,同色的大裘更显贵气逼人。
嗯哼!
文嬷嬷干咳了一记,接着便对阿蛮使眼色,阿蛮这才会意,起身替苏寒接了狐裘,挂在架子上。
“哟!今日如此贤惠?”苏寒挑眉看阿蛮,眼里全是笑意。
阿蛮咬牙,但一想到文嬷嬷说,这宫里还有许多女子,穷其一生也未必能见苏寒龙颜,她便自行脑补了她一辈子都见不到苏寒,被关在院子里的恐怖画面,她便生生将自己的怒气忍下来。
“陛下,今日上朝可辛苦?”
苏寒拧眉,看着笑得干巴巴的阿蛮,心里很是不舒服,便说:“你还是自在些与我相处吧,每日少与我发些脾气,我就谢谢你了!”
什么么?
阿蛮生气:“我难得如此温柔,你竟不买账,你是不是想始乱终弃?”
苏寒睨了阿蛮一眼,转身问郭庆阳:“这丑东西谁送的?”
“是你说皇后娘娘送的,送你的。”阿蛮强行将难如意送给苏寒。
苏寒伸手拧了阿蛮的脸颊一记,淡声说:“想不想还回去?”
“当然,做梦都想!”一听可以作弄回去,阿蛮瞬间便来了精神,也不追究苏寒会不会始乱终弃什么的了。
文嬷嬷与郭庆阳无奈对望一眼,这两位都是让人头疼的主,两人在一起,便互相给对方不痛快,可一旦两人中谁委屈了,两人便立刻将矛头对向那作乱之人。
“郭庆阳,备笔墨纸砚!”苏寒大手一挥,便让郭庆阳准备笔墨纸砚去了。
阿蛮屁颠屁颠的跟在苏寒身后,却见他与郭庆阳两人站在桌案前,郭庆阳磨墨,苏寒铺上宣纸,一番描龙画凤,勾勾点点,一幅画便成了。
一个长得与莫皇后形似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装珠宝的鎏金十方盒,盒子里满是珠子,各种各样的珠子。
画完后,苏寒颇有成就感的点头。
“文嬷嬷可会写字?”苏寒问。
文嬷嬷点头说:“少时学过几年,但是难登大雅之堂。”
“无妨,你过来提字美人爱珠!”说罢,苏寒便将朱砂笔递给文嬷嬷。
文嬷嬷不知其意,战战兢兢的写上那四个大字,却见郭庆阳一脸崇拜的看着苏寒。
“来人,将这幅画做旧,作为回礼给皇后娘娘送过去。”苏寒说罢,郭庆阳便欢天喜地的捧着画出去,交给一个小太监后,才折回来。
阿蛮不解苏寒何意,便跺着脚问:“你这样报复,人家皇后娘娘不心花怒放才怪?”
“馨妃娘娘这就有所不知了,陛下若是有心让皇后娘娘知晓画出自她手,如何会让文嬷嬷去提字,再说了,您可知那画中含义?”郭庆阳从看见画开始,便莫名亢奋,可阿蛮却是真不知,这画有何玄机。
阿蛮摇头,扯着苏寒的衣袖问:“那画到底什么含义?”
苏寒淡然处之,一点没打算理会阿蛮。
阿蛮求他不得,便转而问郭庆阳:“郭公公,你就告诉我一下,那画到底什么意思么?”
“皇后名讳莫明珠!”
郭庆阳一说完,阿蛮便扑到苏寒身上去,搂着他大笑:“苏寒,你怎么能这样呢?太解气了!” 毒妃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