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瑰兰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也十分气怒：“不是都跟他们说了吗？是长得十分美艳的一个女的，怎么会……就弄错人了呢？！”
锦绣解释道：“奴婢查探到，贵妃那会儿不在千秋殿，正好被陛下叫去九龙殿了，有可能就是这块出了差错。”
“她还真是命大，怎么折腾都折腾不死呢……”
窦瑰兰只感到十分头痛，还以为今夜便能得到好消息，却不想又是一场徒劳无功。
锦绣想了想，又道：“不过娘娘也不用担心，反正咱们还有芍药呢，千秋殿没人知道。”
“芍药？”窦瑰兰嘲讽一笑：“本宫还能指望她做什么？马齿苋之事就险些败露，叫她藏个巫蛊都磨磨蹭蹭的，总说找不到好的地方，还得本宫给她想办法！简直就是废物！”
锦绣低声唤了一声：“娘娘……”然后左右看看，见殿中依旧寂静，她继续道：“小心隔墙有耳，娘娘其实该高兴的，这芍药虽然办事不利落，但还是很听话的，性子软弱又好拿捏，还不容易被人注意，尤其是搭上了环佩之后，千秋殿肯定还以为自己万事无忧了呢！”
窦瑰兰有些担心地摇摇头：“本宫看不一定吧，千秋殿的人，一个个的，那可都精着呢，本宫甚至怀疑，或许霍氏已经知道本宫要她性命了，所以才会避开了呢……唉，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再动手了……”
窦瑰兰惋惜的是一次次能扳倒贵妃的有利条件都被浪费掉了，还是不够缜密，若是齐淑慎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一定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只可惜自己身边这些人，一个个的不是脑子愚笨就是行事不妥。
锦绣紧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成果的，贵妃不是和金嫔要好吗？芍药方才还与奴婢讲，说是贵妃现在正伤心难过呢。”
窦瑰兰细细一想，露了笑：“先是北珠没了，现在金嫔也没了，有她难受的了。”她一壁搭着人手掌起身，一壁往内殿边走边道：“这会儿工夫她定是萎靡不振，咱们便趁着这个空档，再给她最后一击！”
霍宛央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六日。
千秋殿被烧了之后，赵元昭就将人安置在了九龙殿，开始同吃同住，惹得朝中众人不满，纷纷上书请陛下为其另择宫殿，赵元昭本就气怒烦躁，结果在第三日直接称病罢朝了。
众人对陛下所言的“病”当然也都心知肚明，却是毫无办法，只能心痛叹息，朝中不满之声渐重，两日后久不涉政的霍太傅入宫亲去拜会，与陛下二人在九龙殿中相谈甚久，在罢朝后的第三日，早朝又恢复了。
霍宛央这几日就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很多她好似认识又好似不认识的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些人她都觉得很熟悉，却又不知道都是谁。
她能与这些人谈天说地，就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梦里好像还依稀有着赵元昭的影子，她与人相处的好像更亲密了，就像从未有过失望，从未有过伤心般那么亲密。
霍宛央不想醒来，她的心在告诉她，梦里的生活更美好。
然而是梦，总会醒的。
醒来后的霍宛央一直睁着眼睛躺在床榻上，怔怔看着眼前明黄色悬珠床帐，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九龙殿。
赵元昭下朝回到九龙殿后，意外发现霍宛央已经转醒了，只是面色仍旧苍白，眉眼憔悴不堪，躺在那里叫人看着直心疼。
“宛央，你感觉好点没有？”赵元昭伸手给人掖了掖被子，抚过人消瘦的面庞轻声问了一句。
霍宛央的眼珠动了动，垂下眼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先把药喝了吧，等我一下。”
边上不知何时架起了小火炉，上面一直在温着的药，赵元昭亲自去端了煮药锅，将汤药倒在了一旁的碗里。
霍宛央侧着脑袋一直在看着他的背影，他瘦了，看着也没什么精神了。
赵元昭端着药碗坐到床边，一边用勺子搅动着碗里汤药，一边与人微微笑道：“这样子准备给你喂药，我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我病着，你喂我用药的时候了。”
霍宛央随着人这句话，思绪飘回了遥远的以前，她印象最深的那次便是这人才登基，夜里冒雨跑来赖在她床榻上不肯走，第二日生了一场病，自己在九龙殿照顾他。
那会儿自己还是太后，还住在康泰宫，害怕雷电，喜欢玩捉人，而北珠还在每日帮自己打理着康泰殿外的花草，那个时候颐儿也才刚入宫，自己与她时隔四年才又再见。
今日倒是换回来了，轮着自己躺在床榻上，眼前这人来喂着药，只是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
赵元昭没有注意到她思绪的变化，将药碗往一旁桌案上一搁，俯身去扶人：“把药喝了吧，我扶你起来。”
霍宛央回过神，由着人扶起身靠在了软垫上，又掖严了被子，赵元昭端过药碗开始给人一勺勺喂着药。
见人一直没说话，赵元昭有些担心人心里压抑，一直在努力找着话题：“还行吧？不是很苦对不对？我让周扁仁调味了，加了些蔗糖。”
霍宛央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元昭想了想，又笑道：“今天天气挺好的，一会儿你穿厚实一点，我带你去外头走走。”
霍宛央抬眼看着赵元昭，见人眼底疲惫，连面颊和双眼都有些水肿，这一瞬间，霍宛央有点恍惚，不知何时，那个美如冠玉的少年竟也有不再年少的一天，而是更赋有成熟气息了。
“宛央？”
赵元昭见人一直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有点担心唤了一声。
霍宛央收回了目光，再又喝下不知是第几口汤药的时候，哑着嗓子开口问道：“颐儿，已经入棺了吗？”
赵元昭拿着勺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开口说到这儿了。
“追谥恭妃，以四妃仪制下葬，入妃陵。”赵元昭一字一句轻轻述着，小心翼翼看着霍宛央，就怕她一个情绪不稳，又要痛哭难过起来。
意外的是霍宛央倒显得十分平静，在人说完后也没有给任何表示，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靠坐在那里。
赵元昭舀起一勺汤药，缓缓送到人嘴边，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从她的眼中窥探到内心一样。
可是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霍宛央很听话的张了嘴，将人递送到嘴边的汤药喝了下去。
还真是不苦，什么味道都没有呢。
“夭夭呢？”霍宛央环视一圈殿内，没有见到任何侍奉和候命的人，屏风后头也不见人影。
“奶娘和南珍看着呢，那日你病倒之后，夭夭也跟着不爱讲话不爱动了，不过你可算是好起来了……”赵元昭说着一笑，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紧接着又道：“千秋殿我让人重修一下，这段时间你就住在九龙殿吧。”
霍宛央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赵元昭正好看在了眼里，心里一紧。
“这千秋殿重修，要费上好些功夫，若是修上个一年半载的，我总不好就一直住在这九龙殿里吧，再说……传出去一介妃嫔住在皇帝寝宫，算怎么回事……”
算怎么回事？当然是帝妃恩爱了。
不过这样的话赵元昭没有说出口，若是搁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直言出来，但是现在，赵元昭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心结，还一直横亘在那里。
慢慢垂落的眼睑盖住了眸中的失落，赵元昭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应的，却还是抱着希望说了一遍。
“罢了罢了，还是随你的心意要紧，那便暂住含章宫吧，正好在千秋殿后头，离九龙殿也近。”
霍宛央将话题又扯回了她最不愿面对的事上：“子晏，你告诉我实话，千秋殿的大火，是不是有人故意烧起来的？”
冬日固然干燥，可也不是能说烧就烧起来的，还是这样大的火。
赵元昭也知瞒不过人，喂人喝完药后，他把药碗往旁边一放，说道：“宛央，你先答应我，无论一会儿你听到了什么，情绪都一定不要激动。”
这句话的份量，霍宛央已经掂得很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点了点头，看着赵元昭的一双眼睛里，尽是坚毅。
“是有人故意纵火，在殿顶发现了火油。”赵元昭只说了一半，关于金颐真正的死因，他没有说，他不想让宛央再痛哭一场，再病倒一次。
霍宛央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一样，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轻轻启唇又问道：“还有呢？”
赵元昭摇头：“没有了，当时宫娥小侍都不在院子里，大多守在殿里，或者在小厨房，没有人看见是谁点的火，第一个发现着火的便是南珍，那会儿已经都烧到窗子下面了。”
即便答应了这人听到什么都不能激动，霍宛央还是忍不住心里开始难过了起来。 一朝选在君王侧